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日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6:05:05
今天我休班。妻子上班去了,儿子也不在家。我来到书房,拿起左拉的《金钱》准备继续读下去,但心情感觉郁闷,难以平静下心来,我放下手中的书,顺着阳台的窗户望出去,天空有些混浊,太阳象被一层白沙布包裹着,又象是桑拿房中的电灯,看上去白晃晃的,很闷;窒内温度计的那根红线指向29,湿度很大,气压很低,似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追随着我,使我产生出要逃出去的急切愿望,虽然理性告诉我这种感觉多么可笑,可我还是在心中为自己辩解:人不能总靠理性活着,偶尔小小放纵一下——跟着感觉走——也末尝不可。

出得院门往北,穿过铁南路不远就可以达到铁路,这是一条运煤专用钱,白天很少有火车通过,因此它便成了我平时“放纵”一下的理想场所。

在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站在高出地面二三米的铁路路基上似乎有“居高临下”的感觉,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没有摩肩接踵的人流;没有那种让人窒息的“城市气味”,是一个难得的避静去处。

在铁路枕木上行走可是要有水平的!以前,我刚开始走的时候常常会因踩空而吓自己一跳,也有崴脚的时候,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的脚下象长了眼睛似的,用不着底头看路脚步便会准确的落在枕木上,还要把脚心正好落在枕木的边角处,这样,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在进行脚底按摩——还不用花钱!这样子一边洋洋得意的走着,一边不停的左顾右盼,虽然太阳还象是透过蒸汽照过来的,可感觉上却是轻松多了。

铁路一直向东,象一把剑把这座城市一劈为二,直达辛庄煤矿; 它象一根血管——流着黑色的血液——滋养着这如恶性肿瘤般急速彭胀的城市。铁路的两边是杂乱无章的树木和荒草地,再向外便是鳞次栉比的新建楼房。如果把本城的常住人口(流动人口很少)与新建住宅的数字之间作个比较,会让人觉得到孙子那一辈都不用再盖房子了!许多房子已经建成多年,只是无人居住,黑洞洞的窗户象是怪兽的眼睛;受到不久前上海一新建十三层大楼轰然倒塌事件的暗示,我便想像着这些楼房中也许会有一栋瞬间倒下,我知道这是杞人忧天,永城是小城市,官商的腐败程度最多也只能是黄鼠狼娶媳妇——小打小闹 ,怎么着也不会象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所具的深度和广度——但谁又能保证我这茫目的乐观不是夜郎自大呢?

当铁路到达雪枫路口的时候,视线开阔起来,宽阔的马路,整齐的街道,洪水猛兽般的车流和人流以及喧闹噪杂的“城市之音”,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不管怎么说,眼下这座城市是充满活力的——象十几岁的少年那样,精力充沛,勇于挑战,活力四射,充满了希望和机遇。永城以黑白(煤和面粉)经济为其基本属性,现在又在搞“四城联创”,真是忙坏了市政,乐疯了市民,因为不管其结果无论如何,受惠的都是老百姓,不象前几年市政府搞的什么速生杨,净拿纳税人的钱打水漂!

顺着铁路依次穿过中原路和文化路,再往前行不远,便来到了城市之瘤还没有浸润到的地方——乡村;也许因为这是一座新兴城市吧,不象许多大城市那样在城区和乡村之间有着一个灰色的郊区地带——那里往往是城市之躯藏污纳垢的褶皱;这里的楼房仿佛是从庄稼地里一株株、丛丛直接长出来的!城乡之间没明显的过度带。才出楼群,便到乡村,几步之遥就是两重天!

太阳依旧是瞌睡人的眼,时而朦胧、时而清醒,但热度确是上来了!汗水顺着毛孔慢慢的爬出来,痒痒的。放眼望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的海洋。齐腰深的玉米舒展着自己的纤细的腰肢,摆动着墨绿色的宽宽的叶片,象美女优美的舞姿。我不知道歌星李玉春的粉丝们为什么叫小玉米,因为她是小年轻的偶像?还是因为她的歌风有着小玉米一样的青纯、天真、鲜活和甜美?微风中,嫩绿可爱的小豆苗轻轻地摇摆着,象母亲怀中婴儿的欣动;播种早些的已成墨绿的一片,而播种晚些的则还显现出浅绿色至蛋黄色的骄弱,其间隐隐的还能发现那已逝去的青春的痕迹——枯黄色的麦茬。远处是一条不知道名字的小河,两岸浓密的墨绿色的钻天杨长龙在这混浊的天空下隐隐的象一带远山,我产生了一种爬上去的念头,只可惜没有路,而脚下的铁路却象穿越函洞一样穿越其间。寥廓的原野上屈指可数的几位农民在豆地里低头劳作,慢慢地蠕动着,演绎着“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感人故事。

穿过小河上的铁路桥,我径直走进东岸右侧的杨树林中;这是我钟爱的地方。与阳光下的原野相比,这里的静谧、安逸和凉爽让人产生一种超然的感觉;阳光穿过钻天杨高高的绿色华盖的缝隙如丝线般缕缕垂下,闪闪发光,又象晴朗夜空中眨眼的星星;微风轻佛,杨树的宽宽的叶片悠然的舞动着,似乎是在忘情的私语。前面那棵稍大点的杨树下面,有一块不知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方形石头,象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每当我要思考一些问题、要记忆一些东西或者想“放飞”一下自己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坐在那块石头上,听听大自然的歌声,感受一下超然的氛围,闭上眼睛把自己投入到那个无时无处不在的无限之中时,仿佛有另一我从我的躯壳里逃逸出来,飘浮、游动、升腾;那些晦涩的、抽象的、以及平日里难辨是非的问题,这时都会变得清晰而简单;冷眼观世,回望内心,人生的路并不算太慢长。

