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实”的嬗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29:48
“务实”的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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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可谓中华传统美德中最宝贵的一种美德,它包含诚实、真实、踏实、务实……千百年来,无数先贤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将“实”字首推为第一原则。
作为对几十年“左”思想和路线的“务虚”的一种反动,改革开放以来,随着中央决策层“求真务实”口号的提出,“务实”已经成为人们从宏观到微观“言必称” 的一种时髦现象。
何谓务实?笔者查阅的《新华词典》是如此解释的:“指研究和讨论完成某项工作的具体办法。”那么,“务实”的外延我们是不是还应该这样理解:用实事说话、不讳言目前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中存在的一些突出的矛盾。因此,务实在品格上,它是正直的象征;在学习中,它是求真的基石;在工作中,它是务实求效的原则。
务实好不好?当然好!问题是我们的“务实”是否已经异变或者说是异化。务实和高效应该是政府机关工作的灵魂。脚踏实地,埋头苦干,讲实效、办实事,是务实的起码标准。因此,“务实”绝不能庸俗化,更不能形成一种以“务实”为名蛊惑人们趋炎附势,变成了市侩和投机的代名词和动人的口号。
可现实中的“务实”又是怎样的呢?
现实中有一段流传很广的讽刺“新三大作风”的民谣:“理论联系实惠;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密切联系领导”。颇能反映当今货真价实的“务实”真谛。它虽然讲的是官场,但各个领域通用。一个商人可以不讲良心和诚信获取不义之财被冠为“务实”;一个卑劣小人可以通过送礼行贿官运亨通而被认为“务实”……于是“务实”成为一种百姓认为“本事”、官员认为“政绩”的市侩和投机的行为了。
我搞了30年的基层政工工作,可以说是从事“务虚”的。“务虚”内容恐怕都是围绕意识形态或理想展开的,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政治思想工作或称思想宣传工作。这种“务虚”的终极落脚点应该是在“务实”上。记得1965年底《人民日报》曾写了一篇社论,称政治好要落实到业务上,竟遭到当时《解放军报》连续八、九篇社论的批判。实际上,政治好如何评定?还不是用工作和业务的成果来衡量?但我们至今许多人仍不承认,仍在以“务虚”的东西来抗衡真正的务实行为。但现实令人困惑的是,当人们在现实中看到许许多多弊端时,我们又能从过去的这种行为中得到了什么?如果我们不是掩耳盗铃或此地无银三百两、敢于正视现实的话,我们不能不说这种虚假的“务虚”工作,在虚假的“务实”现实面前被羞辱的如此苍白,像一个本不检点的女子被强奸后仍称处女而令人尴尬。
现在看来,我们单独强调“理想”或单独强调“务实”都是很片面。
过去几十年的各种政治运动,是借助人们的理想兴起的,直至文革后期,人们在“性恶”的人整人的轮回中开始厌恶“理想中的政治”,变得想务实了。于是,“四化建设”的“党的基本路线”取代了“阶级斗争为纲”的“党的基本路线”。但二十几年过去了,国家许多东西上去了,也引起世人的注目,但两极分化,官员腐败、世风低下,治安混乱等现象却有增无减。在“务实”的口号蛊惑下,许多人不择手段投机取巧、拍马溜沟、假冒伪劣、坑蒙拐骗、踩人上爬,现实也确确实实造就了这么一大批人物,看看政界、商界诸多领域便可明了。人们在这种畸形的“务实”面前,又终于怀念起毛泽东时代的“理想”的东西。于是,“理想——务实——理想……”公式似乎成了一种宿命的“怪圈”。
这就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轮回的嬗变魔法,回味怪有意思的。但冷静反思,却又是极为严肃的话题。
最近从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叫《丑陋的中国大学生》,人们在谴责这些大学生时,有没有人想到,他们之所以这样庸俗的“务实”几近到令人不能容忍的地步,究竟谁之罪?是我们,是体制,抑或是社会?
学生历来起着是革命的先锋和桥梁作用,如今沦为急功近利、不闻大事的庸人,曾经“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莘莘学子的豪气都没有了,应该说是大学生的悲哀,或许更是国家和民族将来的悲哀。
正是由于这种理想与现实交叉点如何的结合始终没有解决好,造成今天人们思想、道德、伦理等等的混乱。急功近利与非法获利成为时尚而被当作“本事”青睐着。这也正是当今大学生为生存和出人头地的彷徨、苦恼和浮躁的根由。
如今学生“务实”——“务虚”的理想被实惠替代。从1998年开始搞“教育产业”,这些曾是天之娇子的大学生,一夜之间跌入自缴不菲的学费,并且不包分配,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理想岗位的不足和残酷竞争,以及社会各种不良的影响,使这些大学生未踏入社会,便变的老成和世故。我的孩子马上就要毕业,四年本科的艺术类本科花费7万余元,几乎耗尽我和老伴(失业10年)准备养老微薄储蓄。而实际孩子们学到什么?——低知识低质量,高市侩高投机。他们的最高“理想”最“务实”:尽快不择手段谋取一份即体面,又赚钱快的工作。至于什么思想、道德,全部滚他妈的蛋。——这就是现实。这就是对我们长期脱离实际、多年过于理想化的意识形态的一种报应。用马克思引用海涅的话来说,就是“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
问题是:现实的污秽正“演变”着我们的下一代,他们的知识、应变能力和狡黠远远高于他们淳朴的长辈。一些年轻干部用“表面一团火,脚下使绊子”来形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过分。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人们常说“如今年轻有知识的干部办缺德事更高明”的道理。
我们谴责一些大学生的龌龊,应该更多看看我们自己(特别是一些身为百姓衣食的“父母官”)行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正是自己的“影子”的反馈。因此,更多的指责往往应该是我们自己,抑或造成这种环境的扭曲社会。如何将SARS病真情公布于众并采取防范措施,是为民的“务实”;而采取隐瞒实情满嘴高调,是为“官”的“务实”。因此后一种“务实”,是典型的“务虚”。我们难道不应该从这种不道德的“务实”现象中摆脱出来吗?
我曾有过理想,而且简直达到虔诚和狂热的程度,后来看的多了便无形之中逐渐开始反思;现在我想务实,但现实中的许多“务实”又往往是卑劣小人的伎俩为我所不齿。如何在理想与务实中找出一个平衡点来,是我自己几十年的踯躅和彷徨。不过最终我还是理解为:乌托邦式的“理想”与葛朗台式的“务实”,都不可取。我们应该是:务实的“理想”与理想的“务实”相结合的交融点——一种真真的道德规范和人性良知流露,而不是掮客们的混帐“说教”和市侩们的实用主义手段。
早在13年前,我曾写了一首《冰与火》的小诗,颇能反映当时自己的复杂心情,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或许有一天/冰向火走来/冰,没融化/火,却灭了。
2003年4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