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山水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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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世人誉为“第一风流”的当代巨人毛泽东,是一位点燃旧中国农民运动的组织者,“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军事统帅,赋予马克思主义一种新的东方伦理的哲学家,全世界最庞大的党和政府组织领袖,情怀如火、大气磅礴的浪漫主义诗人。毛泽东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代表,他是大地的儿子,更是江河之子。生于湖南湘潭水乡泽国的他,一生都依恋着水,就连他的名字都离不开水。从6岁起,毛泽东便在故居门前的水塘中游泳,从此便在江河湖海和社会的大风大浪中游了一生——挑战、搏击——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历史证明,毛泽东是个大风大浪的征服者,时代的弄潮儿。

毛泽东是大自然的情人,更是江河湖海的情人。毛泽东一生与江河湖海结下了不解之缘,尝称“我自欲为江海客”。从青少年起,他就高吟着“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的豪言,告别了韶山冲那个封闭的世界,开始了四海为家的革命生涯。自称“江海客“的政治家兼诗人的毛泽东,不但读遍了“万卷书”,更走了“万里路”。他的社会活动,常常伴随着“有意为之”的游历活动,而他游历的足迹遍布祖国的山山水水特别是江河湖海。江海为家、四处奔波的战斗生活,无疑磨炼了他的意志品质,获得了无穷的智慧和无限的诗情。
青年的毛泽东在长沙读书时,就立志“改造中国和世界”。当他的好友纵宇一郎即罗章龙于1918年东行赴日本留学之际,毛泽东为他赋诗饯行,写下了“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七古·送纵宇一郎》)的豪迈诗章。诗中以洞庭湖和湘江的水势高涨、春潮滚滚流向天际的雄伟气势(似乎江河也为友人壮行),寄托了自己鲲鹏击浪的豪迈情愫;而“艟艨巨舰直东指”的“直东指”三个字,更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概和千钧之力。1918年初夏,在湖南第一师范毕业前夕,毛泽东与蔡和森一道绕着洞庭湖滨湖地区进行社会调查,并把沿途的见闻、感想,用通俗生动、幽默风趣的文字写成一篇篇通讯寄给了《湖南通俗教育报》。1918年8月,毛泽东来到北京,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当了一名图书管理员。这年冬天,为了看看他心仪已久的大海景象,他邀萧三、罗章龙从北京来到天津的大沽口。极目所见,大海被冰雪覆盖,向遥远的天边伸去。毛泽东没有失望,他迈步在冰海上走着,寻找着大海波澜壮阔的身躯。许久,毛泽东才从冰海的深处跑了回来,并半开玩笑说:我去找蓬莱仙岛去了……
1925年,为中国革命辛勤奔忙的毛泽东回到了湖南老家。当时,孙中山先生病笃,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的前景蒙上了重重阴影。而共产党内在国共合作统战策略上存在着严重的分歧,肩负中共中央机关和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工作双重任务的毛泽东心力交瘁,他病倒了,向党中央请假回到家乡韶山养病。在韶山,他一面休养,一面进行发动群众的革命活动。为躲避军阀的追捕,他又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长沙。在长沙,毛泽东伫立在寒秋中的橘子洲头,凝望湘江北去,看“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抚今思惜,感慨万分,写下气魄雄浑、意气飞扬的《沁园春·长沙》,将自己青少年时期的峥嵘岁月浓缩其中:“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1914年,毛泽东进入湖南第一师范学习,结识了一大批胸怀革命大志的学友。他们正值青春年华,才华横溢,思想活跃,经常在湘江岸边、橘子洲头聚会,纵谈革命理想,探讨救国救民途径,指点江山,激情万丈,如汹涌的江潮奔腾无阻。毛泽东在为《沁园春·长沙》所作的注释中曾提到:“当时有一篇诗,都忘记了,只记得两句: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他们确实喜欢在湘江中游泳,感受那种“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斗志情怀,同时也以“直至隆冬,犹在江中”的猛烈举动强身砺志,以向时代、向社会、向自己挑战。如果把中国革命比作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那么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无疑是中流击水的时代弄潮儿。
