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与萨瓦托对话- 刘春新 - 新浪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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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与萨瓦托对话
2006-07-09 14: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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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10月7日下午,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两位成就卓著的作家,博尔赫斯和萨瓦托,在东方画廊的城市书店相遇。《南方》杂志所照耀的激情曾将他们聚集在一起,而庇隆引发的政治歧见又使他们分道扬镳;如今他们已有20年不见了。两人既惊讶又激动。一本书店老板拿给他们看的《唐吉诃德》豪华版,激起他们在书架旁热烈地赞赏和评论起吉诃德和桑丘的友谊和冒险。由于两人共同的学生奥尔兰多·巴罗内的想象和多事,这次偶遇成了一场日后注定要常被观赏和评论的“戏剧”的序幕。巴罗内策划并导演的“戏剧”是,让两位老人在他们昔日共同的女友雷内·诺丁赫古老的单元楼里,进行随意的交谈。想必是从巴罗内的身上看到了柏拉图的身影,两人很快便进入了角色。他们的对话是从回忆他们在比约·卡萨莱斯家相识的聚会开始的。
博:萨瓦托,我的意思是说:那时候从不提起那些日常琐事、过眼云烟的东西。
萨:对,这是真的。咱们涉及的是永恒性的话题。日常琐事转眼就一风吹掉了。今天报上的是新闻,第二天就是旧闻了。
从1974年12月14日到1975年3月15日,他们共进行了7次对话,每周一次,每次2-3小时。对话涉及到友谊、爱情、文学、哲学、神学、心理学、语言学、音乐、舞蹈、电影等诸多领域。萨瓦托的言词激烈些,而博尔赫斯则谦和、虚怀若谷。他们不像苏格拉底,谁也不打算说服对方,但对话进程却使他们在许多方面不自觉地取得一致。交谈过程中,巴罗内偶尔插上一句,就像现在的电视谈话节目的主持人提出话题,或引导对话的方向:
巴:博尔赫斯,你对上帝有什么看法?
博:这是幻想文学中最伟大的创造!威尔斯、卡夫卡和坡所能想象的一切都无法与神学的想象比较。一个完美、无所不在、万能的上帝的想法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萨:是的,不过一个不完美的上帝的存在是可能的。一个不能处理好事情的上帝,一个无法阻止地震发生的上帝是可能存在的。或者这个上帝只会睡觉、做噩梦、会发疯、带来瘟疫和灾难……
另一次,他们谈起荷尔德林——博尔赫斯称之为“一个喜欢沉思的诗人”:
萨:他总是让我感到着迷。一次,他说:人在做梦时是上帝,思考时几乎是乞丐。的确如此,任何人的梦都是一个大诗人的杰作,而醒来时的思考往往是白痴。这些话确定了荷尔德林的艺术立场,更适合黑夜而不是白天。
博:人在做梦时,思维活动采取的是戏剧形式。这是德莱顿说的。晚上,做梦的时候,咱们就是演员、剧作者、观众和剧院,包罗万象。
此前,他们谈到过自由,并也涉及到了梦的话题。萨瓦托说:“我们都知道大艺术只能在绝对自由中创造。别的就是顺从,就是因循常规的艺术了,因此也就是假艺术了。因此对人类无用的。梦是有用的,因为梦是自由的。”
卡夫卡是他们经常谈论的作家。一次,当巴罗内提到语言革命时,他们再次谈起了这位伟大的创造者:
萨:我猜想这个革命不是取消每个孩子都能掌握的句号、逗号和小写。即孩子们认为发现了自阿波利奈尔以来就是陈词滥调的东西。也不是词和句子的解体。而是卡夫卡式的榜样:用传统和明快的行文创造一种对现实完全革新的视角。
……
博:另外,他伟大的本事之一是编造令人难以容忍的情节。大家都记得卡夫卡说的“那动物从主人的手中夺过鞭子,为了可以变成主人它极力鞭打自己,可是它不懂得这只不过是鞭子上的一个新结子产生的幻觉”……的情节。当然与此同时他能编造许多新词。
乔伊斯也是创造新词的老手。《尤利西斯》被改编成电影这件事(萨瓦托说,《尤利西斯》是完全依靠语言创作出来的作品,他的本质就在于自身的话语;而搬上银幕的语言是骗人的),使博尔赫斯想到了视觉和韵律:
博:除非这部电影由那些读了乔伊斯的作品又毫无收获的导演来拍摄。(哈哈大笑)现在奇怪的是王尔德,这个用强烈视觉方式写作的人,居然说盲人荷马的神话有一种意义。其意义就是:这个作家应该是个瞎子。奇怪的是一个像王尔德这样讲究视觉效果的作家竟然有这种看法。当然,荷马的失明也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据说,荷马是个诗人,人们给他这个头衔,是因为对他来说,六韵部诗应该比颜色和形式更重要。
萨:他的确看到了韵律的重要性。王尔德有时以满不在乎的神态说出深刻东西。
下面的对话仿佛是对这次对话的描述:
博:王尔德说过:希腊人是个喜欢评论的民族。
萨:也可以说,他们很像阿根廷人。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总是有个阿根廷人坐在咖啡桌旁边准备发表意见和解决任何一个宇宙问题。希腊人和我们非常想象。
一只白猫和一台偶尔出错的录音机分别见证和记录了这次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