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纪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0:14:28
1. “热烈”欢迎
2. 雨中上野
3. 歧阜之行
4. 银座街头
5. 体验日本
1. “热烈”欢迎
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的时候,是下午,天气一直有些阴沉沉的。经过繁琐的入关手续,坐上开往上野站的京成SKYLINE时,小雨已经开始下了起来。车窗外,起初是乡野的风光,小路上推着自行车驮物的行人,和国内颇有些风格类似的小房子容易让人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地,建筑多了起来,带汉字的招牌令人颇感亲切。到最后,夹道两边是连排不断的建筑----已经进入东京市区了。
天气不好,到达上野站后就没多逗留,直接打车去了旅馆。旅馆在文京区,小石川后乐园附近,并不多远。大堂接待员英语一如预想的糟糕,好在事先打好了预订文件,还算比较顺利地拿到了房间的钥匙。
到了房间,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虽然知道日本的东西素来小巧, 但这房间实在是MINI得有些可爱了, 顶多只有美国旅馆房间的一半大小。原来看到一天7000日元左右的价格感觉还不算贵,现在才知道如果按照单位面积来算,也不便宜。不过比较干净整洁,在飞机上熬了十多个小时后,还是很让人感到亲切温馨的。简单洗漱后,便准备休息,缓解一下旅途的疲劳。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天黑了下来,窗外的小雨若有若无。在飞机上勉强吃的东西早消化完了,便下到大堂要了张附近的地图,准备找个吃饭的去处。原先吃过几回生鱼片和寿司,不太对我的胃口,因此遇到日餐就能免则免了。后来在Orlando时,在一家日本餐馆吃过几回所谓正式的日餐,也是不敢恭维。虽然窗外的池塘里放养着成群的锦鲤,景色很美,但愉悦了眼睛的同时却对不起自己的中国胃,故对日本饮食没什么好印象。到了这里,估计也只能先拿麦当劳添添肚子。问了接待员,附近刚好有一家,便拿了地图,沿街行去。
和在别地一样,麦当劳的金色拱门招牌明明晃晃,打人眼目。刚要推门进去,忽然看见旁边一处不起眼的门口上写了“香港饺子馆”,不由得喜出望外。进去后,发现居然不是香港人而是北方人开的,更是高兴。看了眼菜单,却是多数都针对日本人改良了,决定还是就来饺子吧,这个估计怎么改味道也不会差了多少。问了一下份量,看起来也是改良过的,想来对自己不够,就要了两份,一份煎饺,一份水饺。饺子味道还好,经过长时间飞行后能有象点儿样的中国菜来慰籍一下脾胃,已经颇让人感觉人生的美好了。价格也不贵,加起来才800日元左右。当心满意足后步行回旅馆时,街道两边毫无特色的建筑也显得可爱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醒来的时候,头脑还因为时差的关系不是很清醒。雨大了好多,打在窗户上淅淅沥沥的。想起冰心笔下的“檐下雨声,纸窗月色”,还真有点儿前半句的味道。从床上刚刚起身,忽然感到房间晃动了起来,不由得心下吃惊。日本产品不是以质量著称的吗,房间小也就小了,难道还不结实,睡了一个晚上,就能给睡散架了?!
凝神片刻, 发现这晃动并没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反而越来越小, 归于平静了。见房子和床都没有被我的重量压垮, 也没有人跑来砸门向我要赔偿, 心下放松了许多。随手打开电视, 却见里面正在现场滚动播报----石川县发生7.1级地震, 1人死亡。原来如此!
身处10楼之上, 却碰上地震, 忐忑心情可想而知。瞄了瞄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以及其间窄窄的街道, 感觉还是呆在这靠近顶楼的位置要安全得多。再看到街道上持伞而行的行人们, 步伐依旧从从容容, 心下不禁有些惭愧, 也颇佩服这个民族被地震训练出来的神经。记得周作人在《东京二三事》中提到的源觉寺就在附近, 刚好也打算去百货商店买点抹茶, 于是便下到大堂, 从前台借了把伞, 出发了。
源觉寺是那种所谓的淫祠, 供奉的“魔芋阎王”也该算作是那种不入正典但颇灵验的本地神灵,一度香火颇旺。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 现在的源觉寺是以举办鬼灯市出名的,也是个旅游的景点。来到它的门口,才发现如今源觉寺的入口已经深深夹在两栋高楼间了。因为是周日上午, 又在下雨, 里面冷冷清清的, 不见半个人影。逗留片刻, 便离开了。
在店里买抹茶又是一段比较痛苦的经历, 好在通过英语,手语加写出来汉字, 最终还是买到了。回来路上, 到了昨天过门不入的麦当劳, 安抚了一下有些不安的肠胃。回到旅馆, 便一直希望老天开眼, 雨不要这么大。大概是心诚则灵, 过了中午, 雨小了许多, 总算可以出去了。马上出发, 目的地自然是----上野!
2. 雨中上野
鲁迅的《藤野先生》中一句“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为上野及其樱花打开了名气。我来得不巧,早了些,未到樱花全盛的时候。不过每年在DC樱花节上,看到的都是灿若云霞的绽放风姿。在雨中观赏含苞的上野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入口

