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自远与中国“嫦娥一号”工程/新闻午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0:25:14
欧阳自远与中国“嫦娥一号”工程
转自文新传媒  日期:2007-09-23 作者: 来源:新闻午报

嫦娥奔月,是我国上古时期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神话。我国正在进行的“嫦娥一号”工程,即将把这一美好梦想变为现实。本书即是全面描写这一光辉历程的纪实文学。作者从世界几大强国争相进军太空这一背景出发,以大开大阖的格局、气势澎湃的激情,尽情讴歌了中国科技人员在太空探索事业上表现出的奋斗不息的精神和神圣的历史使命感。
苏联第一颗卫星促使他关注天上的“地质”
1957年,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上天,许许多多的中国人都为老大哥这一真是破天荒的成就而由衷地高兴,并对祖国社会主义未来的前景满怀憧憬。
建国后没几年,就被打发在故宫清冷的一角做古代服饰研究的沈从文先生,也挺激动,他对人说:“啊呀!真了不起啊!那么大的一个东西,都能搞上天……嗯,嗯,说老实话,为这喜事,我都想入个党做个纪念。”
欧阳自远比一般人对苏联有着更多的了解。
在北京地质学院四年学的都是俄语,他有个窍门,那就是通过唱俄语歌来学习,会唱的俄语歌越多,单词量也越多,唱得越熟,用起来也越熟。他能唱一百多首,其中不少歌都是当时在社会上流行的。他那深沉、略显磁性的男中音,唱起雾一般苍凉的《三套车》,还有在苏联人庆典活动时也经常唱的《俄罗斯》:“你能找到世界上那一个国家/比我们祖国还美丽/到处是开阔的原野,鲜花怒放……”常常令周围的听众有心灵被一股股暖流融化的感觉。
通过考试和组织考察,原确定他去北京外语学院留苏预备部再强化一年俄语,此后派去苏联留学。在外语学院上课时,苏联老师开始都觉得奇怪,怎么一提问题,这个学生回答起来都像是诗一般的语言。他是个诗人?或者身上有俄罗斯血统?
欧阳自远的喜悦,还来自苏联发射的这颗人造地球卫星,像一道强劲的蓝色弧光,一下照亮了那个曾在故乡江西的永新公园里看天的孩子,他隐隐感觉到过去与今天某种相通的可能性。
地质是研究地球的基本材料,太阳系中月球、火星和无数的行星、小行星,研究它们的基本材料不也应该是它们的“地质”?他突然想到地球上也有天上的“地质”,这便是来自太空的陨石。这些稀罕的石头既与自己的专业有关,又大大地拓宽了自己的研究领域。
他对侯德封先生说,希望能拓展自己的研究领域,今后还要关注天上的“地质”。
侯先生一听完他的想法,高兴地说:“行,那很好呀。”
于是,苏联人的这颗卫星,促成了1958年里第一个中国人开始关注和筹备对陨石和宇宙尘的研究。同时,欧阳自远即将完成研究生毕业论文。时任地质研究所所长的侯德封先生,将他调到所里做自己的学术秘书。
导师指引他“跳到核物理的草丛”
至今,让欧阳自远怀念不已的两位学界前辈,一位是他研究生的导师———涂光炽先生。
还在地质学院念四年级,他就听过涂先生的课。他内心崇拜得不行,决意要考他的研究生,后来真如愿地考取了。涂先生是一位具有很高学术水平和造诣的科学家,无论是给学生上课,还是他写论文,其思维非常严谨,表达非常准确,他一步步地引导你去打下扎实的基础,又告诉你应该如何开展科学研究。他不希望看到学生仅凭着聪明或走捷径,便有樱花一时的绚丽,他总强调功夫要花在地面下,唯有根深才能叶茂,而叶茂必然结出丰硕的果实。
另一位就是侯德封先生,当时虽年逾花甲,却仍然是地质学界具有极大号召力与凝聚力的一面旗帜。
在40多年从事地质矿产调查与研究的基础上,他冲破了当时刚刚兴起的地球化学、同位素地质学、核年代学等学科学术思想的禁锢,运用现代核物理学的基本原理,深入探讨地球演化过程中各类核素的特征,力求深入认识组成地球的各类元素的生、运、定、聚过程,开创了“核地球化学”这门新学科,从此开辟了地球科学一个崭新的领域,并推动着地球科学向探索更深的物质层次进军。
侯先生还是一位具有长远眼光的战略科学家。
一天,因中苏两国关系日渐恶化,留苏任务取消,又回到所里上班的欧阳自远,被侯先生找去。
侯先生说:我叫你来,是想要你去搞核子地质。
欧阳说:我学的是什么,您最清楚,我可没学过核物理。
侯先生说:那你就到科技大学去,听核物理系的课,尽快学完。
可以压缩的时间都压缩,必须牺牲的时间统统让出来。欧阳自远用一年的时间,打好了核物理理论与实验技术的扎实基础。他的第一个收获,竟是一个怀疑,这怀疑,还对着侯先生创立的“核地球化学”中的裂变一说。
他觉得侯先生过高估计了自然界重核裂变对地球物质组成变异和内生成矿过程的作用,将成矿的地球化学过程和元素起源的过程混同起来,因而,成矿作用是以“裂生为主、演生为辅”的论述难以确认。
