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星期二》续集: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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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内容介绍:
大学毕业16年后,米奇偶然得知莫里教授病危,在恩师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每星期二都去探望。于是,老师又单独给他上了最后14堂课。米奇根据这段经理,写成了风靡全球的《相约星期二》。《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是莫里教授的讲课内容。
对于活着,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哲学。
为什么活着,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惑。
如何活着?
如何面对疾病?
如何面对死亡?
生命真正值得重视的是什么?
……
当死神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时候,
莫里教授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对我们娓娓道来。
在莫里教授朴实的字句里,
我们足以筛出令人顿悟的人生智慧。
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作者介绍:莫里·施瓦茨
` 莫里·施瓦茨社会学教授,《相约星期二》主人公,1995年病逝。
1994年,莫里被查出患上肌萎缩性侧索硬化,逐渐失去活动能力。病重期间,莫里与来看望自己的学生托马斯·米奇相约,要为米奇在每周星期二上一堂课,课程关于人生,最后一堂是葬礼。米奇将听课过程写成的《相约星期二》,莫里的名字,顿时传遍全世界。
莫里对米奇的授课持续了14周,授课的核心教案,便是几十条“箴言”。这些格言警句、人生独白,都是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被困在轮椅里的囚徒莫里最后的思索。这位轮椅上的沉思者,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在无法控制和支配自己的肢体后,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便是记下自己的思索成果,随便记在手边的便笺、信封、文件袋上,甚至废纸上。这些“箴言”,经过莫里对学生米奇的讲授、解析,实录下来,就是本书。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目录
前言(索尔曼)
第1堂课既来之,则安之
第2堂课控制你自己
第3堂课尽可能感受快乐
第4堂课学会死亡,才能学会活着
第5堂课交流胜过一切
第6堂课学会悲伤
第7堂课幻想给人力量
第8堂课金钱无法代替温情
第9堂课敞开你的心扉
第10堂课相爱或者死亡
第11堂课做自己想做的人
第12堂课原谅自己,原谅他人
第13堂课寻找就是快乐
第14堂课道别
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索尔曼:前言(1)
他叫莫里·施瓦茨。“叫我莫里吧。”他总是这么说,即使对特德·科佩尔也是如此。
1995年,特德·科佩尔在美国广播公司“夜线(Night-line)”节目中主动对他进行了三次专题采访,每次半个小时,这位智慧的老人成了全国的偶像。
莫里在电视上露面的理由亦如他本人那样率直坦诚:在七十八岁高龄,由于一种被称作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或者叫作洛盖赫里格病的疾病,莫里正在走向死亡,然而,他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有活力。虽然莫里相当谦恭,他却领悟到他能利用媒体完成他一生中最后一件卓有成就的事:冲去死亡的阴霾,呼吁人们公开谈论疾病、衰颓,以及所有人都会遇到的最终归宿。
“学会如何生,”莫里说,“你才知道如何去死;学会如何去死,你才知道如何生。”
莫里的话不仅是对病人和快要得病的人说的,也是对身体健康的人说的。他的一席话表明了他对人世的一种看法,他在“夜线”、《波士顿环球报》和对全国广播的电台电视台节目中表明了他的观点。
国人反响如潮。莫里触动了国人伤心敏感的话题。成千上万的观众、听众和读者给他写信,有寻求忠告的,有寻求安慰的,但多数人是感谢他回答了他们在默想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现在有个人得了一种病,这个病肆无忌惮地摧毁神经向肌肉发出信号的能力。肌肉停止活动,萎缩下去,莫里是从双腿开始的。于是,只好等着死神来叩响门扉。
但莫里对死刑的反应是创造一种栩栩如生的纪念仪式,一种愉悦欢快的仪式。他观看马克斯兄弟公司的电影,沉湎于他所能发现的各种幽默之中。他让朋友们知道他希望他们造访。他开始撰写构成本书核心的箴言警语。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本书是莫里的遗嘱—关于如何富有激情地、平静地活着,直到人生的终点。由于他丧失了肌肉活动能力,他书写箴言警语就比过去更慢,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但信念却更加坚定。他原以为这些箴言警语不用解释就自然成立,但他后来认识到,多数读者真正将其付诸实践还需要一点必要的引导。箴言警语是用一种入门速记写成的:这些速记是些符咒,本身似乎既深邃,又可怕。
“为你自己伤心悲痛吧,不仅仅一次或两次,而是一次又一次。”莫里写道。
但如何去做?我们并不都是莫里。我们之中的多数人并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悲痛忧伤,不知道如何去悲痛忧伤。
莫里于是开始口授这些箴言警语的传记评论—以图帮助读者理解他是如何悟出这些箴言警语的,告诉人们如何去理解它们。最重要的是,如何帮助读者去践行这些箴言警语并把它们融化在内心里。
录音持续了好几个月,有时候很费劲。到最后,莫里拼命咳嗽,眼睁睁地看着麦克风从他胸前滑落,等着麦克风重新别上。随着录音的延续,我们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这些箴言警语不仅切实可行,它们还是某种博大精深得多的学识的组成部分。
莫里拥有的一以贯之的世界观,是在他平生的大部分时日里形成的,只是现在才把它作为一个整体表述出来。对一些人来说,解释他的世界观可能听起来有些矫揉造作,对另一些人来说则肯定耳熟能详。不管怎么样,对莫里来说,生活是一个向他人、向世界、最终向比我们自身广博得多的某种东西充满爱意地敞开自己心扉的过程。直至最后的瞬间,莫里都充满了惊讶和好奇、欢愉和快乐。他度过最后岁月的方式是给我们上最后一课。
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索尔曼:前言(2)
箴言警语是从他的世界观里流淌出来的;世界观又依次是从他的传记里流淌出来的。下面对他个人生活的介绍将有助于我们增进对他的了解。
莫里矮个头,红头发,脸上有雀斑。生于芝加哥,俄国犹太移民后裔,在纽约贫民区长大。他在最后的一次访谈中描述自己:“穿得像个邋遢鬼,半截子裤子盖着膝盖。”他回忆说,他“总是乐呵呵的,但内心忧伤”。他母亲在他八岁时去世了,因此他变得很内向。
“我已意识到世事的无常,”他说,“人们备觉珍贵的东西,常常会随时化为乌有。”
由于幼年丧母,莫里对一切“失去”极为敏感,而且渴望别人的关爱所幸。抚养他的继母非常喜欢他和他的弟弟,向他们灌输同情他人的思想,同时还灌输求知的热情。