日本的各项民俗活动往往都带一个“祭”字。在官方发的小册子上,“祭”解作“Call For Spirit”,即呼唤神灵。传统的神道教信仰万物有灵论,有八百万神灵之说。而各种民俗活动,则是与这些神灵的沟通仪式。这种颇有点原始味道的神灵观,是日本民俗活动的一个特色。
水总能为景观带来灵气,上野公园内的不忍池和鹈之池即是如此。不忍池以其荷花出名,夏天是好时节,这个时候只能看到满池残叶。在这片水面上,终年栖息着大量野生的黑天鹅、大雁、鸳鸯、鸬鹚等水鸟,共有十三、四种,五、六千只之多,在都市中闹中取静,另有一番闲适意味。
不忍池

不忍池边

餐馆

沿湖边行去,早开的樱花绽放路旁。上野的樱花分布很广,除了各处的零星点缀外,很多道路两旁花树成林,成了名副其实的樱花大道。虽然春寒未尽,衣裳犹重,树下已有不少赏樱野餐的人。
樱花

上野不只以樱花出名,它算是东京的人文荟萃之区。上野公园里,集中了包括了国立西洋美术馆,东京文化会馆,国立科学博物馆,东京国立博物馆,动物园等文化设施,和DC的National Mall有些相似,是人们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国立西洋美术馆

国立科学博物馆

旧因洲池田屋敷表门

野口英世像

清水观音堂是上野公园里的一个颇有历史的景点,建于宽永8年(1631年),是模仿古都京都的清水寺建造的,供奉千手观音。这里每年举办的“人形供养”活动,很是有名,主要用来超度家中不要的人形(玩偶)。按照万物有灵论的传统,日本人认为在家中呆长了的人形(玩偶),沾了人气,会有灵魂,不能随便弃置,因此需要一个正规的仪式来超度。
清水观音堂

上野大佛也建于宽永8年(1631年)。本来和镰仓大佛一样,为全身像,但在1923年的关东大地震中损毁。后来,二战中身体被熔做武器,今天就只有脸部可以供人参观膜拜了。



神社是神道教的祭祀场所。按神道教观点,万事万物都有相应的神灵,而伟大的人物死后也可以成为神(让我想起了冯梦龙三言中的《任孝子烈性为神》),供奉在神社中。从某种意义上讲,神社和过去国内四清前遍布各地的散庙倒是有些相象。上野公园内比较有名的有花园稻荷神社和五條天神社。其中花园稻荷神社供奉的是稻荷神,保佑五谷丰登,民以食物为天,因此在日本拥有神社的数量也是最多的,神社的门口的白狐像是其特色。因为主管丰收,因此许多企业也供奉,有点象国内财神的味道了。而五條天神社供奉的五條天神是日本的医药祖神,算是日本本土化的神农吧。神社的入口处有鸟居,和国内庙观的山门有类似的含义,代表着人神分界。进入鸟居后的参道后,就是进了神的世界,需要虔诚于心,恭敬于行。红色多重鸟居是花园稻荷神社的典型特点。
入口