毛泽东酷爱游历,钟情山川,不只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这一年龄阶段特有的现象,而几乎是他一生生活方式的重要内容,是其个性气质的自然需要。从一定意义上说,游历是他革命家意志和诗人个性情怀的一种独特展示方式。
1921年7月,十多位为拯救中华民族危亡的热血志士仁人,聚集上海,发起成立中国共产党,毛泽东是其中的一位。会议中途,为了躲避反动政府的袭击,他们又匆匆移至嘉兴南湖。在南湖的船上,中国共产党宣告正式成立,带着神圣的历史使命,中国革命的航船从这里启锚远航。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从此,毛泽东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优秀代表,开始驾驶着中国革命的航船“中流击水,浪遏飞舟”。1927年春,正值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失败前夕,形势险恶,危机四伏,尽管他面对的是“茫茫九派流中国”、“龟蛇锁大江”的严峻形势,对国家、民族和中国共产党的命运忧思沉重,但仍然“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菩萨蛮·黄鹤楼》),以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呼唤革命高潮的重新到来,并从此立誓重整山河,同反动派斗争到底。
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奔波纵横于江河之间,征战的岁月为满足他游历江河湖海的愿望提供了条件,尽管这种所谓的“游历”充满了凶险和艰辛,但富于挑战的他却愈挫愈奋。先是组织发动了著名的秋收暴动,领导红军“匡庐一带不停留,要向潇湘直进”(《西江月·秋收起义》);接着又指挥红军“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清平乐·蒋桂战争》);继而又跃过“赣江风雪迷漫处”(《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的广昌,向江西中部重镇吉安进军。在取得第一次反“围剿”斗争胜利后,毛泽东又率红军转战在江西、福建之间,“赣水苍茫闽山碧,横扫千军如卷席”(《渔家傲·反第二次大“围剿”》),取得了第二次反“围剿”的胜利。由于王明“左”倾错误路线的严重影响,第五次反“围剿”遭到了失败,中央红军不得不退出革命根据地,于1934年10月开始大规模的战略转移——长征。毛泽东指挥红军四渡赤水,突破乌江,巧渡金沙江,飞夺泸定桥……跨过了万水千山,战胜了无数艰难险阻。当中央红军到达陕北根据地的时候,毛泽东澎湃的诗情汹涌喷发了:“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闭。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锁寒。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长征途中,红军将士遭受了多少凶险和艰难是难以想象的,然而这一切在三军统帅和诗人毛泽东的眼里,不过是“只等闲”而已——巨龙一样的五条大岭不过是微波细浪,气势磅礴的乌蒙山不过象滚动的泥丸,金沙江、大渡河二道令人胆寒的天堑也只用“云崖暖”、“铁索寒”一笔带过,千里的雪山同样不在“不怕远征难”的红军英雄的话下,简直就是在兴致勃勃之中一跃而过。何等的浪漫!何等的潇洒!诗人用极其夸张的手法和千古少有的豪迈气概,为我们展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唱响了一曲极为雄壮的革命英雄主义赞歌。
“百万雄师过大江”(《七律·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后,苦难深重的中国人民终于迎来了“一唱雄鸡天下白”(《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的新世界。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毛泽东在日理万机中仍然抽出一部分时间外出巡视、游历,而他最钟情的去处无疑还是江河湖海。
1949年12月,毛泽东访问苏联。在列宁格勒,当主人安排他到斯莫尔尼宫休息,面对人为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宫殿,他不感兴趣,而是坚持直接去波罗地海。当汽车直奔波罗地海的芬兰湾时,眼前的大海和陆地已被厚厚的冰连在一起了。于是毛泽东下车在冰层上踱步,举目眺望,充满深情地说:“这真是千里冰封啊!”又说:“我的愿望是从海参威——太平洋的西岸到波罗地海——大西洋的东岸;然后从黑海边到北极圈,把苏联的东西南北都走遍!”苏联方面的陪同人员瞪大了眼睛,被他那广阔的胸怀所感动。毛泽东喜欢大海,是因为大海广阔无垠,吞吐日月,与毛泽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博大胸襟和恢宏气魄十分相象,而且大海的“洪波涌起”、“白浪滔天”更能激起毛泽东征服宇宙、改造自然的雄心壮志和浓烈昂扬的诗情。1954年夏,当新中国开足马力进行建设并出现如火如荼的大好形势时,毛泽东决定到北戴河去。临行前,他对卫士说:“好吧,我们到海边去。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就要到了,我们到有潮水的地方去。”说话时,他两眼闪闪发光,带着一种孩子般天真烂漫的神情。