他想,能不能换一个研究自然界核转变能的角度,比如研究一下地球有多大的能量,这些能量是怎么产生的,又是怎样传输和分配的,地球为什么会这样演化?或许有助于弄清楚地球物质的演化过程。
侯先生十分认真地听取了学生的看法,沉思半刻,突然说:欧阳,那你再去原子能所,去赵忠尧先生的加速器室工作半年,学会能谱,还有怎样测量原子核的能量。
这时候,侯先生俨然拿着一管猎枪,欧阳自远则是遭惊枪的野兔,从一个学科的草丛里,跳到另一个学科的草丛。这时,他尚不清楚,从自己在地质学院所学的金属与非金属勘探专业开始,到他初步涉猎的陨石与宇宙尘的研究,再到核物理、原子能,他已经在为自己这一生中最终要写出的一篇大文章在汲取尽可能丰沛的学养,也许,还在为这文章之魂储备足够的气韵……
中国航天事业从仿制P-2导弹开始
1958年9月,孙家栋等24名高材生从苏联学成回国。他们原都是由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亲自决定送出去的,看到他们回来,好像老农见了满仓里堆着的新谷,心里自然喜滋滋。刘亚楼把他们这批有着洋学历的年轻人视为做大做强中国空军的骨干力量。
让刘亚楼上将没有料到的是,盯住他们的还有一个人,此人就是聂荣臻元帅。
约在魏晋时期,中国人就发明了火药。到了清朝,火箭在技术上又有改进。大约在1758年,康熙皇帝在当年送给俄国沙皇的一大堆礼品中,就有两箱火箭。
200年后,苏联回赠中国两枚“现代火箭”,这是两枚P-2近程导弹。
当时的苏联,已经有近、中、远程系列的三种导弹。中程的P-5型导弹,能打3000公里,由苏联可打去英伦三岛;P-7型的洲际导弹,能一气飞7000公里,可打到美国本土。这P-2型的却是近程的,很大可能半径只有几百公里。
比起康熙皇帝当年送出的不过飞几百米就得栽下来的两箱火箭,这礼当然算份厚礼,可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这不是送礼,而是老大哥给小老弟送药,一种让总想着要在全球反帝反修的伟业中坐大的毛泽东心里添堵的药……
中国的导弹与航天事业,正是从仿制苏联的这两枚液体近程弹道导弹P—2开始起步的。
授命要奋发图强抓好此事的是聂荣臻。元帅想把这24个年轻人统统收进自己麾下。刘上将一面坚决服从,一面苦苦恳求聂帅,至少给空军留下三分之一,也就是8名。
聂帅答应了,可在这8人中,没有刘司令最欣赏的孙家栋。
从此,孙家栋的一生,和中国的航天事业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1958年的欧阳自远,还不认识1958年的孙家栋。
彼此都不会想到,近半个世纪后,出生于一南一北的两个人,会因月球而走到一起。
欧阳自远的梯队得到第一笔探月研究经费
1992年,已是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所长的欧阳自远向“863计划”专家组提出建议,我国应该开展月球探测工程。
航天技术正是《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纲要》(又称“863计划)列为“有限目标”的七个领域之一。而且,“863计划”的四位倡议者中,王淦昌是我国核物理学界的泰斗,为中国的氢弹和原子弹的研究立下了赫赫功劳。杨嘉墀则是国际知名的航天专家,几十年来在卫星的自动控制方面为中国和世界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如何站在国家战略全局的高度,布局中国空间技术的前景及部署高技术的发展,一直是两人萦绕于怀的问题。
不久,“863计划”专家组请欧阳自远递交一份正式报告来。在这份报告里,他得说清楚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国家有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或者是不是可以推迟到国家富强了再做。通过这份报告,首先要让各部门认识有这种需要,报告的题目自然是《中国开展月球探测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研究》。
结果,完成这个报告用了两年。其必要性,用有限的一段话概括就是:
月球探测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体现,对于提高我国在国际上的威望,增强民族凝聚力很有意义。而且,月球探测是中国实现载人航天和应用卫星之后又一个新的里程碑,也是一个国家高新技术发展的标志。
