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识得春风面——浅议自卫战争时期共军的开局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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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常爱念叨的自卫战争,现在理解就是指抗战胜利后国共两党边打边谈时期直至解放战争的战略防御阶段,这大约要从45年9月算到47年的6月30日刘邓渡河开始反攻为止。战争初期,各“山头”共军(仍叫八路军、新四军)的排兵布阵有一共同有趣的现象,就是其野战部队基本上是一分为二(华东有点“三三制”的形),或东西或南北遥相呼应,恰如一常蛇应敌之势。可从北到南回顾一下彼时彼地六部共军的列阵:东北的冀热辽、关外;晋察冀的1、2野;晋冀鲁豫的刘邓、陈赓;西北的晋绥、陕甘宁;新四军的山东和华中。唯一例外的是那极南边的中原军区李先念,该部不单战略态势明显为“独孤”状态,而且内部原来的“三伙”其时反倒“结义”为一帮,有点像那设若“放单”就敌不住吕布长戟的刘、关、张。到了自卫战争的中期(从46年10月张家口失守算起),共军的五大战略区基本定型。基于自身的主客观条件,此时仍决以犄角之阵制敌的各区野战军还有晋冀鲁豫、东北和西北(它仍待敌)。晋察冀部在张家口失陷后不久完全撤销野战军番号,原1、2野部队直属军区指挥。而华东那爿呢,虽为南下恢复苏皖还是北移山东制敌争执不下,但看来合军一处是共识。
共军各部为何在自卫战争之初普遍取相同的分兵扎营方式呢?粗加辨析有四种内在需求。第一种需求是为因应其中央的战略方针所分派的任务。当时的共产党无论政治、经济、军事抑或还有“疆土”什么的和国民党相比一概处于劣势,想要争夺天下看来是不行,但欲一党经略北中国则相当具备条件,因此共党中央抗战胜利后提出了个向南防御,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力图巩固和发展革命胜利果实。具体实行起来就是南线见好就收(如停摆苏浙军区),准备撤出一批孤立分散的游击根据地(首批有八个);北边呢加紧步伐全部占领热察两省(第一步),争取控制整个东北(第二步),并要求华北、华中现有几大主力根据地都要为此承担战略性的任务。
这种任务具体划分实际就两类,一类是所部挺进平津、热察、东北执行直接的攻击占领(如山东部队北调);另一类是根据地原地调动部署,抵御、迟滞“国军”北上的后续部队,从而掩护、配合上述战略地带的全面展开。第二种需求是因“国军”为“收复”共控区发动几路进攻,辖区部队被迫分头迎敌而产生。这种分兵其规模、时间等基本受制于人,是较为被动、无奈的运作方式,但就防御一方而言倒往往还产生一些救急功效。第三种需求的缘由是共党上下开始重视城市的价值。在抗战胜利前后的南、北大反攻中共军从日伪手中夺取了大量的中小城市,形成了所谓的十九区。所占城市不仅扩大了本区的政治影响,提供了军政的财饷来源,而且也是那金贵的“身价”标志。中央当时相信,全党实现两步战略目标后是要和国民党和谈实现“一国两制”的。“两制”少不了划区自治,国共双方各自掌握的“地产盘面”就是谈判桌面上进行区划“验资”,或许还可“物业”置换的主要筹码。而此“筹码”是以所掌控城市的大小、分量来体现价位的,所以为着反映自身价值也好,巩固革命胜利果实也好,各“山头”的共方首长对所占城市及其周边皆负“守土”职责(故善攻者之粟裕也须几守涟水)。第四种需求就是传统型的必须守备、保卫某些革命重地的工作了。这首当其冲就涉及到革命圣地延安,其次就数诸如华东共党首府淮阴、临沂那样的片区党政军中心了。
我们“回头看”自卫战争初期六大战略根据地的共军部队是如何按照其中央的战略方针,结合自身条件来完成具体部署并展开战役行动的。先看晋察冀的聂荣臻。45年8月的晋察冀才大气粗,这里占据着共党手中“唯二”的省城:张家口和承德,基本上独力完成中央指望的第一步战略任务。老聂也是一非常讲求组织纪律性的统帅,执行中央的战略方针毫无保留。45年11月晋察冀八路因城制宜划分为1、2两个战略野战军,聂自个儿领1野去卫戍“革命的新中心”张家口,承德则交给带2野驻扎热河的肖克、罗瑞卿,这阵势刚好就形成了以北平北城关为轴伸线的华北共军东、西两块大“棋角”。这俩“棋角”若能巩固、衔接好就可形成延安两步战略目标的转进点,东出可支持、接续关外的第二步战略行动,西据则成全所谓北方革命大本营的设想。国民党要扎根平津也好,要“恢复”关东也好,都晓得这种“抵角”的厉害。所以俩角从始成之日就“热火”于国共之间新一轮的地盘争抢,一方要回夺,一方要扩展,摩擦仗几乎天天有。文革前有部片子叫《停战以后》大约就写这搭儿,反映了“叫停”后这地面的纠缠、厮打仍是不依不饶。
聂总的1野一直操持省城周边的阵地反击战,45年10月可能嫌据城防守贡献不够,抽出主力是远征了“浩特”的(因部分绥远规划进了“大北方”区),此举胜负姑且不说,似乎革命的勇猛精神远强过西面的热河、冀东。细心的网友曾指出:肖克的2野(时为大冀热辽,有些“妾身不明”)从抗战胜利起到45年底番号撤消,好象一直就只观敌掠阵,不见大的攻防动作。冀热一地的“国军”不能说不凶不多吧,称为13、52、94的几支中央军伙同一块,护住北宁线准备进攻山海关呢,这不正开往长城各口积极开辟收关战场嘛。可肖、罗手下也有大小五、六个野战纵队啊,且其中杨苏1纵和黄永胜的热纵最具盛名,好刀不使观望什么呢?后才觉得这2野象是在等林彪签发“一号命令”后才好大干(因这2野的“炕头”和东北的“床尾”有些叠铺架被)。
林彪是45年9月末开始转进冀东的,其时中央给他的任务可不是去满洲,而是要他直赴热河。命令是毛、刘商定的,前一段主持工作的少奇决策中颇含“私淑”,关外像是要交给彭真、林枫,所以45年10月成立东北军区(前)就简拔冀热辽的程子华“前台”任司令(等不及罗荣桓了?)。毛的思路想来是从军事出发:山海关易手之前,冀热辽的战略地位甚至比东北重要,东边挑着关外,西边担着晋察冀,这地方即如它那地形正像个“哑铃把杆”。“国军”的陆军兵团要进东北从这“走廊”入境最便当(后来的退局也算计由此撤回),故战争几年一直都设立了冀热辽前进指挥所。如果用林彪占住承德、平泉、朝阳上方“平行线”,随时可以居高临下突击“国军”的运兵“走廊”,之后就连横西边晋察冀局点……那远景好处暂不论,时下的争关格力就能拊敌侧背,威胁欲循“廊”收复关外的13、52两个军。不然即便关前、关后共军合股凭借长城阻击,也是堵不住国民党精兵溃关东进的。可叹政治家择将狐疑误了时间,让林总费力兜到了太行、冀鲁豫。可“国军”的狠将杜长官却毫不犹豫,抢在首轮停战前就直薄山海关。因此当林、肖一行10月底匆促折腾到了热辽时,“哑铃把杆”已经断裂,关内关外各自两掰。毛失先机只能急令林彪径直出关组织“抗洪抢险”。这晋察冀贡献的很好的一枝连横“挂角”——扎冀热辽之2野就没怎么发挥作用。