莫里终于上了免费的纽约城市学院。他有鼓膜穿孔,因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应征服役时被刷了下来,他决定读研究生院。攻读社会学,还是心理学?他犹豫不定。
“我始终对心理学感兴趣,”莫里说,“但因为学心理学必须用白鼠做实验,我退缩了。”最后,他攻读芝加哥大学社会学专业。
读着卡尔·罗杰斯、哈里·斯塔克·沙利文和马丁·布贝尔等学者的著作,莫里对他们的哲学有了深刻的领悟:敞开胸怀,抒发你的真实感情。探讨的重心并不像心理学所强调的那样只放在个人方面,也不像“社会学”一词所表示的那样要严格地放在社会方面。莫里将两者联系起来,开创了一个称作社会心理学的崭新领域。
莫里初登职坛,便对事物的真谛有了首次顿悟。受雇于一家精神病医院要做一项研究工作,他必须得接受一次精神分析。
“我于是懂得我母亲去世的全部影响……并为我失去母亲感到悲哀。”他在最后一次接受采访时说。莫里把治疗称作“宣泄”;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隔着一段距离审视自己,成为自己的见证人。正如警语所示的那样,这已成为他应对死亡的关键窍门。
莫里与艾尔弗雷德·斯坦顿合作,开始在一家非传统的精神分析病院的病房里工作,对备受折磨的病人进行观察,对医务人员以及医生与患者的关系处处留心。使他感到震惊的,是患者周围的人对患者的态度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莫里在病房里进行观察,与每一位病人—即使是孤零零地蹲在角落里的病人—进行交谈。他彬彬有礼甚至是低声下气地对待他们。他极尽所能地敞开自己的心扉。病人渐渐地对他作出了回应。最为重要的是,他意识到对他人,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一定要敞开自己的心扉,同时,一对一地交往效果更为明显,这两点对莫里来说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些研究成果被整理成书公开出版,它作为施瓦茨和斯坦顿研究工作的结晶著作,已成为社会心理学的经典,影响了整整一代行医者。此书出版不久,莫里就被布兰代斯大学授予一个职位。
在大约四十年的岁月中,包括他去世前的一年,他一直是一个身历其境的观察者。他开创的“群体进程”的本科生课程已成为每年的实验课,这门课教授学生不要按个人道德标准进行评判,要把你自己看作是社团的一分子并向它敞开你的心扉。总之,莫里毕生都在实践他最初所宣讲的信条。
关于《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 索尔曼:前言(3)
他获益于自己的认识。他能抑制自我,懂得别人对你更为重要,而不是你对别人更为重要,他把自己具备的这个能力归因于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
他为自己的不幸感到悲哀,先是失去母亲,最后是失去了自己,他把自己的这个悲悯能力归因于“温室”。“温室”是他和他的朋友与同事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建立的一个低收费的心理疗法社团组织。
他能持续不断地捍卫弱势群体,捍卫自己主张的包容与平等的政治理念,他把这归功于当时激进的布兰代斯大学社会学系的同事们。
莫里甚至感谢哮喘病。他一面喘着气,一面说他晚年得的这个病教会了他如何规避对死亡(或者似乎是死亡)的惊恐。
年近古稀时,莫里踏上了人生的最后一段征程—他开始学着冥想。
对莫里来说,这是心理疗法实践的延续—与自己保持距离,学会如何生活在当下,向广袤的大千世界敞开自己的心扉。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莫里“精神实践”的开始,这个词用在这里具有典型意义。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这是莫里几十年前开始的精神实践的顶点。
箴言警语源于莫里的人生历程,这本书是围绕着这些箴言警语写成的。从伊索到耶稣再到尼采,简明深刻的见解在世界文化上永远享有一席之地。在电视和信息时代,人们有时嘲笑说话简短是“咬音”(soundbites)。莫里用不着替这个担心。他认为这些简明的箴言警语是对着心灵说的,完全是对着心灵说的。
1995年11月4日,莫里在寓所里平静去世。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1堂课 既来之,则安之(1)
每当身体机能出现萎缩时,你总是感到来得那么快。对这样的反应要有所预料。有了心理准备,或许就能减轻病痛对你的影响。
1994年,当我得知我患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时,我问自己:“我是要死呢,还是要活着?”之所以这么问,我的意思是:因为病痛的现实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我是要像许多人可能选择的那样退避龟缩,对活在尘世不抱希望,还是要继续活下去?我拿定主意要继续活下去。但我能像我所希望的那样活下去吗,带着尊严,带着勇气,带着幽默,带着亲情友爱?能不能这样活下去,我心里没底,但我默默地对自己说:“我将尽我最大的努力。”我横下一条心,调动自己所有的资质潜能,以使自己能镇定自若地活下去。到目前为止,我已遂了自己的心愿。
自从得了这个病,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体的众多机能一天天恶化下去,体内神经失调,肌肉逐渐萎缩退化。我进食越来越困难。早上刮脸和吃东西时,手总是抬不起来,好像手上压着一块沉重的东西。
现在,我的吞咽动作越来越困难了。经常咳嗽。有时我吃东西要嚼得非常非常细方能下咽,我不知道我不动一动食管就能得到足够的营养还能有多长时间。我再也不能走路了,调整起来是很困难的,吞咽困难是我遭受的第一记重挫。第二记重挫是发音困难。当我发“o”音时,气流就卡在我的喉咙里。我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这是我失去语言功能的一个最初信号。
我毕生热爱交谈,这个爱好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致当我不得不面临无法交谈时,简直如雷轰顶。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当我不能说话,不能下命令,不能提要求,不能把心里或脑子里的话说出来时,那将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那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我将设法发挥沉默的优势,因为或许只有沉默才能真正聆听到你的内心。
这将是个不乏趣味的挑战。我已准备对家人和朋友说:“你们要把你们的想法和感觉告诉我,你们要感知我的反应。我已不能把它说出来,但你们通过我的面部表情会看到它。”我想我的面部仍然活动自如、富有表情。但假如他们想讨论某个问题并想得到我的反馈和帮助,他们就得把他们所要说的话设计成我只能以“是”或“不是”的代码予以回答的问题。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接近了丧失语言功能。我希望在完全丧失语言功能时,能找到克服困难的新办法和新机制。
身体功能日渐丧失,你即使预料到了,你也不会有充足的思想准备—没有什么能比经历丧失这些功能更令人沮丧的了。你可以设想会发生什么,可以设想你将怎样应对等等,但当那个时刻真正到来之前,你并没有那个经历。而这正是我将做什么和我将如何去做的区别所在。毫无疑问,我将在一段时间内感到沮丧。这段时间有多长,我不知道,但这是我的正常反应。然后,或许过了两三天,我就会开始振作。
不管你感觉正在丧失什么功能,走路也好,说话也好,但你要清楚,你对病痛的打击预想得越多,你的调整和适应就会越容易。
