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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同三：我国经济形势分析(讲稿)
2010-03-08 10:07
汪同三：我国经济形势分析
回顾二战以来世界四次连续五年GDP高增长情况
今天是和大家一起进行经济形势分析，作分析与一般介绍情况不太一样，往往要作回顾、比较，然后找出些带规律性的东西。在此，我先说一下2003年到2007年这一段。从2003年到2007年，我国GDP的增长速度连续五年都在10%以上，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我查了一下历史，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到现在，只出现过四次连续五年GDP增长10%以上的情况。 一是上世纪60年代日本有过一次连续五年增长10%以上。日本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挨了美国两颗原子弹，全国几乎是一片废墟，日本是从废墟上重新开始发展的。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也是很穷很落后，当时的情况和日本不相上下。现在日本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强国，2008年底我国GDP排名第三。有人认为2009年我国就会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有人认为还需两年我国才能超过日本，有人认为最多不会超过三年，我国就能超过日本。总之，我国什么时候超过日本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我国经济的增长速度比日本快多少；二是人民币的增值速度有多快，如果人民币升值快一点的话，2009年就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 ，……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三次下降
改革开放30年来，我们遇到过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都有各自不同的原因、表现形式和特点，但这三次增长速度下降也有一定的相似性、共同点，这值得我们认真去分析。总结经验有利于搞好当前的工作，在未来再出现这样的国际金融危机时，我们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一点。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情况。第一次增长速度下降是1988年、1989年、1990年，第二次增长速度下降是1997年、1998年、1999年，第三次增长速度下降是2008年、2009年。
第一次增长速度下降的直接原因是通货膨胀，1988年、1989年我国出现了17%、18%的高通货膨胀。而且1988年、1989年的高通货膨胀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还引发了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有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反对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制度。这个政治事件后面有一个经济背景，就是1988年、1989年的高通货膨胀。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老百姓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计划经济时代有没有通货膨胀啊？有。计划经济时代的通货膨胀就是供不应求。有效供给满足不了有效需求，就必然会出现通货膨胀，只有通过价格的上涨来解决这个矛盾。计划经济是一个短缺经济，它经常遇到的问题就是供不应求。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这种供不应求所产生的通货膨胀，是以一种扭曲的形式表现的。你到商店里去看东西摆在那儿，价格也不贵，兜里的钱也买得起，但就不卖给你。老百姓面对那种扭曲的通货膨胀，只能靠排队解决问题。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通货膨胀也从隐形的向显形的转化，就是你到商店里去看，东西还在那儿，再看看价格上去了，自己的钱买不起了。这就是当时的情况。现在如果跟诸位说要通货膨胀了，大家都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少受点损失，比如买黄金或者买房子，但当时中国老百姓都没有经验。当时虽然已经改革开放10年了，但我国的经济体制基本上还是计划经济的体制。如果现在问大家改革的方向、目标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们改革的方向和目标，但这是1992年党的十四大才明确提出来的。在此之前，我们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既不知道改革的彼岸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到达彼岸。也就是说，1988年、1989年，我们基本还是一个计划经济的体制。
那么在这样一个经济体制下，如何解决通货膨胀、经济过热的问题呢？陈云同志比较形象地给中央当时采取的政策理论取了一个名字，叫“鸟笼子理论”。“鸟笼子理论”认为宏观经济是一个鸟，这个鸟飞起来，经济就增长。但如果这个鸟乱飞，经济就过热，所以需要一个笼子把鸟罩起来，让这个鸟既能飞又飞不出去，这样一来经济就能既增长又不过热。当时的“鸟笼子”由三样东西构成：货币供给、银行信贷和投资。只要把货币供给、信贷和投资一抽紧，这个鸟笼子作用就有了，当时的办法就是这样“一刀切”，把货币、信贷和投资卡住。这种做法抑制通货膨胀的效果是相当明显的，只用了一年的时间，通货膨胀就由17%控制到了不到4%。经济增长在一年之间由10%多跌到了不足5%，搞成了一个硬着陆。上世纪90年代初的流行词是：市场疲软、三角债、就业困难。
第二次增长速度下降的原因也是通货膨胀。1992年到1996年是高增长，但又遇到了24%的通货膨胀，基本上是改革开放以来通货膨胀的最高点。这一次治理经济过热、通货膨胀就不再是简单地搞鸟笼子理论了。1992年十四大明确提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就是《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决定》制定了一系列综合配套改革措施，包括财政改革、税收改革、金融改革、银行改革、汇率改革、投资体制改革、外贸体制改革等。面对1992年到1996年的高通货膨胀，我们采取的办法就是落实十四大和十四届三中全会精神，通过不断深化全面综合配套的改革来抑制通货膨胀。1996年通货膨胀率已经控制到8%了，同时经济增长速度还在10%以上，这是一个成功的软着陆，在古今中外都是很少见的。