此外,月球上的矿产资源、能源和特殊环境,是将来人类社会进一步开疆辟土的重要领域。如果中国一直袖手旁观下去,就难以维护我们民族的权益,对于深太空将丧失发言权。“863计划”专家组予以通过,认为报告以充分的事例与数据说明,月球探测工程不仅不会拖我们国家经济建设和国家发展的后腿,相反,还能起到有力的推动与促进作用。
随后,中国科学院高度重视起来,开始拨出经费,要欧阳自远的梯队转入中国开展探月的战略与长远规划的研究,再用两年时间去论证一个问题,即中国若要开展月球探测工程,它应该如何布局与实施。
这是欧阳自远的梯队关于探月得到的第一笔经费,也是中国人花在月球上的第一笔钱。此前,他们用的都是地球化学所天体化学室那十分微薄的日常经费。
在阵阵非议声中,他得到了两院院士的宝贵支持
也许因为“863计划”和中科院的重视,反对的声音倒渐渐激烈起来,有人竟将信寄到了国务院那里……
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其一,国际上已经18年没有任何国家探测月球了,美国“阿波罗计划”当年何等威风凛凛,以后也没有了下文,可见是劳民伤财,得不偿失。中国干嘛还要去走别人不走的老路呢?在此同时,国内报纸上有文章称:全世界50年内不会有国家再搞探月。
其二,中国真要进入深空,那就盯住火星探测。火星探测已是美国、俄罗斯等国太空计划的热点,在新世纪最能凸现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与科技水平。而在月球探测上,美国与俄罗斯已做了不少事情,中国人再做不会做得比他们高明,再炒也是一盘冷饭。
其三,国家航天的一块蛋糕就这么大,“神舟号”系列飞船切走一大块,探月工程再切去一大块,别人还吃什么?欧阳自远有兴趣搞太空探测,可以利用已发射的卫星对太阳进行探测,但这探测只是在绕着地球转的卫星上看太阳,而不是到太阳轨道上去。这口气便有些像正忙着堆方城的大人对身边凑热闹的孩子说:自己一边玩去,打游戏机、看电视都成……
其四,有人在背后嘀咕:一个地质专业出身的,手却伸得十万八千里去了天上,这不是哗众取宠,也是好大喜功……
持以上观点,自然均非等闲之辈,有的人还是院士。
倘若大致了解天体化学,就不会对在中国是由欧阳自远而不是别的领域的科学家提出月球探测感到惊讶。以火星探测为例,2004年美国发射的“勇气号”无人探测器,从无线电传输到计算机精确控制,从完全自主降落设备,到能360度旋转的高清晰相机,无不汇聚了美国当今最先进的技术。
然而,“勇气号”成功登陆火星后,两年来探测的主要目标是:火星的地形地貌单元,是否存在过有水的证据,火星的土壤、岩石成分与性质,火星的内部结构等。这些任务既不属于数学问题,不属于物理问题,可以说,它们属于普通地质学领域。
这意味着,人类对于天外星球的理解还处于一个地质地理的初级阶段。唯有地质科学家可能提出这些目标,并可能完成这些任务。俄罗斯月球探测的首席科学家,是该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所长加里莫夫,他原来研究石油。2004年欧洲航天局发射火星探测器“猎兔犬二号”,其首席科学家皮林格也是一位地球化学家。(下转B05版)
人物名片   欧阳自远院士,著名的天体化学与地球化学家。生于江西吉安。1956年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1961年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研究生毕业。中国科学院地球化学研究所研究员、所长。负责我国地下核试验地质综合研究,系统开展各类地外物质(陨石、宇宙尘、月岩)、比较行星学、天体化学与地球化学的研究。近年来,积极参与并指导了中国月球探测的短期目标与长远规划的制订,是中国月球探测计划的首席科学家。199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闵桂荣院士是我国航天领域首席科学家,提出了中国要搞月球卫星的建议。
杨嘉墀、王大珩、陈允芳三位院士以“863计划”的名义,发表了《我国月球探测技术发展的建议》。
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工程院院长徐匡迪,有一次特地请欧阳自远来介绍我国月球探测的战略规划与实施方案。当他听说有人认为,最华彩的一幕已在“阿波罗”登月时结束了,中国人再做,也不会有美国人做的高明,徐匡迪院士说道:说这种话不符合中国实际,不符合中国发展的思路。我国是个发展中国家,如果按照此种逻辑,对国外一切先进的东西都不必学习、借鉴、研制了,那我们今天还在坐牛车、住茅草房。而且,如果中国人不做的话,那就只有买了,可月球能买吗?月球资源、月球环境能进口吗?