既来之,则安之。你自己,你的身体状况,你的命运,都要悉心接受。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1堂课 既来之,则安之(2)
我最近读了一本好书,亚历山大·洛温所写的《身体的背叛》。他的观点是:我们以为我们的身体完美无缺,或者至少任何时候都能正常运作。一旦情况并非如此,我们就觉得被身体背叛了。仿佛有一道命令,我们会永远健康,我们的身体会永远反应灵敏。我怀疑我们就是这样地自信我们自己是不朽的。其实,我们不能永生,我们很脆弱,我们确实随时就会倒下,可是我们对这些还未完全接受。
做事情要想到可能会更艰难,会耗更长的时间,可能需要你用不同于你一贯的方式做事情,对此可要有思想准备。
我的双腿刚开始不得劲时,我对腿发软的严重程度毫无思想准备,直至我倒在了地上。当时我和我弟弟在一起,我要去一家医院接受针灸治疗,弟弟把车停在医院的路边。我下车,只当我的腿没事儿,能站稳,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我拿着一根拐杖,可在那个节骨眼上我没法好好用它。等我明白过来,我已倒在了地上。
我的行动受到限制,这给了我一个教训:我必须抑制自己的冲动。我这人好冲动—与其说是心理上的,不如说是行为上的。我看到某个东西,我就想得到它。而现在我不得不抑制自己的冲动,重新判定哪些是我能做到的,哪些是不能做到的。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教训,因为我向来非常活泼、敏捷,实实在在地追求我想要的物质的东西。而我现在再也不能这么做了。整个线路上—从上床下床到蹲厕所—我都得由人推着。
丧失了活动能力,丧失了自由,是很难适应的。可这也是个巨大的挑战,要学会抑制自己的冲动。这是一种你必须具有的心理适应能力—一种觉察并选择另外一种做事方式的能力。
当你需要帮助时,你就尽可能去寻求这些帮助。
几年前,一个阴雨天,我的一个约莫八十五岁的朋友准备过街,一个年轻人表示要扶他过街,我的朋友拒绝了帮助,他结果被一辆小汽车闯倒,这起事故最终要了他的命。尽管他已高龄,他仍然要维护他的独立性,不让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的,我需要帮助。”
人们拒绝帮助,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自尊依靠的是他们的“独立”。不知为什么,我们总是担心我们会越来越贬值,因为我们需要并期待别人的帮助。这是由于我们强调独立个性的缘故。在我们的意识里,我们就应当像神秘莫测的牛仔那样,自由放任、为所欲为、征服一切,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无须别人的帮助,就像披着红衫、带着黑面罩的西部孤胆骑警那样。
这是许多人尤其是男人所仰慕的形象。他们不允许自己形成凡是人就互有需要的意识。我认为这是非常不幸的。因为我们的互相需要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意料。
其实,无论从感情、心理,还是物质上,这些需要都是非常巨大的。但我们往往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避这些需要。依我看来,明确表示你的需要,并且认识到就像别人需要你那样你也需要别人,要明智得多。
助人者的言谈举止,对受助者的反应可以产生积极的影响,也可以产生消极的影响。如果你要去看望或照顾某个需要帮助的人,我谨提供下面的建议。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1堂课 既来之,则安之(3)
首先,不要表示去做你实在不想去做的事情,因为你的家人或你所爱的人可能会觉察到你的心思,要他们不感到恼怒或羞耻就能接受你的帮助是比较困难的。如果有人要求你做某件事,但对你来说很不方便,很不自在,你就要如实地告诉人家你不愿意做的理由—如果可能的话,帮助想个替代的办法,让另外的人去完成这个任务。
其次,对你所爱的人切莫患得患失。在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要具体明确。当你看到他拿袋装吸管有困难时,就帮他打开包装,不要大肆声张。言谈举止要实实在在,合适得体。
再次,可能的话,要保持合适得体的行为习惯。譬如,不要不经许可就抬起你朋友的头,并动手把他的枕头拍松。不管伤残病痛如何严重,他还是想知道你是尊重他的自主权的。
不要没完没了将全部心思放在你的身体和疾病上。要明了你的身体并不是你的全部,身体只是你的一部分。
当你患重病时(我是现身说法),就很容易将一门心思放在身体和疾病上。我过去主持过一些治疗小组,有个小组内有个人得了一种病,但他从不向组内的人说明他的病情。可是每当小组聚会时,他总是抱怨他的疾病,他如何衰弱,如何艰难,如何难以承受。他没完没了地唠叨。他恼恨自己得了这个病,他的抱怨不仅加剧了自己的痛苦,也搅得整个小组不得安宁。最后,小组的人不要他了。
身体疼痛时,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是不容易的。关键是要试一试。一门心思想着病痛,只会使你成为你身体的囚徒,因为这时你的身体在指挥着你的整个生活;你的整个生活随即开始围绕着伤病疼痛、功能不良和衰败虚弱运转。其实还有更健康和更令人高兴的办法来消耗精力的。
身体有了伤痛,我们往往认为这是自我的伤痛。而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要让自己明白,身体只是作为我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的生活所涵盖的比我们身体的形质部分要广大得多。我们凭着我们的价值观和对善恶的评判去观察世界,去了解使我们之所以成为我们的那些事物。我们有感情,有洞察力,有直觉。
我觉得,只要你拥有其他官能—感情官能、心理官能、直觉官能—你就没有丧失自己,甚至没有减损自己。身体有缺陷,功能不良,不要感到羞耻;切莫认为自己身体状况不佳而觉得差人一等。实际上,我觉得我现在比我得了这个病之前更能释放自我,因为我已经能够克服甚至超越我得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之前的许多心理和感情缺陷。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2堂课 控制你自己(1)
要预料到有些东西是你无以达到的,无以获得的,无以触及的。如果是这样,不要沮丧,不要恼怒。沮丧了,恼怒了,过一会儿就好了,莫往心里去。
简单说来,挫折是冲动受到抑制或者是一个目标没有成功实现而发生冲动的结果。譬如,我想要一支铅笔,就某件事儿写个便条,但铅笔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我想要这支铅笔,可我动不了身子,够不着,我放弃了。我的挫折不是来自我够不着铅笔,而是来自我不得不抑制我的冲动。
如果铅笔离得近,我伸手就能够得着,我会试着去够的……要是我仍然够不着,我就会感到沮丧,因为我的努力失败了。无论怎样,我都受了挫,没有铅笔,我不能写我想写的便条。我没有因为我损失了活动能力而变得更加狂躁,而是呼唤个人到屋来把铅笔递给我,从而把我的失望和沮丧消灭在萌芽状态。
身体受到挫折是够糟糕的,但我敢打赌,阅读本书的人(无论年龄和健康状况如何)中没有哪一个不曾遇到这种情况:某个词,某个人名,自己本来是知道的,可一时记忆失灵就是想不起来。我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句话到半截儿,我需要一个合适的词儿,可我想不起来,我非常沮丧。但是—窍门就在这里—我等待着,不去费那脑门子,结果词儿不一会儿就冒了出来。我遇到这种情况太多了,我知道我最终会记起来,但我现在就想想起它。
这就是挫折的基本特点。我想找到自己想要的词儿,一旦找不到,我就会沮丧。假如我不强求现在就要找到它,沮丧就会少一些,最终目的还是会达到的,虽然要多花一点时间。
