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酒文化漫谈(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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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6月04日07:45 来源:360doc 雨中笠翁酒与历代文人、名人
酒与诗,水乳交融,源远流长。“李白斗酒诗百篇”、“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杜甫歌怀李白的这些名句和欧阳修的“天乐地乐,山乐水乐,皆因为有酒。”当属显例。这显例彰显着一种道理——酒是水与火的结晶(二个极端的融合,事物的中庸,产生了极其美妙的意想不到的结果,这是人类伟大的杰作!)它能给人带来畅快,在酒中加倍感悟到人的本质和人生的真谛。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诗人,因酒而萌生创作冲动,打开情感大门,展开想象翅膀;也不知有多少诗篇、杰作、墨宝,因酒而成,酣畅淋漓,形神兼备。饮酒微醺之时的心理感受与创作灵感到来的心理体验,异曲同工,殊途同归,实在太相似了,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尽管不是一个人,但却难分辨你我。艺术灵感到来之时,犹如进入“迷狂”的境界,情感喷薄而出,幻想展翅高飞,形象纷至沓来,思想活跃异常,刹那间物我两忘,超越时空的限制和功利的欲求,获得浑然天成的审美境界。徐渭的醉酒绘青藤,苏轼的把酒问青天,皆为世间罕见杰作,就属酒之功也!历代诗人墨客饮酒欲诗,赋诗思酒,诗中有酒,酒中出诗,李太白“举杯邀明月”,苏东坡“把酒问青天”,杜子美“说诗能累夜,醉酒或连朝”,毛泽东“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著名诗句,都充分表明酒是诗人想象的翅膀。同样酒之于书画艺术家,那是神来之笔。酒可品可饮,可歌可颂,亦可入画图中。纵观历代中国画杰出作品,有不少有关酒文化的题材。如有着“画圣”头衔的吴道子,“每欲挥毫,必须酣饮”,唐明皇命他画嘉陵江三百里山水的风景,他酒后挥毫,一日而就;王羲之醉中挥毫,成就了《兰亭序》,至酒醒时,“更书数十本,终不能及之”。怀素酒醉泼墨,方留下惊鬼神的《自叙帖》。“三杯草圣传”张旭“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才有了“挥毫落纸如云烟”的《古诗四帖》。
喝酒--喝也不行 不喝也不行
清朝乾隆皇帝的时候,主编《四库全书》的大文人纪昀(晓岚),是一个大幽默家。他长得很怪:大秃头、大鼻子、大耳朵。一对三角眼睛、两行细眉毛--好像隔壁那少奶奶一样。有一次,一个大富翁造了一幢大房子,听说纪昀很有名气,特地请他为这幢大房子起个名字。纪昀打听出来这个大富翁本是铁匠出身,后来发了财,十足一个暴发户,暴发户附庸风雅,他认为是可笑的。于是,他提起毛笔,为这幢房子起了一个名儿“酉斋”。
大富翁欢天喜地的,把这两个字捧回家去,见人就说:“这是纪大学土给我写的!”可是,一当别人问起“酉”斋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大富翁就愣住了,他怎么猜也猜不出什么意思;他偷偷查《康熙字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问别人,别人也直摇头,人人都纳闷,大富翁更纳闷,他不知道纪大学士搞什么鬼。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他望着这个“酉”字发呆,最后一狠心一跺脚,决定去找纪大学士。
纪大学土一看大富翁来,笑起来了。等到大富翁开口,问起这个“酉”字,他笑得更厉害了。他说:“这个‘酉’字,有两个意义,都是字典里查不出来的:第一个意义要直着看--酉--这好像是打‘铁’用的铁砧;第二个意义要横着看--酉--这好像是打‘铁’用的风箱。这两个意义都符合你是铁匠出身,所以这个‘酉’字,正好用来叫你这幢房子!”
这个故事主要建筑在一个“酉”字上面,这个酉字在古字里写做--本来的意义是酿酒的器具,下面是个缸,缸里有原料,缸外头有个盖和搅动器,这就是今天的“酉”字,也就是“酒”字在没进“文字美容院”以前的老模样。
但是,酒这个东西,跟许多可爱的老公公一样,愈老愈有味道,所谓“陈年老酒”,愈喝愈香。陈年老酒从酒窖里搬出来,上面一层灰,所以在小篆里,把陈年老酒写做--就是今天的“酉”字。后来这字慢慢抽象化,慢慢把管酒的官(烟酒公卖局局长)也叫做“酋”(“大酋”)!
慢慢的,这个“酉”字又开始变,因为人人都爱喝酒,三杯下肚,酒意方浓,一看瓶里,酒没有了,于是着急了,于是开始找酒。你也找,我也找,最后找到一个能够拿酒给大家过瘾的人,于是你高兴了,我也高兴了,大家都说这个人好,这个人可爱,在我们需要酒的时候他够意思,能够帮我们,我们欢迎他,干脆拥护他做“总统”--不对,那时候没有总统;拥护他做“皇帝”,也不对,那时候没有“皇帝”;拥护他做“领袖”,更不对,那时候还没有领袖这个词儿,他们拥护他做的是--“酋”长!
拥护这个人要举双手赞成,所以要--尊
这个字,表示两个手在推举“酋”。可是举呀举的,左面的手举累了,所以放了下来,变成了--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尊”字。我们平常说“尊长”、“尊师”,事实上,“尊”的并不是那个“长”、那个“师”,而是那个“尊”字上头的酒坛子。
所以,如果有人说他“尊”敬你,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问问他妈妈,他是不是爱喝酒,如果他不爱喝酒,那他才真是值得你“尊”敬的;当然啦,在你“尊”敬他以前,他也该问问你妈妈,你是不是酒鬼。
因为“酉”这个字这么可爱,所以很多高贵的词儿,都跟它扯上了裙带关系,例如:
至尊--皇帝。
祭酒--大学校长、教育部长。
这两个词儿比起来,“祭酒”比“至尊”事实上还来得神气。在宋朝的时候,“祭酒”(大学校长)可以跟皇帝面对面的瞪着眼睛,一点都没有马屁相。
在民国初年,“祭酒”(教育总长)蔡元培,当“皇帝”袁大总统世凯去看他的时候,他只在会客室接见袁大胖子,不许他乱“巡视”;聊天完了,大胖子要走了,他只送大胖子到会客室门口,绝不肯多走一步,更不会在大门口送往迎来拍马屁了。所以,“祭酒”比“至尊”来得神气。换句话说,如果有一个“祭酒”,居然对“至尊”或“大官”干送往迎来拍马底的丑态,他就没有上一代人有骨头。
“酒”字的历史既然这么久,喝酒的人既然这么多,所以,在历史上,酒所占的重要地位、所发生的微妙影响,自然也就多得不得了。
酒在历史上最早也是最大的作用,是它一开始就弄亡了两个朝代。中国夏朝最后的皇帝叫姒桀(姒是他的姓,桀是他的名)据说他后来造了一个大池子,全装满了酒,叫做“酒池”,整天喝呀喝的,结果把国家喝丢了;还有一个商朝的,也是最后一个皇帝,叫子受(子是他的姓,受是他的名,他又叫纣,一般人叫他商纣),据说后来他也造了一个大池子,全装满了酒,也叫做“酒池”,也整天喝呀喝的,结果也把国家喝丢了。
夏桀和商纣的故事,本来不必轻于相信,因为很可能是他们的敌人编造的。但是故事的一种作用,都值得我们注意,那就是喝酒过度的害处。
夏朝的第一个皇帝是传说中治水的夏禹。夏禹有一次喝了仪狄做的好酒,非常喜欢喝,可是他忍住了。不但忍住不再喝,并把仪狄赶跑了(因为仪狄在,他又要做好酒。)夏禹戒酒以后,很感慨地说:“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但他绝没想到,他自己的后世就是一个个的酒鬼。夏朝的第三任皇帝叫太康,就因为“甘酒嗜音”(喜欢酒和披头音乐),惹了大祸,最后到了夏桀,就闹出传说中的“酒池肉林”来,因而亡国。
由于一开始,酒就在中国历史上闯了大祸,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不少警告喝酒的文献。文献中最有名的就是“酒诰”,就是劝人戒酒的文章。
尽管劝来劝去,古代人还是喜欢喝酒,喝酒如故。
古代人喜欢喝酒,所以喝酒的名堂也最多,喝酒的家伙比现代人还丰富。以商朝而论,当时光是酒杯和装酒的,就有许许多多花样。要说,也说不清楚,你还是看看图吧,或者到博物院去看看真家伙。
这张图里,“尊”是装酒的容器,“禁”是放酒的柜,“勺”是盛酒的大匙子,“爵”、“角”、“盉”“斝”、是把酒弄热的工具。你看古人这些喝酒的道具多多!