接着续东北共军。林彪一出关外就自我感觉不好,后来逐渐掌握些情况后更是忧心如焚。党政方面,这关东新区“盘面”也照“国府”设置对应套成九个行省。先后进关的华北、华中、陕甘各路征东“诸侯”,当地蛰伏待机,揭橥而起的满蒙地下同志,一伙伙站满了辽东、辽南、辽吉这几个靠南省区的大小城镇,交通枢纽,海岸港口,都在那里忙着挂牌剪彩,设衙建校,招兵扩营呢。有点象明末河南、河北、山西一带李自成闹起的那“顺王朝”:一呼百应,龙蛇翻腾,洪峰高潮的(后来垮也是个“泄洪”形象)。
军队这边呢,看看所谓中央从关内调来的精兵强将的实际“内涵”吧:已扎营辽西的是冀热辽出关部队急遽扩充成的李运昌、曾克林集团(足有五、六个旅);渡海刚立足辽南的是吴克华、彭嘉庆胶东军区两个来师;还报到了个“耳生”的万毅先遣纵队;其它的一去电据说都还在星夜兼程地往这儿赶。那些称是什么冀鲁豫、晋绥、冀中、359旅、延安教导旅“老底子”的一窝团队倒是早随“诸侯”们“上堂”了,正巴巴地等着讨封呢。可叫人看了心里就不舒坦!就说有些名气的359旅吧,月中在热河走岔了道“邂逅”过,根本不是王震的主力,就其中的一个什么刘、晏支队。再看前日在辽中会见的那冀中31团,队伍“瘦”得怎么跟“瘪三”似的?一报数才七百人,杨成武就给东北送这种货?那晋绥32团也这崴样,吕副司令自个儿留着做卫兵吧。浮想起辽西李运昌那一大“缽”倒是粗壮,可初瞅一眼就觉得是群“乌合之众”。38年冬听传达说冀热辽的大暴动一夜之间就搞起五万人马,后来也是一白昼全军尽丧。它那搭有这“传统”,要警惕“反水”,到头来两手空空。
林彪是45年10月的最后几天到的沈阳,此时杜聿明各军正热打山海关。他基本上没有什么“热身”时间,只是即刻就取了程子华的“兵符”(10月31日延安决定成立东北自治军),保证了那点“微弱”的指挥权。他跟着就去了锦州、绥中,那地方正兵荒马乱呢,到底联系上了那喘息未定就哨敌守关的山东7师杨国夫。到火线去“猫”了两天,有了点战场感觉。杨、龙(书金)二将堵口子还有股疯狂劲儿,是老115师作风。可八年了,这部队反击的“章法”怎么还这么“糙”,陈光那厮冀鲁几年是如何教练的?林彪一掂量就觉得这山海关战役时间拖不长,不是中央教导的那概念。己方部队数量不足,也不强悍;地形也不是一夫当关那概念,正北还有九门等几个口子垂直往下瞄呢。从长计议得主动退,往东往北开阔地面走,扯散杜匪那一线攻击部队,等我主力梁兴初、罗华生、彭 明治几个师旅赶上来。但如此干法无疑是改变中央的方针……
这权衡、犹豫工夫,7师的防线已被撕开。那边老杜也是一辣手,口子“放”了决不容再收,日月星辰全不顾直咬着林彪的屁股走。这期间兴城、锦西也“死扛”过了,梁1师、彭7旅、红4团也“到岗”了,秀水河子、大洼围歼战也打响了,就是刹不住杜匪这“高快战车”。林总苦恼啊:前方,自己原指望的这几支老主力的“能耐”怎么也和7师一个样?一打仗就认定“死磕”(如那七团打一团的秀水河吧),其它办法全然不去想。想让它“活泼”一下打场球解解压嘛,马上就蹦出个“活武松”挥拳上了高岗。后方常委们呢,还在“夜幕下的哈尔滨”,载歌载舞隔江唱晚什么的。不行啊,看来前几年这七、八路军的脾性都让政委同志哥养骄惯坏了,我得下大力气治这“病根儿”呐。思着念着恍恍惚惚地就觉得撤了沈阳,丢了铁岭,一直退到南、北满分界的四平街。此时延安真着急了,东北局也梦醒时分,几道“金牌”严令死守,再发来些保卫什么“德里”、“格勒”的“觅死觅活”口号。可至此林彪心里终于想透亮:还得退,只能空间换时间。要退过松花江去,整个巩固的东北根据地出来,下狠手把这杂七杂八的队伍彻底修整、编排。可关键还是时间,前方要有“死士”来拖住敌人。
眼目下既然非得盘桓这四平城,倒有空把肖华叫来商量一下“善后”:他能否扎住南满先吃些苦,辽东军区死熬它半把年,给我点整顿军队和组织北边根据地的时间……因此后来南满的鞍海,新开岭两仗打得那么激烈,北线都没怎么动(1、2师打拉法配合了一下鞍海),那是因为林彪嫌北满地面“整改”火候尚不够,继续“韬光养晦”地练兵蓄劲,治理地方。所以自卫战争初期南满这一角基本是独力撑住了东北共党的一片天,居功厥伟。林彪呢自身困难中(主要是党内所见不同)也还记得疼爱那一方更苦的弟兄。这不,46年末南满最严酷的冬天降临时,北边的林总雪中送炭,派来了当时最称坚强的东总领导陈云和肖劲光。因此东北共军初期的犄角成阵完全是当时我关外军力未能有效展开(兵法称未展开之军强亦弱,更况弱乎?),根据地根本没有“基本建设”,综合战力不足以击退“国军”出关后的攻势作战而急就的“应景之作”。
晋冀鲁豫刘邓的战略任务是义不容辞的断后作战,任务的定性全因他境内通过两条铁路线。抗战结束后,大批的“国军”中央系要调运到华北、东北,更东边贯穿苏皖鲁等省的津浦路算一出师道;但若沿晋冀豫境内的同蒲、平汉路送兵石家庄再入幽燕似乎更直截了当。可山西境内刘邓的太岳、太行两部兵马前后“挟持”住那同蒲--正定路,东面平原区则上有冀南,下有冀鲁豫二军区又各“包干”一段平汉线。因此南方的国民党入主平津,进出关东的三路接收大军的“输送道”,刘邓部队完全可按形势需要适时断其二条。所以山海关口里外争夺的最终胜负还得取决于这晋冀鲁豫地面的厮杀输赢。刘伯承带兵也没有林彪这么多“闹心”的新事体,该存在、该发生的类似问题早在初创太行军区时就已经历。整合好的“四小龙”约以太行山脉为界,两山地、两平坝刚好互为东西。军队主要成分还是抗战中带出来的那支惯于厮杀的129师,对刘歼寇的一整套“捕俘擒拿”都能“存乎一心”了,称得起当时各部共军中最具运动野战潜质的一伍。因此自卫战争开打,此区国共双方都有“为天下先”的积极性势所必然。战事一起本埠共军即环绕同蒲、平汉列阵东、西两域(线)困敌、制敌,也是主观需求和客观情势同向使然。
抗战结束前两三年刘、陈(赓)、邓前后奉调回延安学习、开会。体察起来是中央的关怀,怕再有个左权什么的给折了。革命大业在后头,留着劲头悠着点使吧。抗战胜利129师的几把手正呆延安,据报属下没抢到多少大城市,刘伯承以为并非很要紧。他不大相信国共谈判真的谈得成(其实共军方面能征惯战之将都怀疑这码事儿,如林、彭、粟等),国民党那鼠辈我还不了解?因此这种“政治包袱”少背些也好(所以冀南占得邯郸城,他也主张不必太宣传,这一点他比老聂远见)。如果和谈有望,“评产”还是“验资”的事也不必太紧张。我这里看住了同蒲、平汉两条闹热的运输道哩,守城不就是图占个交通站点吗?谁人敢说咱这区位不值钱?