弁天堂

离上野公园不远,是三菱财阀岩崎家的私家宅院————旧岩崎邸庭园。作为明治时期宅邸的代表建筑,它在庭园设计上 “和洋并重”,现存为馆,撞球室,和馆3栋。其中洋馆是由岩崎家第三代岩崎九弥委托Josiah Conder建造而成的,采用17世纪初期英国文艺复兴的Jacobian 风格,浮雕装饰大量运用,是一座风格明显的欧式宅第。整个庭园步道幽长,建筑隐于绿荫深处,闹中取静,让人心旷神怡。
旧岩崎邸庭园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自然又是去了那家香港饺子馆。想到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工作,估计只能入乡随俗地吃日本料理了,眼前当然是要美美地吃上一顿,活在当下。仔细研究了下菜谱,感觉和中国菜沾边的只有两个。一个比较类似广式芙蓉蛋,另一个则叫豚肉(中国)野菜。广式芙蓉蛋吃过几回,但似乎不大合我这北方人的口味,而那个豚肉野菜则越看越眼熟,几块大片五花肉铺陈于菜上,分明是梅菜扣肉的近亲。和厨师探讨了下做法,果然不出所料,只是用青菜替代了霉干菜。于是就点了这个菜,另要了一碗水饺,权作暖胃汤。
上菜是按日式风格上的,长方形的瓷制食盘上除了主菜外,还有形形色色的小菜,凉菜,水果等。凉菜是萝卜丝,清爽可口。水果来自水果罐头,看来日本新鲜水果贵是名不虚传。豚肉野菜吃起来很是不错。肉并不是象梅菜扣肉那样做得很烂而不成形状,反倒有些腐乳肉的感觉,肥而不腻。浇的汤汁味道也是极好,再加上衬底的青菜,感觉比吃过的梅菜扣肉都要好上很多。一碗米饭须臾见底,便又加了半碗。等将此饭菜打扫净尽,我本意用作汤的那碗水饺上来的时候,几乎有些吃不下了。不过既然点了,饺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结帐时候不到1300日元。最后浑身通泰,走回旅馆的时候,心情轻松,颇有一些“饱醉”的感觉。
3. 歧阜之行
其实旅馆里是供应免费早餐的,早7时到9时,主要是日本典型的海苔寿司和味甑汤。寿司各式各样,味道不同,就着热热的味甑汤,感觉要比在Orlando吃的日本正餐要合我的胃口。也许那几次吃的是美式日餐? 想起吃过的美式中餐, 不由记起了《围城》里说到“中国的利害,天下没敌手,外国东西来一件,毁一件。”看来老美对外国饮食的手段也不遑多让啊。
此来日本, 主要是到南部的歧阜大学去拜访一位教授。日方会有两位陪同人员随行,负责打理一切事宜。
有句话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东洋人说西洋话”。虽有些夸张,却也反映了一般日本人说英语的一个特点。东亚语言的均长单音节发音方式与英语发音实在相去甚远,现在还记得原来在家乡时当地报纸为了提高市民英语水平而有每日一句专栏,其中对“GOOD MORNING”(早上好)方便地标注读音为“古得毛宁”。我们常说外国人说中国话是洋腔洋调,就是因为他们很难改掉原来的发音习惯而说出四声清晰的中国话来。不知道老外们听了抑扬顿措的“古得毛宁” “毛宁” 会不会抱怨这种中腔中调?而对日语,片假名的引入虽然保留了外来词的基本发音,但也使日本人说真正英语时难脱其短促叠字的特点,要想听懂着实需要一些功力(2003年奥斯卡电影LOST IN TRANSLATION《迷失东京》的片名显然十分生动地反映了日式英语的这一特点)。记忆中一个比较深刻的场景是在94年在北京召开的一次亚洲会议上,一个日本学生做的口头报告,台下鸦雀无声——不是尊重,而是因为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等报告结束,台下人纷纷提问,而那个日本学生显然也听不懂台下的问题是什么。僵局之际,他的导师(一位中国留日学者)在台下直接站起身来,回答了各个问题。一晃十余载过去,这位原九州大学的助教授,早已回国当长江学者多年了。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见到日方的两个陪同人员就没有太大吃惊。一个是比较年青的,大概毕业时间不是很长,英语应该算不错了,尚能说出连贯的句子,而另一个Senior Level的则要困难得多,说英语明显要经过“搜索词汇—发音—再搜索词汇—再发音”的循环过程。不过得益于时代和技术的进步,我们迅速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他们随身的笔记本上有日英对译软件,可以将日文意思输入,通过软件转换为英文,我读英文调整后向他们复述确认问题(机器翻译的东西不加确认大有可能意思满拧),再作回答。如此沟通,倒也还算顺畅。
