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芳:百家讲坛主讲人最不靠谱是于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3:08:59
说完“聊斋”后,山东大学教授马瑞芳近日推出新书《百家讲坛:这张魔鬼的床》,以调侃、风趣、幽默的文笔,书写“百家讲坛”那些人和事。诸如娱乐化的学术还算不算是学术?主讲人被“截短拉长”,是否还张扬个性?易中天、于丹等人是怎样被发现,并被拉上“魔鬼”之床的?阎崇年、王立群、纪连海等人一讲成名,生活和心态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想不到阎崇年面对“明星”问题,慷慨陈词
有个传得很广的说法是:“能把学问当评书讲、把历史当故事讲的,阎崇年老师是第一人。”
阎崇年走上百家讲坛,百家讲坛开始走下神坛。
近来人们对“明星”学者多有微词。似乎学者成了明星就是不务正业,而明星就不该有学问。这算什么逻辑?难道堂堂大中华提倡“漂亮脸蛋+文盲”和“魔鬼身材+弱智”?
济南签售前的记者见面会上,有记者问:“阎老师,您怎么看待被称作‘学术明星’?”
阎崇年笑吟吟地回答:“我很感谢大家称我是‘学术明星’。我认为这是对我工作的一种褒奖,是对我多年研究工作的肯定。体育有明星,唱歌有明星,我们研究几十年学问,做个星还不行吗?老百姓追捧学术明星,总比追麻将强”
阎崇年还有句名言:“我藏在书斋五十年,出来晒两年太阳,不行吗?”
阎崇年研究清史五十余年,真是皓首穷经,老了老了,突然红了,成星了,不行吗?几岁娃娃演电视剧能成星,十几岁娃娃当神童作家能成星,七十岁老历史学家凭什么不能成星?
“文革”后,刚开始拨乱反正,工作组到阎崇年所在单位,让大家讲“文革”的坏处。阎崇年却说:“文革有两大好处。”
工作组警觉起来:怎么,竟然有人敢顶风而上唱反调?
阎崇年说:我在“文革”中有两大收获。
第一个收获是:那时,有人造反,有人保皇,我什么也不是,逍遥。十年时间,外边不管怎么打,怎么闹。我躲在图书馆看书。后来百家讲坛讲经典,阎先生讲《大学》时,还把这件事作为“己和”的例子来讲。
第二个收获是:那时,没人好好上班,没人管打卡,没人管我到哪儿去。我一直想好好琢磨琢磨大运河这条南北贯通的“大动脉”,可我不是“红卫兵”,不能坐免费火车,就骑个自行车,沿着大运河,从北京一直骑到杭州!一路上考察风土人情,骑自行车反而考察得更细。多少年想考察大运河的愿望,没想到“文革”给成全了。
工作组的人一听,放心了,原来不是什么“三种人”,只不过是老书呆子的两件小事。
这两件小事对阎崇年却绝对不是小事。
别人荒废十年光阴,他白捡十年光阴!
别人文斗武斗互相斗,他和文史资料斗!
“文革”一结束,阎崇年把《袁崇焕传》拿出来。
辛辛苦苦写十年,卖出二百本!二十年后,百家讲坛找上门。
有一次录制“正说清朝十二帝”,讲坛导演高虹到了,马琳和那尔苏到了,主持人到了,阎崇年到了,原定录制时间也到了。
现场观众呢?一个也没有!
怎么回事?那尔苏打电话问组织者,对方“哎呀”一声,太抱歉了,“我把这事给忘了!”
阎崇年说:“没事儿!就这么录吧。”
有个人打开门往里瞅。马琳赶快跑过去问:“您做什么?”
来人回答,他来找什么人,没找到,看看他在不在这儿?
马琳灵机一动,说:“您给我们当观众吧!”
那人倒也好说话,当观众就当观众呗!
就这样,阎崇年给一个观众讲了一场“清十二帝”。
结果,这一集收视率很高,数以千万计的观众对这集“咸丰(下)”大叫其好。
王立群:人生道路上受的磨难,是一笔珍贵财富。
王立群几十年如一日,枯坐书斋,读书,写书,教书,眼看要以此终老。忽如一夜春风来,乘百家讲坛之风,成了学术明星。人们不禁怀疑:本来最不喜欢出头露面的老夫子,怎么现在到处出头露面的偏偏是他?