刘师长在“七大”期间就给太行军区交代了两条干线铁路上都成立“护”(扒)路军(时防日寇大撤离),分别由山左山右的谢富治和宋任穷两政委负责,现在正好排上“自卫”用场。他当前要考虑的是东、西两线的机动军(后称野战军)应如何“分灶”设营,军委建议他和小平扎太岳,平汉路那头交李达。但冀鲁豫那块有些复杂,牵涉到老115师部队,参谋长的威望是否行(当年的山东,徐总也未拿下那伙“湘勇”)?再说要面临的自卫战争毕竟算个新课题,一打一谈都牵涉全局,平原地区要应付的场面、工作肯定更困难……
45年8月下旬呆陕北的刘邓是一请再辞方飞太行。路途上“独帅”还在想呢,李达就急报2战区的阎长官前军东下夺了上党。隔日歇涉县,延安“密息”豫中,陇海线上的孙连仲战区也发动了,看他架势是驱车平汉路北扑邯郸,真是剃头挑子两头热,配合得好啊。刘伯承喊起陈赓即日赶赴太行,9月初定下了先行“扭打”踞长治的19军史泽波闹声势,再拟设伏打援之计打垮他阎老西调来的那后援兵团。东边冀鲁豫就只能排兵杨苏纵队(飞机上和杨议过)迟滞那“北伐先锋”40军,且看西线战事的下步发展。至此晋冀鲁豫区内“常蛇首尾相应”的伺敌阵式已见形态(赖“国军”进逼“速成”此阵,倒少了番党内争论、统一的过程)。谁想刘邓的“运命”就是好,说是自卫反击,可阎军这几年的整军黩武就没什么长进;相反,太岳、太行八路部队的素质并未因“教头”的一段缺席有所打折,众将们攻城拔寨也还是那种“嗷嗷怪叫”的劲头。因此这上党战役稀里哗啦就打成了个大歼灭战,比40年初反击那只懂打劫的朱怀冰、石友三几伙匪军还赢得干净利索。
战役中陈赓的4纵相当冒尖,尤其是那楚大明的20团,一阶段夺城猛攻长子它首登城墙,二阶段打援它先是奇袭踩住险地老爷岭,随后直落漳河岸边土落村,在那乡道上封住了彭毓斌走马回旗。刘伯承戎马倥偬,这才细察前日中央的战情评点:胡宗南集团乘太行主力与阎军决战之际,贯穿同蒲北驰正太已抵达石门两个军。华、东北那头马上就感觉压力骤增……哦,原来阎军是“掺合”,遮掩蒋军过兵才是真。今后看,这地面要注意“三国”同弈“一盘棋”了。正消停总结呢,平汉那边杨苏电告吃紧了。这边主力就不收拾战场了,连夜赶趟下太行吧。不过,这太行、太岳和同蒲路三处“寨邸”没有一彪护军还要捅漏子,跟小平商量,4纵收拾完残敌,就扎晋南吧。因此陈赓的太岳纵队和刘邓主力是在平汉战役打响前分的道,任务就是统筹太行、太岳和看死那关键的同蒲线。随后的平汉战役进行得十分酣畅淋漓。陈赓呢,也确能不辱使命,在稍后发动的同蒲南段战役中,先后攻占了铁路周围浮山、侯马等四个县,控制同蒲上百里,完全截住了集结于运城企图再次北进的胡1军。
刘伯承审势择能,陈大将才具相报,故自卫战争初期晋冀鲁豫战区的东西配合,犄角列阵的战役效果一直很好。后来仗打大,“独帅”的几路军全在平原上前冲后闯,复冀南,扫豫北,一度开到鲁西南;向前、向东、向南,就是未曾“惊回首”,眺那巍巍太行山,那是放心“三晋”陈守将了。因此45年11月初山海关吃紧,毛大帅本已命意陈赓率4纵兼程驰援,可到底忖他那“岗位”太紧要,掐头莫如断尾,命令还是舍了吧?到了自卫战争全面爆打前的46年6月19日,军委在给各“诸侯”的备战通电中正式提出:拟以陈、薄为首长组织指挥机关,统一指挥太行、太岳、晋西南(吕梁)及晋东北靠近正太路两个分区之一切党政军民力量,其任务为夺取同蒲南线,晋西南全区,白晋路之东沁线及太原娘子关间之正太路。这一段交代算是“顶级”领导对陈赓及其太岳“偏师”的临战激赏吧。
太岳山再向西北去就到贺龙管辖的地面。这一搭子的部队抗战后期有一个总番号,叫什么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总理”陕甘的那些警备司令部以及河东的晋绥军区。45年胜利后贺龙东渡组织晋绥野战军,联防军就交给王世泰接任,职责就仅限于保卫陕甘宁了。晋野完全是老贺带的120师体系,那形象、风范都如“家生子”。全军搜罗了吕梁、雁北的所有骨干团队,凑成四个小旅(除386旅外其它治下均两团),实力颇欠缺。这地方人烟也稀少,风水不沛,虽控制着同蒲路北段,但铁路的紧要处都分布在正太线之下,“国军”若不想动延安,对此区就不大放心上,所以贺龙的队伍虽小,反倒有余勇可贾。自卫战争初期几仗,除去两番鏖战绥远算“耕自家田”,其它都是出兵东援帮衬聂荣臻。此时期的晋绥和晋察冀倒是一对好搭档,不论是抵御漠北的傅军东指,或是邀约去取大同、张北,两“山头”亲密得共组“北方联盟”(倒还成了一副临时犄角)。
中央还是很看好这联军,每发指示由贺龙来出头“担纲”(他弄场力有裕如的小仗还是可以的)。可东头晋察冀的“拳头”大,老聂虽不太谙兵法,但战役“出资”颇具魄力,“开盘”都是以纵队计投。相形下,晋野本小只能以旅团“下注”,因此两大“寨主”的表现太见反差。于是贺龙怕坐上“东席”后威风不够难堪,故一出战都指派张宗逊、李井泉(这厮权势还大于“监军”。后来老聂那头猛省这岗位的莫大好处,指派来了更强势的罗瑞卿)去代理。
可惜“寨主”们“向下兼容”上就显出未真正明白这军政组合的“学问”了,“寡头”政委的官腔每大于“打工”司令的声气,而此类打工是玩性命攸关的专业活儿,“进行时”中会有好事么?所以几番攻城守池都以七说八道论战启战,又均是“始乱终弃”败场收场,领衔的张司令是既误了自己又害苦了弟兄,“呼而嗨哟”那个天!
