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视批评，让常识回归于围棋

正文：

　偶然看到一张照片，图片上汪见虹身穿中国牌的运动服，一手捧着一个大奖杯，咧着嘴开心地笑着。

　　这是一张1985年的照片，刊登在1985年的《围棋》合刊上。然后阅读了当期关于第七届世界业余围棋锦标赛的新闻报道，文字从头到尾不提一个专业二字，也不提汪见虹的段位——当时，汪见虹是六段。这种新闻报道所隐含的欺骗性和道德缺失是显见的，然而这却是当年乃至今天中国新闻的惯常做法。以专业压制世界业余棋手，此种不道德，恐怕也只有中国才会干得出来；而媒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职业素质，更叫人汗颜。日本老牌业余强豪菊池康郎当时的发言是：在家门口看着中国选手一次次拿走冠军，真是难过和遗憾……而汪见虹的发言则是：为祖国赢得荣誉，真是令人兴奋……

　　世界业余锦标赛创办于1979年，第一届冠军便是鼎鼎大名的聂卫平。如果说当时中国围棋处于蒙昧期，以专业压制业余，虽胜之不武，尚可获得世界原谅，那么到了1985年，中国围棋的等级制度基本确立，并对日本九段棋手多有胜绩的话，再以专业压制业余，不免成为世界笑谈。举凡获得过成绩的棋手，比如聂卫平，常昊等人，都有这样一个荣誉：第一个冠军头衔，来自世界业余锦标赛。然而，中国棋手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才让业余棋手替代专业棋手，让业余锦标赛回归到正常位置。

　　说到聂卫平，不免想到他的吸氧。华以刚曾在聂卫平连胜小林光一和加藤正夫之后说过：吸氧没准会成为聂卫平继续前进的秘密武器（大意）。这个文字是白纸黑字地写在围棋杂志上的，让人惊叹于中国围棋人的无知与无畏。围棋擂台赛，聂卫平豪取十一连胜，使得中国大地卷起围棋之风，他本人也被赠与了棋圣之称号。很难想像，如果不吸氧，他还会取得这样的成绩吗？我并不是要抹杀聂的功绩，但这种猜想却是我怎么也抛弃不了的。围棋比赛是一项高度用脑的项目，穷尽心智之后，最容易脑部缺氧，这是常识。说白了，体育比赛，吸氧近乎于兴奋剂，这种明显的不公正，也只会存在于对手的大度中了。无论是世界业余锦标赛，还是吸氧，一方面有着日本人的大度，而另方面，则是我方的无知乃至无耻。一些比赛的常识，就这样被当时的中国棋界无视，这其中，既有着对冠军无度的渴求，也有着不择手段的无原则。

　　常识对于中国来说，似乎总是近乎于漠视。前段时间的鲁佳送子事件，也是一个常识不被认同的问题。韩日的围棋规则几乎等同，吃子习惯也是一样。韩国举办的围棋比赛，自然是按照韩国规则——不论是显规则也好，潜规则也罢，鲁佳没有理由要求人家复盘，因为你违反规则在先。更好笑的是，中国围棋届很多人都谈论到了韩国棋手的道德问题。原本自己的问题，却去追究别人的比赛道德，这不是很搞笑吗？我就不懂，一个很明显的常识性问题，为什么这些职业棋手经常犯错？当然，若论围棋规则，而且是世界大赛的围棋规则，中国棋手难免会吃亏，因为世界大赛基本是韩国的，而韩日又是统一的。你没有话语权，自然没有发话的余地。这里的是非，已经不是话语权的问题，而是规则的问题。以规则而论，重赛就是对鲁佳最大的照顾了。

　　再说一下芮乃伟出走事件。很明显的，是属于当时中国体育界的管理模式——即家长制、三从一大、封建卫道士的道德一言谈出了问题，而若干年后的二十一世纪，罗建文依然振振有词，将当时的上级命令和队内纪律奉为上方宝剑。人道主义的常识之不被尊重，从闭关锁国的改革之初居然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其意识形态的僵化和卫道士的面目可憎可见一斑。我又想王汝南老院长的话：下围棋的人没有坏人（大意）。其实这句话很成问题，并且违反常识逻辑的。你能说罗建文是坏人？你能说芮乃伟是好人？其实都不是。人无分好坏，人的好与坏，只能从法律和社会公德的层面去分析，或者，甚至连这两者也不能明辩好与坏的。因为法律有不公平的法律，公共意义上的道德准绳也会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发生断裂。