2007年因为要搞世界遗产纪念活动,百家讲坛节目组出个新招:请二十位主讲人讲经典。我是年初到北京时知道这事的。百家讲坛通知我准备一集“我读经典”。长虹告诉我:王立群老师已经给我们讲了一堂,我们觉得结合个人经历讲经典,这个思路很好。
我回到济南,摸起电话找王立群,我对他说:听说讲经典得结合个人经历?你和易大佬都曾上山下乡,经过风雨见过世面,本人属“温室里的花朵”,“文革”前就大学毕业。如果要我讲经典,只能讲学习啦。只能讲讲跟外国留学生、外国专家、还有大家名家打交道的事儿,要不,我讲讲《论语》“学而”的事儿?接着我讲了几段有趣的例子。
王立群立即说:“马姐”的经历正是“马姐”的财富。你这样的经历是别人没有的,肯定能讲出味儿来!你讲你和外国留学生、外国专家打交道的事儿,这些事很新鲜,观众肯定乐意听!
其实结合个人经历讲经典,不是王立群的发明创造,而是制片人万卫的既定方针。王立群知道后,率先付诸行动。
当时,我问王立群:你准备讲什么?讲孟子啊。王立群说。
我立即明白,像王立群这样因“出身不好”而吃够苦头的,必须得找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对号入座啊。
哪个说王立群“笨”?他聪明着咧。
我在王立群启发下通过个人经历讲经典的讲稿,居然一次“蒙混过关”,我很得意。王立群却没这么容易。一周之内,他给我发了三稿,他的第一稿发给编导;编导提了意见,他修改了写第二稿;编导再提意见,他写了第三稿。
我用读散文的眼光看王立群写的三次稿子,觉得一稿不如一稿。就对家人说:“老笨给指挥得快要找不到北了。”
“老笨”是我和易中天背后对王立群的称呼。王立群为人老实,有时上小报的当。我和易中天就拿王立群“笨对新闻界”的事当做笑谈。当然啦,易中天笑完了,再帮王立群支招。
照我看来,王立群读孟子,虽然没有台湾教授曾仕强读《易经》更别致新颖,更生动灵活,更挥洒自如;没有易中天读诸子更才气纵横,更气势磅礴,更飘逸潇洒;没有于丹读孔庄更华丽飞扬,更亲切感人,更娓娓动听。但王立群回眸过去,总结用孟子的浩然之气滋润人生,却算得上精彩:
———“大丈夫”就是要有骨气!———“大丈夫”就要永不放弃!———“大丈夫”就要咬牙坚持!———“大丈夫”就要自强不息!
一入学就变成了“农民工”
年过花甲的王立群到百家讲坛振振有词讲“大丈夫”,其实他最早听到“大丈夫”三个字时,是个并非因自己原因栽了跟斗的小学生。
1958年王立群小学毕业,学习成绩全部五分(那时学习苏联老大哥经验,学生成绩用五分制)。学校决定保送王立群到当地最有名的中学读书。但是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一个学生想要进好学校,并不由他自己考多少分决定,而由家庭成分决定。王立群没见过面的爷爷,比贫下中农多积攒了一些地。几十年前几亩地,决定一个优秀小学生不能进好中学。
王立群收到的录取通知书是用旧报纸糊的,里面有张油印的录取通知书:开封市新新中学,是家民办中学。
百家讲坛许多主讲人除了自己的学术背景外,有的上辈人就是相当有成就的读书人。易中天的父亲和叔父都是教授。于丹的父亲是历史学科资深编辑;讲玄奘的钱文忠,父亲是大学英文系教授;王立群也是书香门第,他的父亲毕业于齐鲁大学英文系,母亲毕业于女子师范。两位望子成龙的读书人,做梦也想不到,他们颇有读书人资质的儿子,门门功课优秀的儿子,应该青出于蓝的儿子,居然要上民办中学!上这样的学校,实在前途难测。怎么办呢?
幸好,王立群有位有知识有文化还有“孟母三迁”、“岳母刺字”追求的母亲,从事教书育人事业的母亲。母亲教王立群背诵孟子一段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十三岁的王立群接受了人生第一次挫折教育,记住了人生第一句格言:“做人要有骨气”
王立群想不到的是,他这个城市孩子,一入学就变成了“农民工”。
民办中学经费困难,如何维持运转?靠学生打工。学生每周打三天工,挣来的钱维持学校开支。这些十二三岁的孩子,一周三天,步行十几里,自备干粮,到工地打工。工地向学校支付微薄的报酬,对学生提供白开水。
这些初中生娃娃们干的活儿有:
给钢厂砸矿石。一人一把锤子,一砸就是一天。把砖头那么大的矿石砸成比鸡蛋略小一点的块头。其操作方式是:左手捏矿石,右手抡锤,“梆!梆!梆!”敲下去。用劲小,砸不开,用劲大,一旦砸偏,砸在手上,手指头立即起个大血泡。
做建筑小工。和泥,搬砖。建筑工地上的砖都用水浸透,再抹上泥,便于粘合。这些砖表面粗糙,十几岁的孩子搬这种砖,不到半天,手指磨破,磨出血。提泥兜的活比搬砖相对轻松,但是,洋灰有腐蚀性,提上几天泥兜,手就被腐蚀了,溃烂了,苦不堪言。更令人惊心动魄的是,小小年纪的王立群经常“深夜惊魂”!