当然,晋绥军事将领的器宇本也小些(像对边的阎军?),其本领别说这仗乍一上手就是个涉外联合行动,有时自家单独“闭门造车”做项目都出问题。就说45年8月中独力克复归绥那次,全然不提防西端五原的12战区。他这边已经入城收关打扫战场了,可设个警戒线都不牢靠。一个鄂友三带支骑兵队,三千“毛瑟”枪一冲就进城哄抢,老贺居然就收摊罢休“让出”革命果实,失去了为共党再得一省会的大好时机。有人说项,“才器”的事儿根子上还是得看实力。此话用以自圆有些道理,手下就那几个旅、团,沿城墙脚一铺,缀成一线守备都不够,还讲什么纵深防御?如果估计来敌方向稍出差错,连二次反击的后劲都没有。
但此话戳出的因果又该怨谁?不知老贺对此类“说项”反省不?按说从40年起,决死新军、冀中纵队就不断地给他输送团队(前后加起怕有二十多个团了),不知怎么都整没了(吕正操去东北也就“陪嫁”了一个32团)?又有解释说他这旮旯养不起,“精兵”给散了。可当头儿的就不能换换思想,非得集中一处“圈养”吗?学学那散发各地的115师(王震47年了还率部到山东去扩军)。又爱兵,又不善从根本上留住兵,真拿他莫法。一讲贺龙“废话”就止不住,赶忙儿刹车。
夹河那头的联防军和这晋野“配伍”只是个虚架势,没有实际运用价值。因为自卫初期的战事是边谈边打,双方都还留有余地,“国军”没必要就动延安。王世泰的“活计”就仿抗战间那样,南边守着关中,北线警惕二马,防个事起突然罢了。他这卫戍部队稍后也整合成四个旅,“家生子”是那哥俩警备陕军,加上115师“勤王”来的教导旅,129师“护驾”差的新4旅,兵数不多(本来教导1、2旅来陕时都是属六个团的加强旅,到这地面就给“精简”了),但实力不俗。其它不议,光看这几旅含的“原版”红军团就有五、六个,感觉比贺龙的“亲军”强得多(后来西野那6纵多狠)。共军这边的事儿侃完,还想呱嗒几句“国军”方面。
老蒋的西北战略真是愚蠢透顶,抗战完几十万胡宗南中央军就没支去干点正事儿,石门派上点,运城驻扎点,陇海路、豫西再分些,主力仍在秦川、渭南几地“卖呆”。抗战间守着个延安,道理没有错,一为保存实力,二为威慑异党,行为举止都合逻辑。可现在收复东北、控制华北那么重要的事,陕甘比之何足挂齿,为何仍不动这胡儿子的精锐兵(反比毛泽东,就他那点家底还从延安给东北派了上万精良)?西北算多大的重地?早些交给马步芳,共产党就没什么戏。宝鸡、潼关自然要紧,各留支师或旅的守着,王世泰、贺龙加在一起也打不下来(榆林就是例子)。过河占运城也是个小肚鸡肠算计,否则晋局完交老西,中央军有路出省就行,当可从此激发老西看家守土的积极性(蒋这“帝王”真逼仄,对傅作义多好使的策略他不总结)。老西守城保地还是一把硬手,你不见48年春的阎军已临秋蝗时日,可守着个临汾竟让徐向前攻了七十天(看得欲取济南的粟裕也紧张了)。挪出这1军再加上整29军,整36、76等五、六个师一古脑给送到冀热辽、关外(当然胡别领军),林彪此时就算是三头六臂,你看他撑不撑得住?