　　中国围棋的教育和足球一样，彻底沦陷于市场化的贪婪。一个孩子如果力争走上职业道路，动辄要花费几十万的巨资，在这样的条件下，试问，有几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可以圆梦？中国围棋筚路蓝缕的过往，可以说不乏日本人的鼎力支持，其中具有抱定围棋无国界的藤泽秀行已去了天堂，而那些被藤泽教诲过的中国棋手，有几个站出来，为中国围棋做出无私的奉献？当然，我不是一定要棋手去无私奉献，棋手也要吃饭，饿着肚子也搞不好教育。我的意思是，中国棋手有没有围棋文化推广的意识，有没有将围棋国际化的宏大理想。我看到更多的是，那些应景的活动，棋院指派，地方政府的行为，以及赞助商的邀请，全不见棋手自发和自觉的参与。这也涉及到棋手个人的修养问题。中国教育从小就缺乏公民教育课，更遑论这些大多数没有小学毕业的棋手了。围棋普及，应该棋手的常识性行为，但是很显然，与日韩相比，我们差的太多。

　　一个国家的文化传统，是否得以传承，很大程度上体现在连续性上。不论是诗歌，戏曲，国画，还是我们的围棋。围棋的割裂是非常明显的，比如在文革之中，甚至被列为四旧而被打倒。而今天的重大围棋比赛一个个夭折，又何尝不是割裂的个案？中国围棋比赛，几乎可用一句话来概括：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围棋始终在那里，而那些管理人，赞助商们一个个鼠目寸光，眼前的些微蝇头小利便视为救命稻草。企业赞助的短命，几乎可以代言为这个社会的诚信失衡。这其中，棋院自然是难逃其咎。棋院首先应该为重大围棋比赛设定准入制规则，提高门槛，防止短期商业行为，为围棋的发展提供一个可持续的平台。这里，就是原则的把握问题。而棋院的原则性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才闹出几起比赛拖欠对局费和奖金的丑闻。

　　李世石曾感叹叶文智凤凰巅峰对局的大手笔，说只有中国才能举办这样的比赛。其实，他忘了，或者说故意忘了他在围甲中的对局费。这样的手笔，也是只有中国人才会干出来的。某些中国人不差钱，但问题在于，是否会正确使用手中的金钱。同样是叶文智的张家界，曾经因为在风景区疯狂开发房地产，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世界遗产委员会颁布黄牌警告，最后撤除了事，损失几十亿之巨。而凤凰古城在他的鼓捣下，也是面目全非，为世人诟病。投资近千万的凤凰巅峰对局，说白了就是一场烧钱秀，除了对局者，没有赢家。从社会的角度来说，是资源浪费，对于其他棋手来说，则是一种不公平。

　　再比如世界智力运动会，也是一种烧钱的行为，所不同的是，这是政府行为，从而更令人心寒。不过即使心寒也没办法，因为中国特色使然。它对围棋的推广和世界化有作用吗？肯定有。但是，它是建立在对财政的滥用和对纳税人的无视这个基础上的。不是一种正常的行为，也与世界通行的法则相违背。刘思明以这样的运动会作为反驳的立论，是很荒谬的。第一届智力运动会之后，第二届在哪儿？不知道。但凡一个正常的国家，很难接这种赔钱赚吆喝的活动。不但政府不答应，老百姓更不答应。

　　刘思明对韩国的反驳，让我认识到一个真理：中国的政府官员急需普及一下素质教育。其一：作为中国棋院的头，他居然将鲁金事件定名为“赖棋风波”。其二：将政府行为（智力运动会）归结到棋院。其三：韩国为世界围棋的普及和世界化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作为一国棋院之领导，连起码的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这不是做人的原则。其四：你跟他谈法律，他跟你谈道德，你跟他谈道德，他跟你谈民意。整个一个鸡同鸭讲。如果说元晟溱九段的话具有大家风范，那么我们的刘大人也是有风范的——一小孩过家家的风范。临了，他居然腆着脸说：“举不举办国际赛事，怎么办赛事，这都是各自选择的问题，如果韩国真觉得自己亏了，想把几大赛事都搞成国内比赛，不让我们的棋手参加，我们也都是无所谓的，这些事情也都强求不得。”好像人家被你捏住了七寸一样。不错，人家的企业是有市场推广的意图，但你总不能这样没心没肺吧，以后国内的赞助商恐怕也会心寒的。

　　刘思明说道，“其实许多工作，我们一直都在做，包括近期正在筹办的一个女子赛事，还有研究如何举办更有权威性的比赛，这些都在我们的日程当中，不过我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嚷嚷着让其他人都知道吧。”人家批评的是中国围棋这么多年来的现状，你急着表态给谁看？看到刘思明的反驳，我算是明白了中国围棋，特别是中国棋院的那些遗老遗少们在做什么。一直都在做，把女子若干九段排挤出国，把棋圣、国手等等大赛一个个办歇菜，把假棋、贪腐一个个培养出来——本文即成之时，恰见网上有文，杭州棋院董银奎因贪腐出事！

　　要让中国围棋回归到常识，看来真需要嚷嚷着让他们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