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西来吗?(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20:28:06
 

7、关于西南通道
  上面说了这么多,现在就进入正题,来看看古代中国除丝绸之路外最重要的二大对外通道。首先来看看胡适所说的“蜀印”,即:从四川经云南到缅甸、印度的通道。

 

  先说一段故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日本占领了大半个中国,当时的国民政府退到西南地区,而西南向外的陆路通道,就是通过云南到缅甸,当时国民政府就全力以赴,和英美联合修滇缅公路,这段公路也叫史迪威公路。我看了一些当时人的回忆,那时修路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因为太难了,深山峡谷、高低不平、洞窟不断,而且经过的民族地区,按照古代传说,那时是瘴疠之地,尽管现在那里已经是旅游的好地方,可是在这以前,交通主要是通过马帮。云南马帮有悠久历史,他们走的路也是现在毒品传入的途径,沿着山谷江河,崎岖难走,而当年的史迪威公路也是顺着这些路来修的。

 

  大家都知道,中国几乎所有的江河都是东西向的,像长江、黄河、珠江、淮河等等,只有这里的江河不同,澜沧江、怒江、金沙江被横断山脉的走向改变了东西向而为南北向。大家都知道,古代人行走常常要沿着江河,不会硬去翻山越岭,因为沿着河走总会有水源、有人居住。鉴于这一地区特别的地理环境,使经过云南南下缅甸的通道成为可能。

 

  那么这条路是什么时候开通的呢?目前不是很清楚,但一定很早。在《史记·大宛列传》中有一段记载说,当时发现在身毒国,就是现在的印度,有筇竹杖、蜀布,人们就想,这些东西是怎么到那里的?所以想到,可能在西域的通道之外,还有一条从四川到印度的道路,那么,最近的当然就是往西南走,汉武帝想到这一点,就派张骞等四路人去探路,很遗憾的是这四路人马都受阻,有的被土匪杀了,有的找不到路。但是,实际上路还是有的,商人可能是最能探险的人,为了生意,他们始终要冒险。而从现在留存的各种资料也可以知道,西南通道有两条路:
  一条是从成都经临邛道、始阳道、犛牛道,到邛都、越嶲(今西昌),到今云南省的会理,经过博南道到云南(今祥云)、大理一带,再到永昌郡(今保山),然后分成两路,一路经过哀牢(今腾冲一带),再经过永昌道到Bhamo(八莫)进入掸国(缅甸),一路经过Myitkina(密支那)直接进入印度的东北部。
  另一条道路是从僰道(今宜宾)经过朱提(今昭通)到谷昌(今昆阳),经过博南道到云南(今祥云)、大理,再永昌郡。之后和上一条路汇合,经过现在的缅甸到印度,甚至可以到大夏(今阿富汗喀布尔北),再到大秦,这条道路一定会经过印度。

 

  那么,有什么证据说明这两条路很早就有呢?有人列举了一些可以参考的证据:
  第一、据说公元前4世纪印度《治国安邦术》、《往世书》中记载了中国丝绸,比佛教传入中国早四世纪,而且在公元前3世纪的时候,印度几部圣书像《罗摩衍那》、《摩诃婆罗多》都提到了中国人,有人研究说,这大概主要指的就是西南、西北中国的人。但不管是什么地方的人,这证明早在佛教传来的东汉明帝时期(58-75年)前,就已经有中国与印度的交通了。
  第二、他们是通过什么道路交往的呢?是否就是这两条路呢?在《三国志》卷三十注引鱼豢《魏略》,以及《魏书》卷一○二中,都在介绍大秦国时说它:“东南通交趾,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交趾就是现在的两广越南,而永昌就是现在的云南保山一带。《华阳国志·南中志》中说,东汉永平年间,永昌就有“僄越(缅甸)、身毒(印度)之民”。《后汉书·郡国志》中说,永昌有“琉璃”、“光珠”、“犀象”、“猩猩”,这就是前面说的“异物”,而这些异物大概都是从更远的西边贸易来的。正是在传说佛教传入中原的东汉永平年间,由于哀牢王率众内附,汉朝设了永昌郡,那么,是否有可能这时西南方向的这两条通道已经开通了呢?

 

  此外,最近还有一些新的线索,似乎可以作为一些间接的旁证。首先,据说商代中原炼铜的铜矿石,来源地是在云南,包括一些从事科技史和考古学研究的学者像金正耀、李晓岑、李学勤都指出了这一点。过去一般都以为,要到战国楚国时候,中原和云南才有正式的交通,而且人们不相信这种交通能力有多大,其实,内地和西南的交通可能更早,规模也更大。现在我们越来越觉得,我们可能低估了古人,古代有很多“奇迹”,可为什么叫做“奇迹”呢?就是我们现代人按照现代的技术水平,倒推过去,以为过去不会有这么高的技术和知识,所以把它叫做“奇迹”,其实,这是按照进化论来看问题的,也许古人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无能。其次是四川广汉三星堆的启示,三星堆是1990年代了不起的考古大发现,在发现的古物中,如权杖、面具、立身像均似埃及法老墓,却与中原的殷商有些不同,这让我们无法解释。大家都知道,在四川和中原之间,由于四川北部、陕西西部之秦岭的阻隔,并不比从云南通往缅甸简单,李白的《蜀道难》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传说西南蜀国、巴国,是神灵开道才修出来的,主要靠栈道和小路,连诸葛亮都要发明木牛流马才能转运粮草。可是这一地区在殷商时代就有这样高度发达的炼铜术,又有这么奇异的形象和风格,这意味着什么?再次,从发现的佛教文物来看,四川乐山麻壕和柿子湾崖墓的汉代佛像、彭山崖墓之一东汉的菩萨像,是在中国境内发现的最早的佛教图像之一,是否可以证明,西南并不一定需要从中原,而可以从缅甸、云南传入佛教呢?最后,我们要注意,至今大理、西双版纳一带的佛教还是与内地不同的小乘佛教,属于南传佛教系统,和缅甸、老挝、泰国的相近,那么,是否可以说明云南和缅甸之间,通过缅甸到印度东部,一直有佛教的传播途径呢?

