暗访队队员讲述扫黄故事

对天上人间等夜总会的打击，就是源于中央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委员会、公安部的联合“暗访”；而北京市公安局和所属分局组建的“暗访队”，更是在近期的扫黄行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暗访队员究竟是怎样一群人？他们又是怎样开展工作的呢？

资料图片：北京民警检查夜总会陪侍女在夜总会的工牌。

涉黄场所的经营者和从业人员非常机警，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因此，暗访成为警方掌握证据的重要手段

特约记者 鲍童

5月11日夜，一场行动迅速、目标明确的扫黄战役在北京打响。很快，“闻名遐迩”的天上人间、花都等夜总会被警方查处。3个月后的8月11日，北京警方又开展“电网2号”专项行动，对“黄赌毒”等违法犯罪行为再次实施打击。随着扫黄战役的深入，“暗访”一词开始不断被媒体提及。有关部门称，对天上人间等夜总会的打击，就是源于中央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委员会、公安部的联合“暗访”；而北京市公安局和所属分局组建的“暗访队”，更是在近期的扫黄行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暗访队员究竟是怎样一群人？他们又是怎样开展工作的呢？

暗访揭开足疗馆的秘密

北京市东城区和平里一带，新旧小区混杂并存。小区中有一些打着“健身保健”名义的小会馆，不少是涉黄场所，康泰健身服务会馆便是其中之一。

这家会馆隐匿在一座普通的四层居民楼内，所有者买下了同一单元的一到三层。一层是门面房，门口挂着“足疗保健”的霓虹灯招牌，门上贴着招聘足疗技师的广告。这一层的门厅顶部被凿出一个圆洞，通过一个旋转楼梯与第二层连接。二层分隔为4个小房间，是所谓的足疗室。洗脚用的木盆、毛巾等物品一应俱全。三层则是员工宿舍，里面摆着五六张床。

从外面看，会馆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学问”就出在第二层。这一层，既与一层通过楼梯相连，也通过一个独立的门，与所在居民楼楼道相通。楼道的另一端，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它与会馆貌似独立，但实际上也被会馆经营者租了下来，里面摆了4张床，成为专用的卖淫嫖娼场所。“客人”在会馆里与“女足疗技师”谈好价，可以穿过二楼的门，到这里进行色情交易。

“像这样设计隐蔽的窝点，不通过暗访，很难抓到‘狐狸的尾巴’。”一位参与行动的暗访队员这样对记者说。接到群众的举报后，东城区公安分局开始对康泰健身服务会馆实施暗访。暗访听起来神秘，对民警们来说却是家常便饭，离不开化装侦查的老路子。暗访队员通过几天的蹲守和观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进出这家会馆的年轻女子都很神秘。正常的足疗服务生，一般不化妆，化妆也不会浓妆艳抹，可她们恰恰相反。每到傍晚，这里热闹异常，来的男子大都很晚才走，有的要到第二天清晨。暗访队员判断，这里从事的肯定不只是足底按摩。

为了拿到切实证据，几名便衣民警9月11日下午以“顾客”的身份进入会馆，通过暗访摸清了房屋的内外结构，并确认了正在进行的卖淫嫖娼活动。很快，他们与外面的民警取得联系。机不可失，民警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冲进会馆，迅速控制前厅服务人员，阻止其发出信号；另一路直奔二楼，踹开对面房间的门，将里面正在进行卖淫嫖娼活动的一对男女抓了现行。在会馆前台的桌子上，警方查获一个账本。从当日凌晨3时10分至下午4时，有16人次的交易记录，大多数集中在下午。每次交易，“女足疗技师”收费在200元至600元不等，三四百居多。最后两笔交易尚未来得及记录价钱。除去这两笔账，该会馆13个小时内进账5600元。被抓现行的27号卖淫女来自黑龙江，大专学历，1986年出生。

一名暗访队员的现身说法

东城区公安分局民警黄海波(化名)曾是“暗访队”成员之一，多次参加暗访行动。他向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透露，“暗访队”不是新生事物。“组织暗访摸底，是查办犯罪活动的一个重要手段。尤其是涉黄案件，经常需要通过暗访来取证，确定违法行为。”

