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盟

——中国崀山申遗纪实

　　美丽神奇的八角寨。
　　杨坚摄

　　崀山丹霞——林家寨峰丛景观。
　　贺君摄

　　8月2日凌晨，一个消息穿过漫漫长夜，从辽阔而迷人的巴西高原传来——在巴西利亚举行的第三十四届世界遗产大会上，“中国丹霞”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四十个世界遗产、第八个世界自然遗产。崀山，顷刻间成了全世界搜索的一个关键词。4年前，敢为天下先的湖南崀山人首倡中国丹霞系列捆绑申遗，把一个梦想变成了一个非凡创举。从此，崀山一路引领着中国丹霞，从一步一个脚印的推动到加速领跑、冲刺，终于冲出国门、走向世界。

　　追溯崀山申遗之路，其实也就是追溯“中国丹霞”申遗之路。

　　崀山——

　　山之良者

　　相传第一个发现崀山、替崀山命名的是舜帝。在现代，对天地间大美的发现，往往与诗人的慧眼有关。抗战期间，当代杰出诗人艾青曾迁至崀山脚下的新宁古邑，就是在这里，诗人写下了“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为了求证，崀山人曾专程赴京拜访诗人，艾青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崀山，并欣然写下了“桂林山水甲天下，崀山山水赛桂林”。

　　从地理学意义上发现崀山的则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丹霞地貌学说的创始人陈国达先生。1992年春天，先生应邀来崀山考察，并赞叹崀山是“丹霞之魂，国之瑰宝。”从那以后，又有黄进、彭华、梁永宁、保罗·丁沃、克利斯·伍德、沃尔夫冈·伊德、吉姆·桑赛尔等100多位国内外专家一个又一个地相继走来。崀山充满了诗意的山水之美、独特的地貌与景观之美和她以亘古的存在方式演绎、保存的自然遗产品位，开始剥开被岁月层层包裹的外壳，逐渐得到揭示。

　　2009年9月23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自然遗产保护联盟（IUCN）专家沃博伊斯、禹卿植一行对崀山申报世界自然遗产进行了综合评估考察。站在八角寨顶，沃博伊斯博士对陪同的梁永宁说：“感谢你们，把我带到了这么一个美妙的地方！”他们向IUCN正式提交的考察报告对湖南崀山遗产价值给予了极高评价。崀山独特的地质价值，为中国丹霞最终能够成功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起到了最关键的作用。

　　捆绑申遗——

　　一个非凡的创举

　　崀山，地处资水上游，深藏于雪峰山和五岭之间的湘西南腹地。早期人们虽然意识到了崀山作为风景的价值，但一直是处于低水平的“农民公园”的开发阶段。2006年，新当选的中共新宁县委书记陈优秀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旅游立县。这在当时，不啻于一块巨石扔进了静静流淌的夫夷江，一石激起千层浪。旅游能不能立县？如何立县？很多人一开始就提出了尖锐的质疑。因为当时全县的旅游收入在经济总量中所占的比例很小，根本不可能成为一个县的经济支柱。当然，更多的是支持的声音，其中就有一个坚定的支持者——县长李小坚。他认为旅游立县着眼的是新宁未来的发展空间，旅游带来的不仅是单纯的门票收入，而是门票背后附加的多方面效益。

　　就在新宁人做出“旅游立县”这个决策后不久，湖南省委、省政府提出了全省旅游开发“以张家界为龙头，崀山为龙尾，舞活湖南旅游经济”的基本思路，这让陈优秀有了更清晰的思路：着力打造继张家界之后的湖南第二张世界级旅游名片，促进“北有张家界，南有崀山”旅游新格局的形成。

　　旅游立县，让新宁、崀山，终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旅游立县，崀山是立足点，是最大的支柱。但这个支柱到底怎么才能立起来？申遗！从最初设想的崀山申遗，到中国丹霞系列捆绑申遗，一个梦想在崀山人心中萌生已久，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很快，崀山人就捕捉到了一个契机。2006年7月，第十届全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学术研讨会即将在甘肃省张掖市召开，崀山决定在这个会议上把中国丹霞地貌捆绑申遗的想法和盘托出。中山大学教授、中国丹霞地貌旅游开发学术研究会会长彭华听了很兴奋，他敏锐地意识到，这将是一个值得学术界关注和探讨的焦点。

