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不只是中国说了算

路透中文网专栏作家 张小彩/文

8月17日，央行宣布允许境外银行参与中国银行间市场债券交易，打开了人民币投资回流的渠道。至此，人民币流出、境外离岸流通、回流的循环路径建成。很显然，这是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关键之举。

但是，人民币真正实现国际化并不只是中国说了算。在国内，人民币可以以政府的权威、通过法律被确定为唯一的法定货币。但在国际上，一个主权货币要成为被普遍接受的国际货币，发挥计价、支付功能，充当储备货币，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还要获得国际社会的普遍认同。

这就好比竞选，候选人必须符合某些基本条件，但是，即使符合了这些条件，也并不意味着自然当选。要成为国际货币，人民币还需要参与国际货币竞争，竞争的游戏规则是“良币驱逐劣币”，与现金的流通规律“劣币驱逐良币”正相反。

事实上，当下中国央行试图努力达成的只是让人民币具备参与国际货币竞争的基本条件。

作为一个国际货币，一个最为重要的先决条件是可自由流动和自由兑换。8月17日发布的人民银行2010年第217号文，正是解决人民币投资回流问题的重大举措。这份文件有一个很长的标题：《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境外人民币清算行等三类机构运用人民币投资银行间债券市场试点有关事宜的通知》。

在这份文件里，人民银行宣布允许境外银行以人民币参与银行间债券市场交易。尽管只是试点；也只有三类机构可以参与，即境外央行、港澳人民币清算行和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境外参加银行；而且交易的额度也必须经人民银行批准，但是这是人民币回流机制拓宽的的一个重要步骤。境外银行由此可以投资中国银行间市场，参与中国金融市场的债券交易。一旦试点成功，业务规模扩大，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增强海外企业人民币跨境结算的积极性，并提高人民币的接受程度。

此前，中国货币当局已经发布多项政策打通人民币走出去并流回来的通道。

推动人民币出境方面，2008年12月开始，中国人民银行先後与香港、韩国、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白俄罗斯、阿根廷、并到、新加坡等八个国家和地区签订货币互换协议。2009年7月，人民银行在上海及广东省的四个城市开展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业务试点。2010年更是大刀阔斧，6月22日人民银行宣布把跨境贸易结算试点扩大到20个省市， 并不再限制境外地域。这使得人民币有了通过进出口贸易走出去和流回来的渠道。

人民币离岸流通方面。2009年9月在香港发行60亿人民币国债，之前已经有开行、进出口银行、中行、建行、交行等5家银行在香港发行人民币债券。7月19日与中银香港签署了修订後的《香港银行人民币业务的清算协议》,与香港金管局就扩大人民币贸易结算安排签订了补充合作备忘录。此举放宽个人、企业人民币开户、转账方面的限制，给香港金融界带来了惊喜，随之多家银行迅速推出人民币金融产品。香港离岸人民币金融产品中心呼之欲出。

但是，犹如修建高速公路，当最後一段没有修好之前，前一段并不会车水马龙。今次人民币境内投资回流渠道的建立，使人民币国际化的通道有了一个完整的路径。尽管只是试水。

与此同时，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也在加速推进。1996年，人民币已经实现了经常下的可自由兑换。近期央行官员的表态和一系列政策也在推进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

在自由流动、自由兑换之後，要成为被广泛接受的国际货币，人民币还要有一个合理透明的价格形成机制，即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要更为市场化，不能过度人为干预。另外，中国的金融市场也要有合理的价格机制和足够的金融工具。因此，可以预见，金融工具和金融市场的进一步丰富、完善，利率市场化，汇率形成机制改革政策将会越来越多地进入人们的视野。

只有达到了上述基本条件，人民币才有资格参加国际货币竞争。但是，能否最终当选，还取决于国际社会的认同程度，取决于世界经济参与成员用脚投票结果。

就目前来看，人民币国际化至少还有几个难以点开的死穴：

第一，政治上的透明度和稳定性。只有具备政治上的透明度和稳定性，才能保证国家公共政策的选择合理、被监督，唯如此，持有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国家才能形成稳定的预期。目前中国的公共政策的阴晴松紧恐怕连我们中国人自己都难以判断和把握，例如经济“刺激”还是“不刺激”，房地产调控还是不调控。事实上，中国公共政策的透明度的提高取决于政治改革的推进，是一个需要假以时日的艰难过程。

第二，央行的独立性。当央行听命于政治需要，受制于其他部门，还在把经济增长、就业、社会稳定排在货币政策目标的重要位置以取代稳定货币目标，并不得不为了救助某些行业和利益集团实施金融政策时，很难有长期的货币政策稳定性，也很难取信于国际货币的投票人。

第三，中国经济结构的缺陷。货币输出国应为贸易逆差国，中国虽为人口大国，市场潜力巨大，但是由于产业结构、分配结构不合理导致内需不足，出口占GDP的比重接近40%，并常年保持贸易顺差。况且，中国的出口企业也多处于产业链的末端，很难有选择计价和结算货币的谈判能力。

人民币国际化的好处自不待言：铸币税，大宗商品定价权，更大的国际政治经济影响力等。但是，主权货币的国际化是一个系统工程，与主权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综合实力密切相关。因此，对人民币而言，国际化前路漫漫。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易纲在接受财新传媒总编辑胡舒立采访时说：“千万不要人家一给戴高帽，就觉得人民币真的离储备货币很近，其实差得很远”。他这话还真不是谦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