在这块石头的东面生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野薄菏,我走过去掐一些叶片(还会再长出来),然后回到石头上坐下,脱掉鞋袜,赤脚放在铺着野薄菏叶片的地上,有一种透骨的清爽从地下慢慢的升腾上来,沿着肢体缓缓地上行扩散,遍布整个躯体,再从每个毛孔逸出来,持续不断,似无终时,象是在山涧清泉中沐浴一般令人神清气爽;或许,没有这样体会过的人很难理解薄菏作为一种中药所具有的功效;一般说来,中药是实践的产物,而它的理论却不无遗憾的带上一层迷雾般的神秘色彩,学习传统医药的人都有一种感觉:它的精髓部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或许那是一种境界,天地万物和谐的境界。

再把视线转向流光溢彩的河面,萋萋水草,微风中轻盈的摇摆,显得婀娜多姿;水流湍急的地方有行人为过河放置的石块,水波击石,散落成流苏状阳光下粼粼耀眼;一只灰色的小狗在鱼儿跳跃翻腾的水边探头探脑观察着并不断调整自己的视角,然后直起身子,前肢并拢,奋力向水中的鱼儿扑去,这样子折腾了好一阵子,一条鱼也没有抓到,最后垂头丧气地抖掉身上的水悻悻的走了。

这时的太阳已经脱掉了那层朦胧的面沙,尽显其毒烈的本性; 田野中的玉米把它那翠绿的叶片卷成筒状以躲避烈日的灼烤,淡绿色的黄豆苗则不堪其苦的垂下了它那米黄色的叶片,铁路的钢轨也在烈日的烘烤之下散发出灼人的热浪,而热浪中的钢轨又象蜿蜒爬行的蛇一样,儒动着、忸曲着消失在远方的视野中。

而在这绿岸夹护的小河边,百鸟鸣转,蝉声阵阵——显得更加空寂;油绿而浓密的杨柳的海洋在这云蒸霞蔚的天空下一望无际;在这渐行渐远色调不断变幻的天际背景下;在这窸窸窣窣的树叶的低语中;在这芳香四溢、空无一人的树阴下,我静静的蜷曲在那块石头上,听心的呼吸,听地的低语,渐渐地我的视线模糊起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阳光变得柔和多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我慢慢的站起身来,舒展一下有点僵硬的躯体,向铁路走去。

走在铁路上,虽然还能感觉到脚下仍有蒸腾的热浪在游动,但已经不会让人烦燥了;田野里飘溢着令人心醉的馨香,烈日下已经卷缩起来的玉米叶片现在正慢慢地舒展开来,淡绿色的小豆苗也仰起了米黄色细嫩的小芯片向着一洗碧空微笑;一个小女孩和一条小黄狗在路边的树阴下并排坐着,共同注视着不远处在田间劳作的一位农妇;右边菜田里嫩绿色的长豆角在微风中悠悠的荡着;而在铁路路基的长长的斜坡上,浓浓密密的葡伏着的是可以治疗心脏病的绞股蓝,其间零星的点缀着些苍耳、毛姑姑、大小蓟、益母草、野薄菏、青蒿、猪耳朵棵以及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植物,它们在经过了灼热阳光的洗礼之后显出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的散发出芳香,妆点并滋养着这片迷人的原野;不远处农家院里的树阴下有几只鸡和一个儿童,鸡儿在踱步,儿童在唱歌;那天真无邪、稚嫩清纯的歌声,犹如山涧清泉潺潺流淌;这歌声经过旷野的激荡后宛如一颗石子丢进平静的水面,向四周播散开来,悠扬而高远,隐隐的,仿佛天籁之音,为这诗情画意、生机盎然的原野增添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境。

一位灰头土脸的护路工人头戴矿工帽,身背工具包,寻宝一般查看着脚下的路况迎面走来,我不想打扰人家专心致志的工作,便轻轻地跳转到路的另一侧继续行走; 一条小青蛇和一条有着红色条纹的小蛇共同游动于枕木下面的碎石中间,我驻足观尝了半天也末能判断出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对学生打扮的稍嫌青涩的青年男女欢快的蹦跳着旁若无人的冲了过来,那女生故意装出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怎么答理他,径自往前走;那男生不知就里,献媚讨好之意溢于言表,忽而前忽而后,手舞足蹈,高声大气地说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费话。很显然,他们现在的神志正受着自身血液中某种化学成分的干扰,处在燥动不安和理性制约之下的困惑期,就象地下涌动的岩浆,试图冲破地壳的约束以渲泻源自内部的激流。他们的行为举止是幼稚的,他们处理“感情”的方式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但是,谁能没年青过?我躲到路边站定,不忍心打扰他们。

文化路已经隐约可见了,那一溜整齐的、有着蓝白相间花纹的高高的路灯曲颈伏身向着过往行人车辆致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座落在铁路边上的永城试验高中的楼群在绿树浓阴中若隐若现,左边学校的操场上似乎有人群在蠕动,城市的喧啸声已隐约可闻;这座新兴的能源之城就象刚才的那对青年人一样,也在燥动、张扬,甚至有些狂放,充满着青春的活力。

时间已不早了,妻子快下班了吧。我应该在她回来之前到家做好饭,然后我们边吃饭边欣尝央视八台正在热播的台湾电视连续剧《再续意难忘》,可距家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呢,我得加快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