运砖运到后半夜,孩子们又累又困。拉边套的同学肩扛着绳子睡着了,一边似睡非睡地随车走,一边似拉非拉地扯着绳子。王立群是驾辕的,他一秒钟也不敢睡。因为,他如果睡上一眨眼工夫,就可能丢了命!一旦车子遇到土坎,下坎时,车头如果往下一栽,驾辕的王立群根本撑不住满满一车砖的重量,肯定会被压趴下,这辆满载砖块的车就会从他身上辗过去,驾辕人岂不变成肉饼,化为齑粉?于是,当拉边套的同学睡得迷迷糊糊、东摇西晃不起作用时,帮辕的两位同学就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死向上抬横绑在车辕上的扛子,于是,所有进入梦乡的同学惊醒过来,齐心协力帮王立群把车向后掀,车后部落地,班长又躲过一劫!
易中天访谈王立群时,王立群讲到当年拉车的经历,现场观众潸然泪下。
性情中人易中天
“人来疯”的演讲者   越是大场面越来劲
易中天即便不承认他是被百家讲坛修理出来的,总得承认他是被百家讲坛的制片人万卫和解如光发掘出来的。更确切地说,易中天这个主讲人是解如光发现,向万卫推荐,引进百家讲坛,然后渐渐被“重用”的。
解如光曾对记者说到这个过程:“2004年我在凤凰卫视第一次听易中天讲座,当时一些学者讲武汉人的素质,当别人引经据典,用很理论的语言讲武汉人意志、品质的时候,易中天说,武汉人每天早晨都要吃一碗热干面。他用武汉人吃热干面的劲儿,讲武汉人的务实和坚忍。我一听就觉得他不是咬文嚼字的人,是我们百家讲坛需要的人。我们很多学者不太善于用通俗、形象的方式描绘事物。易中天会。”
解如光把易中天这碗“热干面”端给万卫。万卫立即拍板,请易中天来百家讲坛录制节目。
易中天是搞美学的,他的代表性专著《<文心雕龙>美学思想论稿》,只印了三千册。他的《艺术人类学》得了首届全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把他送上“正高”位置。但易中天发现,费那么大精力写出来的书,只有少数同行在看,中文系其他专业的老师都不看!广大读者更是没人问津。
易中天想:如果写出的书没人看或极少数的人看,写它做啥?
易中天雄心勃勃地想写部《中国美学史》,他发现,要说清楚中国美学史必须弄清楚中国文化和中国人,于是他写了随笔体《闲话中国人》。上海文艺出版社居然接受了,出版了,付稿酬了,引起反响了。易中天一鼓作气,陆续写出《中国的男人和女人》、《读城记》、《品人录》。2000年上海文艺出版社把这四部书作为“品读中国书系”推出。
有这四本随笔体著作垫底,易中天讲“汉代风云人物”就如探囊取物了。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像《品人录》那样的书,就是对历史上有趣的人物,通过有趣的事件,借助妙趣横生的语言,作有趣的叙述,有趣的分析。一切的一切都在一个“趣”字。其行文,不需要怎么转变,就是优秀的电视散文。如果在讲述时能够在原有基础上脱稿演讲,受现场气氛的鼓励再有所发挥,那就没治了,盖了帽了。
易中天这样的教授,是所谓“人来疯”的演讲者,越是大场面越来劲,新见解和俏皮话顺口就来。
他讲到项羽失败时这样说:“项羽听到这个话以后,把这个人扔油锅里去了。游说他的人虽然被项羽杀了,但是项羽夺取天下,称王称帝的机会也被项羽扔油锅里去了。”
把称王称帝的机会扔到油锅里去了,讲得多生动有趣?