1996年软着陆成功以后，经济增长速度继续下降了三四年，通货膨胀率跌到0以下去了，那就不再是通胀膨胀的问题，而是通胀紧缩问题了。不是发愁价格怎么又涨了，而是发愁价格为什么不涨，想让它涨一点。所以说通货紧缩也不好。
第三次增长速度下降是2008年、2009年，它起始的原因是投资过热，有保有压的宏观调控政策效果不理想，2007年下半年又通货膨胀，使我们不得不采取“双防”措施使增长速度减缓。
改革开放以来的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第一个共同点是首先由于国内的原因，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我们自己想要让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第二个共同点就是在我们要使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的同时，又都撞上国际金融危机。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次撞上的是墨西哥金融危机，上世纪90年代后期那次撞上的是亚洲金融危机，最近这一次撞上的是美国金融危机。
墨西哥金融危机如果不提的话，可能有一些同志都忘了。墨西哥金融危机对世界经济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整个世界经济明显的减速。但为什么对我国的影响好像不明显呢？我国那一次出现经济增长速度下跌主要是“鸟笼子理论”硬着陆造成的，当时我国还是计划经济体制。计划经济体制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世界经济出问题的时候，它能在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之间建立一道无形的防火墙，把直接的不利因素给挡住。因此，当时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主要是内部问题造成的。但世界经济又不是总出问题，多数情况下世界经济是在向上发展的。那么这道防火墙也挡住了中国在世界经济向上发展的时候，去抓住机遇推进自己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国要自毁这道防火墙，积极申请加入WTO的原因。到上世纪90年代后期那次，我国正在积极申请加入WTO，所以亚洲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就明显得多了。进入21世纪以后，我国已经成为WTO的成员，因此这一次美国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与上两次危机的影响相比是越来越大。
通过对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分析，至少有两个问题值得去研究。一是为什么都是我国内部先出现问题，当我们想让经济减速或者下降的时候撞上国际金融危机。二是怎么制定政策措施，使我国在世界经济向上发展的时候能够抓住机遇促进自己的发展，在世界经济出问题的时候，又能比较有效地进行自我保护。之所以要研究这些问题，是因为以后还会出现国际金融危机，总结经验教训，这样在下次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们能够表现得好一点。
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经济时曾说过，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马克思在《资本论》里首先分析了商品的二重性，商品是资本主义经济的细胞，每一个商品都有其价值和使用价值，二者是矛盾的，不可协调的。这一对矛盾最后表现为整个资本主义经济，企业、公司里面是高度的组织性，但整个社会经济却是无政府的状态，就是这种有组织性和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造成了资本主义必然要被社会主义取代。现在看来，资本主义之所以会被社会主义所取代，就是因为一次一次的危机。比如现在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对立，他们在讨论美国要不要接受这次金融危机的教训，也就是说是不是应该加强金融监管，众议院认为要加强金融监管，参议院还没有通过，最后肯定是众议院或参议院妥协。反对众议院通过加强金融监管这个方案的人认为，如果这么管的话，会把经济搞死。反对者认为，要真是按照众议院通过的那个决议去管的话，那它就是在向社会主义过渡。
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或者经济增长速度波动，在西方经济学里叫衰退。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其实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老早就提出解决办法了。英国的经济学家凯恩斯认为，当经济出现衰退的时候就是市场失灵了，市场不灵的情况下政府就要做一点事情。凯恩斯这样讲，在经济衰退的时候，政府要给工人找活儿干，哪怕是今天挖一个坑，付给他们工资，明天再把这个坑填上，再发给他们工资，这样工人就有饭吃了。这就是凯恩斯的办法，原理就是政府干预、政府花钱。
现在我国碰到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也是政府干预，不同的是我国叫宏观调控。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国经济出现硬着陆，市场疲软、三角债、就业困难，怎么办呢？当时采取的办法就是银行多放贷款，国家计委多批项目。三角债就是你欠我、我欠他、他欠你，在这三家中选一家条件好的，给它贷款，链子就解开了。但当时我们没有经验，没有想到这么做会有多大的副作用，没有想到应该怎么把这个钱用好，所以很快就出现了通货膨胀的问题。虽然小平同志讲了发展是硬道理，我国的经济上去了，但通货膨胀上得速度更快，出现了改革开放以来最高的通货膨胀。当时出现了四热：开发区热、房地产热、投资热、证券热。这“四热”迫使我们不得不进行宏观调控，而这次宏观调控的结果是我国经济增长速度连续八九年下降。当然，下降也分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的下降是我们想要的，而后一个阶段的下降不是我们想要的。