在反复的论证中,确立中国探月分三步走
1996年,中国科学院、国防科工委接受了欧阳自远梯队的第二个报告。
此后,他们提议与设计的我国探月的战略与长远规划,不仅仅要在两院院士层面中进行论证,还要经受国防科工委、中科院相关研究所、总装备部、航天集团公司、各相关高校等多方面的答辩。也就是说,这个方案每往前走一步,都得经过“三堂会审”。
欧阳自远像是春秋时代坐在牛车上游走于各国间的“名嘴”苏秦、张仪,对待不同的对象,他得有一套不同的说辞。对科技人员,得鞭辟入里,言简意赅;对官员们,得通俗晓畅,不厌其详;对有着利益考量的企业家,须多讲双赢,动之以情……
不少专家期待将探月工程延伸到自己研究的领域,不少部门极力要把自己研制的仪器纳入探月装置。欧阳自远苦口婆心,一一解释:
有些研究领域目前在月球探测上还派不上用场,比如月球没有南北极,磁场早就消失,没有必要去测定月球的磁场。月球上寸草不生,一毛不拔,决无可能研究生物工程。有些研究领域美国、俄罗斯已经做过,我们比人家晚了40年,得尽量争取有一个更高更快的起点,而且在别人还未涉及的一两个领域,我们也要去做。
因此,中国的第一颗月球卫星不会什么都装,只能配置那些有独创性、或水平比国外更高的仪器……
在这庞杂又严格、乃至峻切的答辩中,欧阳自远如一块膨胀了的海绵,充分吸取了当今中国第一流科学家、工程技术人员的智慧,避免了环节上的粗疏和技术上可能出现的纰漏,保证了方案的扎实与严谨。
也是在这“过五关斩六将”的层层答辩里,过去因为经历有限、视野也必然有限的欧阳自远,看到了我国科学技术发展的整体水平,以及由重大科技项目里所折射出来的国情,这使得他在方案的编制与修正中十分注意与之相匹配———
比较明显的是,方案里强调探月和登月不能混为一谈。根据我国的科学技术水平、综合国力和国家整体发展战略,以及参考世界各国重返月球的战略目标和实施计划,我国的月球探测近期应以不载人为宗旨,是探月,而不是登月。
中国探月得分三步走,为“绕”、“落”、“回”。
“绕”就是研制和发射我国第一颗月球探测卫星,对月球进行全球性、整体性与综合性探测,以获取月球的三维立体图像等;“落”就是发射月球软着陆器,试验月球软着陆和月球车巡视勘察,就地对月球进行探测,并开展月球天文观测等;“回”就是不仅向月球发射软着陆器,而且发射小型采样返回舱,采集关键性月球样品返回地球。
整个航天技术分为三大领域:卫星应用、载人航天和深空探测。我国在前两项已经取得了很大成就,深空探测至今还是一片空白,而开展月球探测,将是中国实现深空探测零的突破的最佳选择。
还有,用于第一颗月球卫星上天的总经费,既要当前国家经济实力能够承受,不会伤筋动骨,又要使这笔钱投下去,通过卫星上天能推动我国的一系列高新技术的发展,培养、训练出一支月球探测队伍,从而在国民经济中起到二次开发、利用的目的。“阿波罗计划”便在美国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高新技术发展中起到了火车头作用,整个计划前后实现了三千多种专利。事后,美国人自己统计,这个计划每投入一美元,就有四到五美元的产出。
欧阳自远框算一期工程的总经费是14亿元人民币。这个数字写下去,他也许不会理直气壮。倘若他想起美国“阿波罗计划”总共投入255亿美元,放到今天要值两千多亿美元;或者他想起几年前就有权威媒体公布的、当今全国人民都知晓的一组数字:
现今中国的大小官员们每年“公务车”的开销达3000亿元,其中最多只有1000亿元用于“公务”,还有公款吃喝、出国“考察”又各花去2000亿元,他有什么不能理直气壮,而且气壮如牛呢?使他不是心虚却又几近心虚的,估计还有长达三十多年的中国西部生活,使他更容易体察近些年来部分民众心里一股迷惘、沮丧的情绪:
国家的GDP高速增长了,遍地的摩登高楼起来了,可改革开放的好处好像也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他们白眼冷眼“锦上添花”;他们热切渴望“雪中送炭”,哪怕这“炭”带来的只有相声包袱抖响时那片刻的欢愉,可在这欢愉中,心灵多少会有些温暖的慰藉……