来到北戴河,适逢“大雨落幽燕”,毛泽东在雨中观海禁不住诗性大发,写下《浪淘沙·北戴河》这篇豪情满怀的词章:“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箫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开篇便从大处落笔,重笔浓墨地绘制了一幅雄奇壮阔、惊天动地的海天风雨图:在广阔的海面上,大雨如注,白浪翻腾,无数只渔船劈波斩浪,搏击于浪峰波谷之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在毛泽东的眼中,这些冲击于惊涛骇浪中的渔民,不正是新中国劳动人民的光辉形象和英雄代表么!此时此地,神思飞扬、超越千古的毛泽东想起了历史上一代风流人物魏武帝曹操——这位卓越的政治家、军事家和开一代诗风的伟大诗人。为了统一天下,雄才大略的曹操曾挥戈北上,征服乌桓,在胜利凯旋途中,临渤海,登碣石,踌躇满志,观海赋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魏武临大海抒胸怀,雄心魄力何等壮大。然而在新时代的巨人毛泽东看来,则不足道哉,因为封建帝王所谓的功业是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为,而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从事的社会主义宏伟事业,是亘古未有的,正所谓“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除了大海以外,毛泽东对哺育人类文明的大江大河更是情有独钟。为了探寻人类文明的足迹,也为了找到开发利用这些大江大河、使之更好地造福中华民族的办法,毛泽东多次沿江河巡视、考察。1952年10月,毛泽东第一次出京巡视的就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在黄河岸边的高地上,他久久地凝视黄河的伟大身躯,不禁肃然起敬,同时又为她的桀骜不驯、殊难治理而深深地担忧。以后又多次视察黄河,但每次看到黄河,他总是肃穆庄严,心情激动,甚至眼角湿润。他曾说过这样颇耐人寻味的话:“你们可以藐视一切,但是不能藐视黄河。藐视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他多次视察长江、畅游长江。1956年,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高潮中,毛泽东巡视全国各地,5月他从长沙飞抵武汉,并于6月1日、3日、4日连续三次畅游长江。面对奔腾万里、气势宏伟的长江,看到群众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他激情勃发,饱醮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的浓墨,挥笔写下了《水调歌头·长沙》这首气壮山河的词篇:“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毛泽东畅游在万里长江之中,“躺”在辽阔的江面上,极目云天,是何等地惬意、舒展,“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只有习惯于大风大浪的人物,才会有如此从容的气度。当诗人在畅游中看到规模宏伟的长江大桥时,他仿佛看到了三峡工程的“宏图”,当三峡大坝矗立“西江”的时候,巫山神女也会翩然而至,惊叹人间奇迹的发生。大江的长风激浪不会忘记,这里曾有一代伟人搏击的身影,巫山的暮雨朝云已经看到,伟人“高峡出平湖”的梦想正在变为现实。1965年初夏,年愈古稀的毛泽东满怀凌云壮志,千里寻故地到阔别38年的江西老革命根据地,重上井冈山。在井冈山的日日夜夜,毛泽东心情一直十分激动,抚今追惜,感慨不已写下了《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的不朽词章,其中有“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的句子。毛泽东把“潺潺流水”作为“旧貌变新颜”的标志之一,可见对水的厚爱;而“潺潺”二字,既写出了流水轻松自然的声音和形态,以生机勃勃的自然景观喻指井岗山地区欣欣向荣的社会风貌,同时也表达了毛泽东乐人观景的欣喜心情。
在平时的谈话中,毛泽东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山川物象尤其是大江大河的热爱之情,有时甚至让人感到他是有意向人们展示他这方面的情志。1959年4月,在中共中央的一次会议上,毛泽东在讲话中表达了这样一个志愿:如果有可能,我就游黄河、长江。从黄河口沿河而上,搞一班人,地质学家、生物学家、文学家,只准骑马,不准坐车。一直到昆仑山,然后到猪八戒呆过的通天河,翻过长江上游,然后再沿江而下,从金沙江到崇明岛。我有这个志向,现在开支票,但哪一年兑现不晓得。……我想学徐霞客。徐霞客是明末崇祯时江苏江阴人,他就是走路,一辈子差不多把中国走遍了。1961年,毛泽东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要骑马到黄河、长江两岸进行实地考察,并请一位地质学家、一位历史学家和一位文学家同行。1964年,70高龄的毛泽东还打算和有关人员徒步策马,从黄河之源到黄河入海口走一遭,看看伟大之所在。为此,毛泽东还指示身边的工作人员练习骑马、查找资料,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尽管后来因种种原因毛泽东的以上计划没能实现,但我们从中可见老人家对祖国江河的一片殷殷挚爱之情。