在历史上,喝酒是一种普遍的习惯,也是一种社交和礼节,这种风气,一直演变到今天。但是在喝法上面,许多地方已经不相同了。古人喝酒,很讲究礼节,不能乱喝或乱不喝。该喝的时候,不喝也不行;不该喝的时候,要喝也不行,像汉朝高祖刚当皇帝的时候,他的大臣们以为大家打天下有功,拚命在朝廷上喝酒、争功。结果,有一个叫叔孙通的出来,劝汉高祖制订一套规矩,不准大家乱喝酒。最后规矩订了出来,大家就不敢乱来了。后来汉高祖死了,皇后有了权,皇后姓吕,吕家的人都挤到朝廷里来。在历史上,这叫“外戚当权”(外戚是外面的亲戚,是吕后那一边女家的亲戚)。当时大臣许多都反对外戚,总想找机会干掉他们,正巧有一天,吕后请客,派一个叫刘章的做“酒史”(就是主持喝酒的人)。刘章就是反对外戚的大将,他乘机说:“我是军人,我为了维持秩序,请求皇后准许我用军法来对付不守酒礼的人。”吕后答应了。于是大家喝酒。喝到一半,一个外戚喝醉了,发起酒疯来,跑出去了,刘章真的军法从事,立刻拔出宝剑,把这外戚杀了。从这件事开始,一套铲除外戚的计划立刻行动了,最后刘家的天下保全了,吕家的外戚都吃不开了。
这个故事,不但证明了古代人爱喝酒,并且非常考究“酒礼”。喝酒失礼,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严重得要引发一次政变。
三国时候,有一次吴国的孙权请客,大家拚命喝喝喝。最后孙权亲自来敬酒,到了虞翻面前,虞翻翻在地上,装得醉得不能再喝了。等孙权走过去,虞翻又翻起来,表示没醉。孙权一回头,看到了,气起来,拔剑就要杀他。这时,一个叫刘基的,赶忙跑过来,一把抱住孙权,说:“大家都喝了这么多酒,即使虞翻有罪,你也不能杀他。你杀了他,你怎么对外面解释?何况天下都说你度量大、能容人,你这么一杀,什么都完了!”于是,孙权才算了,虞翻才算为了喝酒失礼,保住颗脑袋。
像这种因为喝酒而出的麻烦,历史上还多着呢!
晋朝时候,有一天,王导王敦兄弟到王恺家里去吃饭。王恺是一个有名的凶煞神。他的习惯是拚命叫漂亮女人劝你喝酒,你喝不光,他就怪那个陪酒的女人,就要把她杀掉。当时王导怕陪酒的女人被杀,只有拚命喝酒;可是王敦却不买帐,你要杀女人,就让你去杀好了!
像这种残忍的“酒”的故事,正说明了我们老祖宗们,正有一些根本不知道人权是什么的暴徒,他们的残忍行为,也正是中华民族的耻辱。在另一方面,这个故事也又一次显示了古人对喝酒时“不喝也不行”的心理,你看他们多爱酒!
有的古人爱酒,甚至为酒闹出了战争。楚国在古代是大国,有一次,向各国要酒。赵国为了不给酒,竟闹得自己的京城被围。这种小题大作的例子,虽然可笑,也反证了古人多爱酒。
最有名的酒鬼,该是晋朝的刘伶。刘伶是晋朝的大名士,整天喝酒,然后光着屁股乱跑。有一天,他的太太把酒杯藏起来,要他戒酒。他说好,不过为了表示郑重,我要在神前发誓,你可置五斗酒来敬神。他的太太信以为真,把酒买来了,不料刘伶却在神像面前,叫着说:
天生刘伶,
以酒为名。
一饮一石.
五斗解醒。
妇人之言,
慎莫可听!
于是把敬神的五斗酒也喝光了!
刘伶还有一个杰作,就是一边喝酒一边骑马,后面叫一个人背着锄头跟着他。他的说法是:“死便埋我。”他宁要醉着死,也不要醒着活。
还有一个醉死派是唐朝的傅奕。傅奕向他的医生说:我死了以后,我的墓志铭要这样写--
傅奕,青山白云人也。
以醉死。
呜呼!
还有一个三国时代的郑泉(孙权的吴国人),临死以前,要求把他尸体埋在做陶器的工厂旁边。他说:“以后我的尸体真成了土,土又可被陶器工厂做成酒壶,那样我多过瘾呵!”
这是中国人爱酒的故事,也是中国人的幽默。
喝酒一件事,本来是一种享受,但是中国人却把它过度礼节化。弄得反倒不自然,反倒逼出些纵酒吐酒的酒鬼。一个攻击酒礼的故事,很有意思:钟毓和钟会兄弟小时候,以为爸爸睡觉了,一起偷酒喝。其实爸爸没睡,正在偷看他们的偷酒表情:钟毓喝酒的时候,“拜而后饮”;钟会呢,却“饮而不拜”。爸爸奇怪了,便起来问理由。钟疏说:“酒以成礼,不敢不拜。”可是钟会却说:“偷本非礼,所以不拜。”
这个故事,可以看出古人喝酒的手续多麻烦。它不要你先享受,而是要你先磕头!
这个故事的另一说法是,两个小鬼不姓钟,而是孔融的儿子。孔融为直言无隐贡献了生命,在他被杀以前,是思想家兼酒鬼。统治者禁酒的时候,他反对,理由是:
酒之为德,久矣!
天垂酒星之曜;
地列酒泉之郡;
人著旨酒之德:
尧不千钟,无以见太平;
孔非百瓠,无以堪上圣;
高祖非醉斩白蛇,无以畅其灵;
景帝非醉幸唐姬,无以开中兴。
描写酒的伟大,这篇要考第一。孔融让梨,但若不是梨而是酒,你看他会不会让?
历史上,用酒来办事、来避祸的例子也很多。曹参为了怕官吏打扰老百姓,整天喝酒示范,表示我们做官的,只要喝酒就好了,别去找老百姓麻烦;陈平也为了对政事不表示意见,整天喝酒装糊涂。很多人很多人,他们在酒中得到了真理与存在。历史上禁酒的工作都没有成功,也永远不会成功,因为酒--如果喝得好、喝得少、喝得巧,到底是一个不会出卖你的朋友。
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指的是晋代七位名士: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和王戎。他们放旷不羁,常于竹林下,酣歌纵酒。其中最为著名的酒徒是刘伶。刘伶自谓:“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酒谱》讲述刘伶经常随身带着一个酒壶,乘着鹿车,一边走,一边饮酒,一人带着掘挖工具紧随车后,什么时候死了,就地埋之。阮咸饮酒更是不顾廉耻,他每次与宗人共饮,总是以大盆盛酒,不用酒杯,也不用勺酒具,大家围坐在酒盆四周用手捧酒喝。猪群来饮酒,不但不赶,阮咸还凑上去猪一齐饮酒。刘伶曾写下《酒德颂》一首,大意是:自己行无踪,居无室,幕天席地,纵意所如,不管是停下来还是行走,随时都提着酒杯饮酒,惟酒是务,焉知其余。其它人怎么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越要评说,自己反而更加要饮酒,喝醇了就睡,酲过来也是恍恍惚惚的,于无声处,就是一个惊雷打下来,也听不见,面对泰山视而不见,不知天气冷热,也不知世间利欲感情。刘伶的这首诗,充分反映了晋代时期文人的心态,即由于社会动荡不安,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统治者对一些文人的政治迫害,使文人不得不借酒浇愁,或以酒避祸,以酒后狂言发泄对时政的不满。另据史料记载,魏文帝司马昭欲为其子求婚于阮籍之女,阮籍借醉60天,使司马昭没有机会开口,逐作罢。这些事在当时颇具有代表性,对后世影响也非常大
欧阳修苏东坡陶渊明白居易
欧阳修是妇孺皆知的醉翁。他那篇著名的《醉翁亭记》,从头到尾一直“也”下去,贯穿一股酒气。无酒不成文,无酒不成了乐。天乐地乐,山乐水乐,皆因为有酒。“树林阴翳,鸣声上下,游人去而禽鸟乐也。然而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醉翁亭记》)
苏东坡是著名的文学家,也是著名的酒徒。“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们从他嗜酒如命和风度潇洒的神态,可以寻到李白和白居易的影子。他的诗,他的词,他的散文都有浓浓的酒味。正如李白的作品一样,假如抽去酒的成分,色香味都为之锐减。
