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黄帝作为一个文化坐标

[ 来源：第三届黄帝文化国际论坛 ] [ 作者：余秋雨 ]   [ 2010-04-03 ]
我们第三届黄帝文化国际论坛是一个圆满的论坛，很了不得。我觉得这个论坛肯定是成功了，我受到新郑市、郑州市、河南省人民的信任，已经连续做了这个论坛三年的主席，这使我感到很荣幸，这么重要的论坛，我还要参与几次。 我今天演讲的题目，确实带有一点小小的总结性，题目是“把黄帝作为一个文化坐标”。
我们把黄帝看成中国历史上的一个非常重大的开拓者，说成是中国文化的一种权威形象，也有一些地方在争黄帝到底属于哪里？把一个整体性的文化作为一个地方性的分割，这样就可能对黄帝这个伟大的形象有一点点的降低。我们现在面对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是：有没有可能把它作为一个重大的文化坐标？这个比历史坐标还要重要，因为文化坐标是管到今天和明天的。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想开头讲这样几个事情。
大家知道在1911年的时候，中国发生了辛亥革命，不仅推翻了清王朝而且也结束了以前王朝的历史。辛亥革命的闯将当时在武汉，他们终于完成了辛亥革命主要的奋斗目标，在那儿要发布公告的时候，有一个细节非常重要，公告写完了，最后要写年代的时候，我相信这个年代比这个公告本身的内容还重要，震撼了全中国，这个公告什么时候发表的？它的年代是黄帝纪元4609年。这下把大家震撼了，前面讲的我们为什么要推翻清王朝？为什么要举起我们的枪？这个话都很重要，但是它更重要的是提醒全中国人民，我们现在在过着这样一个日子，这个日子是4609年的一个延续。这是第一个，就是表面上一看，他们不要满清统治是要回到黄帝，这是从表面上看，实际内容要多得多，实际上一下子又重新恢复了中华民族的尊严。
这个话怎么说呢？因为辛亥革命是面对当时的中国，当时的中国实在是被列强欺负得太严重了，我们的民族自信心受到了重大的伤害，好多人都在思考中国怎么走？中华民族的前途如何？当时真的让人觉得非常非常沮丧的时候发动了一场革命，但是革命之后会怎么样？还是不清楚。
当黄帝纪元4609年这个日子一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所有的列强，你们这些列强有的只有100多年历史，有的国家只有200多年历史，有的了不起六七百年的历史，你们面对的地方是这样一个地方。所以一下子在辛亥革命这样的一个纪年当中，把中国人的自尊心、把一段历史全部复活了。这就回到我刚才讲的那个题目了，就是突然出现了一个文化坐标。
辛亥革命的英雄们在这个时候突然给中国、给社会提供了一个文化坐标。从这个坐标，我们到今天来说一说黄帝为什么能够成为我们的文化坐标？首先它告诉我们这个文明的年代。这个在当代非常重要，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全球一体化的时代，我们已经进入了几大文明进行比较的时代。这个年份提醒我们，我们是世界四大文明之一，在这四大文明当中唯一没有中断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就是中华文明，这个概念是作为一个坐标一直留存在我们的记忆当中。
我们不必要再根据这个坐标志高气昂，但是由于我们的文明延续了那么多年没有中断，我们有那么多的信心和坐标要告诉新兴的民族、我们的同伴，人们应该怎么过？文化怎么延续？我们更有资格讲，因为唯一的、只有我们的文明没有中断。我前面讲的黄帝纪元4609年，这个现在好多历史学家有另外一种考证，这个是不是很准确？不去管它。基本上有一点是很肯定的。就是我们人类出现在这个地球上大概200万年左右，而人类的文明比较早的发展是6000年，一般说中华文明5000年，黄帝纪元4609年，这就是5000年范畴之内了。那么我们就可以进入到用黄帝作为一个文化坐标看我们的历史。我们下面坐了好多历史学家，我还要说几句这样的话，在我们人类的历史上，有几个文明值得注意它的历史。
第一个文明应该是巴比伦文明，或者是两河文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文明，它的中心就是现在经常出现自杀炸弹的巴格达。这是人类文明最早、最辉煌、最灿烂出现的地方，它的时间按照我的估算大概比我们早，大概是6000年。第二个文明应该是埃及，它也非常早。 第三、第四个文明现在有一点不同的意见，以前很长的时间说是印度，现在根据我们中国的很多考古发现，我们更多的会讲到是中国。这当然也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印度这几十年来对考古兴趣不大，很少看到他们对考古方面的报告，做得也不是很认真，我不太好意思批评国外的同行了，我走过那么多地方、那么多国家，反倒觉得隔壁的伊朗对考古非常重视。我们中国这些年对考古非常重视，发现了很多的东西，发现的结果应该是我们和印度一起成为第三、第四名，大概中国是第三名。第三名不要紧。前面讲到了，其他文明都中断了，只有中华文明还一直不中断地延续到今天。这个文明延续的证据很多，就是我多次讲的，我们今天看《论语》的时候，就像看到前天晚上我们的朋友从乡下寄来的信一样，这个文明没有中断，这个很难、很难做到这一点。