亚洲金融危机造成的那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我国采取的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就是政府多发债，然后拿钱去投资。这种政策实际上是一种政府投资导向的扩张型的财政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在经济学里是不科学的提法，它是宣传部门用的。“积极”是一个褒义词，是说这个政策好，“扩张”就顶多是一个中性词，甚至还带一点贬义，它是一个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政策。在执行这个“积极的财政政策”时，提出要接受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次的经验教训，坚决不搞重复建设，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优质资产。钱主要用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当然还有一部分钱用到了技术改造上，避免了上一次的“四热”和通货膨胀的问题。但现在回过头去看，还有两个值得进一步改进的地方。一是资金的使用。为了避免通货膨胀、不搞重复建设，把钱投到基础设施建设上是对的，但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最后形成消费需求，中间的链条很长，所以虽然从1997年就开始采取积极财政政策，但政策的效果不明显，增长速度还是继续下降了三、四年，到2001年、2002年才止住。二是在及时性上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1997年夏天亚洲金融危机首先就是在泰国爆发，很快波及到东南亚、全世界。到1998年1、2月份的时候，我国的出口全跌下来了，这时候才开始着急。1998年春节，国家计委很多领导同志没有放假，忙着制定“积极的财政政策”。到这个“积极的财政政策”落实下去的时候,已经是1998年的夏天了,就是说，我们的反应滞后了差不多一年。
这一次在应对美国的金融危机时，我们在及时性上就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刚才讲2007年底面对13%的增长速度，以及严重的通货膨胀压力，我们不得不在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上提出“双防”政策，接着就进入2008年,迎头就是两场严重的自然灾害，先是1、2月份南方冰雪冷冻低温灾害,接着是5·12汶川地震。地震过了半个月，形势基本稳住了。5月底，我们发现美国金融危机已经开始冲击中国了，当时受到影响的仅仅是广东、浙江生产毛绒玩具的厂子，他们的订单没有了。那时，我国的经济增长速度还保持在10%以上呢。2008年上半年增长速度为10.1%，但我们意识到危机的影响要扩大，所以在6月份做出第一次政策转变，提出“一保一控”，保就是保增长，控就是控制通货膨胀。
接下来就是奥运会。大家可能都还记得，敌对势力很猖狂，火炬传递在欧洲屡屡受阻，西藏拉萨杀人放火出现暴乱，所以我们提出要办一届平安的奥运会，这就要求各个方面都要稳定，包括宏观经济政策也要稳定。2008年受到最大批评的是中国人民银行，它在7月份一下子把存款准备金率提高了1个百分点，金融危机的影响已经在不断扩大了，怎么能还想着把货币收得那么紧呢？这样的批评是有道理的，应该虚心接受。但中国人民银行也有它的难处，中央给中国人民银行的任务是抑制通货膨胀，给它的政策额度是每1—2两个月可以把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提高0.5个百分点。当时办平安奥运需要稳定，中国人民银行考虑奥运会开始以后就不能动了，所以就提前一次把两次的额度都用了。就是在奥运会、残奥会的这两个月里面，美国的次贷危机演化成为了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对全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以前，每一次宏观经济政策的调整都是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做出决定，中央经济工作会上宏观政策的调整至少可以管一年，有时还能管两三年。但2008年的国内外形势变化太快了，我们已经等不到12月开中央经济工作会再对宏观经济政策进行调整了。在奥运会、残奥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拿出了新的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残奥会结束后过了国庆就通过媒体发布了。2008年政策的调整比以往快了两个多月，但这并不是我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我是参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政府工作报告起草的。2009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讲到这次宏观调控时提出，我们在应对危机的及时性上有所提高。有代表提出，及时性很重要，但还要注意宏观调控的前瞻性和预见性。这是非常好、非常重要的建议，但我们没敢写进报告，因为我们还做不到。经常有人跟我说，你不是搞预测的吗？你给咱们预测预测美国将会怎么着，世界将会怎么着，咱们也好有一个准备啊。我感到很惭愧，现在我们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能比较好地预测美国经济、世界经济。美国人家自己还说不清楚呢，我们哪里说得清楚。
在资金的使用方面，我们也是有所提高的。第一次的时候钱不知道怎么花，就乱用，结果一下出现了“四热”。第二次我们接受第一次通货膨胀的教训，把钱集中起来投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去，但见效太慢。这一次我们的资金使用有三个“着力点”。一是直接拉动消费。比如小排量汽车购置税减半；家电下乡，农民买家电政府补贴13%；现在又搞家电、汽车以旧换新；加大资助低收入家庭、贫困家庭的力度等。二是间接拉动消费，就是所谓的民生工程建设。以前老百姓一个月挣一千块钱，可能只花六七百，要留下三四百，他会想我生病了怎么办，我的子女怎么办，我老了怎么办，所以要留点钱。现在政府替他做这些事情，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建设，这样老百姓就可以少留一点钱，多花一点钱。三是把钱用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去。
第一次恢复得太快了，一下子冲上去，通货膨胀也跟着冲上去。第二次恢复得慢了点，拖了三四年才出来。所以这一次我们希望能够在这二者之间，既不像第一次那样很快出现过热，引起通货膨胀，又能够比第二次更快更好地恢复出来。我们肯定能做到，就是做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
2009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内容很多，我把我体会比较深的一些内容向大家汇报一下。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保持宏观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要提高政策实施的针对性和灵活性。这个宏观政策针对的就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是我们从2008年奥运会还没有结束时就开始执行的一个政策。
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确实取得了非常明显的成效。一是实现了化挑战为机遇，有效抑制了经济增长速度下滑的态势，而且率先在全世界实现了经济增长的总体回升信号，我们的宏观经济正逐步回到平稳较快增长的轨道上来。