自称“江海客”的毛泽东,还喜欢用“五湖四海”这个词形容革命队伍内部最大限度的团结。“五湖四海”泛指四面八方各个地域。唐人吕岩曾写过这样的诗:“斗笠为帆扇作舟,五湖四海任遨游”。毛泽东曾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又说:“我们都是从五湖四海汇集来的,我们不仅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相同的同志,而且要善于团结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一道工作。”

雪是雨水的一种凝固的存在形式,是由水幻化而成的。毛泽东爱雪是出了名的,简直达到了迷恋的程度。据李银桥回忆:
1951年冬,北京降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早晨刚刚起床的毛泽东一推开门,便立即被大雪迷住了。开门跨出门坎一步,他便猛地立住脚,仿佛无意间闯入了一个美妙的童话世界。纷纷扬扬的落雪使他震惊激动。他睁大双眼,仰天凝视,目光从漏筛一样的天空缓缓移向积雪的侧柏、屋顶,最后又俯首凝视铺了白毡一样的庭院,久久一动不动,象是谛听那落雪是否有声?又似陶醉于檐头的雀叫。一名卫兵见毛泽东站在门口发愣,忙抓起扫帚匆匆去扫路。“不要扫!”毛泽东急切地喊,眉头皱起来。……“一次也不能扫,把扫帚扔了,她的伤口刚合上你就忍心又割一刀?”毛泽东吩咐卫兵不要扫雪,然后他走出廊檐,走下台阶,小心翼翼,步子迈得极慢极慢,像怕惊醒一个甜美的梦。走出两步,他又停下来,回头看自己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目光闪耀着孩子一般新奇惊喜的神色。他不忍心再向洁白无瑕的雪地落下脚去,把抬起的脚缩回来,重新落在原来留下的脚印里。……他仍然不忍心踏破雪,两脚始终保持一前一后姿势立着不动。抬起手,用手背和衣袖接着雪。他入神地观望着落在手被和衣袖上的雪花,欣赏着大自然的创造。……他松口气,开始在没有雪的廊檐下踱步,然后又出门沿中海走。他爱雪爱的“自私”,舍不得踩自家的雪。他不走扫净的路,专走雪地,入迷地倾听着脚下咯吱咯吱的碾雪声。不时回身望自己的脚印,不时停在松柏旁欣赏枝丫上的积雪。(权延赤《走下神坛的毛泽东》)
这段记述,把毛泽东爱雪的神情刻划得细腻动人、惟妙惟肖。诗人的心是相通的。曾吟出过“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佳句的陈毅元帅,最懂得毛泽东的爱雪之心。每逢雪天来拜访,总是绕道回廊而入,把洁白的雪留给毛泽东。
据说,除了下雪以外,很少有什么事情能中断毛泽东的工作和强烈地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要一下雪,毛泽东就格外精神焕发。
又一个冬天的傍晚,毛泽东在怀仁堂开完会匆匆往回赶,不知不觉间,天空中飘下了雪花。他站住了,吩咐卫士散散步。毛泽东喜欢散步。由于工作忙,常以十分钟为限,并叫卫士帮忙看表掌握时间。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毛泽东边走边摇晃着肩膀和腰,两手摆动着接雪,那情神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十分钟过去了,毛泽东问卫士过了多长时间,卫士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撒谎说八分钟。毛泽东继续手舞足蹈地在雪中走着、陶醉着。二十分钟过去了,往常对时间十分敏感、超过一分钟都会察觉的他,这次竟好象忘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卫士提醒,他才叹了口粗气,恋恋不舍地走进了办公室。(陶勇《第一风流》)
毛泽东为什么对雪情有独钟呢?首先,雪是瑞祥的象征。中国有句老话:瑞雪兆丰年。意思是说,如果冬天飘瑞雪,来年农作物一定会获得丰收(当然也含有期待、希望的心理)——因为地里的害虫经雪堆积覆盖,早被冻死了;而春天来临时融化的雪水正好滋润农作物的生长。农民喜欢雪,农民出身且与农民感情至深的毛泽东自然会喜欢雪。其次,雪是春天到来的前兆。就季节而言,“飞雪迎春到”,这是自然规律。其三,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与梅花、高士相提并论的,是高洁品质的象征。其四,冰雪的世界虽然代表着寒冷,但与此同时,雪一出现,天地间一切害虫就无处藏身了,“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其五,雪是一种经常出现的自然现象,雪花玲珑剔透,雪野一派银装素裹,具有纯洁、飘逸、冷峻等美学特征,能给予诗人不尽的灵感和激情。因此,“雪”这一意象常常出现在毛泽东的诗词中,以寄托他对“雪”的不寻常感情。而最为著名的咏雪诗词当属《沁园春·雪》,兹录全词如下: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这首词作于1936年2月,是时,毛泽东率领红军抗日先锋队东征,到达陕北清涧县袁家沟一带,时逢大雪,毛泽东诗情迸发,咏出了这一堪称千古绝唱的诗篇。