年轻的同学可能会问，我们一直讲的希腊文明也很早，特别是希腊克里特岛上的文明也很早，它怎么挤不进人类的几大文明呢？因为欧洲文明和希腊文明的渊源很深，它为什么没有排进去呢？希腊克里特岛上的文明也非常久远，但是全世界的考古学家和人文学者一直认为，它这个文明是巴比伦文明和埃及文明在海上的结合。后来它自己虽然也有一些改进和创造，但是它不是本质上的原创文明。这样一说的话，就是前面四种文明都属于原创，我们中华民族也属于原创文明，这个原创文明的概念很重要。我在一本《寻觅中华》的书中提到，在20世纪中期的时候中国有一大批学者，包括我非常尊敬的学者，认为黄帝也可能是从巴比伦过来的。
一些非常著名的学者，他们的名字我也不讲了，而且这些学者没有数典忘祖的嫌疑，他们很多是杰出的爱国人士，当时因为看到欧洲和亚洲的一些历史学家认为世界的文明只有一个起点，那就是巴比伦，有好多这样的观点，他们有很多这样的考证。认为黄帝是从天山过来，还是从昆仑山过来的？有不同的争论，而且各有各的说法，这是很好玩的一件事情。
后来经过学者们说明了中华文明是原生的文明，我们不是外来的，黄帝是我们这块土地上产生的，他一定不是来自于巴比伦，我们的黄帝不是来自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我们在郑州讲这件事大家可能会认为是笑话。但是在20世纪初，我们很多大学者都支持这个观点，包括章太炎先生，而且他也做了这个考证，现在按照科学的方法来看是不对的，因为当时中国就没有很科学的方法。
我们是原创性文明，它不是外来的，它后来和其他文明有交流，但是在创造的阶段它是独立完成的。而且在这个文明创造的过程当中，黄帝起着一个引领者的作用。所以我们用最普通的话说，黄帝是我们的黄帝，不是外来的黄帝。这是黄帝文化坐标非常重要的，这个牵扯到一个大问题，我们是一个自生的、原生的、独立的文明。它的创立阶段是独立完成的，和其它四大文明一样。希腊的克里特岛上的文明非常灿烂、非常辉煌、非常悠久，但是由于它是两个原生文明的组合，所以它就没有进入四大文明之列。对于这一点，我们中华文明不仅进入了，而且是唯一一个留存到今天的。
黄帝文化坐标接下去还告诉我们，我们怎么来看待炎帝和黄帝之间的关系，这也是黄帝坐标的一个问题。我们都讲我们是炎黄子孙，毫无疑问谁都知道，我们虽然叫炎黄子孙，但是炎帝和黄帝打仗，而且打得非常激烈，或者说非常残酷。我的一篇散文大家可能看到了，我说我们作为他们的后代，我们拉不住他的衣袖，作为我们共同的祖先他们打架。两个人如果知道，几千年以后有那么多的人把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说是他们共同子孙的时候，他们面对面的表情不知道是怎么样？作为后代，我说这是一种散文化的感觉，实际上我们不要以这种现代的、敌对的眼光看待这种关系。
这两个人都是中华文明的伟大创造者，还有第三个非常伟大的创造者，可能在历史上有些冤屈了，那就是蚩尤。他也是伟大的创造者，很伟大，但是由于打仗打得过于激烈了，连我们的黄帝也努力地把他描绘成妖魔。因为打仗打得太残酷了，不是妖魔我怎么打不过呢？蚩尤的后裔只好逃了，其实他领导的范围很大，这个我们不去管他。我专门有一篇文章叫《蚩尤的后代》去考证蚩尤的后代，向南走，云南和广西一带有很多人自认为是蚩尤的后代，是被黄帝打过来的。我们就讲黄帝和炎帝，这是作为文化我们要关注的观念。这里许多是没有是非、没有善恶、没有对错。
我曾经在论述黄帝和炎帝关系的时候，引用德国哲学家黑格尔的一段话。他说，历史上最重要的冲突，两方面没有是非可言，两种伟大撞在一起了，各自有他充分的理由，这就没法了结了。炎帝和黄帝的战争，最典型的是两种伟大撞在一起了。据我考证、分析，炎帝应该是更早一点。他主要的贡献在于农耕方面，按照现在的语言，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农业学家、农耕学家，最了不起的人。在农耕文明上，好多始源性的发明都和炎帝有关，而且他和农耕文明连在一起，他尝百草，推动和发明了中国的医药学，这都是炎帝。
炎帝也征服过周围的一些民族，他自己也是一个大家长，而且是一位安详的大家长，他觉得我有那么多的创造发明，我让我境内的人民过的非常好，我为什么要服从其他人？这是炎帝的基本思维，你说他合理吗？他是合理的。但是边上出现了黄帝，我曾经有这样一个比喻，如果说炎帝是一个忠厚人的话，黄帝就是一个气吞山河的天赋的领袖，他不完全仅仅是一个农耕方面的专家，牛、马、船、车他都进行了创造发明，蚕丝、打井、用铜做武器都和黄帝有关，我们现在知道这在文明方面做得非常多的人。一个文明要跨入到一个城市的门槛，文字非常重要，这个功能更大的应该归功于黄帝，而且他用铜开始铸造武器，这是跨越文明门槛一个重要的一项，青铜器的出现贡献非常大。
尽管炎帝是一个贡献巨大的、农耕文明的创造者，但是一个更大气魄的黄帝出现了，他把文明狠狠地往前推了一步，按照我们的说法炎帝是好的，但是黄帝更先进，我们用先进这两个字说，他更先进了，气魄宏伟。
