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之见证——我的插队生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3:19:57

《历史之见证——我的插队生涯》    (一)


    那是一九六八年的最后一天,经历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战斗洗礼的我们,又遵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伟大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各地农村的同志要欢迎他们去。”成千上万应届毕业生积极地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插队革命运动中去。当年,我才十七岁,由于某种原因,继续读书无门,只好投身到这场脱胎换骨的运动中去了。由于受当时政治思想的影响,思想既单纯又激进;总想到既艰苦又落后的地方去,好以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智慧,改变和建设好祖国的新农村。反正越艰苦越光荣,一句话是:越是艰险越向前!(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是我?!)

       由于我们插队的地方近,(市郊)出发前也没太多的准备。那天在朝阳广场,当时的革命委员会领导,作了简单而又热烈的动员后,插队大军开始奔向各自的目的地。一路上,旌旗舞动、口号声、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真可谓:浩浩荡荡,群情振奋。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市郊那洪公社苏盆大队,当地的贫下中农和大队领导热烈欢迎我们。我们一行:容小州、岑伟业、李远平、李林、刁继生、武桂生、王祖旺、王定坤、唐建豪、阮百褀、宾民玲、张启芗、韦贵雁、黄丽贞、麦民富、梁润娟。十六人分在四队;住在生产队粮仓前的一间厢房里,厢房分为三等份;西房由女生住,中间是公共场地,东房由男生住。床铺由砖、松木板、松木头,搭建而成,高不过一尺的统舖。简陋而松散,既来干革命的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刚到的时候,没有成立公共食堂,有半年的时间和贫下中农一起吃;房东家里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政府给农户的补贴是每人每月人民币9元;早上,中午都是吃稀饭,随便一点咸菜、或自家种的蔬菜什么的。晚上吃干饭,有时面条当菜,也算是走运的了。我的房东李杏森,四队的绝大多数是姓唐的,只有我房东姓李;听说是很久以前从外地逃难来的,唐姓家族的人见他可怜且老实,勤劳、人缘也不错,就留他住下了,三代单传,膝下有一儿子叫李进华;我去的时候才读小学四年级,身体还挺好的。房西(我们那时管房东的老婆叫“房西”)听说是从吴圩那边嫁过来的,右脚因小儿麻痹落下残疾,走路一拐一拐的。相处一段时间后,我们的关系挺融洽的。当时那里还没有自来水,吃水要到山下的田边水井池去挑。我房东住在几乎山顶上,我人矮,挑水时,桶绳都要绕上两圈;否则上阶梯就很不好上了,难为我房西了一颠一颠的,困难就可想而知了。初到时,我们两个人抬一桶,当地的小女孩很能干,个子比我们矮很多,却担两大桶滿滿的,相比之下,我们都觉得脸红,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既向贫下中农学习,理所当然的就是农活了,什么季节干什么活。这是他们的生活积淀,别看他们没有很多文化;但二十四节令却记得滚瓜烂熟。一个贫协干部叫唐祖安的,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认得几个字,思想比较新潮;和我们唠得近乎,本地人都叫他“阿寮三叔”

当时,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每天都得早请示晚汇报,虽是形式,但却不得马虎;这是政治态度问题。“万寿无疆,身体健康。”是少不了的声音。

锄头、扁担、柴刀、挑蓝等一切农活的工具都得自己准备。好在那时的物价不高,也就将就办齐了,大家都一样嘛。若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一切准备就绪,戏马上就要开始了。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话一点不错;每日上工之前,自家的活计都得收拾妥当。煮稀饭、淋菜、喂猪、挑水、等等都要在八点半前结束。农村的活都是随着时令季节进行的。八点半到大家来齐,队长布置当天工作;然后调兵遣将,各自收拾家伙,隨队奔向各个目标。不在话下。

  培田塍,是开春后的第一项工作。所谓的“培田塍”就是先将田埂上侧面的草锄去,然后等有田水后再将泥浆往上糊;目的是管住田水不让它泄漏。锄田塍还好,田里无水或少水。不怎费事;培田塍就不那么便当了,春暖乍寒,穿袜子还冷,何况挽了裤腿站在水里;那滋味真是不好受!冷一点就算了,反正大家一样捱。田里的蚂蟥也不时偷袭,等你觉得有点痒的时候,它正在给你放血呢。老农说它是闻到血气和追着波浪来的,只要水不动,它就闻不到气味,它就不来了。废话,做工那有不动的。遇到蚂蟥多的田,就多下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的,干完走人。这是最佳选择!