歧阜位于本州的中部,在日本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歧阜号称山水之国,又有飞山浓水之称,本由北部的飞蝉和南部的美浓两个古国合并而成。美浓一直是日本东西交通的要冲之地。歧阜北部是耸立着海拔3000 米左右的高峰的飞蝉山脉,以及保存着大片山毛榉森林和高山植物的两白山地。由此向南,地势逐渐平缓,木曾川、长良川、揖斐川成扇面流下,至县界处会合进入爱知县。在歧阜之南形成了面积较大的浓尾平原(由美浓、尾张古两国而得名)。
据说在日本战国时期,歧阜本来叫井口城,是美浓斋藤家的末代家督斋藤龙兴的据点。1567年,织田信长攻取此城后改名为歧阜。歧取自西周发祥之地歧山,阜则来自孔子家乡曲阜,这个带有典型中华文化色彩的名字反映了织田信长的雄心和抱负。正是在这里,他开始使用刻有“天下布武”字样的朱印,踏上了进军京都、武力统一日本的道路。如今,这里被视为日本的传统故乡,境内的白川乡以合掌屋聚落名列世界文化遗产。
到达歧阜的时候,将近中午,直接到大学和教授会面。在几天的交流不便后,终于能流利地使用英语,真让人有重见天日的感觉。简单介绍情况之后,就按照先吃饭再做事的东方传统,一同出去吃午饭。
餐馆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需要驱车前往,倒让我有了一瞥城市风貌的机会。大学坐落在山脚下,高层的教学科研楼具有典型的亚洲CAMPUS风格。相形之下,市内的民居多不超过两层,保留着小庭院的原始风貌。民居间时见小小的沟渠绕庭,宽不过二三十公分,却也有流水潺潺的意味。从市区到大学之间的零星空地上,时有农人在精耕细作,充分利用土地资源(地膜一类)。不过市区外的河流里,河水远非清澈,显然对过量的人口压力有些不胜负荷。
餐馆在一片野地里,有些孤零零的。只有一层,不见一点金碧辉煌或装修过的痕迹,却满是岁月的味道。如果不是门前停的众多车辆,倒象仓库多过餐馆。入门是一个小门厅,墙边靠着几个用旧坏掉的木头车轮。挑了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这才注意到,原来这窗上竟是细密的白绵纸,而非玻璃。正午的阳光透照过来,偶尔可见外面的小甲虫落在窗纸上,再振翅飞走。又想起了冰心的“纸窗月色”,不过在城市灯火的包围下,青山月色的风味估计很难领略到了,见了纸窗也算不枉此行。
围桌坐下,开始ORDER。教授得知我来日本后还没吃过拉面,建议我不妨一试。于是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上来的时候自然又是按日式风格,托盘呈上。和香港饺子馆的瓷制食盘不同,这里的托盘也是一幅未经雕琢的风貌,取自整块木板,下托两条衬木,周边无沿,也许叫托板要更恰当一点儿。盘上一大碗拉面,外加五六样小菜。我因生性素来好荤食,本对这偏素的拉面并未有太多期望,只是报着尝尝,品味一下的打算而已。不过真正吃起来,却是滋味颇好,主要是拉面上配的豆制佐菜极香,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北京浦五房素什锦的味道。自然便放开肠胃,大快朵颐。
餐后,便留下日方的两位陪同在实验室中继续工作,应教授邀请参观他主管的FACILITY。整体的感觉是设施正规完备,功能颇为齐全。参观结束后,自然表示出适度的吃惊,告诉教授就是在美国也不是随便哪所大学都有这样的FACILITY,便瞥见了教授脸上掩饰不住的一丝自得。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倒反映了日本在科研体制上和美国的一些差异。相对说来,由于PEER-REVIEW制度的存在,美国经费的分配更多地取决于申请中的创新性,而日本则更多地与申请人的地位挂钩(因此到了他这种地位,就不需要再为经费操心了)。从体制上讲,这种制度及其带来的研究经费集中投入,或许可在技术工程上能逼近前沿甚至有小许成果,但想要取得领域性的大突破则未必能如愿,而要看运气是否垂青。这也是日本在应用技术方面强而突破性科研相对较弱的一个原因。曾经喧嚣一时的日本第五代计算机最后的无声无息,不能不说和这个制度有关。