东晋的陶渊明,他的诗中有酒,他的酒中有诗。他的诗篇,与分的饮酒生活,同样有名气,为后世歌之颂之。他虽然官运不亨通,只作过几天彭泽令,便赋“归去来兮”,但当官和饮酒的关系却那么密切:其时衙门有公田,可供酿酒。他下令悉种粳以为酒料,连吃饭的大事都忘记了。还是他夫人力争,才分出一半公田种稻。弃官就无禄,喝酒就成了大问题。然而回到四壁萧然的家,最初使他感到欣喜的是“携幼入室,有酒盈樽”。但以后的日子如何,可就不管了。
白居易是位大酒徒。他的一生不仅以狂饮著称,而且也以善酿出名。他为官时,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去研究酒的酿造。酒的好坏,重要的因素之一是看水质如何。但配方不同,亦可使“浊水”产生优质酒,白居易就是这样。他上任一年自惭毫无政绩,却为能酿出美酒而沾沾自喜。在酿的过程中,他不是发号施令,而是亲自参加实践。
陶渊明寄酒为迹不图名利
陶渊明一生不图名利,不慕虚荣,就是特别喜欢喝酒,可是由于家贫,不能常常买酒喝。亲戚朋友知道了,时常请他喝酒。他一去,总是喝得酩酊大醉。
陶渊明曾担任江州祭酒、彭泽令等小官职。彭泽县令,是他仕途生活中的最后一任官职。这在萧统的《陶渊明传》中叙述得最为详细。《传》中说他由于生活所迫,不得不去当彭泽令。他一到任,就令部下种糯米,糯米可以作酒。所以他说:“我常常酒醉,就心满意足了!”他的妻子坚持要种大米。于是,将二顷五十亩田种糯米,五十亩田种大米。
到了年底,郡官派督邮来见他,县吏就叫他穿好衣冠迎接。他叹息说:“我岂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儿折腰!”当天就解去官职,写了一篇《归去来辞》。
陶渊明辞官归隐的真实思想,不仅于此。在《归园田居》诗里,讲得十分明白。他说,十三年中,几度出仕,深受羁缚;这次坚决脱离官场,归隐田园,就像笼中鸟飞回大自然一样,感到无比自由和愉快。家乡的草屋、田地、树木、炊烟,乃至鸡鸣、犬吠,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作者的这种心情,正反映了他对黑暗官场的憎恶和对大自然的热爱。
陶渊明有《饮酒》诗20首,都是酒后所题。他在序里说:“我闲居在家,缺少欢乐,再加上近来日短夜长,遇到好酒,每晚都饮。一个人饮酒,很快就醉了。等到酒醒之后,就题诗自娱,这不过是单纯为了欢笑罢了。”他有时一个人独饮,更多的是和乡亲父老对饮,从中取得某些安慰和乐趣。更重要的是在饮酒中,可抒发自己不愿和腐朽的统治集团同流合污的心愿。这就是萧统所说的“寄酒为迹”。
关于陶渊明喝酒的传说很多。如他每逢酒熟时,就取下头上的葛巾过滤酒,过滤完毕,仍把葛巾戴在头上。又如渊明所居的栗里,有块大石,渊明喝醉了,就躺在石上,故名醉石。再如九江境内有渊明埋藏的酒。有个农夫凿石到底,发现一只石盒,石盒内有个铜器,有盖,是扁平的酒壶。将盖揭开,壶内都是酒。壶旁边刻着十六个字:语山花,切莫开,待予春酒熟,烦更抱琴来。大家怀疑这酒不能喝,就全都倒在地上。结果是酒香满地,经月不灭。
梁实秋抒情酒话
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会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也会议论风生。再灌几杯之后,所有的苦闷烦恼全都忘了,酒酣耳热,只觉得意气飞扬,不可一世,若不及时知止,可就难免玉山颓倾,呕吐纵横,甚至撒讽骂座,以及种种的酒失酒过全部的呈现出来。莎士比亚的《暴风雨》里的卡力斑,那个象征原始人的怪物,初尝酒味,觉得妙不可言,以为把酒给他喝的那个人,是自天而降,以为酒是甘露琼浆,不知是人间所有物。美州印第安人初与白人接触,就是被酒所倾倒,往往不惜拿土地和人以交换一些酒浆。印第安人的衰灭,至少一部分是由于他们的沉湎于酒。
我们中国人饮酒,历史久远。发明酒者,一说是仪逖,又说是杜康。仪逖是夏朝人,杜康是周朝人,相距很远,总之是无可稽考。也许是酿制的原料不同,方法不同,所以仪逖酒未必是杜康的酒。尚书有《酒诰》之篇,谆谆以酒为戒,一再地说“祀兹酒”(停止这样地喝酒),“勿彝酒”(勿常饮酒),想见古人饮酒早已相习成风,而且到了“大乱丧德”的地步。三代以上的事不可考,不过从汉起就有酒榷之说,以后各代因之,都是课税以裕国帑,并没有寓禁于征的意思。酒很难禁绝,美国一九二○年起实施酒禁、雷厉风行,依然到处都有酒喝。当年笔者出纽约,有一天友人邀我食于某中国餐馆,入门直趋后室,索五加皮,开怀畅饮。忽警察闯入友人止予勿惊。这位警察徐徐就座,解手抢,锵然置于桌上,索五加皮独酌,不久即伏案酣睡。一九三三年酒禁废。直如一场儿戏。民之所好,非政令所能强制。在我们中国,汉萧何造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此律不曾彻底实行。事实上,酒楼妓馆处处笙歌,无时不飞觞醉月。文人雅士水边修禊,山上登高,一向离不开酒。名土风流以为持螯把酒,使足了一生,甚至于酣饮无度、扬言“死便埋我”,好像大量饮酒不是什么不很体面的事,真所谓“酗于酒德”。
对于酒,我有过多年的体验,第一次醉是在六岁的时候,侍先君饭于致美斋楼上雅座,(北京煤市街路西)窗外有一棵不知名的大叶树,随时簌簌作响,连喝几盅之后,微有醉意,先君禁我再喝,我一声不响地站在椅子上舀了一匙高汤泼在他的两截衫上。随后我就倒在旁边的小木炕上呼呼大睡,回家之后才醒。我的父母都喜欢酒,所以我一直都有喝酒的机会。“酒有别肠,不必长大”,语见《十国春秋》,意思是说酒量的大小与身体的大小不必成正比例,壮健者未必能饮,瘦小者也许能鲸吸。我小时候就是瘦得如一根绿豆芽。酒量是可以慢慢磨练出来的,不过有其极限。我的酒量不大,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一般人所艳称的那种所谓海量。古代传说“文王饮酒独钟,孔子百觚”,王充论衡语增篇就大加驳斥,他说:“文王之身如防风之君,孔子之体如长狄之人,乃能堪之。”且“文王孔子乃率礼之人也”,何至于醉酗乱身?就我孤陋的见闻所及,无论是“青州从事”或“平原督邮”,大抵白酒一斤或黄酒三五斤即足以令任何人头昏目眩粘牙倒齿,惟酒无量,以不及于乱为度,看各人自制力如何耳。不为酒困,便是高手。
酒不能解忧,只是令人在由兴奋到麻醉的过程中暂时忘怀一切。即刘伶所谓“无悠无虑、其乐陶陶”。可是酒醒之后,所谓“忧心如醒”,那份病酒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付代价也不算小。我在青岛居住的时候,那地方背山面海,风景如绘,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是最理想的卜居之所,惟一缺憾是很少文化背景,没有古迹耐心寻味,也没有适当的娱乐。看山观海,久了也会腻烦,于是呼朋聚欢,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宴,豁拳行令,三十斤花雕一坛,一夕而罄。七名酒徒加上一位女史,正好八仙之数,乃自命为酒中八仙。有时且结伙远征,近则济南,远则南京,不自谦抑,狂言“酒压胶济一带,拳打南北二京”,高自期许,俨然豪气干云的样子。当时作践了身体,这笔帐日后要算。一日,胡适之先生过青岛小憩,在宴席上看到八仙过海的盛况大吃一惊,急忙取出他太太给他的一枚金戒指,上面携有“戒”字,戴在手上,表示免战。过后不久,胡先生就写信给我说:“看你们喝酒的样子,就知道青岛不宜久居,还是到北京来吧!”我就到北京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酗酒,哪里算得是勇,简直是狂。