随着你的病情不断恶化,你要有面对紧张局面的思想准备。出现这种局面,就要想法子控制你的情绪。
疾病突然发作,需要人帮助时,就去寻求帮助,这是避免过于沮丧的最好办法之一。另一个好办法就是要有耐心。当我找不到我想要的词儿时,我告诉自己,等一等,它会自己冒出来的。对那些让你沮丧的事情,要另外找辙对付。
假设我实在想要一杯水,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递给我。
我的两只胳膊软弱无力,无法推着自己的轮椅去厨房或浴室。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哦,我只好放弃要水的念头。不要这杯水,自己也过得去。有时候这是很难做到的,有时候则不是很难。如果你不去学会抑制这些沮丧情绪,它们就会积累起来,使你总是生活在狂躁的状态。为你自己着想,不要跟自己的生活较劲儿。
最脆弱的时候,要警惕情绪上、精神上或行为上的倒退。想法儿避免、阻止或尽量减少这种倒退。
当你身体或情绪处于脆弱状态,尤其是疲劳、失眠或焦虑时,沮丧就容易产生。疲劳、失眠、焦虑诱使你倒退,在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时发脾气。可你不是婴孩,即使你感觉疲劳或焦虑不安,也要靠你自己或靠你周围的人去保持镇静。
这并不是说你要把这些情绪闷在心里。恰恰相反,你要像平常那样得到宣泄,但要注意你目前的心态会影响你接物待人的方式。你如果是在紧张地等待化验的结果,你就会因为一餐饭送晚了或一个朋友打电话要取消来访而发脾气。当你情绪过于紧张时,留心说话要比平时更谨慎,以防把沮丧情绪发泄到别人头上。要是你觉得自己的反应不合适或伤害了别人,就向别人道个歉。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2堂课 控制你自己(2)
对你身边的人要坦诚,让他们知道你心情不好,如果可能的话,明确告诉他们你哪儿不舒服。你告诉他们你由于没有睡好而感到疲乏时,他们没准儿会向你提供令你轻松愉快的消息,或者读点什么让你宽慰起来。你由于身体状况有了变化而焦躁时,同你的家人或朋友谈谈你的感受。你要是一位聆听者,不要总觉得你的亲人在期待着你的回答或提出解决办法,你只要听得投机,往往就会使他觉得受用。
你极为沮丧或恼怒时,就把情绪发泄出来。你无须任何时候都要对人友好,只要大部分时间做到了就行了。
当你沮丧恼怒时,你不要害怕把怒气发泄出来,当然也不必针对另外一个人发火。你可以默默地骂几声,场合允许的话也可以大声骂几句。发泄情绪与保持克制并不相悖。实际上,不时地发泄一下不良情绪,从长远来讲有助于减轻沮丧。抱怨几句,发发火,有时哭一阵,都是有益于健康的。我向了解我的人发发火,若是有个人能听听我抱怨的道理,而且不用对我说:“哦,别说这些。”或者“你不是不明理的。”那该多好!
我恼怒,我抱怨,是因为我要恼怒,我想抱怨。我发现,抱怨几句,发泄发泄,心里就会畅快一些。我知道我的情绪是不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很快我就会恢复正常,这比忍着怒气让它蚕食自己要强得多。
你要是没有一个能平心静气地听你发牢骚的人,那就把怨气写下来,或用录音机录下来。把你的经历写下来,你就能获得一个距离感和一个不同的视角。每当我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这些纸上的东西就好像是发生在我身外似的。我再读时,只觉得这些事情仿佛发生在别人身上,而我却可以比较客观地去审视“别人”。
幽默同样是一个消除沮丧的有效办法。它也有助于你比较客观地看待你的处境。后退一步,地阔天宽。比方说,今天上午你第五次把书掉到地上,这一次是顺着掉到地上的,刚好摊开在刚才所看的那一页上。不妨幽它一默,来一个“远距离”看书,而不要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由于缺少协调而如何灰心丧气。开开心对你有好处,但要避免让幽默使自己陷于窘迫。
有些人得了病,相当紧张,却不敢显示自己的恼怒和沮丧,他们担心抱怨会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可我要说:“要发火,就让它发吧。”倘若沮丧情绪郁结了很多,就得找人谈谈,倘若谈话又把你的火气煽了起来,你开始抱怨其他的事情,你就得承认这正是你所要做的事情,接受它吧。对自己要有信心,相信自己的情绪最终会好起来,因为你已经把火气发泄出来了。
我口授这一节的那天早上,我有一大堆牢骚。我双腿疼痛,我呼吸更加费劲,我吞咽更加困难,我一旦吃东西就不消化,我便秘,如此种种,可我抱怨了一通之后,我觉得好多了。我要是不把这些牢骚发出来,我的感觉就不会好起来。我很相信发牢骚的好处,我的牢骚从来没有郁结到难以排解的地步。
每个人都要找到掌控此类情绪的办法,我的办法或许对你有帮助,但如果你觉得到某个时候不再发牢骚更好,那就不要发,或者首先就不要开始发牢骚。不管你的反应如何,你得检验一下。是忍耐着本来就好呢,还是你抑制着自己是因为你担心别人会怎么想?没有固定的做法。这是一桩要把关注的焦点放在自己的身上,并学会在这些问题上如何最好地去照顾自己的事情。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1 第2堂课 控制你自己(3)
最令我沮丧的一件事情发生在我得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之前几年。但从现在看来,这不失为一次有意义的经历,它有助于我对目前的人生阶段有所思想准备。
说来你会不相信,我曾经很爱跳舞。我从十二岁就开始跳舞。1928年,我父亲、继母、弟弟和我住在布朗克斯的一个三居室的寓所里,寓所里有一间大厨房,我家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个厨房里度过的。每当我听到收音机里放音乐,我就抓一把扫帚当我的舞伴,绕着厨房开始跳舞。
由于费用贵,上音乐课是谈不上的。我不会唱歌,跳舞成了我表达音乐的唯一方式。我总是喜欢观看电影里弗雷德·阿斯泰尔和他所有的舞伴跳的舞,尤其是和金格尔·罗杰斯;那是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使我奇妙地逃离现实中的贫穷生活。
我长大之后,跳舞一直跳到六十多岁,常常到一个叫“自由舞蹈”的地方跳舞。进场是要交费的,可一旦进去后,你可以尽情地跳,不再交费。我常常是那儿年纪最大的人。我总是在脖子上缠一条毛巾,因为我出很多汗,我如痴如狂地跳着。我记得曾对一位朋友说,假如我日后停止跳舞,我就会死掉。
但在1984年,我不得不放弃跳舞,因为我得了严重的哮喘病。
就这样,哮喘陡然成为我身体的第一个实实在在的危机。我当时六十七岁,以前从未得过病。突然间,到了晚上,我站在窗前,喘着气呼吸,不知道下一次呼吸能否到来。我的哮喘病就是这样糟糕,后来服用了类固醇才得到控制。为了解除我的焦虑,有几个月我去看一位精神病专家,他确实帮我更泰然自若地去对待自己的疾病。
学着如何应付哮喘病突袭的惊恐,使我比较了解身染沉疴的紧张心绪。肌萎缩性侧索硬化比哮喘要严重得多,由于有了哮喘病的经历,我对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太害怕。
每当我听到我原来跳舞时放过的音乐,我仍然想跳下床翩翩起舞。令我灰心丧气的是,我手足的肌肉已经过于萎缩,以致我的脚和手指连轻拍轻叩一下都做不到。但我还是要高兴地告诉人们,尽管我跳不动了,我还能享受到舞曲给人的快乐。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2 第3堂课 尽可能感受快乐(1)
一门心思关注你感兴趣并对你至关重要的事情和问题,并始终热情地投入其中。
有些人一辈子懵懂迷茫,不会热情地从事任何事情,但我们之中的多数人不是这样的。我相信每个人都具备热情投入某些事情的潜力。你要是觉得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就请利用这个时间估摸一下你的兴趣所在。你到底在乎什么?什么是你生活的原动力?你是谁?