晚上出去吃饭,既然打定主意品尝日本风味,便挑了一家日本的烧烤馆子。馆子不远,进门后便要脱下鞋子。正对门口的台子后面便是明档烧烤台,可以直接看到厨师片肉剖鱼加调料的操作。想随意的,可以直接坐上台前的高凳上。我们则通过楼梯,上了阁楼。阁楼比前台高出半层,回头便可以通过背后的围拦看到烧烤台,点菜加菜都十分容易。桌是矮桌,两个陪同跪坐在对面。我试了试跪坐,发现没从小养成这个习惯实在是不舒服,就直接用最简单的盘坐了。即便如此,禅坐功夫荒废多年,时间长了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我对烧烤素来兴趣一般,上来的菜肉又偏薄,所以都是浅尝辄止。点了日本清酒,桌上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便聊起了日本文化。日本的传统文化中带有强烈的中华文化印迹,自挑战大唐失败,日本认识到自己的落后,便大量派“遣唐使”到中国学习,连如今我们常说的“留学生”一词都来源于此。其后的鉴真东渡更是将当时中土先进的建筑、医疗、雕塑等先进技术带到了日本,改变了日本的历史,所以这位执着的高僧也被称为“日本的文化恩人”。不象中土频繁的改朝换代,乱治循环,日本的兵乱不多,许多古建筑都保存了下来,其建筑风格倒是比现在国内常见的明清建筑更接近本来的大唐风貌。我不是文化沙文主义者,也不认为日本受了中国文化影响就一定会感恩戴德(毕竟文化是籍其功用传播的,我们也没有用一次阿拉伯数字就要向麦加致意,国家的地位终究还是要靠当前的国力,而非祖宗的名头),不过还是对当前日本人如何看待中国对日本传统文化的影响很感兴趣。可是让我比较惊奇的是这两位在现代高科技企业任职的白领对过去中日文化间的这些渊源似乎一幅闻所未闻的样子,是本土化的结果?还是“脱亚入欧”造成的影响太大了?倒是后来说到JACKY CHAN(成龙)、 BRUCE LEE(李小龙)时找到了共同话题,讲的眉飞色舞。看来流行文化的影响力要比传统文化强多了。
闲谈中,不由聊到了日本的日常生活。虽然早对日本公司制度的僵死有所耳闻,可是听他们讲起来还是吃了一惊。由于东京市区房价太贵,因此多数人都在较远的地方租房或买房。听他们讲述的典型生活模式是:早上8点左右从家里出发,乘地铁大概于9点左右到办公室开始工作。下午虽然5点钟是下班时间,但几乎所有公司的潜规则是在上司未离开前是不能离开的。因此,他们一般会在晚8点左右离开办公室,回到家大概晚9点左右。我本来好奇是否真有那么多工作需要做,不过想到原来看过的关于“望窗一族”的报道答案就不言自明了。又说到了住房的问题,那个年青的性格比较活泼一些,用双手揉眼做哭泣状说:“Expansive! TOO Expansive!”。细问,才知道他租住的公寓一个月8万日元左右。心中换算了一下,发觉大可以安慰他,便劝解道以8万日元在我居住的地方只能落到与人合租的份儿,而你现在可以住一室公寓不算太坏啦。
第二天上午,又去大学和教授见了面。观看了系统运行,讨论了一些问题,敲定方案后,此行算是功德圆满。行前,在大学吃了来日本的第一次工作餐,点的是普通的咖哩牛肉。盘上白饭和咖哩牛肉各占一边,作为工作餐味道算是不错了。不过若要我来命名,也许会把这个叫做牛肉咖哩,因为感觉上似乎咖哩占了大部分,牛肉少而碎,更象是调料的地位。想到自己下厨做的咖哩牛肉,不禁为铺张浪费放了那么多肉而汗颜。
饭后又乘新干线回东京,旅馆换了一家,在中央区的八重洲富士屋。地点毗邻银座,而且到机场方便,有定时的SHUTTLE(另外计价3000日元,也不便宜)。价格翻了近一倍,房间大小却没有扩大相应的比例,只是感觉不那么逼仄了而已,不过前台人员的英语水平倒是好了很多,颇让人满意。两位陪同办完相应事宜,便来告别。托我的福,他们今天不必再回到办公室等到 晚8点,而是可以直接回家了。于是衷心地祝福他们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偷得浮生半日闲”,和家人团聚团聚,HAVE A GOOD TIME!
大型百货商店

