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被节略遗漏的细节:“海归”刘伯承遗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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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承被节略遗漏的细节:“海归”刘伯承遗事(1)http://cul.news.tom.com  2006年10月26日 10时24分南方周末

 
1927年11月,刘伯承受中共中央委派从上海来到苏联,该照片为刘伯承与苏联青年的合影,前排戴眼镜者为刘伯承。但范小静细看多次,仍不能确定哪位是刘伯承。至于刘伯承留学期间的其他照片,如今已难觅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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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导手记
刘伯承赴苏留学的故事为什么被节略被遗漏?他一生留下了390万字的军事著作和190万字的翻译作品,是他首先将“杂种旅”译为“混成旅”,将“黑猩猩战”译为“游击战”……
□范小静(广东电视台编导)
以前也知道不少刘伯承的故事,从书籍中,从电影上,还有从我老爸的嘴里,他曾是刘伯承队伍中的一员。可这次台里分派给我的任务是系列电视纪录片《百年留学》留学苏联的一段,节目主人公之一刘伯承的故事虽多,偏偏一扯到留学,回忆和记载都只是只鳞片爪,难以成章。
我相信,留学苏联,肯定是改塑刘伯承人生的一段经历,一定有故事,一定很精彩。于是决心去寻找。
兜兜转转,周周折折,分别找到了两位顶合适的故事讲述者:宋科和刘蒙。宋科是国防大学推荐的,退休前是该校一个研究室的主任,研究刘伯承的资深专家;刘蒙是刘伯承6个子女中的老五,小名阿蒙,参加过《刘伯承传》的编写。宋主任说刘帅,严谨而从容;阿蒙说父亲,亲昵而轻快。有趣的对比和互补,叠合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刘伯承,一位70多年前的“海归”。
从刘伯承到“阿法纳西耶夫”
刘伯承是坐一艘苏联海轮离开上海到海参崴再去莫斯科的。在船上,他被告知他的俄文名叫“阿法纳西耶夫”,当时的中国留苏学生都取了俄文名。别看刘伯承是个名将,打仗归打仗,留学归留学,他一句俄文不懂,可怜见的,一路上念佛似的暗暗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阿法纳西耶夫……
进校报到时,刘伯承仍在心里默念着“阿法纳西耶夫”,却突然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哄笑起来———原来上面已经点到“阿法纳西耶夫”了,他愣是没听出来。阿蒙调侃他父亲时笑得哈哈的。
刘伯承是中国共产党派往苏联学习军事理论的第一批军事干部。他受到了苏联高级步兵学校全体师生的热烈欢迎。入学的当天晚上,在灯火通明的礼堂,学校政委致了欢迎词,说刘伯承是中国著名的将领,南昌起义的总参谋长。他来到本校学习,这是我们学校的光荣。
“阿法纳西耶夫”代表中国学生致答词,说的却是中国话,而且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
俗话说“人过三十不学艺”,35岁的刘伯承是同学中年龄最大的。33个字母组成的俄文是横在他面前一道高高的坎儿。
当时,1927年秋天,“阿法纳西耶夫”国内的同志们,那支刚取名为“红军”的队伍,正脚蹬草鞋,身穿破衣,手持梭标在井冈山与数倍于己的敌军血战。“阿法纳西耶夫”却吃着牛奶面包,安安稳稳地坐在莫斯科的学堂里,为什么?苏联先进的军事理论,为初创的共产党军队所渴求。过不了语言这道坎儿,“阿法纳西耶夫”本人将一事无成,愧对使命。
为了学俄语,刘伯承使尽了浑身解数。他每天在左手心写满了单词,走路也背,上厕所也背,经常学到凌晨3点。
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刘伯承就寝之后就蒙上个毯子,在“小帐篷”里点灯学习。有同学起来上厕所走过“帐篷”,就按一下刘伯承的头说,该睡觉了。
俄文颤音“P”很难发音,中国学生戏称“打嘟噜”。刘伯承打这个“嘟噜”舌头就是不听使唤。于是他每天比别人早起半小时,到操场上大声“打嘟噜”。在莫斯科冬天哈气成冰的早晨,刘伯承硬是把“嘟噜”给打出来了。
那时的苏联经济还很困难,食品都是配给的。刘伯承享受的是将军级别的待遇,他打起了军官证的主意。
刘伯承找到了学校里的一个勤杂工,说,你可以拿我的军官证去买东西,但你每天得教我一个小时口语。
大概在半年之后,刘伯承的语言能力让老师吃惊了:我不相信你半年就能学成这样,你是不是讨了个俄国老婆?