但是黄帝为什么要统一呢？这个理由也非常简单，我们现在看起来，他们不打多好，但事实不是这样。文明和文明的群体当时遇到的对手是野蛮，野蛮的力量太大了。如果文明不获得整合的话，是没有力量对付野蛮的。世界上不知道出现多少文明的群落，最后都被野蛮吞掉。所以文明要保持住自己生存底线的话，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通过整合来使自己强大。
黄帝把自己的使命就放在了文明的整合上，这一点炎帝不服从。能够不服从的只有像炎帝这样的大家长，他会不服从，我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服从你呢？他也有他的理由。后者说炎帝“无道”，我们很容易把它误解为炎帝没有道德。炎帝没有不好，炎帝很好，这个“无道”指的是没有顺应天下大道，天下大道就是需要整合了，这就是天下大道。只有整合起来，才能变成一个强有力的拳头，周边无数的野蛮、无数原始的力量才能对付。所以黄帝和炎帝终于打起来了。
拥护炎帝的人很多，力量也不小。但是黄帝一直是在野外游荡的、天然的领袖。我们可以想象两个景象，尽管是我们的祖先。一个是农民在埋头进行着农业科技的发明和创造，老老实实的生活；另外一个是骑在马背上的，在中原大地经常在鸟瞰山河的天然领袖，他多方面的发展文明。所以战争的结果黄帝胜利，炎帝失败，而且不仅是失败，而且死亡了。战争的残酷程度，我们不去讲它了。
炎帝的部落就归黄帝管，就构成了炎黄的组合体。我们就一起成了炎黄子孙，所以这不完全是他们个人的恩怨，而是两种伟大的组合撞在一起了。黑格尔讲这是最大的悲剧、最崇高的悲剧。就是两者各有理由，撞在一起了。如果是小悲剧，一个善一个恶撞在一起，把善打掉以后就变成悲剧了，这毫无疑问是小悲剧。大悲剧就是两种都是伟大的，炎黄两种都是伟大的悲剧，是失败者和胜利者共享的崇高。
这里就出现了一个对我们来说比较陌生的命题，用我的说法叫做“王者归来”，或者“王者何在？”就是当时的这片大地，包括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发出一种天然的声音就是“王者何在？”非常迫切地需要一种统治者。由于我们长时间对统治者还有一种问号，但是大家要知道：守护文明底线的话，非有强大统治者的守护不可，要有庞大的马队、有杰出的统治、有庞大的人口，又有足够的财富，才能够把文明守护住，否则就没有我们现在的一切。
所以为了守护住文明，就出现了“王者何在？”这样一个思维。在这个思维上，黄帝起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作用。他和炎帝的原始大部落的存在意义上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王者有一统山河的雄心，这个王者要选择文明，有把文明进行普及的能力。王者需要有这样的本事，炎帝做不到。炎帝创造的是农耕文明的好多优点，但是要用行政的力量普及这种文明，用行政的权力捍卫这种文明、用庞大的马队守住这个文明，这个黄帝能够做到。而且事实证明，我们庞大的族群能够在这个土地上活到今天，我们这个优秀的文明能够重复到现在，和这个“王者归来”有点关系。
我在一篇文章中讲到，不要用小农思维去看“王者”。大家知道，炎黄以后就是尧、舜、禹，大禹就决定他的儿子要建立夏朝，那么夏、商、周，春秋战国就开始了。我看好多历史学家，在这方面似乎还有些问题。因为大禹年轻的时候为了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为什么晚年的时候要让自己的儿子建立一个世袭制的王朝，你不是成了“家天下”吗？我们很多历史学家这样批评，我觉得这是现代的小农思维。这是两种思维，因为当时文明的底线太脆弱了。
当时世袭制也是这个问题，当然按照规范的情况，我死了以后叫谁来接班？当然是贤者，但是问题是贤者在哪里？每个人都说自己是贤者，没有哪个争夺王位的人说我不是贤者。你说我要继位，那么辨别贤者的机制在哪里？辨别贤者的机构在哪里？你说由自己辨别，那就不合适了，你年轻的时候可能脑子很好，当你垂垂老矣时你有判别的能力吗？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每一次伟大领袖的病倒一定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的恶战，在这场恶战中很可能让文明的底线破灭，破了以后就没了，大家只会把文明丢下，这个损失太大。所以，大禹和他的后代想出了一个简单的办法，用一种简单的、消耗最少的方式完成，这个办法就是世袭。大家不要争了，就让我的儿子做吧，这不是个好职位，我也知道这不是好职位，我也知道我的儿子或者我的孙子脑子不一定好，而这可以通过强化下面的行政班子解决，但是最高职位千万不争了，因为这个消耗太大。一个人生命不过几十年，而且当时人的寿命没有现在长，这样的话每隔几十年就有一场恶战，文明就完全保存不了，所以就出现了世袭的选择。他也知道一旦世袭制度产生，自己的孩子很可能什么时候就会被刺杀，其实命运是不好的，但是他选择了世袭，我们不要简单的用现代思维去想，我们古代的人怎么就“家天下”了？