桥洞

TOSHIBA东芝

读卖新闻

周围

5. 体验日本
作为一个资源不很充足、自然灾害频繁的岛国,日本民族的潜意识里一直有一种生存本能(而非抽象理念)压倒一切的危机心态。正是这种心态,使得日本行事素来不象中土存在那么多桎梏,可以比较容易地将过去放到一边,转弯快,学习和模仿能力强。而其基本行事方式就是——通过对抗检验强弱,对强者臣服并学习长处,然后再进入下一个对抗学习循环。从历史上来说,日本在唐白江口水战失败后,马上就加入到中华文化圈中来,极力学习和模仿当时中土的一切。到后来“黑船事件”被迫开关,就带来明治维新的整体社会转型,以及后来的“脱亚入欧”,都反映了日本的这一特点。到上世纪三十年代后,日本自感国力强盛,又到可以对抗的时候了,便记起自己的肤色,想带领东亚兄弟们一起“共荣” ,不想好意无人心领,撞上了美国的铁板,被打回原形。托朝鲜战争之福,才重新起飞,走上了经济立国之路。
中国对日本一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结。在中华文化圈里,中土是天下的中心,而中土的统治者,也对天下拥有着理所当然的主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是外族侵入,也逃不了“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的命运,只是在改朝换代时需要加些“天命所归”的文饰。这种文化上的优越感,不知不觉间浸入到民族的意识深处。而对周围小国的态度,则自然是“番邦化外之人,慕我天朝文化”,有如当今北京或上海人对乡下人的态度。多数小国,对这种安排意见不大,老老实实做小弟。只是这个日本,却不是个安分角色,虽然进了中华文化圈,却一直处于半游离状态,还动不动要抻抻斤两,找些麻烦,十足一个反骨仔。不过我天朝上国大度,等闲不与它一般见识罢了。这种态度一直持续到中西文化大碰撞,天朝独尊之梦破灭为止。
日本没当过老大,些许家当扔了不可惜,说转就转。可时为中土正朔的大清国可就没这么容易了。道统千年,可是说扔便扔得的?奇巧淫技,岂入我天朝法眼?不得不用了,也要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上找出路,一直折腾到甲午战败。传统文化在时势下的失效,无疑摧毁了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自任的旧式学者的心理底线,国学大师自投昆明湖的悲剧也就难以避免了。势头愈演愈烈,“废除中医”,“改用拼音文字”等抛弃传统的激进主张也就一并出炉。张眼看世界,人们这才发现身边的日本已经走出了一条强国之路——由于日本和中土文化背景相近,当时很多人认为借鉴日本强国之路是最方便可行的,一时间赴日留学寻找强国之路的如过江之鲫,倒是颇有以日为师的味道了,以至民国时期许多显赫人物身后都有丝丝缕缕的日本背景。这种角色的换位,一直到中日战争的爆发。
侵华,无疑是这个情结中最深的刺痛,影响深远。虽然在世界大势之下,中国最后站在了胜利者的舞台上,但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在不忘历史事件本身之外,也许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反思和探查。在天朝文化深处,一直有一种优越感的自恃——天命所归,大义在我,因此只要王师一到,百姓自然箪食壶浆来迎。在此心态下,对手往往是不值得静下心来细致研究理会的,而朝堂上下,津津乐道的倒往往是一些自以为得计的虚浮手段,如在奏章上给对手改个侮辱性名字,引对方使者不走正门而走偏门等等。其实,打破这种固步自封的天朝心态,对外在世界作踏实深入的了解,正视每一个竞争对手并进行了解,研究和学习,才是一个民族真正生存下去的基础和手段。