2008年第四季度到2009年第一季度的增长速度是最低的，2009年二三季度增长速度已经上来了，第四季度我国的GDP增长速度会接近10%，甚至超过10%。现在我们面临的危险是什么呢？如果带着这样一个冲劲进入2010年，那可想而知2010年会是怎么样？所以现在需要更加关注的是经济会不会很快又过热了。2008年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千方百计保增长，到2009年如果我们不重视结构问题的话，经济发展就会出毛病，所以2009年又加了一个调结构的目标，最近又加了一条叫做管理好通货膨胀预期。管理好通货膨胀预期的说法太专业了，预期是可能性，管理好就是别让这个可能性变成现实。现在确确实实存在一些通货膨胀的可能性。
一是现在回升信号已经很明确了，什么都向上走，GDP向上走，工业也向上走，出口也向上走，那价格肯定也要跟着向上走。
二是2009年贷款新增的太多了，年初时新增贷款的预期指标是5万亿，现在全年下来要接近10万亿，经过人民银行的努力，大概能控制在10万亿以内。货币供给多了，必然会是一种通货膨胀的因素。而且随着我国经济回复，货币的流通速度加快，所以国内的通货膨胀的压力是不可忽视的。
三是农业方面的因素。中国农业基本上是靠天吃饭，一般是“两丰两欠一平”，就是五年里两年丰收、两年欠收、一年持平。但近几年老天爷太帮忙了，到2009年为止我国已经连续六年增产。从概率的角度说，2010年粮食生产很可能要出事，我们要有这个准备。除了老天爷帮忙外，连续六年增产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我们自己不断提高农业生产能力以及抗灾能力。
四是国际输入型的通货膨胀。前几次我国的通货膨胀基本上都是输入型的。国际上石油价格高到150美元一桶，国际上泰国大米1吨卖到1000美元，铁矿石的价格翻了几番，这些必然会影响到国内的价格上涨。
上述这些都是可能造成通货膨胀的因素，但也不是说必然会出现通货膨胀，阻止通货膨胀变成现实的因素也很多。最主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我们已经及时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这比没有意识到要主动的多，这样就可以采取一些措施，减少、减弱其影响。对我们来讲，最重要的一个抑制通货膨胀的因素是产能过剩。只要有产能过剩的状况，价格就上不去，至少不会出现全面的价格上升。在2009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文件里，关于通货膨胀只出现一次，还是和预期连在一起的，这就是说中央心里是有底的，是有把握的，至少在2010年的前三个季度不会出现通货膨胀的问题。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2010年要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这是党中央国务院根据当前国内外形势做出的一个重要判断。
第一，世界经济还存在着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现在从世界经济形势来看，美国、欧洲甚至包括日本的经济都有所恢复。我们预计2010年世界经济形势会比2009年好，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都会出现恢复性增长，部分发达国家经济可能结束衰退，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表现会比发达国家好。但必须看到世界经济还存在着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保持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一是世界经济复苏的基础还不牢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断言本国经济已经复苏了，只能说开始复苏。二是世界金融体系依然没有变化。引起美国金融危机的一个主要因素，是金融领域里的“有毒资产”。一些研究部门的研究结果表明：现在只有一半的有毒资产得到了解决，还有将近一半的有毒资产没有解决。解决这一半已经用了两年的时间，要想解决剩下这一半，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再者就是，现在世界上金融业的虚拟资产太庞大了。所谓的虚拟资产就是银行资产、证券市场资产，债券市场资产及其延伸产品。现在虚拟资产是全世界GDP总量的16—17倍，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是全世界生产出100块钱来，就会有1600块到1700块的虚拟资产要从这100块钱里分红。三是现在美国、欧洲也是靠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的大幅上升来解决其国内问题，所以他们现在更面临着如何退出的问题，而且各国都有各自的心思，退出的时候是不会协调配合的。像澳大利亚已经率先提高利息率，好像看准机会谁跑的快谁能占一点便宜似的。四是石油等初级产品的价格还有动荡的可能，美元是贬还是升，也有动荡的可能。
第二，国际上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也给我国造成很大的影响，必须要有所准备。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是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经济第一次负增长，以前美国负增长、欧洲负增长、日本负增长，中国和其他新兴国家的正增长能够把世界经济拉成正增长，2009年彻底拉不住了，而且贸易量的下降也是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可以想象美国、欧洲会加强贸易保护的。奥巴马说，美国要成为世界上第一大出口国。到目前为止美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逆差国，现在它要变成最大的出口国，那么要想实现这样一个目标的话，必然要加强贸易保护。
第三，从国内情况来看，我们也需要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现在我国经济只是开始回升，并不等于宏观经济总体形势的根本好转。我们已经采取的那些刺激国内消费、加强投资增长政策的效果在逐步递减，比如给小排量汽车减税，很多人都赶快买了一辆，但他们不会因为减税而去买第二辆，所以政策效果递减。特别是民间投资意愿就是所谓非国有投资意愿还不强，居民消费继续大幅增长的难度越来越大，增长的内驱动力还是不足的。从这些方面考虑，我们必须保证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另外，我国的宏观经济还存在着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发展方式的任务，这些任务都需要国家力量去引导。要引导好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也需要继续保持积极的财政政策。此外，2008年底提出来的4万亿计划是一个两年多的计划，要执行到2010年底，好多开工的项目还需要后续资金的配套支持，所以政策需要延续下去。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为什么要提高政策实施的针对性和灵活性。预计2010年和2009年相比，国内外各个方面的环境都会发生变化，有的变化已经发生，根据环境发生的变化，我们的政策也必须要有所变化和调整，虽然大的框架是保持延续性和稳定性，但在具体执行的力度、节奏、重点等方面要做出适度的微调。比如货币政策要相对减弱，财政政策要相对加强。货币政策怎么相对减弱呢？2009年新增贷款规模接近10万亿，那么2010年肯定要比10万亿少。财政政策怎么相对加强呢？2009年财政政策是九千五百亿，那么2010年肯定要超过这个数，2010年国债发行规模肯定要比2009年有所扩大。