　　在张掖会议上，崀山代表提出“在国内众多的丹霞地貌景区中，还没有单独的丹霞地貌成功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中，国内丹霞地貌只有捆绑申报，资源互补，形成合力，才能尽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预备名录，才能成功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由崀山首倡，湖南省住建厅牵头的湘、粤、闽、赣、浙等地的丹霞地貌景区，以“中国丹霞”的名义捆绑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由跨越六省的景区一起申遗，在全球还是第一次。在崀山人不遗余力的推动下，2006年岁末，由建设部主持的“中国丹霞地貌联合申报世界自然遗产研讨会”在长沙召开。这标志着，中国丹霞地貌系列申报世界自然遗产工作正式启动，开始进入了国家层面的运转。

　　为此，新宁县委、县政府把崀山申遗作为“新宁一号工程”，并写入省政府工作报告。这在新宁又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周强省长还对崀山申遗作出了“省委、省政府和省直相关部门要坚定不移地支持崀山申报世界自然遗产，邵阳市委、市政府和新宁县委、县政府要坚定不移地抓好崀山申遗工作”的批示。随后，时任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也亲临崀山考察指导，作出了“申办需要什么，省里就支持什么”的重要批示。

　　崀山申遗是一种上上下下凝聚而成的合力共同造就的。从中央到省里、市里，还有省住建厅的全程指导，没有这些坚强的后盾，仅靠新宁一个县的力量，崀山申遗不可能走到今天，走向世界。

　　2009年1月23日，“中国丹霞”在国内竞争中突出重围，成为2010年中国唯一世界自然遗产申报项目。至此，崀山申遗，中国丹霞申遗，承担的已是一个国家的光荣与使命。

　　世界听见了，中国崀山，中国丹霞，在急切地呼唤。

　　崀山速度——

　　为了与大山的盟约

　　2009年3月，中国丹霞申遗材料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审核，顺利闯过了申遗的第二关。

　　崀山人迎来了最大的一次机遇，同时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摆在崀山人眼前的，是半年之后，预定在2009年9月的迎检——国际专家受世界遗产中心委派对各个遗产提名地进行严格考察。

　　新宁人喊出的口号是：决心一次下定，措施一步到位，申遗一举成功！ 

　　县几大家班子团结带领全县人民，举全县之力，聚全民之智，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申遗攻坚战。

　　崀山景区北大门保护管理建设工地有20多户、100多人需要整体搬迁。在规划中的北大门左侧，有一片依山临街的土地，极具商业开发的价值，事实上，这片土地也早已被开发商盯上了。新宁县委、县政府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给老百姓。这片土地就用来安置拆迁户，不仅给宅基地，还给予优厚的安置、补偿标准，按景区和城建规划统一建设新村。就在新村建设的同时，还规划建设一个大型农贸土特产品超市，优先给这些拆迁户经营。对于这样的拆迁和安置，老百姓争先恐后地主动开始拆迁。

　　在大规模的环境整治中，涉及景区8个行政村数千名群众的利益格局调整，尤其是对核心景区有碍观瞻的民居以及污染企业的拆迁，堪称是最难的事，但在整个整治过程中没有出现一个钉子户，没有一户是强制拆迁。

　　北大门综合工程项目，是崀山申遗的主体建设项目。还在中国丹霞联合申遗六大提名地互检时，其他丹霞兄弟单位就发现崀山北大门综合工程项目任务大，时间紧，有专家建议崀山先采用钢架结构搞一个临时性的展示中心和监测中心，然后再从长计议。但如果搞临时建筑，工程人员估算了一下造价，最少也要1000多万元。而这样一座临时建筑，在专家检查之后还要拆除，再修建永久性建筑。陈优秀咬着牙说，我们折腾不起，只能一步到位！

　　难度最大的是展示中心的施工，高峰期，六支施工队同时施工。为了赶工期，他们还发明了“五加二，白加黑”—— 五加二就是五个工作日加上周末两天，白加黑就是日以继夜地连轴转。在崀山申遗保护管理设施建设的大决战中，这么大的工程，千军万马，千头万绪，在整个施工过程中，崀山人创造了死亡报告的零纪录。这样优质、高效而安全的施工，无疑是崀山创造的又一个辉煌。