老蒋号称几百万正规军,可自个儿贴心的中央体系也就三、四个集团(除胡长官部外,汤司令算一拨;远征军算一拨。其它如三战区何应钦那系统、六战区的湘西方面军以及什么王敬久军团等都只能称作股了),这就开打了还不都在主战场。现麇集西安偌大的这一“坨”就只和共党最小的一伍“捉对”纠缠,毛泽东就喜欢这种局面。所以后来西野喊苦,陈赓纵队欲过河“掺合”,毛硬是咬牙让它编个番号开拔中原;“朕”自留阵,与狼共舞,真是“一孤能抵百万兵”,仅凭这份心劲共产党也是个得天下的材料。
军事上再相比衬,蒋介石远不及日本人般若。鬼子据晋西吕梁那会儿,对陕北那厢就只来些隔河打炮,摇旗呐喊,并不想真过河。他知道,占个延安没多少战略价值,那西域地面恁大,逮不着共产党什么,可惹来的麻烦不少。我这边局伏看住就成,河对岸国共两党时间一长肯定“对掰”。可蒋、胡不会这般想,围困或者占领延安都是“讲政治”,都是壮他“党国”的面子。其它嘛事可以大小,给不给“面儿”则不能含糊,这算国粹文化?不然怎就沿袭为时下“精英”们的普遍意识?市面上有类称什么什么关乎成功的经略书,我反意放言当年的蒋、宋,“面子”决定其失败。
再南望华东。华东这个“关防”是45年10月中央新设立的,全区以津浦路为纵轴,西来的陇海路正交津浦于徐州划出了横向分界线,上属山东,下即苏皖(豫)。山东地面原受北方局领导,苏皖区域则一直是老华中局的中心。抗战间共军两大体系的八路军,新四军也是以陇海路为“壑”分拨,泾渭很分明(当时梁兴初那一旅“上窜下跳”要马上换军属番号)。胜利后延安来撮合这俩“兄弟单位”,起因为罗荣桓要北渡辽东,上头的山东空了主帅。此时期恰又是迅猛贯彻南守北攻的方针,那大批撤回的江南新四军正“歇业待岗”,因此中央就决定这一伙干脆越过陇海去填补出关八路留下的“真空”。为加强对南来各部新四军的统合(它那“闹独”是有传统的),或者还有要树点北上威权什么的意思,陈、饶等奉命率新四军军部入鲁挂华东局的号牌,于是南面的华中局反降格为分支。
给这新华东的中心任务就是要它控制(或开或关)绵亘其区内几千里的这条津浦线,看它这原就有点基础的阵线(北起渤海,南至淮南沿路都有根据地)是上可按头下能使绊,远比西邻的晋冀鲁豫“两线”作战简单,实际这是眼拙误判。大的理由有以下几方面。一是地缘政治的关系。这津浦铁路南抵党国都城,北穿平津锁钥(德州),中间还连缀着皖中重镇蚌埠,陇海枢纽徐州和山东省府济南,可谓中国的华京锦地一线收。这种王朝“台面”岂由闲杂人员睡卧?哪个朝代的当权者都要坚决驱撵。二是由于当时共党这“新华东”局面十分地混乱脆弱。南守北攻固称好计,可那是对整体而言。局部看是成了北面的气候,损伤南边的“元精”,综观起来就是一盘“零和”弈棋。
先就一个“混乱”写出,事端仍启于齐鲁。罗、肖(华)克日起锚关外,扬起一地红尘不管,惜乎“搅乱”一局。跟着牵累了华中,陈、饶带新四军各师主力出走苏淮(早前黄3师已自个远飏),甩了多少坛坛罐罐,可叹又“搅乱”一局。之间“八爷”已然开拔“四哥”尚未到班,军衙、营舍、物流什么的胡混交接又乱一局。再拿一个“脆弱”可论,老罗蹽这一脚开拔,齐鲁老八路不管是115师兵将还是第1纵队人物基本是席卷一空。见爱家乡留下点“纪念”,鲁中承让4师,鲁南放马8师。那胶东港湾景象就惨了,吴(克华)师长是奉军令“裹挟”全部“家当”过海。临上船见父老乡亲“十送红军”唱几程,心一软,跺一脚“我豁出去了”,遗下两节“碎骨头”(胶东5、6师的13团、18团)。
这山东府地人猿尚武,喜爱当兵吃粮。抗战间不当八路,就干土匪、伪军,谁也不耽误。分析战事常讲敌强我弱,这是相对话。拿来比衬现时的山东,我弱敌就强。45年8月后那大批本已输诚、“反正”,或者蛰伏、潜逃的二鬼子,“和平军”现在纷纷呲牙露相,占州据府,要和你共党“平分”天下。你看这几伙伪逆魑魅就像要纠合起来搞点事:兖州有那吴化文,鲁中出了个孙耀彩,淄博现身张景月,德州骚动着杨毓洵,还有那段胶州湾,臭名昭著的赵保原喊一嗓子要暴乱?共党倒想“专政”,可力量少啊。就那两、三师,几个警备旅、团,连上哨站岗都不够,哪能说捕就捕(46年半大打前山野集中主力先搞了次两线讨逆仗)?陈、张(云逸)赶着新四军北上,为“睡满”山东那眼“冷炕”,把华中各区有“火色”的人马都叫齐了弄走。那抗战以来新四军几个师各开辟的“二亩三分地”马上就缩水(舍了的不算),政府威望马上就“掉价”,人气啊“跌停”得让行署专员们心发慌。
华中与北边几区还不大一样,国土本属“破碎地带”。南退后剩下的苏中/北、淮南、淮北这三块,彼此间的维系渠道全靠小区部队保着,撑着。主力一走,那淮南/北、苏鲁豫的“国军”先锋还乡团就向小区的“物业”保安伸手(就像峻青的小说《黎明的河边》中那族类队伍,已经到战争后期了还那么凶狠狡诈,可想当初)。哇噻,你叫人家管事“经理”怎一个愁字了得(后来大打先丢的就是淮南、淮北)?当然做大领导的都会说:站在大局看这是必须付的代价。但这种“讲政治”的档次话,一时半会儿去不了华中头儿们肚腹中的“内急”。
三就是中央战略的贯彻使华东共军整个战斗力削弱。津浦路临城到济南这段还有点主力,就是上面提及的抑留于鲁中、南山地的4、8两山东八路师。胶东、滨海就只能巴巴地南望新四军“顶岗”支援了,可看它那几个纵队进到鲁中就散没了,根本深入不了胶济线(感慨齐鲁县乡,岔道站点多啊,“四哥”我铺不起了)。胶东军区的许司令看不是事,立马布置县区民团“考”升级,动员乡村男丁入伍补缺“重组”八路军。也摊着是山东省份了,碰上个阶级觉悟实在是高的百姓乡亲(北方红军的几次起义都和这山东有关)。那些基层村干挨家挨户去网罗,披红带彩往上送,“千村辟荔人遗矢”也要凑出“酒和尚”划定的几万兵!你翻冯德英写的《迎春花》那章节,那叫啥的村庄几番搜人无遗后,最后连剩一截胳膊的“乡党”江队也上报名册去抵数。