  接下来的便是插秧阶段。挑肥、挑秧下田是男工的活,拔秧、插秧是女工的活;在耙好的田里插秧,就好象在作业本上写作业一样。老农经验足,插得即好又快;好象在弹美妙的钢琴曲。女插青开始的时候有点手生,当然不在话下了。经过几天的锻炼,也逐渐赶上来了。男插们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也到田里一展身手。看着她们好象很容易,经自己的手一试就知道也不那么好吃的;6×6(寸)的规格,多点少点也无妨,就看你手上功夫了。刚开始时自觉还不错,还那么回事,到末尾一看,犹如游龙走蛇一般;比老农和女插们逊色得多了。中间休息的时候,站地高处一望,新手老手就一目了然了!看着田里披上绿装,和那整齐划一中掺杂着游龙走蛇的秧行。心里不免浮上劳动后的喜悦!我们插青也和田里的秧苗一样在劳动中锻炼成长。

  农村的经济收入主要靠付业生产,忙里偷空搞点付业生产是我们这里的农村经济的特点。我们插队的地方属于丘陵地貌,水稻生产除了交公粮剩余的基本够全队人的一年口粮和极少公共余粮。除了水稻以外,生产队还要进行以下的生产活动;比如:种花生、种葛薯、种西瓜、种甘蔗、烧石灰、烧砖、养鱼等一系列围绕这些工作的活动。

  砍松枝是这一系列工作中的一种。砍松枝是为烧窑提供燃料。一天我们分配去砍松枝,磨好柴刀随着老农出发;来到生产队的山林,满山的松树,郁郁葱葱。空气中散发着树林的特有的气味;舒适宜人,令人精神振奋。老农简单介绍工作要领和安全注意事项,一声令下,我们好像猛虎下山一般冲上山窜上了树。按着老农指点的要领,欢快地干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树下就铺满了我们砍下的松枝。中间休息的间隙里,老农带着我们寻找可食的山菌;用他们的话说:“松菌”。这种东西有点像一把撑开的伞,白白的,有的兼有一点灰色。有没有毒不知道,反正老农说吃得,我们也试着尝个鲜。那时生活比较艰苦,有吃就不错了。嗨!这东西味道就是不错,有鲜甜味;如果再有一丁点肉星味,那是相当,相当的山珍了。也有苦恼的事,那时不是穷吗。一双解放鞋都没有,穿的是“海陆空”。就是用汽车外胎和内胎联合起来做的鞋子,外胎作鞋底;内胎裁成一条条的作鞋帮。干的时候还好,一沾水就麻烦了,容易掉帮。鬼叫你穷呀,对付着吧!上树作业得光着脚,在树上看得见不安全的地方,小心点也不会出什么事,麻烦的是砍完松枝下树;满地的松枝不容易看清地面的东西,赤着脚,下来时偶尔踩着割过的蕨头!扎进肉里钻心的痛,拔出来,满脚的血。看起来够凄凉的。现在的十七岁,还赖在阿妈身边吃奶呢。我们却在经受生活的煎熬了;这就是我们和现在的十七岁人的思想代沟的根源所在!

  “返屋沉(跟的意思)妈吃奶”这是当地农民见我们回家时常说的一句话。意思是我们象没断奶的孩子离不开家里的呵护。有贬低的成份,也带嘲讽的口吻。这也难怪,我们这帮城里长大的孩子,农村的艰苦生活哪里经过?虽然当时市场经济是很不景气,但在家里总还是得到照应,勉强过得去。在那年代哪家没有几个孩子的,吃饭时,都得分菜,吃花生时都得论颗分;猪肉按分配票来买,一个月每人只得两块多钱的肉票!油每人每月半斤;油不够吃的时候,拿肉票买肥猪肉回来炼油补上。反正生活过得紧巴巴的。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那有吃不得的,才吃饱两转三转又饿了……。别人的“奶”吃得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只是回家改善一餐加点荤腥而已,外加拿上从家里人口里抠出来的一斤油,权当是一个月的“荤腥”了。这样的改善一个月最多也就两次。那时穷,交通工具缺乏,家里有辆单车就算不错的了。来回三十多里地,全靠两条腿来量了!好在大家都差不多,没有什么好比较的。算是历史留给我们的锻炼机会吧。

