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信仰之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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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高窟
6月號/2010
信仰之窟
成堆的人骨，有如黃沙中的路標。公元629年，當佛教玄奘法師走在絲路上時，路上的白骨提醒著，這條世界最重要的商業﹑征戰及思想傳播大道，是危機四伏的。在中華帝國西陲外的沙漠中，滾滾黃沙讓這位僧侶迷失方向並瀕臨崩潰。上升的熱氣讓他的眼睛產生幻覺，以為遠方的沙丘上有虎視眈眈的軍隊。更可怕的是舞刀弄劍的強盜，他們掠奪旅行商隊及其貨物——往西運到波斯和地中海宮廷的絲綢﹑茶葉和陶瓷，以及往東運到當時世界數一數二大城唐朝都城長安的黃金﹑寶石和馬匹。
玄奘在他著名的口述印度取經歷程中表示，讓他繼續走下去的力量，是另一樣沿著絲路傳播的珍寶︰佛教。這條路上興起過其他的宗教，如摩尼教﹑基督信仰﹑祆教及稍後的伊斯蘭教，但對中國的影響，卻都比不上公元最初的三個世紀期間從印度傳來的佛教。玄奘從印度運回佛經後，又花了20年的時間研讀及翻譯，使其成為中國佛教的基礎，並助長佛教的傳播。
玄奘法師在16年的旅程即將結束之際，來到絲路上的繁榮綠洲城市敦煌，那裡匯集了不同的人種與文化，造就出佛教世界的一大奇觀——莫高窟。
在敦煌東南約19公里的風蝕沙丘中，浮現一道弧形懸崖，其下30多公尺深的地方是楊樹夾岸的河床。到了公元7世紀中葉，這座1.5公里長的崖壁已如蜂巢般布滿了數百個石窟。朝聖者到此祈求平安通過令人畏懼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而玄奘則是來感謝旅程的圓滿成功。
來到石窟中，了無生氣的單調沙漠景象，換成了生氣勃勃的顏色及律動。窟壁上數千尊色彩斑斕的佛像向四方散發出光芒，長袍上閃耀的是舶來品黃金。身著青金石藍色輕衫薄翼的飛天（仙女）及天界樂師從窟頂飄然而過，精美到幾乎不似人間所繪。虛幻的涅槃圖旁是絲路過客所熟悉之較為俗世的細部圖像︰頭戴鬆軟帽子的長鼻子中亞商人、身穿白袍的乾瘦印度僧侶，以及在田裡做事的中國農夫。在年代最悠久、源自公元538年的石窟中，玄奘甚至再次遇見那些匪徒，只不過結局換成了這個版本，即匪徒被逮，雙眼被弄瞎，最終皈依佛門。
當玄奘路過敦煌時，他不知道他翻譯的佛教經典會鼓舞接下來幾個世紀的莫高窟藝術家。他也不知道，1200多年以後，他的著述會導致石窟的重新發現及掠奪，終至受到保護。這位僧侶所能看到的是，在帝國邊陲的沙漠中，佛教信仰正被暗室中的藝術家一筆一畫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