酒能削弱人的自制力,所以有人酒后狂笑不置,也有人痛哭不已,更有人口吐洋语滔滔不绝,也许会把平夙不敢告人之事吐露一二,甚至把别人的阴私也当众抖露出来。最令人难堪的是强人饮酒,或单挑,或围剿,或投井下石,千方百计要把别人灌醉,有人诉诸武力,捏着人家的鼻子灌酒!这也许是人类长久压抑下的一部分兽性之发泄,企图获取胜利的满足,比拿起石棒给人迎头一击要文明一些而已。那咄咄逼人的声嘶力竭的豁拳,在赢拳的时候,那一声拖长了的绝叫,也是表示内心的一种满足。在别处得不到满足,就让他们在聚饮的时候如愿以偿吧!只是这种闹饮,以在有隔音设备的房间里举行为宜,免得侵扰他人。
《菜根谭》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的趣味才是最令人低徊的境界。
棋手与酒:老聂董彦比酒量
在棋界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看你能喝多少酒,棋艺自然数几流。”当然这句话肯定是属于玩笑的范畴,要不然那些能喝上个一两斤二锅头的民工早就成了“超一流”好手了。
棋手都是酒中高手
不过玩笑归玩笑,那些一代又一代的领军人物还真是酒量不小。陈祖德在没有遭遇重病之前就非常能喝,老聂的酒量也和他的棋力一样名满江湖,马晓春虽然不喝白酒,但是他的啤酒和洋酒功夫也应该是独步棋坛的,常昊能喝几口白酒,啤酒的量也很大,但是他最擅长的应当是红酒。从棋手一代一代的发展也能看出酒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进步,到了“小虎辈”中,能喝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了,古力、刘星、谢赫、张学斌甚至更小一点的李康都是个中高手。
年轻棋手中董彦最能喝
在国家队“小龙辈”和“小虎辈”之间的那一辈人中,酒量最猛的恐怕就得数“快刀大侠”董彦了。其实董大侠完全不能算得上是能喝的人,几瓶啤酒下肚就已经差不多飘飘欲仙了,您要给他弄上半斤白的,虽然喝完之后他还能找得着自己的家门,但您要问他哪边是北他一定会非常自信地指着东墙告诉您这就是北。
如果仅凭这么点酒量就被归到了高手行列也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不过我们之所以说他能喝不全是按照酒量算的,关键是每次在喝酒的场合里董大侠给人留下的那种舍我其谁豪气冲天的威猛气概,不能不让我们这些不太会喝的人钦佩。
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喝酒的时候爱出汗,不管冬天夏天,也不管喝的是啤的白的,只要几口下去就开始汗流浃背,好像进门前刚跑完一个马拉松。不光是喝酒,下棋时他也一样爱冒汗。据说国家队这些棋手中在这方面唯一能和他有一拼的只有丁伟。前些年在丁伟还不到20岁的时候,有一回聂老给这些年轻棋手进行复盘指导,说来也真是巧了,那天刚好分析的就是丁伟的一盘对局。聂老评棋的风格大家在电视上都见过听过,从来就鲜见什么褒扬之语,这次依然如是。棋讲完了,您再瞧丁伟那个汗出的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绝对比董彦多跑了一圈马拉松。
老聂和董彦比酒量
有一年联赛,北京大宝队赴石家庄客场作战,当时老聂还属于大宝队的主力棋手。那天晚上,主队设宴款待老聂一行。一看桌上有两瓶五粮液,老聂的精神为之一振,立马拉住主队董彦七段比酒量,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很快,两瓶酒就被喝了个底朝天,老聂容光焕发,嚷着要过过“网瘾”。董彦早就喝高了,听到老聂的提议忽然一下来了精神,第一个站起身就往外走。推开门一看怎么不对劲儿啊,眼前怎么全是锅碗瓢盆,原来他又找不着北了,一下子走进人家酒店厨房的操作间里去了。
去年夏天,董大侠在一次比赛中获得了胜利,他的一位棋迷朋友特意从外地赶来为他祝贺。为了感谢棋迷的热情,晚上,董彦约好了几个人打车去三里屯酒吧陪这位哥们喝酒。到了地方那位棋迷付了车费,拿着找回来的钱跟着大家走了进去。
每个人先来了一小杯洋酒,接着就开始狂喝啤酒。三个小时后,董彦拿出现金结账,一看账单正好还差80块钱。
那位棋迷朋友忙从兜里掏出张百元大钞,递给服务生说:“剩下的就别……别找了!”
大家收拾东西刚要离开,服务生拿着钱跑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您这个钱……”
“不是告诉你不用找了吗!”董大侠立马打断他说。
“不是找不找的事儿,这张100块钱是假的。”
“假的?!”董大侠赶紧回过头问道,“不行,谁还记得刚才咱们来时候那辆出租车的号儿,那司机怎么能找咱一张假钱呀!”
您瞧,这一听就准是又喝高了,您想想,再怎么着有找100块钱的吗?!
由于光顾着喝酒了,一口饭也没吃。深夜,董彦饿得实在不行爬起来找东西吃。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拉开冰箱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又走进厨房扫视了一遍,忽然兴奋地大叫一声:“啊?!这儿还有根火腿肠!”
毛泽东吃辣子比喝酒
毛泽东反对过生日,但是卫士长有办法。就是敲竹杠的办法。他说:“主席,今天是您生日。大家辛辛苦苦跟您干了一年,您也应该有所表示呀。”
休息时,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跟他谈话都是很随便的,开玩笑不必担心出格。毛泽东这时总是宽厚地一笑,说:“你们就是变着法子敲我的竹杠啊?”
于是,卫士长便笑哈哈地跑回来,吩咐厨师用面做了一个大寿桃。吃饭时,摆在餐桌中央。那次还准备了不少酒。卫士长首先举杯说:“今天是主席生日。我代表同志们祝主席生日愉快,健康长寿。”毛泽东微笑举杯,说:“一年了,同志们工作辛苦,祝同志们身体健康。”
杯子都伸出去,同志们逐一同毛泽东碰了杯。卫士长豪放地将杯一倾,咕咚一声吞下。将空杯子向卫士们示意:“干!会喝不会喝,这一杯一定要干!”
卫士们像听到命令,轮流举杯,一饮而尽。
毛泽东不能喝酒,喝一口脸就红得发紫。他将杯子在嘴唇上沾一沾,那紫红的葡萄酒浆几乎没见少,便放下杯,毛泽东带着歉意的微笑,说:“这样吧,咱们定个协议。白酒辣也辣不过辣椒。你们喝酒我吃辣子。”
有人说:“酒和辣椒不是一回事。”
毛泽东小声说:“多吃辣子能成事,喝酒多了可是会误事。”这句话大家也听到了。他便直起身大声说:
“今天可以多喝,误了事不怪罪。”
于是,毛泽东没少吃辣椒,同志们没少喝白酒。卫士长喝醉了,摇晃着,笑着,张大嘴巴呕吐。后来又抱起痰盂吐。吐完又呵呵笑,笑过了又吐。毛泽东毫不怪罪,和大家一道张罗着给他递茶水和毛巾。卫士长对毛泽东忠心耿耿,平时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办起事来一丝不苟,原则性极强。我们相处那么久。毛泽东每次外出的路线和地点他从没对我露过一个字。他和毛泽东私人感情特别深。他离开毛泽东到外地工作时,毛泽东曾抱着他,哭出了声。
十几年接触中,卫士长李银桥只醉过这么一次。
周恩来独宠茅台
话说红军一教导营进入茅台,长途行军,大家都很疲乏,他们发现茅台镇酒多,便纷纷用酒擦脸,洗头,洗脚。由于茅台酒能舒筋活血,消炎去肿,战士们顿时感到浑身痛快,解除了长途跋涉的疲乏。正当战士们兴高采烈的时候,周恩来到达茅台。他见大家用茅台酒擦脸,洗脚,十分生气,连声批评道:“真是糟踏圣人!”