刘伯承自然是喜不自胜,他写信给国内的朋友说:“乃视文法如钱串,视生字如铜钱,汲汲然日夜积累之;视疑难如敌阵,惶惶然日夜攻占之,不数月已能阅读俄文书籍矣。”
从“杂种旅”到“混成旅”
迈过了语言这道坎儿,刘伯承推开了俄罗斯军事学术宝库的大门。
刘伯承出生于四川开县周都村,那是个封闭的山区。他自幼读的是中国典籍,战火中研究的是中国的孙子、诸葛亮、司马穰苴(春秋后期著名军事理论家,其理论被整理为《司马法》)。
从“看中国”到“望世界”,刘伯承在留学中完成了这个转折。一年多以后,他转到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那是苏联的最高军事学府。在莫斯科期间,刘伯承走遍图书馆和博物馆,饱读世界战争史和各国军事家的传记,研究拿破仑(法)、毛奇(普鲁士)、鲁登道夫(德)、苏沃洛夫(俄)……
刘伯承特别欣赏俄国名将库图佐夫的战略思想和指挥艺术。巧得很,库图佐夫同刘伯承一样,也在早年的战争中失去了右眼。1812年,让整个欧洲为之战栗的拿破仑,亲自率领60万大军侵入俄国。当时俄国军队只有30万,仅为法军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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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图佐夫临危受命,与拿破仑展开了周旋。库图佐夫的座右铭是,不以夺取城堡为目的,而以保存有生力量为重,不断消耗敌人,最后集中兵力,一举歼敌。最后,拿破仑的69万人马,只有2万多人回到了法国。
库图佐夫打赢了战争,挽救了俄国,也改变了法国以至整个欧洲的命运。这一以弱胜强的战例对刘伯承有很大的影响。
我请教宋主任,刘伯承在他的哪篇军事论著中提到过他如此尊崇的库图佐夫,以便我在节目中印证。宋主任摇头。是啊,中苏两党长期恩恩怨怨,中共党内争论起起伏伏,在这样的政治气候下,谁能没有顾忌?进入和平年代后,十大元帅中第一个中箭落马的是到苏联喝过洋墨水的“军事科班生”刘伯承,扣的帽子正是教条主义。刘伯承赴苏留学的故事为什么被节略被遗漏?今人思之想之,除了解悟,还有嗟叹。
1930年,刘伯承回到国内:他参照苏联军队的体制,将正规化的参谋系统带入了红军;
他学习外国军事家的先进理念,并融入到战争指挥艺术中;
他借鉴苏联军校的经验,创办了1949年后最早的军事院校…
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刘伯承留下了390万字的军事著作和190万字的翻译作品。在战火纷飞的年月,戎马倥偬且失去右眼的刘伯承如此著作等身,让人难以思议。
他翻译苏联军事著作,首先是把原文吃透,再根据中国人的阅读习惯重新写出来。我头一回知道,好些军事术语还是刘伯承创造的:
像“混成旅”,宋主任说,当时部队开始合成,一个旅有步兵骑兵还有炮兵,有人按外文字面的意思直译为“杂种旅”,而刘伯承翻译成“混成旅”;
像“游击战”,这词据说来源于西班牙语,外国人把游击战叫“黑猩猩战”,因为在丛林中作战,作战方式就像黑猩猩,讲究快速突然的袭击。是刘伯承将“黑猩猩战”翻译为“游击战”。另外还有“司令员”、“炊事员”等等。
“二野”老兵的泪
采访了宋科和刘蒙,刘伯承留学的故事有了着落;但我还是心有不甘,因为刘伯承夫人汪荣华老人健在,而刘家的儿女们拒绝让我采访,理由是老人家身体不好,我想是不待见记者的托词吧。
初见刘蒙,我尊称了一声“刘武官”(驻外国武官)”后就说,我爸也是“二野”(第二野战军)的。是吗?刘蒙笑着瞪大了眼睛。
我老爸步入晚年也步入了唠叨,一遍遍地讲过去打仗的事儿,我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而这会儿,脑瓜里飞速地回放搜寻着老头儿平日的唠叨。
我向研究过“二野”战史的刘武官掏出诸如挺进中原、鲁西南、晋冀鲁豫等话题,于是采访有了这样的结果:刘蒙亲切地说,就叫我“阿蒙”吧。
看看火候到了,我便试探:不论父亲是元帅还是老兵,我们都是“二野”的后代,见不到“二野”老首长的夫人,我多遗憾啊!阿蒙诚恳地说,真的不行。看那神情不像敷衍,我也只好作罢。
此后为《百年留学》几次赴京,每次都记得打个电话给阿蒙,说说节目的进展,说说家中老人……“二野”仍是通话中的主题。我向阿蒙提起了汝河。从1937年打日本鬼子到1949年解放广州,枪林弹雨走过来的我父亲算是条硬汉子了,可就提不得汝河,一提就落泪。当时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强渡汝河时,几十万国军前堵后追,7架敌机狂轰滥炸。没有任何防空能力的解放军指战员一堆堆一排排地倒下,汝河成了一条血河;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指挥着千军万马,千军万马中有我的父亲……
终于,阿蒙在电话里说了,到家里来吧。
土豆烧牛肉,刘氏家常菜
我们摄制组走进了刘家小院,见到果真身体不爽的汪荣华老人,我轻轻地叫了声“汪妈妈”,情不自禁地拥抱了她,送上了一束鲜花和我父亲的问候。小院里结着满树满树火红的石榴,我们又有了新的收获。
刘家的生活也有俄罗斯色彩,这起始于刘伯承。
一道叫“波西”的家常菜,刘家吃了几十年。孩子们长大了才知道,其实“波西”就是俄国人日常吃的也是人们讥讽赫鲁晓夫的土豆烧牛肉。夫人和孩子们都得了刘伯承的真传,能把一手“波西”烧得像模像样,连俄罗斯朋友尝过都直夸地道。
刘伯承简朴的办公室还保留着原样。一台硕大的深色收音机陈旧而精致,那是淮海战役的战利品,刘伯承留了下来,一直用它收听俄语广播。办公室外面一条不长的走廊,汪荣华老人和阿蒙告诉我们,那位在莫斯科早晨学会了“打嘟噜”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生依旧保持着早读俄语的习惯。每天清晨6点多,孩子们听着走廊琅琅的俄语,起床,上学,直到后来刘伯承的眼睛完全失明……
刘蒙代表刘家在《百年留学》签名簿上留言:“刘帅的军事思想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长长地舒一口气,结束了我的寻找。《百年留学》讲述了人们熟知的刘伯承的不为人知的故事,那个壮丽而又被蒙蔽过些许尘埃的年代里一个“海归”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