起句高歌而入,放眼“北国风光”,视野何其开阔!“千里冰封”的大地,“万里雪飘”的天宇,浑莽无匹。接着摄入诗人巨眼的是“长城内外”、“大河上下”的雄奇景象。就生活经验而论,人的视力不过十里之遥,即使登高远望,视力范围也还是有限。但巨人的目光所及是无限的。毛泽东之所以能视通八极,“望”到南北东西,方圆千里,是因为他有巨人的胸襟。因为,只有第一等博大之胸襟,方能有第一等博大之眼界,笔下方能有第一等搏大之景象。群山负雪,峥嵘浑重,但在诗人眼里,它们忽然变小了,有如条条银蛇飞舞;秦晋高原,莽莽巨物,但在诗人眼里不过奔驰的蜡象;至于雪霁天开,晴阳高照,千里雪原又变成了红装素裹的妖娆美人。上述巨大的形象落差,更突兀地反衬出诗人的巨大形象。读其词,我们仿佛看到毛泽东这个巨人,正卓然立身于秦晋高原上,深情地眺望着“万里雪飘”的壮丽国土,发誓与她同呼吸、共命运,为她而生,为她而死。山是他的脊梁,地是他的胸腹,水是他的血脉,风是他的呼吸,雪是他的思绪。下阙由写景转到了议论,作者以居高临下之势,以雄视千古的目光,历数古代封建帝王的功过得失,得出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豪迈结论。词中所说的今朝风流人物,是指无产阶级的英雄群体。纵观全词,文势浩荡,气魄宏大。作者视通万里,心游千古,以他人无法企及的胸襟和气魄塑造了一个昂首天外、俯视百代的英雄形象。雪赋予了诗人伟大的灵感,抒发出磅礴千古的胸怀。
除了《沁园春·雪》以外,在毛泽东诗词中,还有不少写雪的诗句。1930年初,毛泽东率领红四军从闽西越过武夷山进入江西,于1月下旬到达广昌。毛泽东在《减字木兰花·广昌路上》写到:“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此行何去?赣江风雪迷漫处。”生动地表现出工农红军进军吉安时雪里行军的壮观景象。词以“漫天皆白”发端,仅仅四个字就绘出大雪纷飞、铺天盖地的情状,折射出红军战士的英勇顽强。而“情更迫”三字则直接抒发了红军战士在古田会议精神的感召下,挟风雪之势,凝千钧之力,席卷江西,迎接革命高潮的迫切心情。1935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战胜千难万险,长驱二万五千里,终于到达了陕北根据地。作为三军统帅的毛泽东情不自禁地为长征的胜利引吭高歌:“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征服了无数艰难险阻的红军将士,更感兴致的是“岷山千里雪”,攀攀那高大险峻而高寒多雪的岷山才能更显红军的英雄本色。多么乐观,多么豪迈!在红军的眼里,简直无困难可言。而岷山一越而过,岂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能不使三军喜笑颜开呢!同是1935年10月,尽管红军取得了长征的伟大胜利,但摆在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面前的是日本帝国主义铁蹄更加疯狂的践踏,中华民族面临着灭族灭种的危险。与此同时,整个东欧特别是苏联正面临着德、意法西斯的巨大威胁。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毛泽东以比兴的手法写出了著名的《念奴娇·昆仑》一词,借对昆仑山的改造图景,寄托了彻底埋葬帝国主义,实现“太平世界,环球同此凉热”的伟大抱负。昆仑山是我国的名山,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部,横贯新疆、西藏,多雪峰、冰川,远远望去,群山飞舞,一片皆白。毛泽东借用前人“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的咏雪名句,说昆仑山“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彻”(《念奴娇·昆仑》),把昆仑山拟人化了。1958年以来,毛泽东的老朋友周世钊多次写信或寄诗词给他,反映他的家乡湖南人民建设社会主义的热情和工农业生产以及文化教育等方面的情况。1961年,毛泽东又一次收到了周世钊的来信后,热情洋溢地写下了《七律·答友人》一诗,其中有“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的句子。洞庭湖烟波浩缈,气象万千,洪波涌起,白浪翻滚,如雪蔟花团,直达天际。“洞庭波涌连天雪”,这一派雄伟壮丽的景象,不正是湖南人民轰轰烈烈大干社会主义的象征么!毛泽东用他最喜爱的“雪”来状写洞庭湖的连天波涌,不正表达出他对家乡的热爱吗!1961、1962年,正值我国连续三年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国际上的一些反华势力蠢蠢欲动,掀起了一股反华浪潮。面对“雪压冬云白絮飞,万花纷谢一时稀”(《七律·冬云》)的严酷现实,从来不惧高压和充满大无畏精神的毛泽东和中国共产党人,高举马列主义的大旗,同他们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他先是高唱“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卜算子·咏梅》,告诉人们,漫天飞雪的冬天到了,离“山花浪漫”的春天还会远吗?接着又以“梅花欢喜漫天雪”(《七律·冬云》)的歌咏——以傲雪怒放的梅花为象征,表现出马克思主义者和革命人民不怕压、不怕挤,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伟大品格。毛泽东以梅花的精神爱雪,正是因为他有梅的品格,雪的情操。
政治家兼诗人的毛泽东,爱雪是那样的执着、那样的实心实意。其实,毛泽东本身就像雪一样,冷峻、豪迈、生动、多姿多彩!