周恩来为何说“圣人”二字呢?传说东汉末年,曹操主持朝政,一天,尚书侍郎徐邈在家喝酒大醉,正好曹操派人唤他进朝议事,他躲闪不及,就倚仗酒劲儿说:“回禀丞相,臣正与圣人议事,不得功夫。”来人一听“圣人”,便糊里糊涂地复命去了。曹操也糊里糊涂,没有追问下去。事后,徐邈与友人谈起此事时说:“不想‘圣人’二字竟救了我的命。”从此,“圣人”便成了酒的别名。显然周恩来同志是借用酒的这个别名批评我们红军战士的。他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这是我们国家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得金奖的贵州茅台酒啊!”接着又给大家讲了有关茅台酒的故事,在场的红边战士无不深受教育。
五○年国庆节,周总理决定用贵州茅台酒作为国宴用酒。可是,在国庆节前夕,偌大的北京城竟连一瓶茅台酒也找不到,周总理十分着急。他要办公厅挂通贵州的电话,亲自电告省委书记苏振华,要他急调一批茅台酒进京。
周恩来会饮酒,酒量不小,但十分节制。在外交场合,周恩来常以酒作为调节、活跃气氛的话题。无论是日内瓦会议,还是尼克松访华、田中访华……凡举行国宴,周总理都用茅台酒招待宾朋。
一九七一年,美国的基辛格奉尼克松之命秘密访华。他来到我国时,对中国的一种神秘感使他有点紧张。为了活跃情绪,周恩来在与他们握手时,极力寻找话题与他们寒喧。其间,周恩来与美国特工人员雷迪和麦克劳德开玩笑说:“你们可要小心哟,我们的茅台酒会醉人的。你们喝醉了,是不是回去要受处分呢?”周恩来与他们如同亲朋好友聊家常,这便使基辛格一行紧张拘束的心理很快消失了。
一九七二年二月,美国总统尼克松来华,周总理用贮藏了30多年的茅台酒招待贵宾。这纯净透明、醇香浓郁的茅台酒将尼克松迷住了。在和尼克松碰杯时他告诉尼克松说,在长征途中,一次他曾喝过25杯烈性茅台酒,若是在肚子里发起热来可不得了!尼克松在美国曾经读过斯诺写的《西行漫记》,其中讲到红军在长征途中,攻占茅台酒镇时,红军将领和战士们畅饮茅台酒的故事。在另一次宴会上,周总理向尼克松介绍茅台酒时说:“比伏特加好喝,饮之喉咙不痛也不上头……”尼克松心悦诚服,也赞扬茅台酒“能治百病”。
电视台工作人员拍下了周总理与尼克松满脸喜悦用茅台酒干杯的镜头,并向全世界播送,更使茅台酒伴随着这个历史性的“干杯”而名震世界。
在此之前,日本首相田中访问我国,周总理在首都迎宾馆设国宴款待。席间田中首相赞道:“茅台酒是美酒,大大的好,世界第一!”周总理说:“茅台酒能消除疲劳,安定精神……”。
不知多少年来,贵州人与山西人一直为茅台酒和汾酒孰先孰后、孰师孰徒的问题争论不休,官司一直打到国民党南京政府。蒋介石听了,不敢表态,只好采取折衷的办法,说道:“天下名酒是一家,何必分你师你徒,只要好喝就行!”
解放后,这两家名酒的争执仍然是余波未平。六三年,在一次全国性的会议上,周总理要茅台酒师和汾酒师讲出各自酒的香型和传统工艺流程。他耐心听完他们的陈述后说道:“琼浆玉液,南北一方;名甲天下,茅台争光;若论先后,数我长江。”原来茅台酒产在茅台河上游,要论香型和酿造方法,与汾酒并不相同,南北两方不存在师徒关系这一问题。要说先后,茅台酒理应在先。经周总理发话,大家都心服口服了。
周总理对生产茅台酒的地理条件、气候、土壤和水质极为关心,曾多次详细询问,并作出过:“为确保茅台酒的质量,维护国家民族的荣誉,茅台河上游数十公里不准建化工厂、不准污染茅台酒河水”的重要指示。由于周总理的百般关心,茅台河水至今清澈透底,酿出的茅台酒至今名不虚传,保持着原有品质和传统特色,深受国内外饮者喜爱。
周总理宴请陈毅、贺龙
1962年9月9日14点19分,我空军部队用地对空导弹终于击落了侵犯我神圣领空的美制U-2——高空侦察机。
这一消息立即通过罗瑞卿总参谋长报告给周恩来总理。这时正好陈毅同志和夫人张茜、贺龙同志和夫人薛明在总理处作客。总理听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无比高兴。他说:“今天我请客,用茅台酒招待你们。”击落一架飞机,总理为什么会这样高兴,要用茅台酒招待客人呢?这是因为“U-2飞机”是一种新式的军事侦察机。这种飞机最大飞行高度为二万三千公尺,身上披着黑纱(特别涂料),对雷达电波有很大的吸收作用,使它在荧光屏上的回波信号变得很弱,稍不注意就滑脱了。这种飞机耳聪目明,只要对方雷达一开机,它左旋右转就溜之大吉,根本不进入你的有效射程,因此有“空中黑小姐”之称。美国人曾用它多次侵犯苏联领空作军事侦察,苏联开始似乎一筹莫展,奈何它不得,只向美国人亮了黄牌,提出严重警告。如今美国人又使用这种高空侦察机,意欲刺探我军事情报。9月9日,“黑小姐”不知我军事实力,又有恃无恐地从杭州方向侵入我神圣领空,摸我们的底细。周总理接到报告后就明确指示罗瑞卿,通知空军上将刘亚楼一定设法把它击落,以挫敌人的嚣张气焰,长我军的威风。在我空军部队的努力下,U-2高空侦察机被击落,你想总理怎能不高兴?……可是厨师告诉总理没有什么好菜,原来总理的生活十分简朴,他一再告诉下属,每餐维持两菜一汤即可,不能特殊化,全国人民都在过难关。因此,厨房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高档食品。总理听后说道:“不要紧,我们就到北京饭店去高兴高兴吧!”
到了北京饭店,总理问大家想吃什么菜,贺龙说:“我们就狗肉喝茅台吧!”陈毅十分赞成这个提议,他早就想解解馋啦!就这样,边议边喝边吃。陈毅吃得汗流浃背,满脸红光;贺龙不时抚摸着他的胡子,大口地喝茅台酒,大块地夹着狗肉往嘴里送;张茜却是既高兴又少言语,也许是有什么心事吧……
“哎唷!”陈毅突然惊叫起来,接着就说道:“张茜啊,你踩得我的脚好疼哟!”总理忙问陈老总:“发生了什么事?“陈毅转身对着张茜笑道:“今天击落黑小姐,总理高兴得用工资请我们喝茅台吃狗肉,还给我们斟酒,你说能不喝一个痛快吗?这回你就开开绿灯吧,不要老是踩我的脚嘛!“按说”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张茜一向对陈毅还是很宽容的,可是今天张茜看陈毅高兴得像孩童样,怕他贪杯影响身体,更担心在总理面前失态,桌面上又不好打招呼,怕扫大家的兴趣,只好在桌底下暗做手脚,给陈毅以踩脚警告。谁知性情豪爽的陈老总喝得痛快,却把秘密公诸于众。此话一出,乐得在场的个个捧腹大笑,总理更是笑得前仰后翻;张茜羞得两颊绯红,连说:“火车进站,就你吼得凶。”无可奈何的她只好跟着大笑起来。
关于酒的文学作品
谈酒(周作人)
这个年头儿,喝酒倒是很有意思的。我虽是京兆人,却生长在东南的海边,是出产酒的有名地方。我的舅父和姑父家里时常做几缸自用的酒,但我终于不知道酒是怎么做法,只觉得所用的大约是糯米,因为儿歌里说,“老酒糯米做,吃得变nionio”--末一字是本地叫猪的俗语,做酒的方法与器具似乎都很简单,只有煮的时候的手法极不容易,非有经验的工人不办,平常做酒的人家大抵聘请一个人来,俗称“酒头工”,以自己不能喝酒者为最上,叫他专管鉴定煮酒的时节。有一个远房亲戚,我们叫他“七斤公公”,--他是我舅父的族叔,但是在他家里做短工,所以舅母只叫他作“七斤老”,有时也听见她叫“老七斤”,是这样的酒头工,每年去帮人家做酒,他喜吸旱烟,说玩话,打马将,但是不大喝酒(海边的人喝一两碗是不算能喝,照市价计算也不值十文钱的酒,)所以生意很好,时常跑一二百里路被招到诸暨峰县去。据他说这实在并不难,只须走到缸边屈着身听,听见里边起泡的声音切切察察的,好像是螃蟹吐沫(儿童称为蟹煮饭)的样子,便拿来煮就得了;早一点酒还未成,迟一点就变酸了。但是怎么是恰好的时期,别人仍不能知道,只有听熟的耳朵才能够断定,正如骨董家的眼睛辨别古物一样。
