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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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0年08月26日 10时02分   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王加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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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美国正在走历史上所有帝国的老路。有些人不愿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认为美国与历史上的帝国不一样。这似乎也有几分道理:美国不去占领殖民地,而是以经济文化控制为主,美国有美元这种“万能”武器,没有钱用就可以开足马力印制美元等等。但其实,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都有权说自己与以前的帝国不一样,所以在我看来,所有的帝国几乎都在走着类似的道路。
这两个月,美国一会儿在太平洋上纠集十几个国家搞军演,一会儿又跑到南中国海与越南搞军演,还准备到黄海与韩国搞军演。这也是出于美国对国家安全的担忧吗?众所周知,现在的国家安全有所谓的领土安全与利益安全之说,按照利益安全的理论,像美国这样的国家,地球上无论哪个洲的哪个角落,恐怕都有它的利益,只不过是多少而已。不仅地上如此,天空和太空皆一样。如果一个国家这样追求自己的利益,那么其利益边界所包含的那些国家的利益又该摆在什么位置?美国人似乎不愿考虑此类问题。
我这里提出这些问题,并不是要论证美国该不该这样做,而只是想论证美国的行为是不是在遵循历史上帝国的逻辑。所谓帝国的逻辑,主要是指: 1、对空间的无限追求,总是要扩张到帝国力量的极限为止。历史上的罗马帝国、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等都是这样。 2、不惜用透支国力的方法来维护霸权。在帝国统治者的眼中,在有能力扩张的范围内与其他国家分享空间意味着霸权的衰退,所以他们总是以最大力量全力维护霸权,为此寅吃卯粮也在所不惜。 3、不允许任何独立力量的出现,任何此类力量都被看成具有挑衅性,因而加以镇压或抑制。有时,并不是这种独立力量真的威胁帝国的利益,而只是帝国统治者认为其存在会被帝国内的某些力量视为帝国衰弱的证明。
当前美国所遵循的就是这些古老帝国的逻辑。有趣的是,美国尚未成为超级大国时提出来的抵制霸权的理由,今天恰可拿来用作抵制美国霸权的依据。比如, 19世纪初美国提出了门罗主义,即 “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的口号,以排斥当时不可一世的大英帝国在美洲的扩张。平心而论,英国人在美洲的利益无论如何重要,也不可与美洲人或美国人在美洲的利益相比。当然,我不想否定当今世界上的利益边界问题,但一个国家的利益边界必须受到其利益所涉及的那些国家的国家利益或利益边界的制约,需要得到利益攸关各方的同意,否则就是霸权。不久前,美国有人写的书中有这样一句话,颇耐人寻味: “在21世纪初,重读 《独立宣言》可能会令人感到不快。在傍晚的光线中,它读起来可能像是讨伐我们自己的宣言。”这里讲的不正是取得霸权前的美国与取得霸权后的美国的区别吗?
在一些美国人所宣扬的中国威胁论中有一个貌似有理的理由:中国的价值观与美国的不一样。历史上,许多帝国都能在自己治下范围内容忍与帝国统治者不一致的价值观,如唐帝国、莫卧儿帝国。但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一些不容忍其他价值观的帝国主要存在于西方,如中世纪的查理曼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不过,西方人近代建立的各殖民帝国也是容忍其他宗教的,否则它们就无法建立起来。当代的帝国如果还要坚持 “价值观一律”,那是历史的倒退。不过,我觉得这是美国一些人的一种障眼法,在国家利益问题上,或者说在帝国扩张的逻辑上,价值观从来都是第二性的事情。
不可否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重大贡献。但这不能掩盖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日美在太平洋上的利益之争是美国卷入大战的最重要的原因。可以说,如果今天的中国依然像百年前那样四分五裂,那么今天的日本肯定是美国在太平洋上的最大对手,不管日本实行什么样的制度。不能容忍一个强大的国家的独立存在,这既是过去的帝国的逻辑,也是今天的帝国的逻辑,国人对此应该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作者为浙江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