毛泽东爱雪是公认的不争事实。但我以为毛泽东同样爱雨。雨和雪一样,都是水的化身,都是从天而降的精灵。
毛泽东爱雨,表现在他经常以雨浴作为锻炼身体的方式。与此同时,老人家的爱雨之情,在他的诗词中也多有表现。“骤雨东风过远湾,滂然遥接石龙关”(《七律·游学》,“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浪淘沙·北戴河》)。在巨人毛泽东的眼中,这些“骤雨”、“风雨”(革命的暴风骤雨)、“大雨”无疑是他所推崇的,因为它们所呈现出的扑天盖地的磅礴气势,与毛泽东喜欢挑战、包容天地的雄劲、豪迈的气概是相通的;而它们本身又给了毛泽东多少豪情、激情和诗情呢?!“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七律·送瘟神》其二),“风起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七律·和周世钊同志》),这些飘入毛泽东诗词中的“雨”,全都带有轻松浪漫的喜气。古人有“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杜甫),“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韩愈)的名句,毛泽东则有“红雨随心翻作浪”的佳句。为害数千年的血吸虫病终于被共产党领导的中国人民根除了,瘟神终于被送走了,于是,春风化雨——化作“红雨”飘洒,随着人的心意“翻作浪”;青山动情,按着人的希望“化作桥”,大自然完全听从了人心人力的安排,诗篇洋溢着极其欢快、昂扬的情调。看来,毛泽东不光喜欢急风骤雨,也喜欢细雨“红雨”,正可谓“偏于豪放,不废婉约”。毛泽东爱雨,还因为雨能滋润万物,洗涤宇宙间的污垢,使天地明净鲜艳。“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菩萨蛮·大柏地》),写夏日雨后初晴,夕阳映照着苍翠的关山,色调鲜明,表现出明朗、乐观的积极进取精神。

毛泽东素有大志,十分重视身体素质的锻炼。而他锻炼身体的方式也与水密切相关,主要有冷水浴、雨浴、雪浴和游泳等,尤其是游泳,是毛泽东最为钟爱的运动项目。在毛泽东看来,这些锻炼可以练出一种勇猛无畏、敢作敢为的精神。他在日记中曾定过这样的话:“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冷水浴是毛泽东的恩师杨昌济先生天天坚持的锻炼项目,得到长沙一师许多同学的效仿,毛泽东则是最坚决的仿行者。在一师求学期间,他几乎一年四季坚持不懈。他认为,冷水浴既可以锻炼意志,又可以锻炼猛烈与无畏。毛泽东的这一习惯一直保持了多年。新中国成立以后,他年事已高,虽然不能做正式的冷水浴了,但每天洗澡仍坚持不用热水,只用微温一点的水。
许多资料都披露,雨浴、雪浴、风浴尤其是雨浴是毛泽东锻炼身体和磨炼意志的重要方式之一。在长沙第一师范求学期间,毛泽东常常在狂风暴雨时,一个人在操场脱去外衣,让倾盆大雨淋个痛快,还在风雨中大声呼喊。在一个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交加的夜晚,毛泽东和蔡和森顶风冒雨跑向岳麓山顶。风雨中,他们边跑边谈笑风声,高声吟诵着《诗经·蒹葭》中的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们在山顶上伫立,让疾风骤雨击打着身躯,还张开双臂,向望不见的荒野高呼。当他们满身泥水地闯入山下的蔡和森家时,蔡母惊问怎么回事,毛泽东笑答:为了体会《尚书》上说的“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的境界。据《尚书·尧曲》记载,远古的时候,尧打算把帝位传给舜,但放心不下。为了考验舜的意志和能力,当暴风雨袭来的时候,尧让舜进入原始森林,看他能否顺利回到自己的身边。舜靠着顽强的意志和超人的智慧,经受住了考验,取得了成功。对这一动人的历史故事,毛泽东不仅牢记在心,而且亲身实践了它。那不仅是一种形式的模仿,透过这种形式,我们可以看到从传说的尧舜时代以来,一直有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在遗传,并且已成为中华民族的民族之魂,深深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优秀的中华儿女。而这种精神不正是毛泽东获得巨大成功并成为一代伟人至可宝贵的因素吗?