（报告人系中国社科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所长 据宣讲家网站报告录音整理）
2010-03-08 10:07
汪同三：我国经济形势分析
回顾二战以来世界四次连续五年GDP高增长情况
今天是和大家一起进行经济形势分析，作分析与一般介绍情况不太一样，往往要作回顾、比较，然后找出些带规律性的东西。在此，我先说一下2003年到2007年这一段。从2003年到2007年，我国GDP的增长速度连续五年都在10%以上，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我查了一下历史，全世界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从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到现在，只出现过四次连续五年GDP增长10%以上的情况。 一是上世纪60年代日本有过一次连续五年增长10%以上。日本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挨了美国两颗原子弹，全国几乎是一片废墟，日本是从废墟上重新开始发展的。1949年新中国成立时，也是很穷很落后，当时的情况和日本不相上下。现在日本是世界上第二大经济强国，2008年底我国GDP排名第三。有人认为2009年我国就会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有人认为还需两年我国才能超过日本，有人认为最多不会超过三年，我国就能超过日本。总之，我国什么时候超过日本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我国经济的增长速度比日本快多少；二是人民币的增值速度有多快，如果人民币升值快一点的话，2009年就能超过日本成为世界第二 ，……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三次下降
改革开放30年来，我们遇到过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都有各自不同的原因、表现形式和特点，但这三次增长速度下降也有一定的相似性、共同点，这值得我们认真去分析。总结经验有利于搞好当前的工作，在未来再出现这样的国际金融危机时，我们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一点。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情况。第一次增长速度下降是1988年、1989年、1990年，第二次增长速度下降是1997年、1998年、1999年，第三次增长速度下降是2008年、2009年。
第一次增长速度下降的直接原因是通货膨胀，1988年、1989年我国出现了17%、18%的高通货膨胀。而且1988年、1989年的高通货膨胀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还引发了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有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反对党的领导、反对社会主义制度。这个政治事件后面有一个经济背景，就是1988年、1989年的高通货膨胀。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老百姓不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计划经济时代有没有通货膨胀啊？有。计划经济时代的通货膨胀就是供不应求。有效供给满足不了有效需求，就必然会出现通货膨胀，只有通过价格的上涨来解决这个矛盾。计划经济是一个短缺经济，它经常遇到的问题就是供不应求。在计划经济体制下这种供不应求所产生的通货膨胀，是以一种扭曲的形式表现的。你到商店里去看东西摆在那儿，价格也不贵，兜里的钱也买得起，但就不卖给你。老百姓面对那种扭曲的通货膨胀，只能靠排队解决问题。
改革开放以后，我国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通货膨胀也从隐形的向显形的转化，就是你到商店里去看，东西还在那儿，再看看价格上去了，自己的钱买不起了。这就是当时的情况。现在如果跟诸位说要通货膨胀了，大家都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使自己少受点损失，比如买黄金或者买房子，但当时中国老百姓都没有经验。当时虽然已经改革开放10年了，但我国的经济体制基本上还是计划经济的体制。如果现在问大家改革的方向、目标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我们改革的方向和目标，但这是1992年党的十四大才明确提出来的。在此之前，我们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呢，既不知道改革的彼岸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何到达彼岸。也就是说，1988年、1989年，我们基本还是一个计划经济的体制。
那么在这样一个经济体制下，如何解决通货膨胀、经济过热的问题呢？陈云同志比较形象地给中央当时采取的政策理论取了一个名字，叫“鸟笼子理论”。“鸟笼子理论”认为宏观经济是一个鸟，这个鸟飞起来，经济就增长。但如果这个鸟乱飞，经济就过热，所以需要一个笼子把鸟罩起来，让这个鸟既能飞又飞不出去，这样一来经济就能既增长又不过热。当时的“鸟笼子”由三样东西构成：货币供给、银行信贷和投资。只要把货币供给、信贷和投资一抽紧，这个鸟笼子作用就有了，当时的办法就是这样“一刀切”，把货币、信贷和投资卡住。这种做法抑制通货膨胀的效果是相当明显的，只用了一年的时间，通货膨胀就由17%控制到了不到4%。经济增长在一年之间由10%多跌到了不足5%，搞成了一个硬着陆。上世纪90年代初的流行词是：市场疲软、三角债、就业困难。
