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钱伟长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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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钱伟长校长

2010年8月5日   14:朝花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作者:葛红兵

  葛红兵

    我1998年底来上海大学,是得益于校长广纳贤良、办研究型大学的教育教学思路,第一批按特殊政策引进上海,进上大的人员之一。

    没有校长的思路和胆略,我来不了上海。那个时候,国内的人事政策、户口制度等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放。

    多年来,我一直是带着这种感动的心情在上大工作的。

    到上大以后,跟钱校长有过几次接触。

    一次是刚进校的时候,钱校长找我谈话,他有找青年教师谈话的工作惯例,钱校长找我是想知道,我对中文系现状的看法,相对来讲上大语言学和现当代文学比较强,两个里面重中之重放在哪个学科好?等等,我当时刚来,情况不了解,说得不多。多数是在听他老人家谈,印象深的,是他谈到什么是大学学习的问题。他说,大学学习,教知识当然需要,也有用,但是,更重要的是要通过教知识,给学生调查研究、收集资料、分析资料和逻辑思维的能力。当时,我还没有教学经验,但是,他的这个观点启发了我,我后来开门上课,上研究型的课,获得了一点儿成绩,创造了单门课程选课人数过千的记录,还获了教学奖,跟钱校长的这个启发是有直接关系的。

    他还谈了他对上大的设想,对中文系学科建设的设想,听了校长谈话,才知道我们应该有多大的雄心,应该有多大的抱负,没有听校长讲话,心里没有宏图,根本想不到10年后今天,我们就能有两个博士点、有博士后流动站,当时,就觉得我们很低,埋头教书就好了。

    和校长谈话,还有一条印象深的,是他谈很多国外的情况,激发了我去国外访学和合作研究的欲望,本来是以为研究中文是无需出国的,但后来我去剑桥大学、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都和这次谈话有关……

    跟钱校长的第二次接触是听他讲演,他讲的是一个人类学课题,他用语言学等综合方法来考察契丹族起源、发展,考辨其迁徙路径,等等,一个数学和力学专家,能有这样精神的人类学研究成果,让我吃惊,校长的这种研究方式,开启了我的思路,对自己要有信念,人心要大,学问也要大,要有民族、国家的指向,不要受所谓专业的限制,专业本来都是通着的,是后人自己做了牢笼。

    最深入的一次谈话是我从剑桥大学回来,那是2004年秋天。我听说他老人家身体不好,就想去看看他。过了一个月左右,他同意见我。

    知道他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接见很久,所以,原本也没想到要具体谈什么,只想看看他,10分钟也就可以告辞了。但是,见面后他劈头就问:你觉得我们中文系现在怎么样?我当然说好话,他老人家关心的事儿我们真是尽力了,再说,我们的确也有很大进步。但是,他反问:是这样吗?我们跟复旦比,怎么样?我们赶上了复旦没有?

    我就噎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

    当时,大不列颠学术基金会资助我到英国访问一年,加上之前我在新加坡、法国的经历,我在国外的研究和讲学经历给我很多想法,包括对中文学科的想法,在英国的时候,我感觉,未来的高校文学教育,可能应该以“创造性写作”(我们翻译成 “创意写作”)为主要方向,这是中国文学教育改革的大方向。而我们现在的大学文学教育是明确告知“不教写作”、“不培养作家”的,这个体系教语言、教文学史、教文学理论,但是,就是不教文学创作本身,不教创造性思维和写作。当时,已经有中文系学生找不到工作,跟文化产业、创意产业不衔接的弊病发生,我觉得,这是一个征兆,说明整个中国的高校文学教育都要改革,中国的高等教育中的文学学科应该有一个大检讨。

    我就开始说这个,他听得很仔细,追问不少细节。

    那次见面,我感到校长身体不错,思维敏捷,心里的石头就放下了。

    三天后,他的助手徐老师来电,说校长要我写个报告,要我把对中文系教育教学想法整理成文字写给他。我赶紧准备资料,收集数据,写了一个稿子交给他。一个星期后,徐老师来电,说校长批转了我的报告。尽管当时的报告只是一个观念报告,没有任何具体的措施和规划提出,校长的这个态度却让我感到抱愧,我是觉得我说了一件本来跟自己无关的事儿,而校长却把它当做大事儿批转。

    后来,在学校、学院、系相关主管领导和同仁的大力支持之下,我们逐渐扩大了工作,如今我们上海大学创建了全国第一所创意写作中心,创建了全国第一个本科 “中国文学创意写作平台”,我们翻译和编写了大量资料,现在一套教材已经编写完毕,我们还开设了两门创意写作实验课程。我们中心对外,和美国一所高校建立了长效合作机制,对内,和影视学院建立了合作机制,明年要开一个国际会议,同时办高级研修班,等等。

    可惜,我们还没有做好,还来不及拿出真正过硬的成果讲给校长听,校长关心的问题,我们还没有自信给出答案,校长就已经过世,校长看不到我们的进展了。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