在各地做报告解释这14亿元总经费时,欧阳自远常选择另一个数字作为参照物:在北京修建一公里地铁得花7亿元人民币,即用在月球探测一期工程的钱,只能在北京铺二公里地铁,一站路都不到。此外,他没有多说一句,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为中国首次绕月卫星规划四个目标
自1998年起,欧阳自远带领一批科研人员,开始对我国月球探测卫星的科学目标与有效载荷配置,以及我国月球探测关键科学技术问题开展研究。
至2000年,欧阳自远梯队的研究成果为中国首次绕月卫星规划了四个目标:
获取月球表面的三维影像,划分月球表面的基本构造和地貌单元,进行月球表面撞击坑形态、大小、分布、密度等的研究,为类地行星年龄的划分和早期演化历史研究提供基本数据,并为软着陆区选址和月球基地位置优选提供基础资料等。其中,月球表面的立体图象,美国曾在1994年做过,但未能覆盖全月球,这次我国做的要精细、全面;
分析月球表面有用元素含量和物质类型的分布特点,主要是勘测月球表面有开发利用价值的钛、铁等14种元素的含量和分布绘制各元素的全月球分布图,评估月球矿产资源的开发利用前景等。在月球表面有开发利用价值的14种元素中,美国已做了5种,其余9种是我国第一次做;
探测整个月球表面的土壤层的特征和厚度,这一土壤层里含有大量可控核聚变的原料———氦3,探测它整个分布的情况,以及各地区资源量的多少,以便今后很可能集中在某一个地区开发,这在国际上目前尚无别国做过;
探测距地球4万到40万公里这么一个范围里空间的环境,这是通向月球的一个通道,研究这个通道上的空间环境,对于地球的环境、地球今后的发展、人类社会的发展至关重要。
2000年8月,在国防科工委的组织下,由王大珩、杨家墀、王希季、孙鸿烈、涂光炽、刘振兴、王水、朱能鸿、姜景山等9位院士和总装备部、航天科技集团、科技部、中科院和高等院校的5位专家组成的评审组,对由欧阳自远梯队编制的中国科学院“月球资源探测卫星的科学目标与有效载荷”进行了论证评审。专家论证会认为:“我国月球探测计划与科学目标先进、明确,意义重大,合理可行,是对国际上已有的月球探测结果的重要发展;各项技术指标先进合理,均有创新特点,作为目标探测的重要起步,能获得有重大意义的新结果,又符合我国国情,在现有条件下可以实现。”
“两弹一星”功臣对欧阳说:我是为你打工的
月球探测计划正式进入政府层面。国防科工委成立了中国月球探测工程领导小组,组长是国防科工委主任张云川,有关部委的副部长是领导小组成员。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国家航天局局长栾恩杰为中国月球探测计划“嫦娥一号”工程的总指挥。
孙家栋被任命为“嫦娥一号”工程的总设计师。
自38岁担任中国第一颗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总设计师后,他还是“东方红二号”、“东方红三号”、“东方红四号”等我国自制导弹的总设计师,并主持和参加主持了“东方红三号”通讯广播卫星、“风云二号”静止气象卫星以及地球资源卫星三大航天工程。
孙家栋还曾充当“生意人”的角色,为我国火箭承揽发射外国卫星业务,出任中国航天对外发射代表团团长。1990年4月7日,我国用长征3号运载火箭成功地将美国制造的“亚洲1号”通信卫星发射升空,这是我国运载火箭首次进入国际商业发射服务市场。
作为已健在不多的“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孙家栋近40年的人生历程几乎就是中国航天事业发展史的一个缩影。
这一年,孙家栋已经74岁。无论是生理年龄,还是他已有的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航天科技集团高级顾问的双重身份,他比许多老人更有理由享受改革开放的物质成果。这几十年里,他和亲人在一起变得不正常,不和他们在一起则是正常的。就是人好容易坐在家里了,也多揪心悬胆,哪一次导弹、卫星发射前他不像枕着颗定时炸弹睡觉?