第二次增长速度下降的原因也是通货膨胀。1992年到1996年是高增长，但又遇到了24%的通货膨胀，基本上是改革开放以来通货膨胀的最高点。这一次治理经济过热、通货膨胀就不再是简单地搞鸟笼子理论了。1992年十四大明确提出要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1993年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文件，就是《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决定》制定了一系列综合配套改革措施，包括财政改革、税收改革、金融改革、银行改革、汇率改革、投资体制改革、外贸体制改革等。面对1992年到1996年的高通货膨胀，我们采取的办法就是落实十四大和十四届三中全会精神，通过不断深化全面综合配套的改革来抑制通货膨胀。1996年通货膨胀率已经控制到8%了，同时经济增长速度还在10%以上，这是一个成功的软着陆，在古今中外都是很少见的。
1996年软着陆成功以后，经济增长速度继续下降了三四年，通货膨胀率跌到0以下去了，那就不再是通胀膨胀的问题，而是通胀紧缩问题了。不是发愁价格怎么又涨了，而是发愁价格为什么不涨，想让它涨一点。所以说通货紧缩也不好。
第三次增长速度下降是2008年、2009年，它起始的原因是投资过热，有保有压的宏观调控政策效果不理想，2007年下半年又通货膨胀，使我们不得不采取“双防”措施使增长速度减缓。
改革开放以来的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第一个共同点是首先由于国内的原因，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我们自己想要让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第二个共同点就是在我们要使经济增长速度降下来的同时，又都撞上国际金融危机。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那次撞上的是墨西哥金融危机，上世纪90年代后期那次撞上的是亚洲金融危机，最近这一次撞上的是美国金融危机。
墨西哥金融危机如果不提的话，可能有一些同志都忘了。墨西哥金融危机对世界经济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整个世界经济明显的减速。但为什么对我国的影响好像不明显呢？我国那一次出现经济增长速度下跌主要是“鸟笼子理论”硬着陆造成的，当时我国还是计划经济体制。计划经济体制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当世界经济出问题的时候，它能在中国经济和世界经济之间建立一道无形的防火墙，把直接的不利因素给挡住。因此，当时我国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主要是内部问题造成的。但世界经济又不是总出问题，多数情况下世界经济是在向上发展的。那么这道防火墙也挡住了中国在世界经济向上发展的时候，去抓住机遇推进自己的发展，这就是为什么后来我国要自毁这道防火墙，积极申请加入WTO的原因。到上世纪90年代后期那次，我国正在积极申请加入WTO，所以亚洲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就明显得多了。进入21世纪以后，我国已经成为WTO的成员，因此这一次美国金融危机对我国的影响与上两次危机的影响相比是越来越大。
通过对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的分析，至少有两个问题值得去研究。一是为什么都是我国内部先出现问题，当我们想让经济减速或者下降的时候撞上国际金融危机。二是怎么制定政策措施，使我国在世界经济向上发展的时候能够抓住机遇促进自己的发展，在世界经济出问题的时候，又能比较有效地进行自我保护。之所以要研究这些问题，是因为以后还会出现国际金融危机，总结经验教训，这样在下次危机来临的时候，我们能够表现得好一点。
马克思在分析资本主义经济时曾说过，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马克思在《资本论》里首先分析了商品的二重性，商品是资本主义经济的细胞，每一个商品都有其价值和使用价值，二者是矛盾的，不可协调的。这一对矛盾最后表现为整个资本主义经济，企业、公司里面是高度的组织性，但整个社会经济却是无政府的状态，就是这种有组织性和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造成了资本主义必然要被社会主义取代。现在看来，资本主义之所以会被社会主义所取代，就是因为一次一次的危机。比如现在美国参议院和众议院对立，他们在讨论美国要不要接受这次金融危机的教训，也就是说是不是应该加强金融监管，众议院认为要加强金融监管，参议院还没有通过，最后肯定是众议院或参议院妥协。反对众议院通过加强金融监管这个方案的人认为，如果这么管的话，会把经济搞死。反对者认为，要真是按照众议院通过的那个决议去管的话，那它就是在向社会主义过渡。
这三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或者经济增长速度波动，在西方经济学里叫衰退。碰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其实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老早就提出解决办法了。英国的经济学家凯恩斯认为，当经济出现衰退的时候就是市场失灵了，市场不灵的情况下政府就要做一点事情。凯恩斯这样讲，在经济衰退的时候，政府要给工人找活儿干，哪怕是今天挖一个坑，付给他们工资，明天再把这个坑填上，再发给他们工资，这样工人就有饭吃了。这就是凯恩斯的办法，原理就是政府干预、政府花钱。
现在我国碰到经济增长速度下降，也是政府干预，不同的是我国叫宏观调控。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我国经济出现硬着陆，市场疲软、三角债、就业困难，怎么办呢？当时采取的办法就是银行多放贷款，国家计委多批项目。三角债就是你欠我、我欠他、他欠你，在这三家中选一家条件好的，给它贷款，链子就解开了。但当时我们没有经验，没有想到这么做会有多大的副作用，没有想到应该怎么把这个钱用好，所以很快就出现了通货膨胀的问题。虽然小平同志讲了发展是硬道理，我国的经济上去了，但通货膨胀上得速度更快，出现了改革开放以来最高的通货膨胀。当时出现了四热：开发区热、房地产热、投资热、证券热。这“四热”迫使我们不得不进行宏观调控，而这次宏观调控的结果是我国经济增长速度连续八九年下降。当然，下降也分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的下降是我们想要的，而后一个阶段的下降不是我们想要的。