大人家饮酒多用酒盅,以表示其斯文,实在是不对的。正当的喝法是用一种酒碗,浅而大,底有高足,可以说是古已有之的香宾杯。平常起码总是两碗,合一“串筒”,价值似是六文一碗。串筒略如倒写的凸字,上下部如一与三之比,以洋铁为之,无盖无嘴,可倒而不可筛,据好酒家说酒以倒为正宗,筛出来的不大好吃。唯酒保好于量酒之前先“荡”(置水于器内,播荡而洗涤之谓)串筒,荡后往往将清水之一部分留在筒内,客嫌酒淡,常起争执,故喝酒老手必先戒堂棺以勿荡串筒,并监视其量好放在温酒架上。能饮者多索竹叶青,通称曰“本色”,“元红”系状元红之略,则着色者,唯外行人喜饮之。在外省有所谓花雕者,唯本地酒店中却没有这样东西。相传昔时人家生女,则酿酒贮花雕(一种有花纹的酒坛)中,至女儿出嫁时用以晌客,但此风今已不存,嫁女时偶用花雕,也只临时买元红充数,饮者不以为珍品。有些喝酒的人预备家酿,却有极好的,每年做醇酒若干坛,按次第埋园中,二十年后掘取,即每岁皆得饮二十年陈的老酒了。此种陈酒例不发售,故无处可买,我只有一回在旧日业师家里喝过这样好酒,至今还不曾忘记。
我既是酒乡的一个土著,又这样的喜欢谈酒,好像一定是个与“三西”结不解缘的酒徒了。其实却大不然。我的父亲是很能喝酒的,我不知道他可以喝多少,只记得他每晚用花生米水果等下酒,且喝且谈天,至少要花费两点钟,恐怕所喝的酒一定很不少了。但我却是不肖,不,或者可以说有志未逮,因为我很喜欢喝酒而不会喝,所以每逢酒宴我总是第一个醉与脸红的。自从辛酉患病后,医生叫我喝酒以代药饵,定量是勃阑地每回二十格阑姆,蒲陶酒与老酒等倍之,六年以后酒量一点没有进步,到现在只要喝下一百格阑姆的花雕,便立刻变成关夫子了。(以前大家笑谈称作“赤化”,此刻自然应当谨慎,虽然是说笑话。)有些有不醉之量的,愈饮愈是脸白的朋友,我觉得非常可以欣羡,只可惜他们愈能喝酒便愈不肯喝酒,好像是美人之不肯显示她的颜色,这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黄酒比较的便宜一点,所以觉得时常可以买喝,其实别的酒也未尝不好。白干于我未免过凶一点,我喝了常怕口腔内要起泡,山西的汾酒与北京的莲花白虽然可喝少许,也总觉得不很和善。日本的清酒我颇喜欢,只是仿佛新酒模样,味道不很静定。蒲桃酒与橙皮酒都很可口,但我以为最好的还是勃阑地。我觉得西洋人不很能够了解茶的趣味,至于酒则很有工夫,决不下于中国。天天喝洋酒当然是一个大的漏危,正如吸烟卷一般,但不必一定进国货党,咬定牙根要抽净丝,随便喝一点什么酒其实都是无所不可的,至少是我个人这样的想。
喝酒的趣味在什么地方?这个我恐怕有点说不明白。有人说,酒的乐趣是在醉后的陶然的境界。但我不很了解这个境界是怎样的,因为我自饮酒以来似乎不大陶然过,不知怎的我的醉大抵都只是生理的,而不是精神的陶醉。所以照我说来,酒的趣味只是在饮的时候,我想悦乐大抵在做的这一刹那,倘若说是陶然那也当是杯在口的一刻罢。醉了,困倦了,或者应当休息一会儿,也是很安舒的,却未必能说酒的真趣是在此间。昏迷,梦霓,吃语,或是忘却现世忧患之一法门;其实这也是有限的,倒还不如把宇宙性命都投在一口美酒里的耽溺之力还要强大。我喝着酒,一面也怀着“杞天之虑”,生恐强硬的礼教反动之后将引起颓废的风气,结果是借醇酒妇人以避礼教的迫害,沙宁(Sallin)时代的出现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或者在中国什么运动都未必彻底成功,青年的反拨力也未必怎么强盛,那么杞天终于只是杞天,仍旧能够让我们喝一口非耽溺的酒也未可知。倘若如此,那时喝酒又一定另外觉得很有意思了罢?
饮酒记
一、夜深了,我关上灯,在噼啪作响的壁炉旁坐下,打开瓶红葡萄酒,品酒听风声看熊熊烈火。这是我一天最放松的时候。
酒文化因种族而异,一个中国隐士和一个法国贵族对酒的看法会完全不同。当酒溶入血液,阳光土壤果实统统转换成文化密码。比如,汉语中描述白酒的词,如“醇厚”、“绵”,根本甭想找到对应的英文。反之亦然。我跟两个美国酒鬼到加州的葡萄酒产酒区那帕(Napa)品酒,他们透过阳光虔诚举杯,抿一口,摇唇鼓舌,吐掉,跟着吐出一大堆英文术语。我估摸这多半来自法文,在转换过程中被清教徒粗野的饮食习惯简化了。可译不可译,恐怕跟理性非理性有关。一般来说非理性的部分不可译,比如酒,比如幽默。
有人把古文明分成两大类型:“酒神型”和“日神型”。汉文化本来算“酒神型”的。夏商就是醉生梦死的朝代——“酒池肉林”。君王喝,老百姓也跟着喝,喝死算。据说那时候灯油昂贵,黑灯瞎火,不喝酒干嘛去?后来必然败给了一个比较清醒的国家——周。周公提出“制礼作乐”。一戒酒,中国人的文化基因跟着变了。
我酒量不大,但贪杯,说起来这和早年的饥饿有关。三年困难时期,我常去我家附近的酒铺买凉菜。食品短缺,酒铺改了规矩:卖一盘凉菜必须得搭杯啤酒。那年我十岁。至今还记得那个位于北京平安里丁字路口的小酒铺,门窗涂成浅蓝色,脏兮兮的,店里只有两张小桌几把方凳,玻璃柜又高又大,摆着几盘凉菜。我把一卷揉皱的纸币递上去,接过凉菜,倒进铝饭盒,再小心翼翼端着酒杯,站在门口看过往车辆。啤酒凉飕飕的,有一股霉味。回家路上我两腿发软,怎么也走不成直线。当时并没体会到酒的好处,以为那是免于饥饿的必要代价。
头一次喝醉是在“文革”初期。我和同学们到北京周口店附近爬山,在山坳背风处露宿。那是四月夜,冷,“罗衾不耐五更寒”。睡不着,大家围坐在月亮下,瑟瑟发抖。有人拿出两瓶劣等葡萄酒,转圈传递。我空腹喝得又猛,很快就醉了,那一醉终生难忘。山野间,暮色激荡,星星迸裂,我飘飘欲仙,豪情万丈。我猜想,所谓革命者的激情正基于这种沉醉,欲摆脱尘世的畏琐生命的局限,为一个伟大的目标而献身。
如果说沉醉是上天堂的话,烂醉就是下地狱。我烂醉的次数不多,原因是还没等到烂醉,我先睡着了。这恐怕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我有自知之明,喝酒前,先勘测地形,只要有床或沙发我就放心了。
1986年春我和邵飞去内蒙,朋友带我们到草原上做客。那里民风纯朴,惟一的待客方式就是饮酒唱歌。轮流唱歌喝酒,唱了喝,喝了唱,直到躺下为止。蒙古包比较方便,往后一仰,就睡进大地的怀抱。醒了也赖在那儿装死,免得又被灌倒。蒙古人实在,不会像美国警察测试酒精度,倒了就算了。我发现他们唱歌方式特别,酒精随高频率振荡的声带挥发而去,不易醉。如法炮制,我们大唱革命歌曲,驴叫似的,竟把陪酒的生产队长给灌倒了。这在当地可算得奇耻大辱。第二天中午我们刚要出发,队长带来七八个壮小伙子,估摸是全队选拔来的。他们扛着好几箱白酒啤酒,连推带搡,把我们涌进一家小饭馆。我的几个朋友虽是汉人,但土生土长,这阵式见多了。杯盘狼藉方显英雄本色,双方磕平。队长只好作罢,挥挥手,带众人磕磕绊绊为我们送行。而我早就钻进吉普车,呈水平方向。
车过东胜市。市长没闹清我何许人,设宴招待。那小镇地处边疆,竟有燕窝鲍鱼之美味,吃了好几天手扒羊肉,不禁暗喜。谁知道按当地风俗,市长大人先斟满三杯白酒,用托盘托到我跟前,逼我一饮而尽。我审时度势,自知“量小非君子”,人家“无毒不丈夫”,这酒非喝不可,否则人家不管饭。做陪的朋友和当地干部眼巴巴盯着我。我心一横,扫了一眼旁边的沙发,连干了三杯,顿时天旋地转,连筷子都没动就一头栽进沙发。醒来,好歹赶上喝了口汤。