1994年11月,老伴患了脑血栓,病情严重,医院立即对她进行了紧张抢救和治疗。消息当天便传到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几乎人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唯独孙家栋不知道,同事们不敢告诉他,此时火箭、卫星均已测试完毕,卫星发射已进入倒计时。作为我国第一颗大容量通信卫星工程总设计师的孙家栋,他的脑子里装的全是卫星,他要在发射前夕对卫星火箭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清除至零,保证做到万无一失……
一周后,卫星被成功地送入太空。孙家栋又马不停蹄,赶回北京主持与美国航天代表团的谈判。在会谈文件上签完字后,他一下晕倒在地,从会场用担架直接抬进了附近的海军总医院。比说书还巧的是,老伴也住在这家医院里。开始,两个互相牵挂的老人谁也不知道对方就在一箭之遥。后来,待病情稳定后,院方将老两口安排到了同一间病房……
他至今还记得当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发射成功之时,自己却被放逐在几千里之外的天安门广场。因为一生中这唯一的远离现场,想起来,他的心现在还隐隐作痛……
孙家栋当仁不让地站在了中国航天领域里又一回攻坚战的现场。
这大约是他一生里最后一个、也是最富挑战力的现场了。
一到任,他便组织全国各方面的力量,对于月球探测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工程立项论证。从卫星、火箭、轨道、仪器等各层面,一项一项地制定并落实技术标准,为月球探测计划实现目标提供切实的工程保障。用他对欧阳自远说的玩笑话就是:我是为你打工的!
温总理批准“嫦娥一号”计划的下午,他就知道了
欧阳自远被任命为中国月球探测计划“嫦娥一号”工程的首席科学家。
这是我国航天重大工程里首次设置首席科学家一职。这意味着,在以往航天重大工程里具有的指挥系统、设计系统外,现在又设立了科学家系统。
还在2006年3月间,一个重达650吨的数字接受平台在北京的密云已装吊完成,这个庞然大物直径50米,高一百多米,是我国最大的天线和射电望远镜,将承担接受月球科学数据的任务。另一架天线,直径40米设置在云南昆明,是我国第二大天线,协助接受月球科学数据。此外,还有两架直径为25米的天线,设置在上海和乌鲁木齐。这4架分别耸立于国土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天线,组成了一个有效的监测网,以测定月球卫星的轨道和位置。
作为欧阳自远本人,得操心的事情还更多。整个“嫦娥一号”工程,共有几万人参与,大多数人不了解月球,需要写一部《月球科学概论》速成。还得要有一本《嫦娥工程手册》,让工程人员了解有关月球已知的大量参数,这对他们的工程设计十分重要。一部专业书,一本工具手册,正常情况下,怎么样也要花上好几年。欧阳自远领着几个助手,没日没夜写了几个月,初稿就完成了。仅《月球科学概论》就有五十多万字,他累趴下了……
其实,他也是老人了,不过比孙家栋小6岁。医生要他在医院里住上一个月,他只住了一星期,就吵着出院了,说是后面还有一大堆活要干。
2003年底,一份十分厚重但主报告简约明了、附件很多的正式报告送进了中南海。
2004年1月24日,温家宝总理在这份报告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代表国家批准了“嫦娥一号”工程的实施,并提出了“高标准、高质量、高效率地完成绕月探测工程”的要求。
当天下午,欧阳自远就知道了。
贵阳地球化学所里一直跟着欧阳自远干的四个年轻人已调来北京。当晚,他从家里拿来一瓶茅台酒,请大家去一家餐馆里小酌。人人高举酒杯,欧阳自远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抖动:“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今天,我们很……幸运。”
一阵阵碰杯声,激越而又脆亮,像是静水深流的春水上那冰层的迸裂声……
是的,一个被耽误了太多机会的古老民族,终于向着一个新的巨大机会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