耘田这工作是在秧苗长到一尺左右的时候进行。大家手拿一条拐棍,头戴一顶竹篇帽。七颜八色的衣服,稀稀拉拉,有说有笑的在蜿蜒曲折的山径上游动,在路边灌木丛的遮掩下,时隐时现。远远看去,有点象土匪下山。好了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到了田边,挽好裤腿,一字排开,一人管六行;用脚在秧根周围踩碾,翻土踩草一步到位。这就是我们那地方的耘田方式。耘田前先由一老农提前去放田水,水几乎放完,这样才好耘。也有利用鸭子“耘田”的。那时生产队里养着一群鸭,一百多二百左右;我就有机会亲身体验了一回。一天队长分配我和一老农共同执行这一任务。我俩挑着八只箩筐到生产队的粮仓里装了滿滿的八筐秕谷!然后到鸭舍赶着鸭群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再见吧,再见吧!游击队员……"。小曲哼着当“鸭司令”去啰!赶到田头,拿起一筐秕谷;前边引路,一边走一边撒,鸭子跟着在秧兜间觅食。田里的小鱼、田螺、各种各样的虫子,都是鸭的美食,显而易见秕谷是最先寻到的食物,就这样鸭子既吃到东西,踩死杂草,又留下肥料,一举三得,善哉,善哉!嘿!你不说鸭子打过的田。真还是比别的田葱绿呢!

  前面说过的打松茅用于烧窑。窑有石灰窑和砖窑两种。先说石灰窑,石料是当地的石灰石;不过得自己出力打。老农有经验,哪里的石头出灰率高,开采容易都心里有数。我们的任务只是把打下来的石头挑回来供师傅砌装窑就完了。听说打石也不能蛮干,否则费力且不出料;得看着石纹来打,这样才能多快好省!烧窑挺费柴火的,一但开烧,就不能停下来。不管天气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值到烧好为止。顺利的四天左右,否则要烧上一个星期。我烧过一班,两个人一班;将松茅从堆放处搬下来(松茅垛一般都垛在窑的附近)接过班就不停地把拆开的松茅往窑口里喂塞,烧完一把再塞一把;窑里通红,不管干的湿的一到里面立刻变成烈火化成灰尽从烟道奋然而出!不经意间,一条蛇忽然从茅把里钻出来;吓我们一跳,好在有把火钳在手,这回你死定的了!夹住它往火膛一送,倾刻间化为乌有。……算着时间,师傅来观火候,一但时机成熟;熄火封窑,那就大功告成了。出灰前先联系好买主,说好价钱和要灰的时间,一般都是外边的买主要多,少数是本地人要一些,建房修屋什么的。这样的窑一年也就烧一、二次。

接下来要写的是烧砖喽!烧砖比烧石灰要麻烦得多。先得找能烧砖的泥(一般是粘土),然后开挖直径六、七米的园池,用铲或锄头将泥翻松一尺深左右;灌水泡软。先找牛到里面初踩,接着人再进行细踩。再泡三、五天后,将水放干,闷它两、三天。试过确实能打砖坯的时候,才安排人去打砖。打砖这活也蛮好玩的,用泥弓(一条一米长左右的竹扁条,用钢丝牵联竹子的两端,弯成弓状)割取泥料。站在打砖的工作台前,(平地往下挖六十、七十厘米,就地取材,因势利导;打砖、取料两不误)往砖模下撒些禾柴灰;约好一块砖的料,塑成三角柱状,一角朝下,高高举起往砖模里砸;拳头顺势往砖模的四角上往下按挤压,让砖有棱角。最后用泥补全整个砖模后,泥弓割去多余的部份;起出砖模,搬起托砖板,往砖坯垅上摆放、荫干,一块砖坯就算完成了。砖垅上有用稻草做成的遮阳、遮雨两用的遮盖物。砖坯只能阴干风干不能暴晒,否则砖坯有裂痕影响砖的质量。