好好的民主制度不实行，就实行了一个世袭制。当时怎么实行民主制？现代民主制在今天实行起来也比较难，何况在几千年前呢？所以当时需要的是“王者何在？”我们需要一个人，这个人能力、体力都超过一般人，这个人有巨大的奉献精神和远见卓识，而且没有私欲，这个人就是黄帝。如果要理解这一点的话，我倒是推荐好好看一下好莱坞电影《指环王》。大家知道，“王者归来”是何等重要！在群魔乱舞的时代里面出现一个王者，他的权力是何等的重要？这个我觉得可以解放一下我们的思想。我也看到，有些人在写杂文讲黄帝崇拜是崇拜古代的帝王思想。不对，我们中华文明如果希望还需要往前走的话，我们一定要明白古代的文明和黄帝、和后面一代一代了不起的君主是有关系的。
知道“王者归来”这样一个基本思维以后，我们就明白黄帝的坐标给了我们这样一种启发，我们对古代的那种英雄主义的集权和一种帝国规模的行政结构不要一般意义的排斥它，应该说是非常伟大的创造。要不然，为什么几大文明到一定的时候都进入了帝国时代？商量也没商量过。他们经过了无数血的教训，觉得要建立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政治结构和军事结构，才能把文明捍卫住。所以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就是我们这个强权结构，它属于文明的范畴还是属于野蛮的范畴？我们说黄帝的结构属于文明的范畴，这个没有异议的。如果这样，那个集权是对的。当时不集权文明就涣散了，就完全不存在了。
如果黄帝文化坐标这个思维比较明确的话，下面我们以这个坐标来看看黄帝后面所发生的情景，就是把黄帝事业延续下去的情景。历史上有哪些重大的事情，我们可以把它看成是黄帝事业直接的延续？
我认为尧、舜、禹肯定是黄帝事业的直接延续者，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个直接延续的结果是什么呢？是终于到了黄帝所期盼的那一刻，就是禹的后代要跨入成熟文明的门槛，就是夏、商、周的建立。我非常高兴在郑州讲这个话，因为整个的过程，我估计主要的事件都发生在河南省。
夏朝的建立使中国进入了成熟的门槛，这是黄帝所期盼的，他为什么辛辛苦苦地创造文字？那么辛辛苦苦地铸铜？那么辛辛苦苦地打仗？那么辛辛苦苦地保护文明的底线？无非就是要进入成熟文明的门槛。这一天经过尧、舜、禹之后终于到了。这个时间是公元前21世纪，说的具体一点是离现在4200年，我们跨入了文明的门槛。如果说黄帝是5000年左右的话，或者5000年多一点的话，那么我们跨入文明的门槛是4200年，就是公元前21世纪。所以中间有接近1000年的奋斗。由黄帝帮我们跨入了文明的门槛，所以黄帝的地位很高，他把我们推进了文明的门槛。
文明的门槛有些标志，什么叫文明的门槛？一般的标准是第一有文字。第二有引领这个城市的东西。第三有青铜器。青铜器大家说要求是不是高了一点？但是它很重要，因为它和祭祀活动直接有关，和人类的态度直接有关，我们就通过这种种标准来认识文化。好多人都知道我的家乡是余姚，那里有个河姆渡，河姆渡是中华文化7000年，那时候还没有进入文明的门槛，因为那儿没有文字、没有成熟的遗迹，只有一些古陶片，它只能叫史前文明。到公元前21世纪，我们这片土地就跨入了文明的门槛。在这个过程中，生活在5000年前的黄帝起了巨大的作用。我曾经说过，不是我们所有的文明都是他创造的。但是所有在他之前的中华文明都由他汇集了，把这个汇集经过尧、舜以后，我们的门槛正式建立，就开始了夏、商、周、春秋战国。这是我们要禀告黄帝的一件事：就是在您之后不到1000年时间，中华文明终于进入了文明的成熟门槛。
智能大爆发，就是我们有一批智者集中出现在一个时期，他们参与了全人类文明的奠基。我曾经写过，孔子比释迦牟尼还要小十几岁，亚里士多德比庄子大了15岁，阿基米德和韩非子大概只有7岁之差，这些聪明的人怎么全部一起产生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几方面的大爆发分工分得非常细致，我曾经有过概括：印度的聪明人在恒河边上思考着人和神的关系；中国人思考着人和人的关系。所以欧洲后来哲学非常发达，自然科学也非常发达。中国的聪明人对当时的物兴趣不大，对神的兴趣也不太大，我们看孔子，对鬼神兴趣不大，兴趣大的是人和人的关系，分工比较清晰。因为他们肯定当时没有什么文化交流，没有开过什么论坛、研讨会，他们就很自然地在分了。而这个分的结果，带来了我们今天的文化，都不太一样。
由于这样的一个分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由黄帝所创建的这种文明，在全人类文明当中，这种文明没有缺席，而且成为主角，在公元前5世纪前后，这一点我们可以承认。在黄帝之后，马上接下去的另外一件事情是这些智能、这些聪明的头脑，无论是印度哲学家、希腊哲学家、巴比伦哲学家、也无论是波斯哲学家，他们在哪个河边思考我们不去管他，他们思考的再聪明也可能随风飘散，他们想而他们往往不写书，他们往往讲几句话让学生记录。你说学生写，学生也会死亡，他们刻在竹简上的东西往往会毁掉，这又造成了一个问题，这个伟大的智慧如何留存下去？于是中国又进入了帝国时期，这个帝国叫秦汉帝国。黄帝已经做了一种集权的实验，我看到我们这儿有一位学者也写到黄帝已经建立王朝了，他有很多证据。这个研究很有价值，至少我可以肯定他是我们后来遇到的帝国的一个早前的热身动作，他已经知道建立一个文明的权力机构了，但是它是不是王朝、是不是帝国？我们不知道，但是经历过公元5世纪的大爆发之后，那个权力非要有不可了。如果没有的话，这些巨大的成果就会随风飘散。
