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彦芳:乡亲求我找书记,找书记不如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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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故乡时,乡亲们送我,给我的最后的话,仍旧是他们说过多少遍的:你到县里,为乡亲们找找县委书记,救救俺们吧!你回北京,找找中央电视台,中央的新闻记者,来为我们的生存呼唤一下吧!
我的面前,总消失不了他们那无奈的求助的眼睛。
我真想说给乡亲,我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作家。现在七十多岁了,手上只有一支笔,他只能为百姓写出一些真实的情况,反映一点百姓的心声。就是写这样的书,真正说百姓心里话的书,出版是何等的困难。我想说给乡亲们,前些年,,我为百姓写出的书,时到今天再写这样的书,就很难出版与百姓见面了。我也认识中央新闻媒介的朋友,可你们不知道,就是他们写百姓真实情况,一是要有上面批准,二是就是他们来到咱家乡,看到拒马河的惨景,他们写来能不能见报,能不能发出去,也还不得而知。因为,这样真实的情况,是属于阴暗面,这涉及新闻导向,审查是很严格的呀。你们每天都看新闻联播,便知道中国什么才可以反映,什么话才能说,就是中央台的焦点访谈,也是很难上去的。你没有听过这个民谣吗?什么什么是个狗,站在谁的大门口,叫他咬谁他咬谁,叫咬几口咬几口吗。
一句话,新闻记者,就是敢为百姓说话,也不一定能发出去。你们不要骂他们不为民说话。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的苦衷!这是中国特色,中国的国情!
我的可怜的乡亲,你们求我去找县委书记,我可以去找他,但我也想说给你们我的心情。
你们知道,一个县的最大的官员,最有权的是县委书记。从一九五八年提出党领导一切,书记挂帅之后,这书记是县的一把手。大事小情,只有书记说话才好使,你们可知道书记会多么忙碌。他要管全县的事,你可能认为咱村的事是大事,可在书记的日志上,有多少事要他去办,哪个事不重要呢?他先要办什么,哪个事儿最紧迫,他得先去忙那个。我们不是去反映过吗?他们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吗?上次回家乡县里,我找书记,他一直在开会,没有时间,我说必须见到他,他才从保定急忙赶回县里见我一面,他和我谈心,说了他的苦楚。我们谈了两个小时后,他便去医院打吊针去了。他一直是带病工作的呀。我不能说,我不好找书记,不好找记者,以免太伤乡亲的心。我在他们的眼里,觉得是能办成事的,好象只要我管此事,那百姓的痛苦便能解决,那拒马河的灾难便可以消除了。
因为求我为家乡办事,村里人为我一定找个小车送我到县城,而不让我乘公共汽车回县。
小车送我到了县委宣传部。
我向朋友说明来意,他去为我看书记可在县里,跟我来的弟弟小声对我说,你一定要见到书记,亲自对他说呀。
一会儿,宣传部的朋友回来,告诉我:书记不在县里,去外地开会去了;你这次见不到他了。
弟弟又小声说:他是不是知道你找他,而想法不见呢?
我说,我想不会吧。等我回到北京再给他电话吧。
送我来的弟弟,失望地回去了。
到了北京,先把我知道的事写出来,一篇小文《救救拒马河》发给了朋友们,也发在了我的民心网上。这是我能做到的。我给中央台朋友电话,她说,你要把情况全写出来,我好交给领导,看能不能批准,只有批了,咱才能亲自去采访。这你是知道的。
于是,我给家乡电话,告诉他们情况。我说,我给书记通了话,这是周日,他一直在开会。
这时,我想起县里的朋友对我的话。这样的事太多,这不是我们个人力量所能办的,你不要老找书记,让书记觉得你事多,不会高兴的。我们就奇怪:光天化日之下,在共产党的天下,为什么就让这些黑势力猖狂?这不是明白的事吗?你我都是书生拿笔的人,有什么力量管这些事呢?你是七十多的人了,管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是朋友真正关心我的话。
多少人不都是这样,事不关已,便不再管了吗?
你不要自己当老百姓的救世主,你谁也救不了哇。
说真话,我自已生活得不错,我完全可以不管与已无关的事,以求个平平静静;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刚从先父的墓前回来,我刚为先父立了碑。我看着那立起的碑,竟如同先父站在那里,对我说:当年,共产党员是为百姓不惜流血牺牲的,你为什么不能和父亲一样了呢?
我能做的是,写出我的心情,与百姓,与我村的党员一起高唱共产党的党歌《国际歌》。
从解放以来,我们没有对人民宣传国际歌的思想,却一直灌输国际歌所反对的封建的“救世主观念”,高唱的《东方红》里,把毛泽东说成是“人民的大救星”。致使到了五十年后,仍旧想找救世主。乡亲们对我的心态,让我为他们找记者,找书记来救他们,便都是这五十年的救世主教育,实际上是一种毒害吧。我想说的是,让我们高唱〈国际歌〉吧: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求得人类的解放,只有自己救自己。
我想说,找书记不如找自己,让自己心里充满英雄气,让浩然之气充天地,让我们团结在一起,让自己去夺取胜利!
继承先烈的精神,我想当年父亲黑夜里在家乡贴传单,七十年后,我们国家发生了巨变,这就是他的后代,可以用互联网,把当年宣传的民主启蒙思想,公开地写出来,写给乡亲们。这就是七十年,我国的变化。我为此而感到高兴。中国还是前进了。
2007.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