经过几十年的高速发展,今天的日本已经在某种意义上建立了一种比较稳-定的大-国-心-态。就国-民-角-度来说,这种心态就表现在对所处社-会-制-度的自信上。从心理学上来说,只有穷怕了的人才会稍一富足就叫-嚣-盛-世,有如陈小二在春晚小品《吃面》中的“我王老五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另一方面,在大喊“崛-起”的背后,其实内心深处往往有摆脱不了的弱小梦魇。在日本,由于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早已多年,这种淡定心态已经不知不觉进入国民的潜意识中。在激励自身的危机感同时,国民身上显现出来的是对未来的一种信心。而这种信心的建立,则依赖于几十年来一直比较稳定健全的社会制度对国民自身的保障。相形之下,我们虽然在经济建设上取得了相当成就,但急-剧的社-会-转-型给民-众-心-理上带来的更多的是对住-房、上-学、医-疗、养-老方面的不-安-全-感。要建立这种稳-定心态,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日本人的礼貌和客套是在国际上出名的。虽然本来渊源于中华文化,但对今天的中国人来说,这些礼貌还是显得颇为陌生了。服务业从业人员的礼貌自不必说,新干线上检票员和服务生在服务完毕步出本节车厢时,都会在车厢接头处转过身来,向车厢内微鞠一躬,把礼貌的笑脸留给车厢。而在坐SHUTTLE去机场的路上,经过一个中间站作短暂检修维护后,三位检修人员齐齐九十度深鞠躬,礼送SHUTTLE离开。其一丝不苟的程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啧啧称奇。
普通日本人的礼貌也是颇值一提的,老辈人对此传统显然要更重视一些。比较让我吃惊的一例是漫步银座时恰好见到的身旁一个职员接电话的情景。 那个职员年纪不轻,大约五六十岁,应该属于老一辈日本人了(不过应该不是Senior Level的)。我本来颇不经心地从他身边路过,不过却被他接通客户电话后丰富的表情变化吸引住了——就见他接通电话后,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便如鲜花般绽放,而答话中所蕴涵的欢娱和恭敬仿佛可以从空气中凝结成滴。其功夫,直似堪与川剧变脸媲美。这也是我在日本见到的关于礼貌的最夸张的一幕了。
对于多数年轻一辈人来说,他们打电话时就不需要如此丰富的脸部表情了。这大概也是现代实用主义的影响——毕竟不是视频电话,只有声音是沟通媒介,面部表情纯属多余,因此只要声音能够表达出相应的语气就够了。我的两个日本陪同基本上属于此类,打电话时语气真诚,表情欠奉。不过, 他们还是让我吃惊了一回。事情发生在为他们讲解一些技术要点时,他们发现过去的理解是错误的,便站起身来,上身前倾,低头并伴随一脸沉痛的表情,让我见识到了请罪是怎么一回事儿。虽然几天交往下来,已经比较熟络,这个请罪也半带玩笑的味道,不那么正式,还是让我哑然失笑——这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了。不过想到电视上不乏此场面,显然这也是日本社交礼貌中常见的一幕了。从象征意义上来说,这是对自己未能最好履行职责的一种悔恨表示,总还是要比推卸责任要好的多。
这真是一个很有特点的民族。
上个世纪初的不忍池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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