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记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5:27:32
端午的记忆

 

小时候,每逢母亲备好糯米,磨好黄豆粉,从集市上买回几扎叶面宽大的箬叶,我就知道端午节快到了,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母亲为我们包出清香可口的粽子。

端午节的头天晚上,母亲把叶子放入水中浸泡,第二天一早就打发姐姐用刷子把箬叶的两面都刷洗干净,再吩咐我去砍几张叶片大而长的棕叶来,放入开水里煮一会儿,以增加棕叶的韧性,用来捆扎粽子。她自己则准备好柴火,淘好糯米。

开始包粽子了,这对母亲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母亲先把棕叶固定好,然后拿起两张箬叶,光滑的一面朝里,头尾相叠,从中间对卷出一个圆锥体,接着用勺子往里面舀糯米,再用筷子插紧,用手拍紧压实,折叠上口的叶子成三角形,最后用棕叶捆好。母亲动作娴熟,在她灵巧的手中,粽子转瞬之间就在梳散开的棕叶上结满了,棱角分明。母亲说,这叫“羊角粽”。她还一边包一边给姐姐讲解示范如何包粽子。在老家,包粽子可是考验女人是否能干的一项重要内容。

那时候我还小,母亲总是不让我动手包粽子,淘气的我顾不得母亲的呵斥,动手学着包起粽子来。可我不是没有压紧,就是捆扎的形状不对,总是不令人满意,包了几个也就兴味索然。一旁的姐姐笑我包的是“狗头粽”。我不大服气,赌气地说,我自己包的自己吃,管得着么。

粽子包好后,放入大锅,加水浸泡,然后煮。到了满屋飘起粽香的时候,就把粽子从锅里捞起。解开箬叶,香味扑鼻。用筷子夹了粽子,放入碗里滚上白糖、黄豆粉后再吃,真是香甜爽滑。

我包的那几个“狗头粽”,不是下水就散了,就是箬叶松了,糯米夹在箬叶之间,没个形状。这时,母亲就把那些松了、散了的夹到自己碗里,而把那些包得好的放在父亲和我们四姐弟的碗里,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吃相,母亲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箬叶包的粽子煮过之后,放上几天也不会坏,吃了不会坏肚子。俗话说,“热糍粑冷粽子,不吃的是空子(土家族语言,傻子的意思)”,说的就是冷粽子更好吃。老家人称五月初五为小端午、五月十五为大端午。这段时间里,各家各户都有粽子吃。左邻右舍来串门,母亲乐于拿出粽子招待,大家边品尝边唠叨包粽子的心得。虽然各自家里都有粽子,但换着吃似乎更香甜。当我背上书包上学去时,母亲会让我带几个去学校吃,还嘱咐我给要好的伙伴也尝尝。有时放学之后,我会把粽子埋入红红的炭灰中烤着吃。当外面的箬叶烤焦后,里面的糯米肉被烤得黄黄的,外脆内松,吃起来又是另一番香味了。

在我们老家有“打端午”的习俗。定了亲事但未成婚前,男方家每逢端午节,就要带些礼品到女方家去“打端午”。哥哥定了亲事那几年,母亲除了准备好一块“礼行”(几斤重的猪肉)、几斤包谷酒、几把面条,以及给我未来的嫂子买一套衣服等礼品外,还要多备些粽子,从煮好的粽子中挑选两提个儿大、形状好看的让哥哥一起带到他丈母娘家去。等到哥哥回家,母亲总会一再追问女方家吃她包的粽子时,说了什么没有。哥哥说,丈母娘家说我家的粽子个大呢。母亲又会接着追问,直到哥哥回忆老半天才想起还说过我家的粽子米白,包得紧实,咬在嘴里不腻不软……那时,母亲的脸上就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样的端午一直伴随着姐姐出嫁、哥哥成家另过。后来我进城工作,每到端午前夕,母亲也不管我要不要,总会托人给我带来一包粽子。我说现在外面买得到,而且里面包有腊肉、红枣、花生、葡萄干等馅,各种口味的都有,就劝母亲不必再包粽子。母亲听了喃喃自语:外面卖的哪有自己包的好吃。

等我成家后,母亲渐渐老了,也许是觉得力气不够,也许是懒得麻烦,也许是听从了我的劝告,总之,再没有自己包过粽子。姐姐给父母亲送的粽子,他们也只是尝尝,似乎对粽子失去了兴趣。直到前年母亲去世后,过端午的习俗在我家是渐渐淡了。

今年端午节,女儿吵着想吃粽子。我和妻都不会包,就从外面买了几十个,有好几种口味。看着女儿狼吞虎咽的吃相,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也尝了尝,但无论何种口味,都远不如母亲用纯糯米包的粽子香。

端午的记忆,永远属于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