亚洲金融危机造成的那次经济增长速度下降，我国采取的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就是政府多发债，然后拿钱去投资。这种政策实际上是一种政府投资导向的扩张型的财政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在经济学里是不科学的提法，它是宣传部门用的。“积极”是一个褒义词，是说这个政策好，“扩张”就顶多是一个中性词，甚至还带一点贬义，它是一个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政策。在执行这个“积极的财政政策”时，提出要接受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次的经验教训，坚决不搞重复建设，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优质资产。钱主要用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当然还有一部分钱用到了技术改造上，避免了上一次的“四热”和通货膨胀的问题。但现在回过头去看，还有两个值得进一步改进的地方。一是资金的使用。为了避免通货膨胀、不搞重复建设，把钱投到基础设施建设上是对的，但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最后形成消费需求，中间的链条很长，所以虽然从1997年就开始采取积极财政政策，但政策的效果不明显，增长速度还是继续下降了三、四年，到2001年、2002年才止住。二是在及时性上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1997年夏天亚洲金融危机首先就是在泰国爆发，很快波及到东南亚、全世界。到1998年1、2月份的时候，我国的出口全跌下来了，这时候才开始着急。1998年春节，国家计委很多领导同志没有放假，忙着制定“积极的财政政策”。到这个“积极的财政政策”落实下去的时候,已经是1998年的夏天了,就是说，我们的反应滞后了差不多一年。
这一次在应对美国的金融危机时，我们在及时性上就有了很大的提高。我刚才讲2007年底面对13%的增长速度，以及严重的通货膨胀压力，我们不得不在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上提出“双防”政策，接着就进入2008年,迎头就是两场严重的自然灾害，先是1、2月份南方冰雪冷冻低温灾害,接着是5·12汶川地震。地震过了半个月，形势基本稳住了。5月底，我们发现美国金融危机已经开始冲击中国了，当时受到影响的仅仅是广东、浙江生产毛绒玩具的厂子，他们的订单没有了。那时，我国的经济增长速度还保持在10%以上呢。2008年上半年增长速度为10.1%，但我们意识到危机的影响要扩大，所以在6月份做出第一次政策转变，提出“一保一控”，保就是保增长，控就是控制通货膨胀。
接下来就是奥运会。大家可能都还记得，敌对势力很猖狂，火炬传递在欧洲屡屡受阻，西藏拉萨杀人放火出现暴乱，所以我们提出要办一届平安的奥运会，这就要求各个方面都要稳定，包括宏观经济政策也要稳定。2008年受到最大批评的是中国人民银行，它在7月份一下子把存款准备金率提高了1个百分点，金融危机的影响已经在不断扩大了，怎么能还想着把货币收得那么紧呢？这样的批评是有道理的，应该虚心接受。但中国人民银行也有它的难处，中央给中国人民银行的任务是抑制通货膨胀，给它的政策额度是每1—2两个月可以把银行的存款准备金率提高0.5个百分点。当时办平安奥运需要稳定，中国人民银行考虑奥运会开始以后就不能动了，所以就提前一次把两次的额度都用了。就是在奥运会、残奥会的这两个月里面，美国的次贷危机演化成为了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对全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以前，每一次宏观经济政策的调整都是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做出决定，中央经济工作会上宏观政策的调整至少可以管一年，有时还能管两三年。但2008年的国内外形势变化太快了，我们已经等不到12月开中央经济工作会再对宏观经济政策进行调整了。在奥运会、残奥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们已经拿出了新的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残奥会结束后过了国庆就通过媒体发布了。2008年政策的调整比以往快了两个多月，但这并不是我们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我是参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和政府工作报告起草的。2009年的政府工作报告里讲到这次宏观调控时提出，我们在应对危机的及时性上有所提高。有代表提出，及时性很重要，但还要注意宏观调控的前瞻性和预见性。这是非常好、非常重要的建议，但我们没敢写进报告，因为我们还做不到。经常有人跟我说，你不是搞预测的吗？你给咱们预测预测美国将会怎么着，世界将会怎么着，咱们也好有一个准备啊。我感到很惭愧，现在我们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不能比较好地预测美国经济、世界经济。美国人家自己还说不清楚呢，我们哪里说得清楚。
在资金的使用方面，我们也是有所提高的。第一次的时候钱不知道怎么花，就乱用，结果一下出现了“四热”。第二次我们接受第一次通货膨胀的教训，把钱集中起来投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去，但见效太慢。这一次我们的资金使用有三个“着力点”。一是直接拉动消费。比如小排量汽车购置税减半；家电下乡，农民买家电政府补贴13%；现在又搞家电、汽车以旧换新；加大资助低收入家庭、贫困家庭的力度等。二是间接拉动消费，就是所谓的民生工程建设。以前老百姓一个月挣一千块钱，可能只花六七百，要留下三四百，他会想我生病了怎么办，我的子女怎么办，我老了怎么办，所以要留点钱。现在政府替他做这些事情，加强社会保障体系建设，这样老百姓就可以少留一点钱，多花一点钱。三是把钱用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去。
第一次恢复得太快了，一下子冲上去，通货膨胀也跟着冲上去。第二次恢复得慢了点，拖了三四年才出来。所以这一次我们希望能够在这二者之间，既不像第一次那样很快出现过热，引起通货膨胀，又能够比第二次更快更好地恢复出来。我们肯定能做到，就是做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
2009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内容很多，我把我体会比较深的一些内容向大家汇报一下。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保持宏观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要提高政策实施的针对性和灵活性。这个宏观政策针对的就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是我们从2008年奥运会还没有结束时就开始执行的一个政策。
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确实取得了非常明显的成效。一是实现了化挑战为机遇，有效抑制了经济增长速度下滑的态势，而且率先在全世界实现了经济增长的总体回升信号，我们的宏观经济正逐步回到平稳较快增长的轨道上来。
2008年第四季度到2009年第一季度的增长速度是最低的，2009年二三季度增长速度已经上来了，第四季度我国的GDP增长速度会接近10%，甚至超过10%。现在我们面临的危险是什么呢？如果带着这样一个冲劲进入2010年，那可想而知2010年会是怎么样？所以现在需要更加关注的是经济会不会很快又过热了。2008年我们的任务主要是千方百计保增长，到2009年如果我们不重视结构问题的话，经济发展就会出毛病，所以2009年又加了一个调结构的目标，最近又加了一条叫做管理好通货膨胀预期。管理好通货膨胀预期的说法太专业了，预期是可能性，管理好就是别让这个可能性变成现实。现在确确实实存在一些通货膨胀的可能性。
