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萍——舞蹈是永恒之爱(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6 13:14:10

原生态就是尊重生命原本的态度

记者:应该说,《云南映象》在商业上和艺术上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政府评价说,这台歌舞把那些濒临消失的民族民间艺术挖掘出来、抢救下来,给观众和后人留下一个活的民俗文化博物馆。

杨丽萍:云南有数不清、用不完的民族文化资源,它本身就是一块瑰丽的宝石,你去问孙冕,他说过,这些东西,对于杨丽萍来说,对于云南歌舞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云南映象》只是这些资源的点滴和片断,我的工作只是把云南民族文化资源这块宝石上的灰尘擦干净,让世人看见它的光彩。

记者:很多人评论,《云南的响声》每一场演出都有变化和惊喜,是这样么?

杨丽萍:响声太长,所有观众都在抱怨,三个多小时,简直折磨人。所以我们场场都有变化,演完之后就在家里琢磨、组织演员排练,看哪里有问题,再来修改。没办法,我们做的舞剧不像电影电视剧那么从容,我们的状况是,今天还在彩排,明天就要带观众演出了,必须经过实践尝试,才会知道什么是完美的。有一天我去录音棚工作,看到陈凯歌在剪片子,早上去看到他在剪英达的一句台词,“老爷子嘿”,晚上去,他还在剪这句。我们怎么可能这样?有时明天要演出了,今天才决定要彩排一个独舞。荷花度母那个独舞还是演出那天才编的,编导要求就得做。第一轮下来,我连音乐都没记住,太复杂。

记者:《藏谜》里面,牵进剧场的小羊羔让你倡导的原生态舞台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它在强光下面会不会不听话?

杨丽萍:它没有不听话,演员反而常常出问题。有一次张纪中带着张艺谋来看演出,我事先都不知道。结尾的时候是一场轮回,一条光明的路,彩旗(杨丽萍的外甥女、演员)带着小羊羔跟着音乐走出来。音乐起来,路上没有彩旗和小羊羔!我赶快问怎么回事,彩旗在后台睡着了!当然,后来张纪中打电话说,轮回的时候没有人,又是一种境界,哈哈,多谢他善解人意。

记者:提到云南民族文化保护,就不能不提起田丰创办的云南少数民族文化传习馆,当时你也参与其中,后来为什么消失了?

杨丽萍:我跟田老师讲,你这样不科学,不让人看电视,谈恋爱。做法可以理解,但是不现实。少数民族除了从父辈那里接受,也要创造,不能停滞不前。看到月亮,我也会有灵感,通过对自然的感悟创造出对月亮的语系,不光是我爸爸怎么跳,我就怎么跳,我也要有我的东西。比如雀之灵,就跟之前的人跳的不一样。这就是我现在做的舞剧演出的一个优势。我们不需要到处拉赞助,自己养自己,在演出的过程中学习和传承。但是田老师不想改变,他就是要求孩子们向民间的最原始的舞学习。那种节奏是很随意的,有时候是不美的。我就会拿回来改造,给舞蹈动作制造更强的节奏,增强表现力,让它更有生命力。

记者:在你的作品中,到底什么叫原生态?

杨丽萍: “原生态”是我创造的一个新词,我把它理解为“尊重生命原本的态度和状态”,由此而产生出来的各种艺术。它不是原始的,不能改变的。它是从内心深处萌发出来的想法:哦,原来舞蹈是可以这样跳的。

生活中任何地方都充满了深入浅出的哲学,比如说“太阳雨”的歌,挂着太阳还下雨,青蛙出来讲道理,就是这样,有太阳还下雨,连青蛙都不干了,出来呱呱叫。“响声”中创造了许多生活场景,特别快乐。比如拔麦子,小时候拔麦子就是生活需要,可是你升高到节奏和生活形象,拔出节奏来,那就是艺术。

记者:很多艺术喜欢“杂交”国际的流行元素,你有没有为你的原生态概念植入国际元素?

杨丽萍:我不需要,我们自己的东西还用不完了,干嘛学外国的东西?学又学不像,很难看。比如茶和咖啡都能提神,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外国文化的咖啡呢?自然的东西本来就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恰恰是城市生活遗失了的。我们的文化属性丢了,到处都是外来的东西,包括生活状态。同样都是文化,那是外国的文化,不是属于你的文化。

舞蹈表现的是永恒之爱

记者:现在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什么?

杨丽萍:就是什么时候会结束跳舞生涯?为什么没有孩子?每个人都问,我也很耐心,每次都回答,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嘛,就是身体跳不动了,心里也能起舞。我觉得每一只蚂蚁、每一棵小草都是我的孩子,每一棵石榴树开花结果,都是生命的过程,只要你去感悟这种东西,你就拥有全部,就是快乐的。

记者:跳舞带给你的快乐是生命的全部吗?

杨丽萍:我不知道,我是偏执狂,要做什么事情会一股脑地去做,完全地释放自己的力量,用自己的能力做这件情,不会去伤害别人。谭盾在上海看《云南的响声》,结束之后发短信给我,说你的演出让我感到力量和心灵的撞击,我久久不能入眠。我一看时间,一点多。一个大师,半夜给你发短信表达他的喜爱和激动,他尊重舞蹈,尊重跳舞的人,这对我来说,很快乐。

记者:现在在做的新作品也仍然有如此激情吗?

杨丽萍:我和我的团队正在排一个舞剧《孔雀》。孔雀是主角,但讲究明星制,找舞蹈界最有名的舞蹈演员,大家都是主角,就像现代舞一样。对我来说,每一次创作都是新生。做《藏谜》那本书的时候,我们请了多少个聪明人在一起想,该如何翻,内页如何设计,都是想了很久。

记者:你有没有意识到,因为你的努力,云南文化、白族文化正在越来越广泛地推向大众?这会给云南带来什么?

杨丽萍:对我来说事情没那么崇高。外界的意见其实是很冲突的,比如说我上春晚上了那么多年,全国人民都会记得“雀之灵”、“两棵树”那样的舞蹈。但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有一年我刚上完春节晚会,还没回家,就接到三宝的电话,说你怎么还在上春晚?那么看重名利啊。但是随后我们洱源县的县长打电话,说你为我们云南,为我们白族人争光了,特地打电话表示感谢。面对这两种意见,你说怎么办?没办法,只好看淡点。

又比如胡锦涛跟奥巴马的会晤,他们邀请我去跳舞,我就得去。但是那里太难跳了,厚厚的地毯,孔雀裙全部塞在脚底下,而且表演也就三分钟,我还没站起来呢就结束了。之后熟悉的舞蹈家给我打电话,说你怎么跳得那么烂啊,站都站不稳!我说什么?我就什么都不说。

记者:事事都看淡,名誉和地位,甚至爱情都不重要?

杨丽萍:世间是有爱情的。因为你需要,你的欲望需要,你要释放和索取,像动物一样是一种占有和控制。你爱他,你为他做了一顿饭,可他吃起来根本没滋没味,不屑于此,那时候你肯定生气。我喜欢刹那间的爱情,科学家说七年之痒是有道理的。婚姻,我是彻底失望了,也没有必要去相信这个事情,因为没有人能做得好。永恒之爱只是理想,文艺作品是要体现,因为这种东西让人痴迷。现在我老了,我没有爱情。

记者:云南人都喜欢喝茶,你也一样吗?

杨丽萍:对,我会在中午喝绿茶,晚上喝普洱。但是演出、拍摄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连水都不会多喝,因为人的身体是由水组成的,一喝水就会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