我为自己描绘了一个清晰的形象,部分是确认什么对我才是重要的。我一直试图认清现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把我从限制我的各种框框中解脱出来。超越社会的既定影响和反应,你就能看清现实究竟是什么。
你必须明了在你能够充分体验这个世界上的事物的“本质”之前的状况。我说的“本质”是什么意思?这么想想吧,这棵树的本质是什么?人类的本质是什么?从某些方面来说这确实是个谜。
你自己的本质是什么?你在想你自己的时候,你是个什么人?你是你扮演的全部角色吗?你是否超过这些角色?我们常常在社会学里对此进行讨论—你是否不仅仅是一个角色扮演者?你是一个家庭成员,你是一个工作人员,你是这个,你是那个,除了所有这些角色之外,你还会是一个其他的什么吗?
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说,你剥洋葱,剥了一层又一层,最后什么都没有。解构主义者对你是什么的本质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相信这一点。我往往觉得我们确实有一个核心的自我。你对你自己是什么知道得越多,你就越能积极地参与你周围的世界事务。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立的、独特的自我,倘若离开社会群体和与他人的有益接触,这个自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抵抗各种妄自菲薄的诱惑,它只能导致灰心丧气。要找到一条令你振奋的途径,找回自己的自信。
得了重病,一个严重的危险是你会开始觉得自己失去了目标。你在这个世界上干什么?你为什么待在这儿?只是为了一天又一天地活下去吗?你如果失去了目标,你就会变得消沉起来,甚至开始怀疑早上干什么还要起床。
为自己确定目标是很重要的,即便这些目标很小,比如剪下你想保留的报纸上的文章。或者确立更有意义的目标,比如有可能的话帮助照顾你的祖父。或者计划读一本你想读的书。目标越大,你实实在在参与生活的动力就越多,即使路近黄泉也无妨。
我有许多目标可使我的生活更有意义。亲切热情富有爱心地与朋友家人相处是最最重要的。我有很多的书想看。我还期盼着好好听一听我最喜欢的音乐。
不要以为仅仅因为生病,你就不可能有目标。选择你自己的目标,然后去实现它,不管它看起来是多么微小。你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这样的时刻或许就要到来。有可能到了某一天我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但在此之前,我将继续尽我所能积极地生活。假如我到了不能说话不能行动的地步,我还有可能实现我的一个目标,那就是能够给予他人一些鼓励,当他们走向人生终点时,依然能够保持内心平静。
不要以为积极地投入生活或者调整自己的兴趣已为时太晚。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2 第3堂课 尽可能感受快乐(2)
有些事情你想去做可能为时已晚,但你总是有别的机会去做某件事情。
我虽然在大学教书教了许多年,我却没有料到,我的退休生活会像我得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以来这样的有意义。我开始撰写这些箴言警语,完全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借此远离我的疾病,并告诫自己在生病期间需要做些什么来保持镇定。我想控制遇到的事情,把我的经历写下来,因为这样做可使我能客观地面对自己的经历,使我成为自己患病过程的见证人。
过了一段时间,我想让我的朋友知道我正在经历着什么。我把一些箴言警语寄给我的朋友毛里和菲利斯·斯坦。毛里鼓励我同其他人分享这些箴言警语,而不仅仅是同家人和朋友分享。他说:“这将是非常有帮助的,不仅对病人,对许许多多的其他人都会有帮助。”菲利斯和毛里同《波士顿环球报》社论部的艾伦·伯杰谈了谈,并鼓励他就我和我的箴言警语写一篇报道。艾伦与杰克·托马斯取得了联系,后者到我这儿对我进行了三次采访,然后写出了那篇报道,登在《波士顿环球报》上。
“夜线”电视节目高级制片人理查德·哈里斯原来也是《波士顿环球报》的员工,他从报上看到了那篇报道,并把文章交给特德·科佩尔,然后给我打电话,问我是否有兴趣接受“夜线”电视节目的采访。我同意了,因为我想把这些寓意和启示传播出去。第二天,采访摄制小组来了。他们花了八至十个小时拍摄我的朋友、我的房子,以及我同照顾我的朋友和工作人员在一起的情景。
对着千万观众谈话,我是什么感觉?这可是比在布兰代斯大学听我课的人要多得多啊!我为这么多的人能听到我想说的话而高兴,也为我现在有别于平常的我而快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个相当腼腆的人,不太喜欢露面。在电视上露面是我的一次很好的经历。我在“夜线”上露面后,约有一百五十人给我写信,说我的谈话使他们深受感动,我听到他们的呼声真是高兴。
我的情况可能同你的不一样,你或许没有机会接受电视采访,也没有机会著书立说,但每个人都有机会与别人打成一片,为他人作出贡献。即使你对某个心绪不佳的人露出一个勉励的微笑,也会使你成为那个人的鼓励者。
无论何时,无论以何种方式,要尽可能感受快乐。你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和场合找到这些快乐。
只要你对愉快的经历敞开心扉,你几乎能够在任何情况下找到快乐。即使是洗盘子这件俗事,也可能带来快乐,你或许对肥皂泡的颜色感到好奇,或者一看到盘子就使你想起上一次你同家人朋友吃那顿过节饭的情景。不管你做什么,就要一门心思地去做,只要你全神贯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没有焦虑紧张,你就会发现你正在做的事情给你带来的不是了无趣味,而是兴奋快乐。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2 第4堂课 学会死亡,才能学会活着(1)
要接受这样的想法和感受:生与死的距离或许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遥远。
死是自然的。我们一出生,我们就订了一个契约(不管我们知道还是不知道),那就是我们是要死的。我们对死亡诚惶诚恐,心浮气躁,表明我们并未意识到我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我们以为由于我们是人,我们就与自然有别。任何东西,有生就有死。我们要接受这个简单却又非常深奥的道理。这正是我所致力的事情。
有一天,我的冥想老师对我讲了一番话,使我有如醍醐灌顶。她说:“莫里,你的生与死的观点或许要重新考虑。或许生死之间的距离不像你所想象的那么遥远。”我说:“你是说这不是个深坑—两山之间夹着一条大谷?你是说这只是一条小河上的一座小桥?”