　　2009年9月，IUCN专家走进崀山。这是一次来自世界的检阅。那些火柴盒般的东一幢、西一座的红砖楼不见了，那冒着浓烟的工厂不见了，那横七竖八的电线网不见了，以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为背景，呈现出一排排错落有致、洋溢着湘西南浓郁风情的民居，与青山脚下的田园构成一幅优美的田园风光画卷。一条条在山崖上蜿蜒着的悬空栈道，把你引领至骆驼峰、八角寨、天一巷……每一块小小的枫叶标识牌、每一个凉亭、环保公厕，都是那样体贴入微，一切就是这样舒心。

　　这一切，竟是崀山人在半年多的时间干出来的。在申遗决战中，新宁人民凝聚了“尊重科学、敢为人先、坚韧不拔、众志成城”的申遗精神。如果说中国最发达的特区曾经创造了惊人的“深圳速度”，而地处西部的欠发达地区新宁则创造了一种神奇的“后发式跨越”——崀山速度。

　　申遗成功——

　　肩负责任的光荣

　　崀山已向世界交出了自己的答卷。很多人都在拭目以待，崀山人也在翘首期待，中国丹霞申遗的命运、崀山的命运，又该以怎样一种方式最终揭晓？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的评估结论： Defer！哪怕最乐观的研判，也是延期一年后再审议。这个猝不及防的结果并没有让崀山人放弃，陈优秀说“这个项目只要有希望，我和新宁人民就一定要争取，崀山就一定要争取！”

　　随后省住建厅组织国内外专家对IUCN的评估报告进行解读，报告并没有全盘否定“中国丹霞”，主要是对中国科学家研究的丹霞地貌概念存在一些认同问题，而且报告中对崀山的遗产价值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这就有了希望，有了柳暗花明的曙光。

　　面对严峻形势，六省提名地汇聚北京，在京设立“中国丹霞”申遗临时指挥部。今年6月中旬，由教育部牵头，会同住建部、外交部等相关部门商讨形势与对策，提出邀请教育部原副部长章新胜为高级顾问，率团出访巴黎、日内瓦，去世界遗产中心和IUCN 总部就中国丹霞的遗产价值做陈述、解释，对属于中国的丹霞地貌学说进行申辩和说明。章新胜曾任第二十八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主席，现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执行委员会主席。然而，就在这厉兵秣马之际，章新胜的出国手续却卡壳了。经过特事特办，终于在7月9日办理了他的出国手续。

　　7月25日，第三十四届世界遗产大会在巴西首都巴西利亚隆重开幕。

　　在韩永文副省长的率领下，湖南崀山申遗代表团提前一天赶到会议地点，几乎来不及倒时差，他们就开始了紧张的忙碌。 

　　巴西时间8月1日17时——北京时间8月2日凌晨4时，中国丹霞正式开始接受世界遗产委员会的审议。这是决定中国丹霞申遗命运的一个黄昏，先后有13个成员国代表进行14次发言，绝大多数国家的代表认为中国丹霞符合世界遗产第七、八条标准，将此列为世界自然遗产有利于国际社会对这种地质现象的重视和研究。随后，大会主席宣读了由巴西、俄罗斯等16个世界遗产委员会成员国递交的支持“中国丹霞”的报告。大会主席茹卡·费雷拉环视四周，见没有异议，一声“adopted”（采纳），果断地砸下木槌，一槌定音，宣布“中国丹霞”正式进入世界自然遗产行列！当这一喜讯传回新宁时，这座山城沸腾了。湖南省委书记周强在第一时间获悉崀山申遗成功的消息后，发来了祝贺的信息，并在省委常委会议上宣布了这一喜讯。

　　中国丹霞捆绑申遗，是崀山人的一个非凡创举。丹霞——这一由中国学者发现、命名的地貌和概念，随着申遗成功获得了国际学术界的正式认可。这是第一个由中国人命名的世界自然遗产。

　　崀山，一座亘古存在的山，一夜之间成了最年轻的世界自然遗产。崀山人更加深刻地意识到，申遗成功不是结果，而是开始，作为世界自然遗产的崀山，不仅仅只有光荣，更是一种责任和使命。这绝美的风景，不只是属于新宁，而是属于世界和全人类，他们必将为世界、为人类承担起保护自然遗产重任。这是崀山和世界的盟约，也是人类和自然的盟约。崀山人，也必将以更珍惜、更和谐地对待大自然的方式来回应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