烧砖一般在比较农闲的时候进行。砖坯进窑;从砖坯垅上,选出合格的砖坯,挑到窑里让师傅摆放码齐。有经验的师傅懂得如何摆放能使整窑砖烧好烧透,而且省时省柴!码好砖垛,封好窑门,烧砖在即;还有一件事得做,那是什么?按当地风俗:得用狗血浇祭窑神,否则这窑不好烧!在我们眼里那是迷信的做法。说穿了无非想来一顿狗肉宴罢了,先祭一下自己的肚神爷才是真的!好了废话少说。饭饱酒足,点火烧窑,第一把火如何祭词、如何动作。我是没有眼福啰。下面的工序和烧石灰差不多,只是最后一道工序与烧石灰不同,要挑水上窑顶池里闷砖(让水慢慢地渗入窑内),这样砖才能出釉、显绿豆青色,这砖的质量提高了等级;也就提高了价钱。一连三、四天,每天都往窑顶挑水,一干了就挑。以后就等窑温降下来了。开窑也很讲究咧,先开烟窗,然后根据情况决定开多大的窑口。不能让炉温降得太快,否则砖易裂,影响砖的质量。出砖窑是一件很艰苦的工作,一来窑内温度高;二来灰尘浓,三来砖上有釉剌容易伤手。好在人多均摊了对人的身体健康影响不很大。剩下的事,那是队领导的事了,我们只等着年底分红时再了觧这事了。

说了许多,换个话题,轻松一下。一件生活小事装点我们的生活色彩。那是插队有两个月的光景,春暖乍寒;虽说干活不怎么出汗,但几天下来,身上也是不舒服的,总得洗洗什么吧!太冷的时候烧点热水,对负着过去。不太冷的时候,仗着年青火气旺,天黑的时候,三五成群的悄悄地跑到三、四百人吃水的方井边;舀水洗澡来着。我们是舒服了,可村民不乐意了,到大队告我们状,说我们的洗澡水污染了水井影响吃水卫生;这不得不使我们的行为有所收敛。或改为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去。但这只是掩耳盗铃的伎俩,瞒不了村民的。这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各退一步,缓解矛盾的冲突罢了。井的南上方十几米的地方有一棵酸梅树,原是三队社员私人种的。入社后就算是生产队的了,“公共财物”,人人有份,我们这帮“公猴子”哪有那么老实;趁着洗澡无人的档儿,偷偷地溜上树,摘它几个尝尝。进嘴的时候酸中带点甜还有果子的鲜味,口感不错!第二天起床,漱口时满口的牙都酸软完了,喝粥都感到异样。事隔不久,东窗事发,大队领导在会上不指名的批评这事,各自心中有数,只是不捅破而已。领导说了干这种事在我们这里是不受欢迎的,这次算是给那些人提个醒,如有再犯从严处理!这一哆嗦,也只能忍痛割爱了。想我们是来接受再教育的咧!还能干那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当中,自觉接受教育,努力改造自己世界观的事例不少;如帮扶五保户,扫盲教育,普查钩端螺旋体病,诉苦教育……等等。反正枚不胜数。但我们不是生活在隔绝的环境里,各种不良思潮也不断影响着、侵蚀着我们的脑子。贪小便宜的,好逸恶劳的,迷信的,低级趣味的,还是枚不胜数。于是:有趁大家返家当儿,挑插青所有的柴火回家私有的,偷摘别人菜、果的,更有甚之与当地妇女搞不正当关系的;时有发生。在农村,与别人老婆通奸,那是很激民愤,前面说到的那家伙,要不是,旁人的劝阻和领导的劝说,不死也得脱层皮!他自己也很久抬不起头来。就连返城工作也是垫底的。我们这一拨这种事不算狠,接下来的几拨还有更甚的呢,返城工作后回访时队里的贫协说的。这里就不一一说了。