多年以后,毛泽东在陕北的窖洞里同斯诺谈起自己在一师期间进行的顽强的体格和意志磨砺,记忆犹新:“我们也热心于体育锻炼。……遇见下雨,我们就脱掉衬衣让雨淋,说这是雨浴。烈日当空,我们也脱掉衬衣,说是日光浴。……甚至到了十一月份,我们还在寒冷的河水里游泳。”这种体格锻炼后来确实为毛泽东适应紧张激烈的战斗生活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事实上,毛泽东最喜欢、最擅长的的体育运动是游泳。从童年时代起就喜欢游泳的毛泽东,视为锻炼体魄、磨砺意志的好运动,而且一生都保持着爱好游泳的习惯(详见《毛泽东与游泳》)。自励诗云:“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每遇江河湖海,兴之所至时,常以游泳为乐事。在祖国的江河湖海中畅游他似乎还不尽兴,他甚至还想到国外的江河一显身手。他曾对美国女作家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说:我愿去横渡你们的密西西比河,大概另外三位先生——杜勒斯、艾森豪威尔和尼克松不会欢迎我去吧!不过,我是个乐天派。不管走到哪,只要有水他就游,而且总是带着挑战者的神情下水,带着征服者的骄傲上岸。“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只有习惯于大风大浪的人,才有此从容不迫的气度。当年苏东坡曾慨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经常身在江河湖海中畅游的毛泽东,才是无愧于时代的中流砥柱!

毛泽东之所以爱水(包括雪、雨等),爱在江河湖海中击水畅游,爱在大河上下游历,原因是多方面的:
第一,家乡水环境的熏陶。俗语云:一方水土一方人,强调了生存环境对人的巨大影响。毛泽东的家乡湖南湘潭,就省份而言,湖南三湘五泽,有山有水。就其所居之地湘潭韶山冲而言,“韶山,楚南一名山也。介三湘而远七泽,发岳麓而控东台。潆回地涌,水飞雪浪之花;九嶷天开,山横玉枕之案。绵亘百余里,蜿蜓来八面之龙……”真可谓山川资俊杰,时势造英雄。韶山,给了一代伟人以山的坚强、水的柔婉、土的质朴、火的热烈。冥冥之中似乎有谁在暗示,他父亲给他起名字叫毛泽东,意思是润泽东方;他自己似乎还嫌不够,取字润之,同样没有离开这“三点水”。柔情似水,水的温柔,使他的心灵得到“婉约”的抚慰;浊浪排空,水的暴虐给他以刚猛的磨砺和挑战的激情。刚猛相济,方得至道。就其个性而言,毛泽东本身就象水一样,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对立统一体。他既现代又传统,既精明务实又浪漫奔放,既有“虎气”又有“猴气”,既像学者一样通晓古今又像农民一样朴实平易,既幽默风趣、含蓄温和又严肃认真、猛烈逼人,既谦恭豁达又高傲敏感,既坦率外露又精明腼腆,既细致谨严、明察秋毫又粗犷洒脱、不修边幅,既好务虚善务实……就连他的诗词,也是“偏于豪放,不废婉约”,刚柔并济,水火相容。
第二,中国传统文化中关于水的观念的影响。奠定中华文化基础的先秦时期,文化巨子们大多喜欢水,儒家的创始人孔孟,道家的开山鼻祖老庄,兵家的孙武,等等,他们的文化思想和行为都体现出强烈的水的文化观念。孔子推崇水,尝言:“智者乐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孟子赞赏水:“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观于海者难为水”;老子称:“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庄子说:“君子之交淡若水”,“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毛泽东是中华历史文化的伟大继承者,他经常沐浴在中国文化长河中,深谙中华文化精髓,上述这些传统的水的文化观念必然会对其产生深刻的影响,尤其是水的激荡向前而又脚踏实地的进取精神,更是被毛泽东所激赏。比如《论语》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语录,就被毛泽东巧妙地化入了著名的《水调歌头·游泳》一词中。至于“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等与水密切关联的诗句,无不反映出毛泽东征服历史风浪、参与历史创造的雄心壮志和勇迈古今的精神。