一是现在回升信号已经很明确了，什么都向上走，GDP向上走，工业也向上走，出口也向上走，那价格肯定也要跟着向上走。
二是2009年贷款新增的太多了，年初时新增贷款的预期指标是5万亿，现在全年下来要接近10万亿，经过人民银行的努力，大概能控制在10万亿以内。货币供给多了，必然会是一种通货膨胀的因素。而且随着我国经济回复，货币的流通速度加快，所以国内的通货膨胀的压力是不可忽视的。
三是农业方面的因素。中国农业基本上是靠天吃饭，一般是“两丰两欠一平”，就是五年里两年丰收、两年欠收、一年持平。但近几年老天爷太帮忙了，到2009年为止我国已经连续六年增产。从概率的角度说，2010年粮食生产很可能要出事，我们要有这个准备。除了老天爷帮忙外，连续六年增产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我们自己不断提高农业生产能力以及抗灾能力。
四是国际输入型的通货膨胀。前几次我国的通货膨胀基本上都是输入型的。国际上石油价格高到150美元一桶，国际上泰国大米1吨卖到1000美元，铁矿石的价格翻了几番，这些必然会影响到国内的价格上涨。
上述这些都是可能造成通货膨胀的因素，但也不是说必然会出现通货膨胀，阻止通货膨胀变成现实的因素也很多。最主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我们已经及时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这比没有意识到要主动的多，这样就可以采取一些措施，减少、减弱其影响。对我们来讲，最重要的一个抑制通货膨胀的因素是产能过剩。只要有产能过剩的状况，价格就上不去，至少不会出现全面的价格上升。在2009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文件里，关于通货膨胀只出现一次，还是和预期连在一起的，这就是说中央心里是有底的，是有把握的，至少在2010年的前三个季度不会出现通货膨胀的问题。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2010年要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和适度宽松的货币政策，保持宏观经济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这是党中央国务院根据当前国内外形势做出的一个重要判断。
第一，世界经济还存在着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现在从世界经济形势来看，美国、欧洲甚至包括日本的经济都有所恢复。我们预计2010年世界经济形势会比2009年好，国际贸易和国际投资都会出现恢复性增长，部分发达国家经济可能结束衰退，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表现会比发达国家好。但必须看到世界经济还存在着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这就要求我们必须保持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一是世界经济复苏的基础还不牢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断言本国经济已经复苏了，只能说开始复苏。二是世界金融体系依然没有变化。引起美国金融危机的一个主要因素，是金融领域里的“有毒资产”。一些研究部门的研究结果表明：现在只有一半的有毒资产得到了解决，还有将近一半的有毒资产没有解决。解决这一半已经用了两年的时间，要想解决剩下这一半，怎么也得一两年的时间。再者就是，现在世界上金融业的虚拟资产太庞大了。所谓的虚拟资产就是银行资产、证券市场资产，债券市场资产及其延伸产品。现在虚拟资产是全世界GDP总量的16—17倍，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就是全世界生产出100块钱来，就会有1600块到1700块的虚拟资产要从这100块钱里分红。三是现在美国、欧洲也是靠财政赤字和公共债务的大幅上升来解决其国内问题，所以他们现在更面临着如何退出的问题，而且各国都有各自的心思，退出的时候是不会协调配合的。像澳大利亚已经率先提高利息率，好像看准机会谁跑的快谁能占一点便宜似的。四是石油等初级产品的价格还有动荡的可能，美元是贬还是升，也有动荡的可能。
第二，国际上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也给我国造成很大的影响，必须要有所准备。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2009年是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世界经济第一次负增长，以前美国负增长、欧洲负增长、日本负增长，中国和其他新兴国家的正增长能够把世界经济拉成正增长，2009年彻底拉不住了，而且贸易量的下降也是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可以想象美国、欧洲会加强贸易保护的。奥巴马说，美国要成为世界上第一大出口国。到目前为止美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逆差国，现在它要变成最大的出口国，那么要想实现这样一个目标的话，必然要加强贸易保护。
第三，从国内情况来看，我们也需要保持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现在我国经济只是开始回升，并不等于宏观经济总体形势的根本好转。我们已经采取的那些刺激国内消费、加强投资增长政策的效果在逐步递减，比如给小排量汽车减税，很多人都赶快买了一辆，但他们不会因为减税而去买第二辆，所以政策效果递减。特别是民间投资意愿就是所谓非国有投资意愿还不强，居民消费继续大幅增长的难度越来越大，增长的内驱动力还是不足的。从这些方面考虑，我们必须保证政策的延续性和稳定性。
另外，我国的宏观经济还存在着调整经济结构、转变发展方式的任务，这些任务都需要国家力量去引导。要引导好发展方式转变和经济结构调整，也需要继续保持积极的财政政策。此外，2008年底提出来的4万亿计划是一个两年多的计划，要执行到2010年底，好多开工的项目还需要后续资金的配套支持，所以政策需要延续下去。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为什么要提高政策实施的针对性和灵活性。预计2010年和2009年相比，国内外各个方面的环境都会发生变化，有的变化已经发生，根据环境发生的变化，我们的政策也必须要有所变化和调整，虽然大的框架是保持延续性和稳定性，但在具体执行的力度、节奏、重点等方面要做出适度的微调。比如货币政策要相对减弱，财政政策要相对加强。货币政策怎么相对减弱呢？2009年新增贷款规模接近10万亿，那么2010年肯定要比10万亿少。财政政策怎么相对加强呢？2009年财政政策是九千五百亿，那么2010年肯定要超过这个数，2010年国债发行规模肯定要比2009年有所扩大。
（报告人系中国社科院数量经济与技术经济研究所所长 据宣讲家网站报告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