农村生活的一个基本特点: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凡是能自己动手搞到的东西,都需费力气去做。这不,有诗为证:“出门不弯腰,回家没柴烧。”虽说是借喻,生活中确确实实是这样。我们都分有自留地,有菜地和畬地;菜地可种各种蔬菜:如白菜、芥菜、豆角、扁菜(韭菜)、西红柿、南瓜、冬瓜、黄瓜、苦瓜、蕹菜等等。畬地可种:木茹、花生、红薯、绿豆等。我们的畬地大都看天吃饭,收成不好,将就着种着玩的;有收就收,收多收少,就看天意了。队里的畬地条件比我们的要好得多!从种到有菜吃最快也要半个月,先前的十几二十天,只能将就着过了。白饭,稀饭加盐、酱油捞饭,再好一点有点咸菜,都曾有过。半个月后,就看谁勤奋与否了。饭攴上清楚可见!起先分吃的时候,为了方便大家,我们五个人一起吃;后来合作不好,只好再分成三小份。懒就没得吃!柴火也是一样。男的大都找松枝、豆稔头、和各种杂柴。女的比男的多一样,打茅草,就是煲凉茶那种茅根的草。先割了晒在岭坡上,干透后再往回挑;各有各的柴草垛。当然,偷菜偷柴的事时有发生,不足以为奇。怀疑、猜测的闲言碎语在背后悄悄地萦绕着。就连小便都成了种菜的紧俏货,慢了都抢不到呢!我和容小州凑在一起吃,情投意合,分工明确,主动配合,生活得非常愉快,一直到招工返城。我现在还怀念那段情缘呢。

那是知了高唱中的一天,下午三时许,我们带着耘田的家伙,谈笑嬉戏着出工了。下至半坡时,忽见前面小路深处有一黑点跌跌撞撞向我们的方向跑来;看模样象是女的。越来越近,来至跟前,才认出是贫协"阿寮"的老婆。只见她一头散发,满脸烟熏火燎的痕迹,焦眉卷发,大汗淋漓,脸青唇白,上身湿透,下身象是被尿湿似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跟前,用手指着远方,断断续续地说:“火……火,快帮救火”。说完就累摊在地上了。可不!顺她指向望去,不远的山坡上,烟火直窜。我们的第一反应:失火了!火警就是命令,大家倏地冲了出去。还是干部急中有细,忙吩咐人回去搬兵;我们一路狂奔,干部叮嘱大家沿途折些扑火用的树枝。冲近火场,眼前一片火虐的痕迹;余烟飘绕,炭灰满地,不远处火蛇正呑食着山林,七、八米外都感到热浪袭人!大伙一拥而上,操起树枝,奋力扑打着。老农告知说打下去的树枝稍等一下才起手,这样的火容易灭。看来他们也是有这方面的经验了。援兵不断涌来,经约么两个小时的扑打拼搏,火算是扑灭了。干部嘱咐大家清查余火以免复燃。紧张过后,不免大家面面相觑:熏黑的脸,烧焦的眉发,烫伤的手脚,烫穿的衣裤;反正什么鬼样的都有!但大家都慰心地笑了,用这样的损失换来集体的财产少损失,那是值得的,火才烧了一个不很大的山岭。听老农说他们那里八、九年前也是烧荒失火;烧了几个山头,其中有七坡林场两个山头吧。十几天后,公安局的来拿人,判了七、八年的牢役呢。若知后事如何?                                                                        我的插队生涯(二)