所以就有帝国了，巴比伦帝国、埃及的法老王为主的帝国。到最后公元前后的时候，印度出现了孔雀王朝。孔雀王朝时间比较短，力量也比较弱。最厉害的是当时东半球、西半球各自出现了一个大帝国。西半球我们都知道罗马帝国，东半球秦汉帝国，或者我们说的更大一点叫中华帝国。有两个帝国很长时间同时存在，压住了这个地球文明的平衡，文明的平衡就是由这两个帝国压住的。就是黄帝以征战的方式来完成文明集权的成熟阶段，这就成熟了。我前面讲到，黄帝早期创建的文明到公元前21世纪成熟门槛已经跨进了。到了公元前后中国建立秦汉帝国的时候，又把黄帝的遗愿以一个更大规模实现了。帝国的作用我前面讲到了，把到那个时候为止的各种各样的智慧、各种各样的聪明、各种各样的创造用行政权力固定下来，用国家的力量使它流传，这个文明就生根了。如果一种文明没有用行政权力加固，没有用国家力量选择，没有用足够的政治机构来捍卫的话，这个文明很快就又不在了。
我们的文化在这点上不要过于自傲我们有多大的力量，哪怕是先秦诸子各种各样的说法，如果没有秦始皇要统一汉字、统一度量衡，没有汉武帝独尊儒术，没有这些政治权力对早期智慧选择的话，它早就流散了。西汉初年弘扬道家，在东汉时候又大规模地引进佛教，这些东西都是以国家的权力对文明进行加固、重组。如果没有这样的国家权力的话，文明就消失了，文明很脆弱。我写过一本书叫《文明的碎片》。文明其实很脆弱的，只有用国家的力量加固了以后，它就存在下去了，我们文化人要明白这一点，就是我们面对古代这种帝国体制的时候，我们不要纯粹抱一种批判的态度，理由就在这里，否则中华文明不知道在哪里。如果没有这种行政权力选择、加固的话，中华文明不知道在哪里。
直到今天为止，我写了一篇文章大家可能看到，我说突然想起秦始皇，秦始皇本来对我们的印象不太好，但是在那儿我非常怀念秦始皇。我几次到克里特岛，克里特岛里发现的文字，谁也读不懂，科学家说也许再过100年我们就能够读懂了。在伊拉克那个也是楔形文字，这个文字能够读懂一点点，不多。考古学家知道，老百姓是完全不知道。我看到古埃及的文字出现卢克索的廊柱上，谁知道它像什么？画的鸟、草。后来明白，他们没有统一的文字。一个地方打败一个地方、打倒一个民族的时候，就不懂得这个文字了，所以历史都没了。如果这样的话，让河北省打败河南省，把河南省的文字废掉了，河南还有文字吗？统一文字，不管用什么方言统一文字，这么大的国家把文字统一起来，直到今天为止哪一个省份的历史都不可能被毁掉，因为我们的记录是统一的，你在那个地方看到那么多文明之后，你真会感谢秦始皇了。
还有后面，我们原来印象不好的皇帝，在文明的力量上也起了很大的作用。我的意思是，早期的这种国家的权力对文明的推动作用不能忽视。因为你看南美洲、非洲，我们都说我们最早可能是从非洲来的，或者南美洲也有很多、很多的文明，为什么他们现在难以留存？就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国家权力，把他们的文明加固、捍护，统一文字就是行政命令，统一度量衡，而且和文化有关的政治比如全国实行县治，由中央派官员到哪个省哪个县，在秦汉的时候实行郡县制，保证中国的统一；实行户籍制，保证国家的有序。这就是国家的力量，对文明群体的一种边界和内部之序的一种梳理和捍护。如果没有这种力量的话，我们的文明在哪里？我有一个比喻，这些东西就像盘子，盘子打碎了水流到哪里？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要因为我们是水就嘲笑这个盘子，这个盘子是重要的。所以有一位新郑的学者写了一篇文章，他用好多的证据证明黄帝已经建立了隐隐约约的王朝。我们说，帝国时期也是黄帝的早期时期，终于在公元前后做到了，而且建立了强大的秦汉帝国。
接下去一定会让我们的黄帝高兴的事情，就是这两大帝国的命运完全不一样。这两大帝国不是秦、汉两大帝国，一个是秦汉帝国，另外一个帝国是罗马帝国，这个历史完全走了不一样的道路。在公元5世纪的时候，罗马帝国崩溃了。但是没想到中华民族得到了兴盛，东半球、西半球的历史改变了，罗马帝国突然变成了杂草丛生的泥滩，而东半球的中华帝国非常辉煌。这就是黄帝作为坐标，延续的一个高峰时代的构建。
同样是两个帝国，都遇到了同样的麻烦。什么麻烦呢？为什么要建立帝国的原因也就在这儿，就是它永远会遇到野蛮的侵袭。任何建立帝国的原因，就是要对付野蛮。建立帝国以后，野蛮就来了，更疯狂了，为什么呢？因为野蛮的力量在周边。第一个是怕把帝国消灭，第二你的兵士再多，你也要防守那么大的国土，那么大的国境线，而我野蛮的力量只要攻击一点就可以把你的帝国打败，所以他们打帝国，而且往往是他们胜。但是罗马帝国遇到的野蛮力量叫北方蛮族，中华民族遇到的野蛮力量是匈奴。汉武帝统治40多年都在打仗，打匈奴，现在世界历史讲虽然汉武帝很累，但是匈奴还比不过罗马帝国所遇到的北方蛮族。匈奴后来是打跑了一部分，到南边和我们融合了一部分，后来也有一部分人还经常地重新起来，重新来打。但是在汉武帝以后，他们大的势力已经过去。这是在研究历史的时候，一个非常有魅力的话题。我们都知道的香港作家金庸先生，80多岁还要到英国的大学读博士。我说，你去读什么呢？他说我要研究一下匈奴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老人家也有这种可爱的题目。匈奴有各种的说法，有的说匈牙利，有的说去别的地方了，说不定我们这儿也有匈奴的血缘。