“不重录怎么能红呢”
甭听易中天吹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在百家讲坛,没有任何一个主讲人是没经过万卫和解如光们“修理”的。易中天也走过弯路。我现在就提提易中天两把不开的壶:重录节目和重选选题。
我印象中,易中天重录节目有两次:一次是,易中天初到百家讲坛讲汉代风云人物,讲到汉高祖鸿门宴,他说:这个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讲了。万卫说: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你就不讲了?大家正是要听易中天版的鸿门宴!
易中天一点就通。他立即明白:讲历史人物、重要的故事,即便大家耳熟能详的故事,越发必须好好讲,要讲出自己的特殊论点,讲出自己的“派”,讲出自己的风格。那就重录吧。
另一次是:百家讲坛2005年前录制节目时,都是让主讲人每一讲讲一个多小时,然后编导剪裁成45分钟。我在录制完“说聊斋”第一部分前六讲后,发现我过去每一讲都讲多了,既增加了自己的工作量,也增加了编导剪裁的难度,于是2006年初我在录制第二组“神鬼狐妖”时,就故意少讲。有一次,我只讲了42分钟就结束,编导从楼上跑下来要求再加几分钟,我又讲了一个例子,凑成45分钟。我把这“成功的经验”告诉当时在录制汉代风云人物的易中天:“我今天成功地‘偷工减料’啦。”第二天易中天也照猫画虎,也“偷工减料”。他讲完之后,编导找他,“请易老师看看录制完的节目。”易中天一看,傻眼了。他“偷工减料”过头,只讲了三十几分钟,根本不够一集。怎么办?重录!
易中天曾对我说:“百家讲坛既被专家肯定也受观众欢迎的,是‘说聊斋’,没有大红大紫的,也是‘说聊斋’,为什么?你没重录过。我跟小妮子都重录过。不重录,怎么可能红呢?”
“纪大仙”纪连海: 真诚坦率一嘎小
“可能因为我是男的”
纪连海,真诚坦率一嘎小,他的人生经历颇像连续剧阴差阳错般传奇。按“龙生龙凤生凤”的习惯说法,纪连海该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一个大字不识,赶马车。他的母亲认三个字,自己的名字。
但时代变了,纪连海读书,而且读到高中毕业了。对一个高度近视的人来说,上学是很困难的事,看不清黑板,怎么办?纪连海用“换工”的办法得到课堂笔记:同学记笔记,他下课后抄同学的笔记,作为补偿,他替同学写作业。
纪连海的父母没文化,但智商不低。他高中毕业时,报考北师大,考的分相当高。没想到,比他低二十分的同学接到录取通知书了,纪连海没接到。
发生了什么事?小道消息说:纪连海未被录取是因为高度近视。
队长本来认为纪连海要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了,没想到事情成这个样儿。他同情这个分数考得高却进不了大学的农家娃。告诉纪连海:你先慢慢干着,年底结清了账目,换你做小队会计。忽然,公社找纪连海,要他教中学。教什么?英语。
纪连海教了几周英语,突然接到通知,让他到北京师范大学报到。原来,就在他打枣、赶马、教英语的这段时间,母校老师千方百计地、执着地给这个农民的儿子争取权利,终于给他争到了上大学的资格。纪连海还一直蒙在鼓里。
纪连海入学时,一学期已过去一半儿。纪连海毕业后,在昌平教中学。2001年“三?八”节,昌平中学给女教师发礼品,顺带给男教师发一半儿礼品,纪连海顺手拿张报纸包礼品。回到家往外拿礼品,突然看到包礼品的皱皱巴巴的报纸上有个广告:北京师范大学第二附中招聘历史课教师。
纪连海自己没有打印机,找个地方打出三份简历,到北京师范大学二附中应聘。接待的人告诉他:几天后的晚上通知他一个题目,他第二天一早来试讲。
纪连海试讲完,又毛遂自荐地告诉师大二附中的人:我学过电脑专业,会各种电脑操作,然后,打开一台电脑,表演如何制作课件,如何处理程序……
不到一星期,纪连海接到一个电话,一听,愣住了。“你被北师大二附中录取了!”
纪连海向我描述这段有趣的往事,解释他被录取的原因:可能因为我是男的,北师大二附中历史教研室原有的教师都是女的,她们需要一个壮劳力来干点儿活,比如说,换饮水机上的水桶。
上讲坛是因为捡了小狗?