两相比较,华中共军则面临着更大的危机。各战略区共军主力的这种递推北移,最后“空场”的必落实于“在水一方”的苏皖区。陈军长自打上了山东的“岗”,南方的“好肉”多用来贴补北边的“烂疮”。新四军从苏浙、皖江退出的叶飞1纵,谭希林3纵(也叫7师)入鲁“补岗”也就罢了。老陈还嫌麾下的津浦“扒路军”势力不强,下令由两淮区的2、4师合组个2纵队增北,也要编足三个旅。于是华中的各级领导基本就靠“空手道”了。淮南2师剩个6旅,虽然保住师级“顶戴”,但已拔掉两根最值价的“花翎”(4、5两老旅都去2纵)。淮北张震小“辕门”称9纵队(2纵召走了“大师兄”9旅),领着11、12旅这俩“小乙哥”东西支差(它区间狭长),4师的“片子”不敢再发请。苏中/北嘛,有个“农村户口”的教2旅(后编7纵)可指望着看个门户。不过,这北尽涟水南连姜堰的政府、军民心里都还有些底,那就是屈指可盼江南的粟郎归。45年10月起渡江回撤的苏浙8、6纵队(后来改叫1、6师,各辖二旅)总算踩到乡土了,看这部队还算精悍,江淮革命也就指望这俩“本钱”了。可也真服那粟将,就华中的这几部师、旅“残余”(其1师老大也只二旅),别人估摸着保乡守土都吃力,可他一回乡就张罗起锣鼓家什要打大仗。这不,45年11月初粟裕“注册”了华中野战军(那时节还真没几个战略区设野战军),真是心高哪怕身板薄啊。就他这副江南“穷酸”朱聪模样,后来还真敢“保先”抢阵舞破扇?再看这世间后来事,谁人可曾想?那时真可能把闲杂人等偷偷笑死。
最后是因为这华东“国军”的豪华阵容。大致在陈、饶入鲁开局时,“国军”干才王耀武从雪(峰)山下来,又是空降又是海航,再加陆走平汉、陇海、津浦N字道,闯进了青岛、潍坊和济南,抢占了这三城拉伸成的胶济线。他带的这支2绥区中央军有五个军,其中的8、54、73这三军有些盛名。8军狠在辖个荣誉1师,喷血铸名在昆仑关。49年底它的余孽在昆明叛乱,滇人都知道李蛮子的匪8军狡诈凶残。54军初为陈诚所提携上道,隔两年呆湘黔就能与18军共扶“土木”。它入鲁的军长叫阙汉蹇,华东、东北共军“咬”不好他这名头的将领还真不少(那时缺字典,又无拼音)。这喊报告后就瞪眼露怯,光这下子就挺螫人。73军是在雪峰山打日寇20军出的采,战后与74军并称突击“姊妹花”。一次攻顶下来,众多“国军”官兵才领教啥叫“汤姆式”冲锋枪。王司令这部队战力本不俗,可胶济小横轴方圆要守的港口、要塞实在多,城池不论,全中国最大的村啊、店的都在他这搭儿,因此摊上了个力气活。
接着从济南下捋那条津浦线,至徐州算作一节点。此段倒多数是“国军”杂牌,有徐州城外3绥区冯治安的59、77两军(原属西北军),有城内“德比”何柱国骑2军(原属东北军)以及扎枣庄的周毓英51军(原属东北军)。这些军团虽多为日本装备,但因多年窜于苏鲁皖豫敌后,和共军较劲儿很有心得,尤其防御战力不可小觑。
徐州再下到江北浦口,这半截线的“国军”就多数算党国精魂了。这当中徐州至蚌埠下方的李延年集团时为蒋桂军合流,共五个军,中坚力量首数“桂7”,绰号钢军。后从与共军粟、刘、林几野“同场竞技”的表现看,并非浪得虚名。中央军领头的是何应钦系的28军,它旗下管着个反共“铁杆”52师,因皖变擒下叶、项长了劲头,45年在浙西又打头抢先来战粟裕,看来是认死新四军这门世仇。南通至扬州沿江横轴线上为汤恩伯的1绥区,也辖五个军。桀骜当时的也是雪峰山下来的100军,全部美械。后来打起来才知道,这区内那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25军才称得起“我本英雄”,实际表现远超出二、三支没怎么着就玩完的“国军”几大主力。这例子也教人一招:忙活儿时一定要注意那皮里阳秋的角色。
浦口前后盘着的就是蒋家俩“羽林军”了,即邱疯子第5军和张军长的74。看它哥俩那样儿很闲适,正双双溜达江边转圈练骑射。饶是这种作派最让对手愤慨,妈的,仗着自己有长车利器,能立马和人交上手,好整以暇也装得忒过分!华中这三拨“国军”虽然精锐,但看那架势都像老5和74,并不急于和人动手,只是摆个雁阵环伺你。测它那道理大约有三。一是也在观望南京那边的和谈,能不战而胜岂不更好。二是这津浦南段地处京畿,消息流动得及时,小打小闹没啥意思不说,特怕伤重了美国人的劝和热情。三是称精锐的都比较自矜傲慢,太迷信什么“长车踏破贺兰缺”那种词藻。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苏淮共军这边明白此期战事定义为自卫,你不进逼来犯,我也不便开罪。再说若要破那津浦路,必然跨区进淮南,这不就是衅自我起,摆明了我想大打吗(中央后来给的那指示也不过是:大打以后,进入淮南破袭浦口至蚌埠段)?加之华中野此时的力量也没调整好,估摸着这仗一开打就是个巨大场面,交锋肯定激烈非常,再难有眼下这种整军蓄锐的好时光。再后,当时即便最清醒的共方首长也多少还是受那和谈影响。你看南京城里窜出窜进,热情不减的周恩来,不正迷了国人眼:停战和平年内有望?最北面那胶济线共军的破路计划也搁置。王耀武的兵马完全备齐并已全线展开,现不过张罗个重点防守事宜。这再破路意义就不大(胶济为支线,对平津运输帮助无多)。再则,此时胶东的许世友手头正紧(就新5师有点气力),没多大力量,刚升级上来的地方军人虽不少,但都还不具备对打能力(它这儿大打前几日六万众阻击54军攻即墨,最后仍弃守。后到莱芜战役了才入伙玩野战)。所以你这时让他去和王司令的队伍闹打,也太不知道体恤下级。因此华东三处共军就只能指望陈、宋(时轮)的津浦北段指挥部,从军事角度看,也就他这地段(津浦徐州至济南路段)或许能弄出点战略名堂。