第三,中国古代哲学中天人合一的影响。中国古代哲学和智慧的精华——天人合一,即生命遁入自然、自然溶为生命的世界,二者达到融和统一。它的核心是吸纳自然之精气,培养儒家所谓的“浩然之气”。中国古人很早就坚信,人是自然之子,人与自然融洽共存,人的生命情感向自然遁入、回归,人的修养和智慧在自然中陶冶。充塞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是自然的灵魂和生命,人只有多多地获取它,才能成为气魄宏大的伟人。毛泽东是大地的儿子,是祖国山川物象的情人。水作为地球上的生命之源,浮天载地、无所不在,自然会成为毛泽东汲取大自然精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每当他感到困惑和孤独的时候,他就会到大自然尤其是江河湖海等水体中去汲取养料,增益智慧、能力、信心和勇气。其一,毛泽东发明的几种独特的锻炼方式——游泳、雨浴、雪浴、冷水浴等,目的就在于让自己的身体与大自然保持最直接、最紧密的接触,吸取它的郁馨与甘淳;同时通过这些锻炼,还可以“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以达到健身、壮气、强心、增智之目的。其二,水的各种自然形态常常给毛泽东以最直接、最强烈的启发和熏染。如毛泽东喜观大海大湖,而他的胸襟也象大海大湖一样气魄宏大,气吞日月山河,他所从事的事业更如大海大湖一样波澜壮阔。又如毛泽东性格极具挑战性,毛泽东喜欢与白浪滔天的大海和浩荡的万里长江相搏击,其中很大程度是为了体现和展示他不畏惊涛骇浪的挑战性格。再如水的浩荡东流、不舍昼夜的意志品行,与毛泽东所具有的坚韧不拔的秉性惊人一致。其三,毛泽东喜欢游历,钟爱祖国的江河湖海,并注重在游历涵养真气、积蓄潜能。在游历的过程中,不论是有意为之的游历,还是战事工作需要的跋山涉水,毛泽东都能从山川大河中源源不断地吸呐大自然的精气。可以说,在毛泽东的体内,始终激荡充盈着荟萃中华民族之魂的浩然之气,凭借着它们,才使毛泽东成为内蕴丰厚、刚柔相济、气概冲天的一代天骄。
第四,水给泽东诗词创作以极大的启发和灵感。毛泽东以革命家的胆识、诗人的如火情怀,为我们留下了一篇又一篇的千古绝唱,成为中国古典诗词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峰。而以作为诗人的毛泽东,“江海客”的四处奔波生活,游历所养所益之气,特别是水的各种形态和功能,无疑使他获得了无限的诗情和灵感。有这样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就是毛泽东诗词创作的高峰期,是1927年至1936年到达陕北之前,这段在跨越江河和崇山峻岭的游移征战岁月。更耐人寻味的是,在毛泽东公开发表的50首诗词中,有一多半写到了江河湖海。“模山范水,诗人常事”(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但“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毛泽东,却完全不同于我国古代诗人寄情于山水之间,他总是超乎于山水之外,借山水来抒发自己豪迈的战斗情怀、崇高的革命理想和深沉的历史意识。
可以说,毛泽东的许多诗词名篇都是受水(包括雨、雪等多种存在方式)的启示和感召而来的。比如,位于长沙一师前面的湘江,一条大江波浪宽,与此同时,将湘江水分为东西两流的橘子洲,洲上树木葱笼、风景秀美,洲的东面是长沙市,西面是郁郁青青的岳麓山,站在洲上,极目四顾,令人心旷神怡。青年毛泽东和他的好友们经常在橘子洲头游泳、畅谈、赋诗言志。正是在这里,毛泽东充分感受到了“到中流击水,浪遏飞洲”的壮志豪情,感受到了“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诗情画意,遂有《沁园春·长沙》这样意气飞扬的非凡诗章。又如,1936年2月,刚刚走完长征不久、站在黄土高原上的巨人毛泽东,看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禁不住引吭高歌,吟出了《沁园春·雪》这篇纵横千古、气贯斗牛的词章。再如《浪淘沙·北戴河》这篇超越千古的不朽诗章,则是毛泽东在大海与浪涛搏击酝酿而成的;《水调歌头·游泳》,则是在一连三次“万里长江横渡”之后,诗情飞溅、喷涌而出的。即使是对山的描绘,他也爱用水的形状来形容。如“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十六字令》其二),写起伏的群山如江海翻腾,卷起怒涛狂浪,其磅礴的气势跃然纸上。再如,“苍山如海,残阳如雪”(《忆秦娥·娄山关》),同样写山峦起伏,如大海一般波澜壮阔。又如“五岭逶迤腾细浪”(《七律·长征》),写红军征服“千山”的情景,言五岭山脉连绵起伏,但在英勇的红军眼里就象水面翻起的一层微波细浪。状山是为了写人,上述诗句不仅造成了一种大山腾跃流走的动势,把山写活了,而且有力地反托出红军巨人般的形象。
(靳怀椿成稿于2002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