阎崇年的幼子曾在北师大二附中上学,是北京市文科高考状元,他跟阎崇年说:我们的历史老师纪老师讲课可生动啦知道百家讲坛有寻找中学教师试讲的打算时,阎崇年推荐了纪连海,阎崇年其实没见过纪连海。于是,百家讲坛的编导马琳打电话邀请纪连海试讲。
万卫的念头→阎崇年的推荐→马琳的电话,纪连海进入百家讲坛的过程清清楚楚。而在纪连海嘴里却完全是另一种解释:他之所以能接到百家讲坛邀请,是因为他捡了条小狗。
“马老师,您相信不相信?捡到小狗小猫,绝对会时来运转?”纪连海对我说,“我正月十六捡到小狗,不到一个月,百家讲坛就邀请我试讲。您说,我上百家讲坛不就是跟我捡到小狗特有关系吗?”
听了这话,我肚子都要笑破了!作为纪连海电脑界面的小狗“纪小虎”,是条白色爱斯基摩玩具犬,相当名贵,却偏偏是捡来的。“纪小虎”被捡到时,正是春节期间,鞭炮响成一片,簌簌发抖的“纪小虎”胸前结了一大片冰,显然刚洗过澡,受到鞭炮惊吓,迷路了。
我问纪连海:“你在试讲之前看过百家讲坛吗?”
“没看过。百家讲坛中午播,我在学校里,他们重播又太晚了。”纪连海说。
“你知道百家讲坛是做什么的?”我又问。
“不知道。”纪连海回答。“没听说过?”我追根究底地问。“没有。”纪连海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摇头不已。纪连海根本不知道百家讲坛为何物?居然大模大样进了百家讲坛?是这小厮在瞎吹?还是世界上就是有这种瞎猫碰上死老鼠的事?
我又问纪连海:“假如你知道上讲坛的有杨振宁、霍金、蒙代尔,你还能毫不犹豫接受邀请吗?”
纪连海一脸天真地反问:“杨振宁、霍金也上过百家讲坛?”我啼笑皆非。
“小妮子”于丹:最不靠谱就是她
“美轮美奂”用错了
有报纸发这样的消息:于丹讲课用错成语,用“美轮美奂”形容舞蹈场面,而“美轮美奂”只能形容建筑。我边看边想:是这样吗?难道我也错了?我也曾类似使用啊。
我摸起电话,打给葛本仪老师。47年前我上大学一年级时,葛老师教我“语言学概论”,她的研究方向是词汇学,对词汇问题的判断,在国内举足轻重。
我刚问了句“葛老师,‘美轮美奂’能不能形容舞蹈场面?”葛老师就笑起来:“你是说于丹的事吧?‘美轮美奂’最早只能形容建筑,后来也用来形容舞蹈场面。批评于丹的人不知道词汇是与时俱进的,比如,‘编辑’本来是动词,刚开始有人用作名词时也有人批评。但是现在‘编辑’这个词既可以是名词,也可以是动词。”
我长吁一口气。借于丹的“美轮美奂”,我大学时的老师,又给我上了堂“词汇与时俱进”专题课
讲《论语》应是“肉注水”
于丹讲《论语》,好评如潮;再接再厉讲《庄子》,骂声骤起。“十博士”要将抵制“于丹之流”进行到底。想不到,小妮子一“挨骂”,请客欲望大增,还特别想宴请“之流”。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于丹和易中天被评为“2006品牌人物”,领奖时,于丹笑呵呵地说:“其实该给我发个‘最不靠谱奖’。”看来,小妮子颇有自知之明,挨了骂反而请客,有这么不靠谱的吗?
在百家讲坛圈内,我早就主张授予于丹“用小故事忽悠全国人民奖”。
于丹讲《论语》,网上有人评为“注水肉”。有朋友转告我,我说评价不准,该是“肉注水”。一大盆“水”(小故事),丢进几小块“肉”(论语),“于丹心得”调汁,“于丹心语”勾芡,愣是让成千上万的人喝了个不亦乐乎。《论语》“肉汤”没喝完,《庄子》“肉汤”又新鲜出炉。76岁老人打着雨伞排几小时队找于丹签名。正统派高堂讲章般的书,比如《傅佩荣解读论语》,跟着火了。
于丹似乎预知会挨骂,预计她的讲述在“正统派”眼里“不靠谱”。于丹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她本人就是“正统派出身”,她的硕士学位来自先秦文学。那么,于丹为什么还那样讲?因为,她的博士学位来自影视,做了多年传媒研究,吃透了屏幕。
(摘编自《百家讲坛:这张魔鬼的床》马瑞芳著  作家出版社2007年8月 )
[2007年08月13日《新闻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