我总认为生和死是两个不同的境界。人们很难—至少我觉得很难—理解它们或许不是那么不同。她说:“你是一个思想开朗的人,从另一个角度去想想这件事吧,看看你能悟到什么程度。”
你还有时间学着如何接受死亡,心存感激吧。
死亡既是个人的事,也是大家的事。我有一个可爱的家庭,有许多可爱的朋友,这场悲剧,我的疾病和即将到来的死亡,把他们召唤到了一起。我们所做的就是互相关照。我与他们保持联系,他们也与我保持联系。
他们定期到我这儿来,我们谈论着世界上发生的事情,谈论着我们精神上有什么感受;我们互相交换爱的感情。我们彼此抱头痛哭。我们诉说着我们彼此情深意长难以割舍;我们互相温情地握握手,抱一抱。
他们对我说他们喜欢到我这儿来,因为他们在如何勇敢地面对死亡方面从我这儿学到了许多东西。显然,他们看到我如何生活是很受振奋和鼓舞的。他们的期望也鼓舞着我。
我们都知道我们是要死的……日复一日,我们离死亡越来越近。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充分自觉地、富有同情心、富有爱心地活着。
许多路近黄泉的人说过同样的话,我觉得这话包含很多真理。不要等到行将就木才去承认这是唯一的生活道路。斯蒂芬·莱维恩说过:“爱是唯一合理的行为。”披头士乐队说:“爱是你所需的全部。”奥登说:“相爱或者死亡。”许多人,包括耶稣,说过这样的话,可我们听不进去。
我们为什么听不进去?我们的自我总是在作怪,说:“我,我是第一位的—不要管他人的事。”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应当互相负责、互相关照,这才是我们最讨人喜欢的行为。
在追求精神灵感的过程中,揽几个朋友进来。你或许就能不太困难地找到通往灵界的道路。
我和一些朋友组成一个小组,我们称之为“死亡与精神小组”,我们奋力探讨如何获得适合我们每个人的精神链接和精神指向。我们苦心孤诣地研究这样的问题:有灵魂吗?有来生吗?有转世吗?人生之后唯有虚无吗?
只要你在这个追求的过程中获得许多东西,我觉得答案是什么是无关紧要的。我在这个朋友小组和在整个社会上所要做的,是去开拓人们的胸怀,去触摸他们敏感和富有同情心的地方,这样我们就能认清我们共有的人性。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2 第4堂课 学会死亡,才能学会活着(2)
即使你没有一个正式的团队,你可以征求一位家庭成员或朋友的意见,问问他愿不愿意定期到家里谈谈。只要集中于精神问题,是绝不会缺少谈资的。尤其是在一对一或小组里可以真正敞开胸怀的讨论中,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大家亲亲热热地交谈着,说出来的都是有意义的内容,因为大家在乎的不仅仅是言语,还有那种情意相通的感受。我们聚在一起,交换思想和感情—对我来说这就是这个小组的意义所在。
你一旦领会了我想表明的观点,你就会赞赏佛家之言的精辟:“人们年轻时,都知道他们是要死的,但没有人相信这一点。”当你真的面临死亡时,你才相信。
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这条船迟早是要沉的。再过一百一十年,在座的没有人能活在世上。这么看问题,你就会觉得,筑起篱笆,囤积财富,以自我为中心,拒绝承认我们的共性,是多么荒谬。
学会如何生,你才知道如何去死;学会如何去死,你才知道如何生。
过充实健全生活的最好准备,就是作好随时会死亡的准备,因为即将来临的死亡会促使你的人生目的更加明朗,使你明白什么才是对你真正要紧的。你觉得快到人生的尽头时,你就会更加珍惜对你来说宝贵的东西,尤其是你同你所热爱的人之间的关系。
我在生病期间为使自己保持镇定而为自己确立的目标,与我们多数人从童年起就一直向往的目标没有什么不同:生活要有勇气、尊严、慷慨、幽默、爱心、坦诚、耐心和自尊。你接近死亡时,同你人生的其他阶段相比是不太容易实现这些目标的,因为你的时间更加紧迫。你越是致力于过一种无愧天地的生活,你就越不害怕接近人生的终点。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5堂课 交流胜过一切(1)
同你的家人朋友达成协议,在你抑郁、焦虑、绝望或缺乏镇静的时候,让他们提醒你,就说你并不希望这么继续下去,叫他们用胳膊肘温情脉脉地轻轻推你一下。
这似乎同我要鼓励人在忧伤悲痛时的忠告相矛盾,压制一个人的感情发泄与帮助一个人重新疏导他或她的感情是有差别的。有时候我抑郁,抑郁左右着我的情绪,就像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控制着我的身体那样,这时,如果有人用胳膊肘温情脉脉地轻推我一下,说:“嘿,莫里,你情绪好的时候说过,我们应当提醒你,可如果这样做使你感觉更糟糕,我就不提醒你了,如果这样做使你觉得好受些,我就要提醒你了。”这该有多好。莫把清醒的情绪看得太重。胳膊肘轻轻一推就会缩短一些距离,使你能掌控你慌乱的内心,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外来的帮助或许是比较间接的。譬如,一位朋友看到你抑郁起来,他就会设法转移你的注意力,或者给你点什么,比方一个拥抱,他知道这会使你的情绪好一些。他也有可能对你说,你对他实在是太重要了,他或许同你开个玩笑,给你讲个有趣的故事。朋友和家人会有许多招儿帮你摆脱糟糕的心绪。
摆脱抑郁的过程不那么简单。这取决于你的抑郁症有多深,为什么得的,得了多长时间,是否反复发生,你有没有自拔的办法,等等。每种情况都是不同的。临床抑郁症很难摆脱,可能需要专业治疗。我的忠告针对的是所谓反应性抑郁症。你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剧痛、不幸或是失去了你所珍视的东西,你是怎么反应的。当你得了慢性病或晚期疾病时,你毫无疑问地会因为你的病情而变得抑郁起来,并且需要家人和朋友的帮助使你摆脱出来。
你要知道,你的朋友和家人不愿认为你事实上失去了活动能力,因为他们希望你的身体“转好”。他们有这个需要,因为他们关心你。接受他们的心愿,同时把你现在的真实情况传达给他们,但不要强加给他们。
当我需要一块纸巾时,我的朋友、家人和帮助我的人往往在老远的地方攥着克里内克斯纸巾盒。他们自动地把纸巾盒放在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可我现在双手软弱无力,够不着纸巾。当然,我要纸巾时,他们就会把纸巾盒挪近一点,但他们仍不习惯看到我胳膊肌肉萎缩已严重恶化的事实。他们在这么做的时候对我说:“我们仍然相信你比实际情况还要好,你已回到了两周前,四周前的状态。”我知道他们难于接受我身体的变化,因为我要接受也同样困难。有时候我伸出手,觉得我够得着克里内克斯纸巾盒,结果我还是够不着。我比我周围的人更明了我身体的变化,因为我在一次又一次地亲身经历着这种变化。他们希望我的身体比我现在更能活动;他们宁愿相信我仍然能做他们先前看到我所做的各种习以为常的事情。因此,当我告诉他们我够不着纸巾时,他们就把盒子挪近点,下一次他们又故态复萌。就这样,我知道他们并未完全接受我的病情又到了一个新的危重程度。每一次我要求把纸巾盒挪近一点时,我就告诫自己,最终他们会明了我目前功能不良的状况,就像我自己已经明了的那样。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5堂课 交流胜过一切(2)
他人的爱慕、关心、兴趣、景仰和尊重,足以使你保持镇静。
人们带来慈爱和关怀,要我作出反应并不总是容易的。让我给你举一个例子。有时候人们对我说:“你很漂亮!”“你光彩照人,像个天使。”我心里说:“谁,我?你在说我?我是个病号。”这就不对了。他们是在与我分享他们对我的感受,我应当让自己对他们的感受持开放态度,即使这种感受与我的实际感觉相矛盾。我告诫自己要欢迎所有美好的事情。你无法回避身体上的糟糕事,因为那是无法避免的,但当好事来临时,你可选择接受它们。这些美好的时刻会使你加强自信,让你的感觉更镇静、更安宁。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6堂课 学会悲伤(1)