中国人讲“敬酒不吃吃罚酒”,古已有之。“敬酒”是一种礼数,一种仪式,点到为止。“罚酒”是照死了灌,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敬酒”在京剧中还能看得到:“酒宴摆下”——其实什么都没有。如今只剩下“罚酒”了,这古老的惩戒刑如此普及,大到官商,小到平头百姓,无一例外。说来那是门斗争艺术,真假虚实,攻防兼备,乐也在其中了。好在猜拳行令也弘扬了中国文化。我女儿刚学说话时,就从她姥爷那儿学会了行酒令:“螃蟹一,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儿。”多么朴素的真理,这真理显然是被酒鬼们重新发现的。
1983年春,我参加遵义笔会,跟着众人去“董酒”厂参观。午餐很丰盛,每桌都有个姑娘陪酒。作家们起了歹心,纷纷跟那陪酒女干杯。起初她们半推半就,继而转守为攻,挨着个干,先一杯对一杯,后三杯对一杯,最后那些想占便宜的男人纷纷求饶,出尽洋相。一打听,这都是酒厂专门挑出来的女工,特殊材料造就的,喝酒如喝水,从不会醉。酒厂设此圈套整治一下色迷迷的男人,也好。
二、漂流海外,酒成了我最忠实的朋友,它安慰你,向你许愿,告诉你没有过不了的关——它从不背叛你,最多让你头疼两天——开个玩笑而已。头几年住在北欧,天一黑心就空了,只有酒陪我打发那漫漫长夜。
在欧洲各有各的喝法。南欧人以葡萄酒为主,从不暴饮,纯粹是为了享受生活,让阳光更明亮爱情更美好。北欧人酷爱烈酒,是追求加速度,好快点儿从孤独中解脱出来。俄国人就更甭说了,冰天雪地中的绝望非得靠伏特加,被一棍子打闷才行。我当时找的就是这感觉:被一棍子打闷。
我1990年在挪威呆了三个月,从秋到冬,好像胶卷曝光过度,一下全黑了。好在挪威水利发电过剩,鼓励用电,白天黑夜全点着灯。我住学生城,和五个金发碧眼的挪威小伙子共享一个厨房。我刚放进冰箱的六瓶啤酒,转眼少了四瓶半。挪威的酒类由国家管制。啤酒分三级,一级几乎不含酒精,二级的酒精也少得可怜,只有这两级啤酒可以在超级市场买到,三级啤酒和其它酒类全部由国家控制的酒店专卖。啤酒贵不说,一到晚上七点,哐当当,所有超级市场都用大铁笼子把啤酒罩起来,再上锁,就连经理也别想顺出一瓶。每逢周末,酒鬼们趁早买好酒,先在家把自己灌个半醉,再上街进酒吧,否则要想喝醉,非得破产不可。在挪威造私酒的特别多,在酒精专制下,那些游击战士倒也没什么远大抱负——“但愿长醉不愿醒”。
我看过一部有关动物世界的电影。一群猩猩吃了从树上掉下来的烂果子,步履蹒跚,东倒西晃,最后全都躺倒在地,呼呼大睡。要说这就是我们文明的起源,基于一种因发酵而引起的化学反应,直到今天,仍在影响着我们观察和梦想的方式。
我的老朋友力川住巴黎。所谓“老”,其实倒不在于相识的年头,更重要的是共饮的次数,每回来巴黎,都少不了到力川家喝酒。力川东北汉子,本是喝白干的,结果学法国文学学坏了,爱上了昂贵的红酒。他对酒具的重视显然是受法国文化中形式主义的影响。酒杯不仅认真洗过,还要用餐巾纸逐一擦干,不留一丁点儿水痕。红葡萄酒要提前半个小时开瓶,让它透气。他太太是杭州人,做得一手好菜。好友三五,对酒当歌,此乃人生之乐事也。喝法国红酒也有一种仪式,斟上,看颜色,晃动杯子,让酒旋转呼吸,闻闻,抿一口,任其在牙缝中奔突,最后落肚。好酒——好酒。酒过三巡,牛饮神聊,海阔天空。
我那天喝得猛,先飘飘然,转而头重脖子硬,眼前雾朦朦,再细看力川变成两个,想必是喝多了。力川的声音忽远忽近:“古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连连点头。人总是需要这么一种状态,从现实从人生的压力下解放出来。
酒醉只忽悠一阵。坐直了,别趴下,跟着众人傻笑。不久力川又变成一个。
我从北欧不断往南搬,像只候鸟,先荷兰、法国,然后越过大西洋奔美国,从中西部又搬到阳光明媚的加州,我逐渐摆脱了烈酒,爱上红酒。细想,这绝对和阳光有关。有阳光的地方,人变得温和,和红酒的性格一致。
我喝红酒的启蒙老师是克莱顿(Clayton),美国诗人、东密西根大学英语系创作课的教授。他喜欢烹饪,最拿手的是法国和意大利菜。我住在安娜堡(Ann
Arbor)时是他家的座上客。佳肴当然得佐以美酒。他边喝边告诉我一些产地年份之类的基本知识,至于品味则不可言传,非得靠自学。喝得天昏地暗时,我会产生错觉,他家那长长的餐桌是流水线,克莱顿一瓶一瓶开下去,空瓶子在桌的尽头消失。墙上的那些墨西哥面具全都活了,狞厉而贪婪地盯着我们……
他家地下室虽有酒窖,但喝得太快,数目总也上不去,有时只剩下百十来瓶。于是他开车到处去买酒,把我也叫上。我们常去的是另一个小城的酒店“皇家橡木”(RoyalOak),得开一个多钟头。老板摩洛哥人,小个儿,眼睛贼亮。我们一般中午到,他备上小吃,再开上几瓶红酒,连吃带喝。他进的多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法国酒。买酒的确是一种发现,有的价格不贵,但很棒。克莱顿兴致所至,不顾他太太卡柔的反对,一口气买下四五箱。我也跟着凑热闹买一箱,本打算存放在克莱顿的酒窖里,想想不大放心,还是扛回自己的小窝。
1996年5月我到台北开会。有天晚上,《杀夫》的作者李昂领我到一家酒店。店面不大,顾客多是律师医生名画家,三五成群,围坐在空木箱上,开怀畅饮。空酒瓶排成队,一看都是极昂贵的法国名酒。在台湾喝红酒成了新时尚,好歹比餐桌上灌XO强多了。饮酒居然也和强势文化有关,明码标价,趋之若鹜。其实法国红酒根本配不上中国菜,特别是川湘菜,味重,舌头一木,好酒坏酒没区别。
我忽悠一下打了个盹儿,赶紧正襟危坐,装没事人儿一样。时间不早了,由力川夫妇督阵,让一个半醉的朋友开车送我回家。巴黎街头冷清清的,偶尔有酒徒叫喊。我到家,磕磕绊绊上楼,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锁里。我单眼吊线,双手合作,折腾了半天,才发现拿反了钥匙。卡嗒一声,门开了。
抒情酒话(梁实秋)
酒实在是妙。几杯落肚之后就会觉得飘飘然、醺醺然。平素道貌岸然的人,也会绽出笑脸;一向沉默寡言的人,也会议论风生。再灌几杯之后,所有的苦闷烦恼全都忘了,酒酣耳热,只觉得意气飞扬,不可一世,若不及时知止,可就难免玉山颓倾,呕吐纵横,甚至撒讽骂座,以及种种的酒失酒过全部的呈现出来。莎士比亚的《暴风雨》里的卡力斑,那个象征原始人的怪物,初尝酒味,觉得妙不可言,以为把酒给他喝的那个人,是自天而降,以为酒是甘露琼浆,不知是人间所有物。美州印第安人初与白人接触,就是被酒所倾倒,往往不惜拿土地和人以交换一些酒浆。印第安人的衰灭,至少一部分是由于他们的沉湎于酒。
我们中国人饮酒,历史久远。发明酒者,一说是仪逖,又说是杜康。仪逖是夏朝人,杜康是周朝人,相距很远,总之是无可稽考。也许是酿制的原料不同,方法不同,所以仪逖酒未必是杜康的酒。尚书有《酒诰》之篇,谆谆以酒为戒,一再地说"祀兹酒"(停止这样地喝酒),"勿彝酒"(勿常饮酒),想见古人饮酒早已相习成风,而且到了"大乱丧德"的地步。三代以上的事不可考,不过从汉起就有酒榷之说,以后各代因之,都是课税以裕国帑,并没有寓禁于征的意思。酒很难禁绝,美国一九二○年起实施酒禁、雷厉风行,依然到处都有酒喝。当年笔者出纽约,有一天友人邀我食于某中国餐馆,入门直趋后室,索五加皮,开怀畅饮。忽警察闯入友人止予勿惊。这位警察徐徐就座,解手抢,锵然置于桌上,索五加皮独酌,不久即伏案酣睡。一九三三年酒禁废。直如一场儿戏。民之所好,非政令所能强制。在我们中国,汉萧何造律:"三人以上无故群饮,罚金四两。"此律不曾彻底实行。事实上,酒楼妓馆处处笙歌,无时不飞觞醉月。文人雅士水边修禊,山上登高,一向离不开酒。名土风流以为持螯把酒,使足了一生,甚至于酣饮无度、扬言"死便埋我",好像大量饮酒不是什么不很体面的事,真所谓"酗于酒德"。