所以在公元时代西罗马帝国被北方蛮族所消亡，欧洲进入了漫长的达1000年的黑暗的中世纪。中国这儿发生了奇迹般的变化，因为汉人和匈奴打得精疲力尽，最后另外一个少数民族看到你们都那么累了，他虽然摆脱原始社会不久，却统治了北部中国，我们知道是鲜卑族，从长白山出发骑在马背上统治了中国。鲜卑族遇到两种选择：一个是我们骑在马背上，我们能管理的是牧场，能管理的是牧民，所以中国被我们统治了，我们要有效地管理。这里面只不过比较温和的是把汉人赶走，残酷一点的是把汉人都杀了。第二个选择，我们虽然是军事上的胜利者，但是还要尊重农耕文明。一尊重农耕文明就不对了，我们要学习均田制，我们要成为汉文化的学生，我们是军事上的胜利者，而且在文化上却是学生。你选择哪一个？入侵的北方民族没有学习罗马帝国，这是毫无疑问的。这儿的鲜卑族作出了后面的选择，这个选择非常重要，所以一个年轻的皇帝33岁就死了，当政8年，因为他的祖母活得太长，他虽然当政8年，但是管得非常好，他就是拓跋宏。
拓跋宏做的事情很惊人，他当政8年规定了几个秩序：第一，统治者不能讲鲜卑话，全部讲汉话。谁讲鲜卑语的话，30岁以上的官员批评，30岁以下的人撤职。第二，不能穿鲜卑服装，穿汉服。如果哪个官员在首都还穿鲜卑服招摇过市的话，记录在案。第三，把首都从山西大同迁到河南洛阳。第四，以后你的出生地，你的家乡填河南洛阳，鲜卑族籍贯就是河南洛阳。第五，鲜卑贵族必须与汉族通婚。这几条规定可以说在鲜卑族中引起了很大的议论，他们显然认为拓跋宏是数典忘祖之辈。但是拓跋宏觉得文明要往前推进，鲜卑要往前推进只有这样。虽然他死后，鲜卑族还有很多的斗争，但是历史仍在往前推进。
由于时间的关系我不能多讲，但是有几个还是能够说出来：一、唐王朝建立的时候，我们发现唐高祖的血缘一般是鲜卑，唐高宗他妈妈是鲜卑，太太也是鲜卑，所以一个小小的民族把自己的血缘输入了一个伟大的王朝，你说他失败了吗？没有失败。二、中华文化不但得到了保存，得到了弘扬，而且得到了新的发展。因为我们诸子百家文化好是好，但是缺少一种大气，我在这儿讲大家不要怪罪了，孟子的学说、老子的学说、孔子的学说、庄子的学说虽然好，但是缺少建立大唐帝国这样的气魄。这种文化添上什么东西才能变成大唐帝国呢？添上一种草原上的雄风，添上一种马背上的气魄，添上一种天苍苍，野茫茫的背景，这是鲜卑族带来的。将这个文化一下子注入了汉文化，这个宏伟之气就出来了，这时候大唐就在眼前了，这一点我觉得非常重要。这又从根本上改变了东半球和西半球的一个平衡，我用一个简单的数字可以说明，在公元7世纪的时候，罗马城的人口不超过5万，当时欧洲很多城市人口5万就差不多了，长安城内就100万。丝绸之路上的长安和现在的洛阳都成为世界之城，长安和洛阳之外还有两个，现在的成都和扬州当时在唐朝都非常厉害，都是世界性的城市，这完全改变了命运。
帝国在那儿已经崩溃了，在这儿已经得到了特别的弘扬。而且更惊人的是，汉文化是不错，你想鲜卑人也要做学生。但是应该承认，鲜卑族这样的雄风真的有力地推动了汉文化，连长安的设计师于文凯也是鲜卑人。而且鲜卑也有好处，像孝文帝拓跋宏这样的人，他年轻也知道自己没有文化，自己的民族也没有文化，汉民族很有文化是我们的老师，但是我既然可以拜汉文化为老师，也可以拜印度文化为老师，拜希腊文化为老师，把印度文化也融入到了鲜卑，把它融入到山西大同，然后进入河南、进入洛阳、进入龙门石窟。这个让我们感觉到唐代不仅有汉族文化，有印度文化、希腊文化、东亚文化全部融合在一起，这就成就了伟大的朝代。这是我们说黄帝的后世吧，黄帝之后的一个让我们扬眉吐气的事情。当时的文化主要的文化坐标在中华帝国，肯定是这样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之后，后面的整个历史不管是五代十国一直到宋代，中国一直引领着世界文明，而且一直是无可置疑的制高点。那个时候是非常了不得，直到鸦片战争之前20年中国的GDP还是全世界的30%，这是非常厉害的。哪怕是我们汉族人有时候觉得不太行的元代也是气壮山河，马可波罗写的是中国元代，不是其它朝代。所以可见中国这段时间的历史是非常辉煌的，以黄帝来看，黄帝作为文明的开拓者他是感到非常欣慰的。
当然历史有一种逆反，就是长期在黑暗当中生活的人，他对黎明的敏感和对黎明的论述可能比长期都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人要更深刻。欧洲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以后，他们对人的发现，他们对人要摆脱黑暗的诉求，他们对要摆脱非人生活的愿望，形成了文艺复兴这样的大潮，形成了宗教改革这样的大潮，这一切在我们中国都没有发生。中国因为日子过得太好，尽管内部也有一些战乱，但是日子基本上过得比较好。