为你自己伤心悲痛吧,不仅仅一次或两次,而是一次又一次。伤心悲痛是一种寻求情感解脱和精神慰藉的重要途径,是一种使你保持镇静的好办法。
伤心,悲戚,痛哭,都是自然而然的情感。若非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这些情感的涌动本来是驾轻就熟的。伤心是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为任何人都避免不了要遭受不幸。年纪越大,承受的变故就越多。因此,你需要找到一个妥善的伤心之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自己自由自在地伤心,为你的不幸悲痛。你或许想为这些痛哭一场。没有这种释放,你很容易留下内心的痛苦,而内心的痛苦会在许多方面影响你的生活。
我们通常总是想着为他人—父母或其他亲人—忧伤悲戚,而很少想着要为我们自己忧伤悲戚。我为自己忧伤悲戚,这对我保持镇静很有帮助。我是怎么做的呢,我让自己感受伤心、难过、绝望、痛苦、恼怒、恐惧、遗憾和来日无多的幻灭感。我让眼泪流干。然后我开始思考我为什么痛哭。我为自己的死亡,为要离开我所爱的人,为我未竟的事业,为要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而痛哭。痛哭有助于我逐步接受最终的结局—所有的生灵都要死亡的严酷事实。
仅仅一次发泄是绝对止不住忧伤的。想痛哭,想哀伤,想呻吟,想抽泣的欲望和要求或许多次袭来。让你自己感受着眼泪的深度,感受着变故的思绪,感受着痛苦,感受着由此产生的空虚和落寞。不要害怕它卷土重来,你需要这些情感的反复来袭。就我来说,我是哭得很多的。眼泪涓涓的,眼泪哗哗的,眼泪含着的。我独自哭泣,我也在他人面前哭泣。
我觉得忧伤悲戚是对生活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人类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凭吊我们的亡灵和惋惜我们的损失的。按照犹太人的传统,我们哀悼我们的亲人时要撕衣服,象征着撕我们的心肺,借以表达我们的忧伤和失落。
人们可以另外的方式表达失落感,而我知道哭泣对我来说是管用的,因为我有着多年前在治疗研习班的一次经历。
研习班班长让我们上演我们生活中有过的重要情节。我说:“我想演个情节。我要悼念我母亲的去世。”
班长说:“好吧,我来布置场景。”
他让大家扮演不同的角色:我祖母、祖父、父亲。他包扎了一个盒子,当作小棺材,指着它对我说:“那是你母亲,你想对她说什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喊了起来:“您为什么要离开我呀?”然后我就彻底垮掉了。
那时我已五十五岁。我母亲去世将近有半个世纪了,而我当时哭了好几个小时。我止住了哭喊,过一会儿又哭起来了。这是我哭得最长的一次。它改变了我对待母亲去世的整个态度。
而今我为自己哭泣,为我将离开我所爱的人和母亲过早地离开我而悲痛。有时我也为世界上的痛苦哭泣,残忍啦,卑鄙啦,凶杀啦。除了自己的丧亲和遭受病痛外,还有许多事情是值得悲痛忧伤的。
我哭了一会儿之后,内心深处的感情发泄出来了,觉得舒服一些。我觉得舒服是因为我能把这些感情表达出来,这些感情就摆在那儿,我能够把它们发泄出来。我的情绪使我安静了下来,而不是浮躁起来。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6堂课 学会悲伤(2)
经历过这样的悲痛,我面对当下就容易多了,同我家人和朋友打交道,让自己受人喜爱和应对任何情况也就容易多了。
关于如何得体地悲痛忧伤的几条忠告。
有一种悲痛忧伤使你压抑消沉,有一种却能产生解脱和宣泄的作用,二者的区别何在?尚未解开的愧疚负罪情结会使悲痛忧伤的过程变得模糊不清。你有许多的怒气,却又不想承认,或者你同你为之悲痛忧伤的人之间尚有并未完全解决的问题,你终日抱着遗憾,那么这份悲痛忧伤就不会像你出自失落和爱怜而悲痛忧伤那样具有“积极作用”了。
能独自哭泣吗?当着他人的面哭泣行吗?人们觉得哭泣时被人看见是羞耻的,总是说:“哦,我不该这么做。我是成人。这么做不合适。”或者,他们不愿让别人看见他们哭泣,因为这会使别人感到忧伤。他们还担心别人以为他们懦弱,没骨气。
的确,看见别人,尤其是看见你所爱的人哭泣是怪难为情的。可我对朋友和家人的忠告是鼓励别人伤心一回。对哭泣的人,最好的回应是表示同情,说几句热心的话儿,比如:“别再伤心了,我会待在这儿陪着你。”“我在这儿陪着你,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直到你停止哭泣。你最好不要哭了,实在想哭,也没关系。”
不要对你的朋友、家人和客人掩盖你悲痛忧伤的情绪。你的态度应该是:“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我得接受,我也希望你能接受,现实就是现实,不好做假。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哭,那好,你不想和我一起哭,也好。只要不使你心烦意乱,你会意识到我得这么做,我这么做最终会使我比不这么做要好受得多,那么你看到我这么做也就心安了。”
你得到的一时的解脱和宽慰并不意味着你的痛苦忧伤全消除了,也不意味着哭泣已使你的处境得到改善,你不过是暂时消停一会儿而已。
不能掌控自己的肢体,那就加强掌控自己的心灵和情感来弥补这个损失吧。
旷日持久的疾病会对你的情感带来毁灭性的灾难。关键是要学会如何调整你的情感,而不要让你自己被起伏波动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仅靠意志力,或者说什么那是你所想的,是不能掌控你的情感的。你若是曾经试图戒掉比如咬指甲的习惯,你若仅仅对自己说:“别咬指甲了。”你是不能戒掉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在做什么,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对这些必须要有某种情感上的认识。有时候你是本着认知能力了解这些的,有时你或许是无意识了解的。
掌控自己的情感,既要在情感层面上处理你所面临的问题,还要有足够的所谓情感空间来处理这些问题,而又不被这些问题所压倒。我所说的“情感空间”,指的是你不要囿于一种个别的感觉和思维之中,你能看到并能接触到其他的方面。
你在情感上有许多选择,认识到这一点,你就能对你的情感发挥相当大的影响。
我曾讨论过条件反射和反应之间的差别。一件事发生,我们常常有一个自发的条件反射,这是我们无法控制的。若是有人打你的耳光,你会生气;若是有人说你的坏话,你会憎恨。要是有人告诉你,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你就会乐滋滋的。这些都是条件反射。然后,你有可能后退一步,说:“我不想作这样的条件反射。”当然,在别人说你坏话的时候,你会这样说,别人说你好话的时候,你是不大可能这么说的。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6堂课 学会悲伤(3)
你拿定主意不想憎恨人,因为那样做就使别人对你有所控制—迫使你憎恨的控制力。我若想改变我对某事的反应,我就去琢磨我为什么作出那样的条件反射。我问自己:“我为什么要如此地恨别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因为他说了我几句刻薄的话?那是他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要更多地掌控着对你由着性子的条件反射作出的理性反应。
我知道调整情感不是件容易事,你需要一个身边的人提醒你。我给你举一个相关的例子。自从人们得知我生病后,我收到许多来信和慰问卡。有时我和小圈子里的家人密友聚在一起,他们帮我回信。
有一封信是一对夫妇写的,我同他们已疏远多年。说句老实话,我对这封信真的不太在乎,因此不打算回复。我的一个儿子问:“那颗‘同情心’怎么办?”