 

8、有关南海通道
  再来看看有关南海中外航道交通的说法。

 

  中国南方一直有着与外界交流的传统,但是到底有多早呢?这不太好说。有人说,商代用来占卜的大宝龟并不是中国土产,而是来自马来西亚、越南,还引用了动物分类学家的说法,这究竟是否可靠,要由动物学家和考古学家来证明。不过,我们相信,到了汉代,海上交通能力应当是很发达了,沿着海岸线航行应当没有问题,大家都听说过秦始皇时代徐福渡海的,这是否是真的?我们不知道,日本人很相信,而且中国徐州的某地也搞了个徐福村,当然主要意义在旅游。不过,日本九州出土的倭奴国王印,可以证明至少在汉代中国人航海到日本,是不成问题的。当时,南方如广州、交州的商业已经开始发达了,商业是最具活力与冒险的动力源。《汉书·地理志》记载南海和东南各国有商业通航,《汉书》卷二十八《地理志》粤地条,更是明明白白记载了西汉黄门译使船到黄支,又说黄支国自从汉武帝(公元前2世纪)以来曾觐见,而黄支国就是印度南部,“黄支国,民俗略与珠崖相类,其州广大,户口多,多异物,自武帝以来皆献见”。那个地方的人,现在在马来西亚也很多,皮肤很黑。可见印度和中国大概很早就有来往了,那么,为什么不能从这条海路传来佛教信仰呢?

 

  从伯希和以来,很多学者都举了一些文献与考古的证据。其中最重要的有两点:
  首先,第一部中国人关于佛教的论著,叫做《理惑论》,又叫做《牟子》,是东汉人牟融所写,据说牟子生活在交州,交州就是现在的两广越南一带,南临南海。那么,就让人联想,为什么最早的佛教著作产生在那里,而不是在内地或者靠西边的地方呢?
  其次,中国最早的大规模佛教石刻在连云港的孔望山,是东汉佛教摩崖石刻,连云港临东海。而山东临沂、沂南、滕县的有关佛教考古发现,也说明沿海地区佛教流传很早。沂南八角柱“童子项光像”,光背后有光圈,是佛教的特色;滕县的“六牙白象”,更是佛教中的吉祥物形象。再次,虽然有白马驮经到洛阳的传说,但是文献中记载佛教比较多的还是南方的资料,比如:《高僧传》里面的《笮融传》、《康会传》,都证明三国吴地佛教最盛;而且长江下游之佛教文件颇多,一个有明确记载的就是建初寺,这也旁证了佛教从海路传来的可能性。大家都知道,后来传说达摩来中国,也是先从广州上岸,然后北上到南京的。

 

9、结论:条条大路通罗马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文化传播和交流上有很多不同的渠道。这些不同的渠道有时就带来了很多不同的文化。古代中国和东面的日本,有着非常多的来往,像汉代归化人的传说、倭国金印的发现,说明在季风条件下,中国和日本的往来从很早就很畅通。到了隋唐以后,联系就更多了,飞鸟时代的美人、奈良キトテ古坟都证明了古代中国对日本文明的影响,而倭刀在宋代的传入,则说明了日本对中国的反影响。至于韩国,那更是陆地连在一起的国家,朝鲜民族出自箕子的传说,以及好太王碑,都说明这种文化的“连带”关系,到现在,辽东与渤海湾的文化关系也是紧密的。而南面的东南亚诸国和印尼等,西南面的印度以及西面的中亚各国,也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与中国有了来往。连更遥远的欧洲,也有证据显示在六朝时代已经和中国有贸易往来,现在出土了很多古罗马的东西,像金币、玻璃器皿等,就连天主教,也早在唐代已经传入中国。可见,中国不是一个自古就封闭的“天下”。最近有人从基因分析说,中国人来自非洲,也有人从考古发现认为早在先秦就有中外交通,这当然都是需要证实的,但是,至少我们相信,古代中国并不是封闭的,而且古代中国文化,也需要外来的因素推动它的变化。

 

  地理地质学界有所谓的“板块漂移说”,一片大陆,由于某种力量分成几块,或几片大陆由于互相碰撞挤压成为一块,据说喜马拉雅山脉就是这种碰撞挤压形成“造山运动”的结果。文明史上的交流也是如此,世界视野的拓宽必然引来文化交融与冲突。一般来说,在意识形态逐渐定型与固定的时代,思想世界内部就已经不再具有自我更新的资源。而这时的世界拓展与思想碰撞,就给一个相对封闭的思想世界带来了一些外在的,但又是新鲜的变革动力。在中国的中古时代,最重要的外来资源就是原产于印度的佛教,佛教传来,成了中国自我调整的契机。汉代以后的中国文明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佛教的传入与中国化、道教的崛起及其对佛教的回应,中国传统思想与佛教不断的融合,以及在这种对固有资源的不断再发现过程中,持续发生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