我这样简单地说说，就是说明以黄帝作为坐标的话，由他创建的中华文明后来经历的几件大事是可以给他禀报的：我们按照你的意思，什么时候跨进了文明的门槛；什么时候，也是按照你的意思建立了文明的帝国；什么时候，这个帝国在全世界变成了唯一的制高点，是地球的骄傲。
所以我设想如果我们设立一个黄帝大奖，我们将颁给历史上哪些人？我们会颁给尧、舜、禹。如果最严格的表述，尧、舜、禹都可以获得。因为他们直接推动了夏、商、周的建立。然后我们会颁给诸子百家的领头人物孔子，因为他把个人的智慧变成一个国家的智慧，这是非常了不得的。我们也可能会颁给汉武帝，因为他保住了一个非常辽阔的疆域，使这种文明能够比较安全的向后延伸。我们其实还可以颁给孝文帝，他免除了中华文明的一次灭亡，然后把中国快速地推到了历史上最辉煌的唐王朝。当然，在唐王朝建设过程当中起着极大作用的唐太宗，似乎也可以得到这个奖。这我开玩笑讲。如果要颁一个黄帝大奖，能够让黄帝在天之灵得到安慰的话，这些奖黄帝会非常满意，而且也是我们不断需要纪念的，这个名单很多，其他人算二等奖吧。他们真是创造了中华文明非常了不起的艰难的辉煌。
中华文明从元代开始比不过欧洲了，开始衰落了。衰落的时候，我们在19世纪发生了一场让我们的祖先感到汗颜的较量。我可以想象，黄帝的在天之灵，在整个19世纪都非常难过。他都没想到中国会这样。你说过去华夏土地也有过很多战争，但战争的结果华夏文明还是占一个主导地位，而且华夏文明的范围拓宽了。比如我前面讲到13世纪元代的时候，蒙古军队把我们的版图拓宽了，也非常了不起。一方面使我们中国实现对新疆、西藏、云南的统治，西藏我们有效统治在元代开始，元代也不错。
我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这个和我们河南也有关系。中华民族几乎要灭亡的时候，天上的祖先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来提醒我们，“你是谁？”我指的是什么？就是我们安阳甲骨文的发现，这太神奇了。八国联军包围了北京，当时北京团练大臣王懿荣发现了甲骨文，当时时间上正好是八国联军要问鼎北京的时候，事实上是民族的万幸，由他发现了这个，我始终认为是上天的提醒，让大家知道你是谁，让大家知道中国人有过一个伟大的古代，甲骨文的发现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商代，由商代文明可以看到甲骨文里夏的情况，商的情况我们了解得非常清楚了。我前面讲到，对商的情况连孔子也不了解，孔子也只是猜猜而已。但是我们那么清楚地了解，因为我们发掘到的是商代的皇家档案库，发掘的时候就是中华民族差不多要灭亡的时候。
仅仅过了几个月，好象我们的祖先还觉得不解决问题，觉得没有足够的提醒，仅仅过了几个月，敦煌的藏经洞又发现了，让我们看到一个唐代。就是说，中国即将灭亡的时候，商代和唐代同时被发现，我始终觉得这是黄帝对我们的提醒，让后代知道你是谁？这个大家不要小看，真的是提醒了我们。
第二次提醒就很奇怪了，大家知道第二次提醒是什么时候？每次大灾难都有大发现。第二次大提醒是文革时期。文革让我们触目惊心的事情是全国废学，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文革的研究家没有认真地讲。我想100年后，这是一件大事。因为中华民族4200年前跨入文明门槛的以后，没有在非战争的情况下全部停学。老师是谁？农民是你们的老师。现在看起来很可笑，这个延续了20年，年纪大一点的朋友都知道城市里面留的是老人和生病的青年人，可以勉强在城市里面。法国大革命时期也出现了很多暴动，但是没有废学，所以法兰西文明没有中断。幸好1971年的时候，由周恩来挂帅全部复学，编教材招生，当时招生还不是恢复高考，这是后来全面恢复高考的一个热身推动。所以前面的废学实际上只有5年，当然还有好多人还在农村，学校都开始办厂了。
差不多在文革当中我们中华文化要断的时候，就像八国联军包围北京的时候一样，重大的考古发现排着队一样出现，河姆渡、马王堆、兵马俑、妇好墓都是世界顶级的发现，都在这个时期一起涌现，我觉得又是我们祖先对我们的提醒。我当然不是从一个科学的角度来看，我是从一个文学写作者的角度看，又是一个重大的提醒，让大家想想你是谁？你曾经从河姆渡走出，你曾经拥有像秦始皇兵马俑一样的阵仗，汉代的马王堆和秦朝的兵马俑连在一起，让我们知道秦汉帝国是怎么回事。
再往回走让我们看到重新发现了甲骨文的规模，看到了那么多的玉器、青铜器，比秦汉记载还要完整，一个非常灿烂辉煌的古代就出现了，出现在什么时候？出现在文革灾难之中。文化是什么？黑暗中的光明。这就是黑暗的光明，就像甲骨文的发现。
所以我认为为什么黄帝或者和与黄帝连在一起的我们古代的祖先，他们是一个永恒的文化坐标呢？就是他对这个民族有一种永恒的提醒一样。即使是巧合吧，那也是祖先的一种提醒，这既是巧合也是祖先的一种提醒。所以我们现在生活在当代，至少有几点要让我们觉得能够增加信心的，一个是我们的文明那么久远，我们唯一没有中断，所以我们有不让文明中断的唯一性的经验，这个经验其他民族不具备，就是不让文明中断的唯一性的经验。也正因为这样，我到耶鲁大学、哈佛大学讲课，讲我们不中断的原因所在？就是有不中断的唯一性的经验。