            有点离题,言归正传。在农村“挑”是一种基本功,有人说“挑”还不容易用肩膀顶扁担就行了。说是这么说,但要真正掌握要领就得用心去体会了。前面不是说我们挑水不如当地的小姑娘吗?那是缺乏锻炼,一段时间后,我们也行了。在农村很多活计都用肩膀的;挑肥、挑秧、挑松茅、挑稻子、挑砖、挑石头……等等。特别是挑稻子,那是上肩后就不能放下来的。稻子是割下后直接码捆挑回禾场来打下谷子的。中途歇肩的话,谷子就会因受重力挤压而散落在地而造成浪费。所以不管路途长短,一上肩就不能歇肩。这就需要炼换肩了,就是说左右肩轮流使用,说起容易做起来就不那么便当了,要不路途长了肯定受不了。前面我炼不好,肩膀中间的脊骨咯得酸痛,第二天起来看见扁担就皱眉头。老农说了事不过三,只要你扛过三天;保你过关,好吧咬牙顶着了。后面就不用细说了,肯定过关。还有挑松茅也是蛮欺负人的,松茅捆起后足有一米多长,竖挑刮草拖地,走都走不了。得横着挑,这就成问题了,两头的茅把重心要把握得准,否则,两边的茅把就不是横的,一边横的,一边斜的;挑起十分憋扭,一边挑一边还得拽住那斜的,保准把你累得够呛!再有的是挑化肥。从我们生产队到槎路的农机化肥仓库,少说也有五里多地,去挑化肥的一溜人里不管大个小个,一律都是七十来斤。一路上,上坡下坡得有四、五个山头。上午去的话还好说,太阳不算大,下午的话;就惨了,一路暴晒,口干舌燥,大汗淋漓,下的象被雨淋似的,流到眼里有点涩,擦了还不管用,眨巴眨巴顶过去算了。有的时候你不歇我也不歇,赶着赶着往回挑,一到家,一家伙躺下,睏得要死,这时候给你选,吃饭先还是睡觉先,那肯定是先睡觉!
     前面说到挑稻子,不免就想到夏收。那是一年中农活最忙最累的季节。天气热不容置疑,且是抢收抢种时节,即通常讲的“双抢”。早稻割了挑回来,赶着翻田抢插晚稻;我们肩膀几乎没有歇的挡儿,挑了稻子,挑肥料。挑了肥料,挑秧苗。稍作歇息,又要在禾堂打谷。那时除了作谷种的稻子用人力打的以外,其余的统统喂了打谷机。喂稻把的和挑去稻草的都不是好吃的工。尽管防止谷绒直接接触皮肤至痒都戴了竹帽,穿了长袖衣裤,毛巾围了脖子。但还是挡不住谷绒的侵入,汗水和着谷绒在脸上、脖子、手臂;甚至在身上其他部位;都发生作用,又热又痒,那股滋味简直就象是上刑。只盼着早点打完,洗个澡好觧脱它的困挠。可偏偏稻子又源源不断地挑来。直到太阳西下,工作才算告一段落。收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尽管井水是那么的清凉,毛巾怎样的擦搓;皮肤上还是留下谷绒肆虐的痕迹,余痒的享受继续进行。

农村有句俗话说:“六月晒谷,勤人啼哭。”又有“六月天,鬼崽(小孩)脸,时笑时哭”;还有“六月六,晒红又晒绿”的说法,可见太阳的毒辣!和天气的反复无常。可不,刚摊开的谷堆,没耘(用脚在摊开的谷面上犁沟沟)上几轮,远处飘来几片乌云,老农就嚷着:“快、快,快收谷。”没经验,只得听从老农的;可刚收拢,云又飘散了,太阳辣辣的,只得又重新摊开。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活!挨了几次以后,人累心懒,加之白干之后的闲言碎语,老农也不好吱声了。正当我们心怀侥幸心理的时候,狼可真的来了!一阵大雨把谷子淋得湿透。队长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就是你们的懒惰,把大家半年来的劳动给糟蹋了,若是谷子发了芽,拿你们是问。我们只有府首垂耳听训的份了。这淋了雨的谷子,一湿一捂,很容易发芽的。那次因过了一天后才出太阳,结果损失了三、四百斤谷子,不能作口粮了,只能喂牛了。教训呀!那次以后无轮状况如何,都只有听话的份。这就是“勤人啼哭”的原由。

有句俗话说:“做工,做工,不给肚空。”可见食物对工作的重要性。我们插队的时候,经济比较萧条,物质匮乏。营养自然就跟不上了。看看我们平时吃的就可想而知了。除了大米以外,就是一些自种的蔬菜,咸菜萝卜干或醤油捞饭,甚至盐水泡饭;都是家常便饭。在房东那里吃的时候,煮菜时用根鹅毛蘸下油罐里的油,在锅里划几划就算是放油了。看见油星就不错了。好在米是自种新鲜的,比陈米营养好多了,但没油水,饭量可大了,一斤米煮的饭一个人吃完还舔舔嘴。粮食是有定量的,每人每年六百斤谷子,碾成米最多是7·5成;这么算一年就只有450斤米左右,平均每天也就一斤二两左右的粮食,一顿吃饱了,其他两攴就得饿着了,所以得均着吃,干的吃不饱,就吃稀的;农民也是一样。由于缺吃少穿,农村的生活非常艰苦。农村由于历史风俗习惯,农历每月都有一个节来改善生活;正月初一、十五。二月二,三月三,四月清明,五月端午,六月六,七月十四,八月十五,九九重阳,十月十,好象十一月没有,攒着精力和物质,准备过年;十二月除夕。现在看起来。按绿色生活的观念来看还蛮符合健康理念的咧。每月都补充一点油水,人家说的跛佬讲跛话,自我觧嘲罢了。说是补点晕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比平时多点油水或肉类什么的罢了。依我掐算:我插队两年时光,总共自己才买过三次肉。第一次生产队打渔,三角五分一斤,买了一条;第二次七月十四,生产队的鸭子,四角五分钱一斤,要了一只;第三次在良凤江合作社商店,买了九角八分钱的半肥瘦的猪肉半斤。一滴水却映射出太阳的光辉了吧?要么农村人总想往城里跑,生活条件有很大的差距在里边呢。