黄海波告诉记者，扫黄过程中，取证是关键，也最难办。“抓现行非常困难。涉黄场所的经营者和从业人员非常机警，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他们会采取一些应对策略对抗查禁工作，比如增加门卫和暗哨，使用对讲机，在场所里面设置小包间和暗门等。而这些，都要在行动前通过暗访摸清楚，否则，就会有漏网之鱼。”

据黄海波介绍，暗访很少一次成功。有的涉黄场所，要先后去几组人暗访才能摸清情况。“如果有客人来，店内的‘小姐’会一边进行正常的服务，如洗头、捏脚、按摩，一边触碰客人的敏感部位进行试探。她们也很警觉，一旦感觉不对，也不会轻易接客。”

黄海波说，暗访队员通常三人一组，最少必须两个人。暗访时，队员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时装扮成老板，有时装扮成社会闲散人员。“首先，要确定该场所是否有涉黄行为；其次，要找到场所设置的警报装置和望风人员的位置，以便在查处时首先控制；最后，要设法通知外面的民警，协商抓捕方案。”黄海波说：“每次暗访，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很重要，一旦被对方看出破绽，再想继续调查难上加难。”

黄海波已经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有着丰富的暗访经验。“有的小发廊里面设施极其简单，连理发工具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吹风机了。这些发廊根本就不是做理发生意的。而且，大多涉黄场所外都会有人望风。如果他们发现有些客人不对劲，很像警察，会向小姐使眼色，暗示她们别接活儿，这种事情我碰到过。”黄海波说：“这些望风的还会充当打手。如果有客人‘享受’完不给钱，他们便会动手，带来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

打击流动色情交易的重要手段

据北京警方介绍，自8月11日以来，“电网2号”行动已经打掉涉黄涉赌团伙120个，其中卖淫嫖娼团伙69个，设赌抽头团伙51个；查处涉嫌存在卖淫嫖娼、淫秽表演等违法活动的娱乐服务场所12家，依法刑事拘留涉嫌组织、介绍卖淫嫖娼和设赌抽头违法犯罪人员101人。北京警方称，这一系列战绩的取得，与暗访队员们的工作密不可分。在对全市40余家娱乐场所进行暗访的过程中，暗访队员们更是功不可没。

不过，随着扫黄战役的不断深入，卖淫嫖娼活动也出现了新变化、新特点。一些卖淫嫖娼人员正从娱乐场所转移出来，以站街、坐店、网络招嫖、散发卡片等方式进行交易。这一变化，使“暗访队”的作用更为突出。不定时、不定点进行跨区域暗访，成为打击流动色情交易的重要手段。以北京警方为例，目前已经成立了北京市公安局和县区公安分局两级“暗访队”，及时对掌握的涉黄情况进行暗访，先后查处、关停了存在卖淫嫖娼的通州区阳光洗浴、大兴区忠林洗浴、朝阳区天上VIP会所等多家娱乐场所。

“暗访往往能取得其他打击手段难以取得的成果。”黄海波告诉记者：“早前北京警方兵分四路突查天上人间、名门夜宴、花都、凯富国际4家豪华夜总会所取得的战绩，也是建立在暗访的基础上。正是通过工作组不间断地明察暗访，才掌握了重要的证据。这为最终决策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在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治安系教授王宏君看来，“暗访队”是现实的需要，但它的作用也不必过分夸大。“铲除社会上存在的藏污纳垢场所，不在于组建多少支‘暗访队’之类的队伍，而是要通过它们，把中央打击色情产业的决心传递到地方政府和基层公安机关，并落到实处。”

王宏君表示，除了暗访，北京警方近来对涉黄场所的整治，也取得了不少好的经验。比如，警方与工商、消防部门联合出击，也是个不错的做法。“有时候证据不到位，警方可能没查到一些场所涉黄，但是，如果消防部门查出这些场所消防措施不到位，就可以先让其停业，然后再慢慢调查。”

“目前的关键，是要巩固成果，防止涉黄行为死灰复燃。”王宏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