陈老总率部于45年10月中旬发动津浦战役(比衬老刘的平汉战役?),扫荡、破袭津浦铁路徐州北至济南南这方圆一片。战役策划得蛮有气势,开打就去攻邹县。随后连着战临城,破滕县,取小窖,一度进到徐州北,这仗一打就到46年,足足拖了三个月。战果清点起来主要是歼灭了陈大庆收编的几师土顽伪军,吴化文的津浦沿线护路团伙,还威逼收降了个“反种”郝鹏举。感觉这战役打得有些像那日本鬼子的春、秋季几路大扫荡,说是灭了几万人,可没怎么消解整痛对方。不过这场杀声爆喊的仗还是获得齐鲁区县、百姓的普遍叫好(因打的都是平日里直接祸害乡里的“匪部”),让他们心服了这拨南方来的“说话像是鸟啼”的新四军。很不上算的是自己这边折了鲁南8师首任师长王麓水,这也种下了后来8师攻泗城溃败后陈毅单独对该部写信检讨的一段怨由。大致在那46年的5月份,苏皖的备战也全妥,这时华中军区的张(鼎丞)、粟、谭(震林)三军头给华东局并中央一电报,请示在5师的中原大战交火前,苏中不待敌动,可否先行发动对1绥区的进攻。行文寥寥几句,求战请准的热望跃然纸面。这是粟大将甲胄在身,按捺不得马萧剑鸣,欲迳自邀仇会猎沙场。两月后,苏皖就让国共最高领袖都瞩望。七捷中那战几回合手刃仇雠新7旅(皖变中断我军部后路),劲道真的飞快忽如。但和后头的恶斗比起来这才刚发力。此时的华中粟郎用梁启超那辞句结语切得最啐口,唤做:“雏鹰试翼,乳虎啸谷”。
理起前中原军区的事迹来总是欲说还羞。这孤悬敌后的共党区域和南沙群岛那位置还有些相仿。军区也是原不挨边的三股“源流”的兵将纠集后成立,一支是45年9月从湘赣边回撤的359旅,另一支乃王树声45年10月从嵩岳南出的河南军区,最大的一拨还是这创建鄂豫皖根据地的新四军5师李先念。“三山聚义”时组成了各辖三旅的两野战纵队,编余的就分封为三处地区(如江汉)的独立旅。这三股人马分散时都还有些龙形虎步(如那359旅王胡子胜利前夕就已“窜到”粤北南雄县),可捻成一绳后整日价地处一块就只见些争论、妥协,同意、否决。从45年10月“热恋合卺”到46年6月彻底“拜拜”,这种轮回复始的嘴皮子抑或还有会场架少说也干了四次。
中原架构“集团军”的想法最初起于45年11月的豫南桐柏山,那时三伙人都有些混不起走,引发出共同“心声”走到了一块。照先念的自述,中央其时是同意集结桐柏的“三摊”主力(1纵的三个旅,359旅;或再加2纵13旅)东移淮南“小区”的,如真往东开也不过五天即可到达。这些军头“心有不甘”的真正想法到今天稍想也能会意。可若硬要说成全是为了大局或战略方面的理由最终仍定“返回大别山”,这就就要贻笑方家了。中央当时的“南守北攻”战略他的不知道?还要一意孤行南辕北辙?为了牵制“国军”就非得去困守“孤岛”鄂豫皖?若这二、三人真懂实务入局淮南,把这“挂角”的文章做好做足,比如全部恢复什么淮南三、四分区的,不相信那更靠近“首都”的要冲地面就不能更有效地吸引敌人(其实谁人希望“引火烧身”?天晓得)?
再来看后来南返后这搭共军牵吸住的精锐“国军”是哪“八仙”?从大打后共军突围追堵时即时“涌现”的“国军”番号看,频繁围堵的是孙震属下的41、47、72那几支川军整编师;4绥区鄂西土豪武庭麟的整15师;中央军赵锡田整3师、宋瑞珂整66师前后跟趟很踊跃(“赵3”更一路追扑到潼关南);一支“半国资”型的整75在给老宋打下手,搞些搜空捡落的“环卫”活儿。原最担心的桂系48军反倒只玩“蹲守”,根本不参与追击。至于突围后期豫陕边界碰到的那几支胡军番号不应计入,那是你窜到了它地盘上,它守土有责。正史“记载”什么围歼李、郑部“国军”有十二个军(整编师),共卅万兵将。那是当年调处停战时的抄作,要把老蒋的政治名声搞臭,这也值得后人照单引用?即便真有那许多军马,那也是老蒋的多种“私淑”综合,并不专意瞩你,别自“多情”。
笔者有兴趣的是,设若当年前中原共军主力真的抵定淮南,自卫战争的开打会有个什么“苏皖映象”?先说利优。首先可想到的是华中多一主力野战集团(你不看守淮阴仅一个皮旅就多得力),两淮即有实力与苏中犄角列阵,东打西拉,反之亦然。二来津浦南段就可有效破路(实现延安期望于粟部的“占领蚌埠至浦口段”),这又与北线鲁南区的破击遥相呼应,消减陈、宋的义务,使他于战能有所选择或张弛。如此的华东大地,山东上厢能成二军(莱芜大战前鲁东许、王两“镇守使”座下的5、6、4、9四个鲁师曾组胶济线野战军),苏皖下厢亦有二军,这共军“棋盘”两车纵横,两炮发威这是嘛概念?可上下合移过陇海,也可左右跨跳津浦“沟”,不仅苏鲁间大仗好仗照旧打,这两淮城锦绣粮米地也岂能丢?局若能此,这共产党的“生意”可就“板扎”了!
再及弊钝。首先就是“国军”这牵制于中原的七、八个军要北上东开。可料他多数北上的可能性大,一则循平汉路快捷便当,马上能到那吃紧的地方;二则东边皖省的“国军”已嫌扎堆,再去只会增添复杂(它那门户派系总出问题)。这伙到平汉战地有何要紧?我估摸这几撮鸟到不了石家庄(那整3师后来不是从潼关铁运,才到平汉路东的长垣就被“独帅”伏住了吗?)。刘邓当面的“国军”本就不够,几次出击都是劳师外乡(当时刘伯承那几纵单挑战力最强盛,鲁西南那种背水攻坚战也能一次歼敌四个军)。现在不就是多七、八个军嘛,你就那几条破路,总得三三两两来“蹭班”吧?有中央军这种“荤鲜”我更喜欢,正好改善咱的武装(2野的武器一直可怜)。其次弊什么,丢了鄂豫皖?那不是明白事,早丢晚丢总归得丢吗?再之何有?高明或可告我。因此这一计较,共方总体得失相加不为“零和”,有赚头,中啊,还愣着掂量啥?
老中原的这几位后来突围到陕南,又不走了,还要较个“后劲”坚持什么豫鄂陕?把鄂西的15旅又整来了。这时候王胡子不想陪玩下去了,给正职领导一顿猛撸后领着359旅就西进回延安。他把这伙人已经看透,现在的敌我是啥条件,逞什么能限?不是那种才具!这不,一个月后,老中原的“局级”领导先后化装出走,集体回到延安。不过话说回来,鄂豫皖不是绝对不能呆,也不是终究会撤出,事在人为的“胜负手”。但人为的关键在于得其人。设想如果放那林彪或陈赓到那天地,可能有得一爽,可那北边的“活儿”又交谁能趁心?抚掌屈指,思无可想,还是钻进那戏文:高台多少闲狐兔,真正顶用有几人?