说到吃,这里有个莫大的讽刺。别看穷得叮噹响,可这里的人,弄吃的本领却不比别的地方逊色。我就有眼目睹他们弄“烧猪”的大部过程;一条一百斤左右的生猪宰了以后,拿去下水(内藏),冲洗干净沥干水;去掉不好烤的部分,如脚,尾,头。然后用花锥(一种多个锥头的集团锥)在要烤的部位戳扎。目的是好让卤水便于渗透。接下来,把盛有卤水的盆子放到悬挂要烧烤的边猪下,裸手拿着生葱把醮着卤水往边猪上涂抹。等稍干后,放到烤炉里第一次烘烤。这里要说一说他们的土式“烤炉”,就着平地(稍高不容易积水的地方)垂直下挖大约一米半深;用三只敲穿底水缸连着码堆竖着权当是烤炉的壁。周围用土夯实,底部留有通气孔,便于出碳灰和烤猪时的封堵不让炉内的碳燃烧。全靠炉壁的温度将猪肉烤熟。烧炉的时候,用的是松柴,由炉顶往下送柴火。一直烧到炉壁微红发白,塞死通风孔,炉底先放入盛油的铁盆,将猪肉抬入炉内,用大瓦盆倒扣在炉顶保温;硬是让炉温将猪肉烘烤至香熟。待到出炉时,浓香扑鼻。肉香皮脆。引人垂涎三尺!得看不得吃,只缘兜里无银,急得馋虫在嘴里打滾。空悲切!      

 苏盆村是个自然屯,四周环山(土岭,小山包),由于历史原因,恐兵惧匪,进村只有蜿蜒的山间小路,距大路足有四、五里地左右。面积若为2平方公里,分布在三个自然土岭上,我们去的时候整个大队共有五个小队。一、二队靠东边的山坡上,三、四队居中偏北,五队偏西南。估略也就三、四千人左右。地贫田瘠,好田地也就绕村的几十亩地。大都靠天吃饭!地理经济条件并不好,五八年时为了解决缺水问题,合全大队在龙母岭脚下,修建了一座四、五亩见方的水库;以济无水之急。水渠也就顺着山势蜿蜒开挖,急用时临时抽人去堵漏修填罢了,倒也起了不少的作用。整个大队共存唐、施、莫、麻、李等五种姓氏,围绕姓氏建立起自然小队,一队唐姓,人口众多号称“大唐屋”,二队莫姓,人较少称“小莫屋”;三队麻姓,人数不多称“麻屋”,四队是原四队、六队合并的,有三姓即唐、施、李,李姓独户。号称“小唐屋”,或“施屋”。五队人口和一队差不多,莫姓称之为“莫屋”。虽共处一地生活,解放前,宗族械斗也时有发生,买枪自卫也是家常便饭事。从居住结构就看出当年的防守和火药味;一般房屋分为两层,下层圈牛,上层住人,牛粪气味穿透楼板直熏上层的人也全然不顾,这就可想而知了!防范意识何曾了得。说到这里附带说一下,由于防范的原因,房子外围都不开窗口,只在山墙的高处开一尺宽左右的气孔而已,厢房也只有两尺见方的窗口,好在瓦顶是鱼鳞瓦,空气也算流通;固有冬暖夏凉的美称,固然也是那个时代留下的社会缩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