第二不仅仅是不中断的经验，而且有建立长时间辉煌的经验。长时间的辉煌，从公元7世纪开始。在欧洲漫漫中世纪长夜的时候，中华文明一直保持着辉煌，一直到现在。这种辉煌是文明的辉煌、生态的辉煌。我给几个朋友讲，我们的历史学家，你们不要唯一的从军事上的胜败和朝廷的废建上看待辉煌，这是古代史官的方法，你们搞错了。宋代打不过北方的少数民族，我们好多历史学家现在还觉得非常难过，流着眼泪写这段历史，真的搞错了。如果按照文明的延续，如果按照生态的话，生态很好。你们不能按照朝廷的变更来讲文明的延续。我在饭桌上讲到，宋代是唯一不杀文化人的年代。它有规则，本朝不杀提不同意见的文化官员。几百年基本做到了，只有两个例外。后面的皇帝有点糊涂，只有两个例外，其他做到了，这个朝代非常了不得。我们不能按照文化的身份、文化的生态来判断，漫长的时间里中国的文化一直不错，这个文化包括生态。生态是两方面，所谓文化就是精神生态和生活生态这两个焦点，文化延续的一直很好。第二个我们有长时间保持繁荣的经验。
第三，当我们遇到最大灾难的时候，遇到最大危机的时候，我们总能获得古代辉煌的提醒，而且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接受这种提醒。就凭这三点，我想我们在今天应该有信心，而这一些的起点都和黄帝有关。
我再重复一遍，虽然中华文明不全是黄帝创造，但是它是我们中华文明建立阶段的一个中和者，因此又成为一个主要的代表者。所以我们讲黄帝的时候，已经不仅仅讲一个具体的人了，而是讲一种开创和守护伟大文明的力量，他使这种文明一直延续到现在，所以对这种文明我们要非常地珍惜、非常地崇敬。
我是昨天才从香港赶过来的，这几天香港大学聘请我做教授，我在那里讲课。香港书店有些非常糟糕的书，就是我们这儿不知道谁写的，就是我们这儿乱七八糟的一些人。有一本书的名字叫《来生绝对不做中国人》，是一本反华的书嘛，我翻都不翻。我第二天讲课的时候，我当着那么多学者讲我说我为这本书感觉到可耻。你知道历史吗？你自己受到一点小小的委屈，和这伟大的5000年的传承来讲，在中国那么大的发展情况下，真有那么多人整天用非常奇怪的方式诅咒，非常糟糕。
我想今天我们在座的有好多是青年学生，我要给大家讲这个意思，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爱国，就是人类到现在非常不容易，人类要战胜野蛮，非常的不容易，我们现在看到恐怖势力的侵袭，这就是野蛮。我们能不能成为文明的捍卫者？在这个意义上汉武帝是我们的光荣，不要说我们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来生再也不做中国人。我说就凭唐诗这点来生也要做中国人。我有一次在中央台白岩松的访谈上讲过，很多年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当时你为什么不出国？因为我出国的条件很好，至少当时我的英文讲得很好，现在没法比了。他说当时你年纪又轻为什么不出国？我当时就讲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过去非常伟大，近几百年受尽屈辱，突然有一个机会改变自己的希望。这个故事如果发生在南非或者非洲，我都会赶过去看看；正好发生在我的父母之邦，我怎么舍得不去看一下？
当时我的祖母问我，秋雨，你不出去是不是怕给奶奶送不成终？我说不是的，我说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在这个村庄是一种好事，第二个是你也可以留在这个村庄，我问奶奶你怎么选择？这个村庄现在基本很糟糕，你可以离开也可以留下来，我当然不可能离开了，祖母说这真是我的好孙子。我并不排斥出国，我自己也经常出国。但是，我以此来表达我们所在土地上的重要性。昨天晚上我还讲，好多人都以为好多年在国外对中国做出评论的人非常重要，我说恰恰相反，在这块土地上埋头苦干，给中国物质、精神、文化的人非常重要。
如果到河南的话，当然河南更重要，我讲文明的时候我们都强调爱国。我强调的是，世界文明当中唯一没有中断的文明，我们有权捍卫它。我讲河南的时候也是如此。我不是过于强调一个地方要过度地宣传地方文化，因为中华文化在于它的整合而不在于它的风格。但是河南这个地方重要在哪里？刚才主持人讲到，我在中央台讲的时候讲过这样的一句话，看这个地方的文明度，就看它有没有变成国都，文化也整合了，国都很重要。
过去的时候，大家在评论中国有多少古都。有八个古都被全世界确认，八个古都有一半在河南，这一点的话，就说明我们不要过于自豪，我们的责任就很重。中国漫长5000年历史，8个古都一半在我们这儿，我们的责任太大了。所以希望河南，包括郑州，如果商代前期有更大的发现、如果夏朝有更大发现的话，可能和郑州是脱不了干系的。如果我们能够保护好我们的历史文物，能够在历史文化上做出大事情来。在我的演讲前，河南日报访问的时候，我就讲到：河南再恢复历史文化高贵雄伟的时候，不要做些琐碎的事，要做些大事。我会远远地、静静地一直仰望着河南。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