对于酒,我有过多年的体验,第一次醉是在六岁的时候,侍先君饭于致美斋楼上雅座,(北京煤市街路西)窗外有一棵不知名的大叶树,随时簌簌作响,连喝几盅之后,微有醉意,先君禁我再喝,我一声不响地站在椅子上舀了一匙高汤泼在他的两截衫上。随后我就倒在旁边的小木炕上呼呼大睡,回家之后才醒。我的父母都喜欢酒,所以我一直都有喝酒的机会。"酒有别肠,不必长大",语见《十国春秋》,意思是说酒量的大小与身体的大小不必成正比例,壮健者未必能饮,瘦小者也许能鲸吸。我小时候就是瘦得如一根绿豆芽。酒量是可以慢慢磨练出来的,不过有其极限。我的酒量不大,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一般人所艳称的那种所谓海量。古代传说"文王饮酒独钟,孔子百觚",王充论衡语增篇就大加驳斥,他说:"文王之身如防风之君,孔子之体如长狄之人,乃能堪之。"且"文王孔子乃率礼之人也",何至于醉酗乱身?就我孤陋的见闻所及,无论是"青州从事"或"平原督邮",大抵白酒一斤或黄酒三五斤即足以令任何人头昏目眩粘牙倒齿,惟酒无量,以不及于乱为度,看各人自制力如何耳。不为酒困,便是高手。
酒不能解忧,只是令人在由兴奋到麻醉的过程中暂时忘怀一切。即刘伶所谓"无悠无虑、其乐陶陶"。可是酒醒之后,所谓"忧心如醒",那份病酒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付代价也不算小。我在青岛居住的时候,那地方背山面海,风景如绘,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是最理想的卜居之所,惟一缺憾是很少文化背景,没有古迹耐心寻味,也没有适当的娱乐。看山观海,久了也会腻烦,于是呼朋聚欢,三日一小饮,五日一大宴,豁拳行令,三十斤花雕一坛,一夕而罄。七名酒徒加上一位女史,正好八仙之数,乃自命为酒中八仙。有时且结伙远征,近则济南,远则南京,不自谦抑,狂言"酒压胶济一带,拳打南北二京",高自期许,俨然豪气干云的样子。当时作践了身体,这笔帐日后要算。一日,胡适之先生过青岛小憩,在宴席上看到八仙过海的盛况大吃一惊,急忙取出他太太给他的一枚金戒指,上面携有"戒"字,戴在手上,表示免战。过后不久,胡先生就写信给我说:"看你们喝酒的样子,就知道青岛不宜久居,还是到北京来吧!"我就到北京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年酗酒,哪里算得是勇,简直是狂。
酒能削弱人的自制力,所以有人酒后狂笑不置,也有人痛哭不已,更有人口吐洋语滔滔不绝,也许会把平夙不敢告人之事吐露一二,甚至把别人的阴私也当众抖露出来。最令人难堪的是强人饮酒,或单挑,或围剿,或投井下石,千方百计要把别人灌醉,有人诉诸武力,捏着人家的鼻子灌酒!这也许是人类长久压抑下的一部分兽性之发泄,企图获取胜利的满足,比拿起石棒给人迎头一击要文明一些而已。那咄咄逼人的声嘶力竭的豁拳,在赢拳的时候,那一声拖长了的绝叫,也是表示内心的一种满足。在别处得不到满足,就让他们在聚饮的时候如愿以偿吧!只是这种闹饮,以在有隔音设备的房间里举行为宜,免得侵扰他人。
《菜根谭》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的趣味才是最令人低徊的境界。
抒情酒话(梁实秋)
苏州在早年间有一种酒店,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酒店,这种酒店是只卖酒不卖菜,或者是只供应一点豆腐干,辣白菜,焐酥豆,油米黄豆,花生米之类的下酒物,算不上是什么菜。“君子在酒不在菜”,这是中国饮者的传统观点。如果一个人饮酒还要考究菜,那只能算是吃喝之徒,进不了善饮者之行列。善饮者在社会上的知名度是很高的,李白曾经写道:“自古圣贤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不过,饮者之中也分三个等级,即酒仙、酒徒、酒鬼。李白自称酒仙,从唐代到今天,没有任何人敢于提出异议。秦末狂生郦食其,他对汉高祖刘邦也只敢自称是高阳酒徒,不敢称仙。至于苏州酒店里的那些常客,我看大多只是酒鬼而已,苏州话说他们是“灌黄汤的”,含有贬意。
喝酒为什么叫灌黄汤呢,因为苏州人喝的是黄酒,即绍兴酒,用江南的上好白米酿成,一般的是二十度以上,在中国酒中算是极其温和的,一顿喝二三斤黄酒恐怕还进不了酒鬼的行列。
黄酒要烫热了喝,特别是在冬春和秋天。烫热了的黄酒不仅是味道变得更加醇和,而且可使酒中的甲醇挥发掉,以减少酒对人体的危害。所以每爿酒店里都有一只大水缸,里面装满了热水,木制的缸盖上有许多圆洞,烫酒的铁皮酒筒就放在那个圆洞里,有半斤装的和一斤装的。一人独酌,二人对饮都是买半斤装的,喝完了再买,免得喝冷的。
酒店里的气氛比茶馆店里的气氛更加热烈,每个喝酒的人都在讲话,有几分酒意的人更是嗓门宏亮,“语重情长”,弄得酒店里一片轰鸣,谁也听不清谁讲的事体。酒鬼们就是欢喜这种气氛,三杯下肚,畅所欲言,牢骚满腹,怨声冲天,贬低别人,夸赞自己,用不着担心祸从口出,因为谁也没有听清楚那些酒后的真言。
也有人在酒店里独酌,即所谓喝闷酒的。在酒店里喝闷酒的人并不太闷,他们开始时也许有些沉闷,一个人买一筒热酒,端一盆捂酥豆,找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浅斟细酌,环顾四周,好像是在听别人谈话。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另一个已经喝了几杯闷酒的人,拎着酒筒,端着酒杯挂到那独酌者的身边,轻轻地问道:有人吗?没有。好了,这就开始对谈了,从天气、物价到老婆孩子,然后进入主题,什么事情使他们烦恼什么便是主题,你说的他同意,他说的你点头,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好像是志向道合,酒逢知己。等到酒尽人散,胸中的闷气也已发泄完毕,二人声称谈得投机,明天再见。明天即使再见到,却已谁也不认识谁。
我更爱另一种饮酒的场所,那不是酒店,是所谓的“堂吃”。那时候,酱园店里都卖黄酒,为了招揽生意,便在店堂的后面放一张桌子,你沽了酒以后可以坐在那里慢饮,没人为你服务,也没人管你,自便。
那时候的酱园店大都开设在河边,取其水路运输的方便,所以“堂吃”的那张桌子也多是放在临河的窗子口。一二知己,沽点酒,买点酱鸭、熏鱼、兰花豆之类的下酒物,临河凭栏,小酌细谈,这里没有酒店的喧闹,和那种使人难以忍受的乌烟瘴气。一人独饮也很有情趣,可以看着窗下的小船一艘艘咿咿呀呀地摇过去。特别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路无行人,时近黄昏,用膘陇的醉眼看迷蒙的世界。美酒、人生、天地,莽莽苍苍有遁世之意,此时此地畅饮,可以进入酒仙的行列。
近十年来,我对“堂吃”早已不存奢望了,只希望在什么角落里能找到一爿酒店,那种只卖酒不卖菜的酒店。酒店没有了,酒吧却到处可见。酒吧并非中国人饮酒之所在,只是借洋酒、洋乐、洋设备,赚那些欢喜学洋的人大钱。酒吧者是借酒之名扒你的口袋也,是所谓之曰“酒扒”。
中国酒文化漫谈(1)
中国酒文化漫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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