清点一下“开局列阵”的收场或发展。合阵的四区。46年8至10月承德、张家口相继失守,国共双方和战政略不可逆转。12月,晋察冀野战军取消番号,聂荣臻踏上“神台”直接料理并余后的三个纵队。西边,11月中,晋绥野战军之主力1纵奉命西渡入陕,准备参与抗击胡宗南的入侵攻延。随后2、3纵队也先后过河加入西北野战兵团,夹河“二摊”终究一体。47年1月,老中原军区突围到陕南、鄂西北两角“落草”的剩余部队相继失败。2月陕南残部北渡黄河抵太行晋城;鄂西力量基本丧失。华东,46年7月中,陈毅为执行中央外线出击计划率山野直奔苏北。兵过徐州遥见陇海下方的淮北战地仗火红,当即发一彪军斜刺里杀入战团。朝阳集小胜后热情高涨即开攻泗县,不想为桂7军一击败北,反导致苏淮战局“打滑下坡”。8月底又失淮北重地宿迁镇,张震的“辕门”搬到了泗阳。9月下旬华中区首府淮阴不守,苏皖全局震撼。李延年部“桂7”迳奔沭阳,张灵甫的74军兵指涟水,苏中一线粟谭军侧背为敌胁逼。这几场仗“国军”方面是纵横驰骋,气势如虹。
陈司令“落荒”后才有工夫跺脚懊丧:本以为这两淮地属早前熟谙的人和地利,料不及孟浪踹进的是“夏候惇的曹营中军”,“庞德”凶悍原就忒难缠斗,这阴毒“张郃”赚袭淮阴更放胆嚣张。山野一军此时真是进有不能,退则蒙羞,正在这“灞上”(沭阳--新安)计较流连。未几,临沂老营又告急。袖了“锐器”(8师)往北回援,怎知败军不堪剧累,被那26师“连环马”驱逐又折一场。这下子老陈终叹将不得人,怅眼望那远处厮杀中浑身是胆的“赵子龙”(七捷后刘帅对粟裕的点评),忆那当年同侪江南的美好时光(陈、宋已闹翻)……46年冬的粟裕真苦于“首鼠两端”,一头是苏鲁边境陈首长的深情呼唤,一再邀他退师临沂计议“托孤”;一头是华中局厚待自己的张、邓(子恢)兄长,寄望着大家伙儿共同奋斗,复局翻盘。12月粟裕只身北赴“灞上”,就在宿迁北的晓店子策划出山野久败终胜的宿北战役,吃进69整师二万人,算是为报答军长“贡献”了一场翻身仗。可抽身之际南线的涟水城就出纰漏,怠慢中74军已兵破城垣。真是好将分身无术,战端两难将就,无奈中翻历过了46年。47年1月下旬山野、华中野终于整编(合)为番号一致的华东野战军。
华野的分合因果关系最复杂,部队源流繁多(其实东北更多,可那伏着个超强势的林总,看不下了说两句,再大的吵闹立马消停平息),折腾的过程也痛苦,写起来就多而且累。分合不仅要符合兵法及自身的条件,也是战争发展和战略区的适时需要,但有时也出现主观人为或错、失误的分兵。这不,47年7月华野在鲁中腹地一分为四,这次分兵就非常主观和唐突,并且其中的一、二支并不得其将材。后经纠正统分为中原放主力,苏北和山东各置一偏师。这回的攻守进退而又两两可为犄角的三方“独统”就极为合理了。华野真正熔成浑然一体,令出一门的战略“集团军”应该是在济南战役之后,这是即将开始的淮海大决战的战略需求,也到了粟裕大器将成的时候,只遗憾来得姗姗而迟。
仍坚持分阵的二区。46年7月,晋冀鲁豫野战军陈赓之4纵率先对晋南之胡宗南整27师攻击,于闻喜歼其31旅。8月,晋冀鲁豫刘邓主力3、6、7三个纵队越过陇海汴徐段向河南出击。之后两支作战集群是渐行渐远,战场距离则越拉越长,战役配合逐渐变化为战略配合。47年6月底,刘邓渡河反攻后进军大别山。8月,陈谢也南渡黄河攻入豫西。中野这两“集群”相隔达几千里。陈谢4、9纵与中野主力会合恢复战役配合大约是在宛东战役前后,此时已到了国共两军要战略决战的前夜。渡江后4、9纵扩成的4兵团又分拨“单干”,从赣入粤明里是加强4野东路,实际想的则是远抄那边陲云南。它这体系还有一个8纵留山西,后来由接手晋省战事的徐向前扩编成18兵团,很完美的结局是这兵团后来随贺龙进成都,因此这“三摊”终聚于西南一局。正所谓:众虎同心归水泊。(称奇的是稍后成立志愿军3兵团也是“三摊”各来一军,即那6、8、9纵队,据说是邓小平有意安排)。
最后话东北。从46年12月至47年4月,这段东北共军最困难的日子就是由这“历史”形成的南、北满间默契的战役配合拖过去的。那些“三下四保”,南拉北打的经典故事就不必述说了。仔细研读战史,计数北满的“下江南”也是四次,而且时在南满“一保”之前而于新开岭战役结束之后,47年11月上旬,林彪调动了北满1、2、6纵从呼兰乘火车绕齐齐哈尔南下大安,想从那更寒冻的地段蹚过松花江支流。惜彼冬冰期延迟,投鞭仍不断流,仅涉过了1、2、4、5、16师这几只“彪”。即便如此,这南攻也下到了四平城郊的公主岭,引发了60、71军莫大的心情紧张(因是头一遭被反攻),拉动围南满的93军、新30师等北上,从而使“一保”推迟。47年5月始到辽沈战役前的东北“三季攻势”中,随着兵力的精锐厚实林彪渐将两相犄角之战演化为“三足鼎立”之攻。那是他把冀热辽程、黄(永胜)两个纵队(后加邓纵)调配为辽西集群,和这“两满”集团仿他那“三三制”班组编法组成“品”字阵发动扫荡进攻(他手下韩、龙那些将领打锦州组织师攻击也用倒、正“品”字队形来“冲泼”)。你说放眼当年“国军”所谓的东北将领,举何人能抵挡这三驾每“口”都有十几万人的“悍马甲车”?在林“大将军王”的智慧勇毅前,又有何样的“党军”、“党国”能够不败?
辽沈、平津大战,东野全军近百万又会聚于林的大帐中候齐听点,统一行动。到了49年秋南望湘桂时刻,4野又分成左东邓、陈(赓)4、15赣粤兵团,右西程(子华)、黄13、14桂黔兵团,中间肖劲光统领12湘鄂兵团(2野3、5兵团为后援),列出“头、腹、尾”跨五省而呼应的蜿蜒常蛇圈敌之阵。这是因为要彻底降伏住这惯于狐兔三洞,历史上又几次全军而退的“党国诸葛”白崇禧,必须毕功一役,不可纵他丝毫机会。孙子说:兵形如水。水因地而制流,兵因地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林彪的这种度势起兵,料敌变阵,分合时有,收纵自如的一整套战场实践为当年共党得天下所受用,也使后世谈兵人长久地咀味咏哦……
老夫子2006年1月底初稿于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