“我的直性子怎么办?”我回答。
我儿子说:“你改变一下对他们的看法如何?”
谢谢我的儿子,我确实改变了我对疏远了的朋友的看法,这使我得以向往开阔的胸怀。
做你自己的见证人。做你自己的身体、情感、社交和心灵状态的观察家。
我们亲身经历,全身心投入有意义的活动之中,往往就被深深地吸引住。有时候,遭遇重大变故,我们难以自控:要不去想它,那是办不到的。生病了,你需要学着既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的参与者,又当这些事情的观察家。以我为例,我在疗养院做研究工作的几年里,培养了这种能力。在疗养院,我观察并分析医生与患者之间的互动关系,这是心理疾病的一个研究课题。显然,我需要与我观察的病人保持某种超脱,不然的话,我自己就会发疯。逐渐地我养成了这种超然感,只是观察正在发生的事情,尽管这些事情本身是非常非常触动人的。由此我具备了这样的能力,就在我亲身经历某些事时,我几乎能同时观察这些正在发生的事情。
培养超然感和自我观察能力,你不一定是一个专业工作者。我也从治疗中学会了自我观察。心理治疗和心理分析的整个要点就是既超然物外又同时观察你是如何反复行动和思考的。然后,你就有可能变换方式,选择其他。这么做能否成功,取决于能否后退一步并分析你内心的自我。
我致力于更能自我观察和适当超脱的另一个办法就是冥想。你在冥想时,仿佛看到自己的感受、思绪和激情从脑海里经过,让它们走吧,看看后面来的是什么,这样你就无时不在见证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对发生的事情有所超脱并不意味着你失去了亲身经历。成功的秘诀在于能够两者兼顾,或者同时去做,或者依次而行。有时候你不能同时两者兼顾。你得等一等,过些时候再回转过来问问自己:那儿发生了什么?我如何才能超脱?我能从中学到什么?
你可以不同的方式做到这一点。一种办法就是尽量站在一旁,仿佛你是另外一个人,通过那个人的眼睛来观察你自己。这就是所谓的“换一个角色”。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乔治·赫伯特·米德在他的《心灵、自我与社会》一书(这是我在研究生院研读的重要著作)中,首倡这种角色转换和感情移人。我们设想处在他人的位置,以此来体会他人的感受。我来告诉你如何站在一边,处于他人的位置来审视你自己,仿佛你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6堂课 学会悲伤(4)
我审视着我自己,有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功能不良的人,一个需要许多照顾的人。有时觉得自己是一个智慧的老人。但我也审视着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好像这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会说:“如果别的人碰到这种事,那该是什么样子?”我把自己的经历向外转移,我就无须完全认同我的疾病的心路历程。
见证或超然于所发生的事情的另一个办法是将它写下来。记录下来你就获得了客观。我把我的疾病、我的痛苦、我的功能不良记录下来,我就可以摆脱自我了。一个症状也就变成了我可以分析思考的事情,而不是纯粹的心路历程。假如某个时刻特别伤心、特别痛苦,要想摆脱可能是比较困难的,但总的来说,我对与我的疾病有关的许多重大事情能够获得某种视角,办法就是超出这些事情之外。
把自己摆到另一个地方,也能实现超脱。这就是冥想所要做的—它让你的心灵进入另一个空间,进入另一个现实。祷告者为有些人就是这么做的。
我想表明我并不是要你试图回避你正在经历的事情。你要是生气、恼怒、厌恶、憎恨、绝望,如此等等,就随自己的便—但也要知道你是可以摆脱这些情绪的。你若不让自己真正体验所发生的事情,你也不会明白你要摆脱什么。
你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实现自己心态的转变,认可这种怀疑,但要不断地尝试,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要想有一番变化,我们都怀疑能否做到,涉及情感尤其如此。我们心存怀疑,往往就向怀疑投降,而不是对怀疑的事情再去怀疑一番。
你的怀疑或许能够改变,你的琢磨不定或许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强烈。我有一个朋友,五十多岁,他怀疑自己能否独立生活。我知道他能。我觉得我在这方面对他的了解比他对自己的了解还要多。我告诉他我怀疑他对自己的怀疑的可信度,但他很难听进去。尽管如此,他在这方面还是有所进步,因为他相信我的敏锐的洞察力,从而使他对自己的怀疑也打个问号。
你若是坚持不懈地试图掌控自己的情感,你会惊奇地发现有些事情将会起变化,虽然你自己并未意料得到。譬如,我生病后,我希望人们对我要更体贴些,更有点眼力见儿,可他们没有做到,我往往对他们很恼怒,还有些憎恨。我甚至开始觉得他们不是好人。慢慢地,我心里说:“唉,他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他们能做的或者想做的都做了,我应当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按这个思路想问题时,我不再憎恨和恼怒了,相反,我很感激他们所能做的。
完全掌控自己的情感是不切实际不值得倡导的目标。坚持不懈才是最重要的—要把不断的尝试当作你变得坚强的锻炼。不要过分,不要太急,而要平心静气,坚定不移。告诫自己:“这是我想做的,我会想办法去做的。”
琢磨一下机能心理学创始人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学原理,或许对你有所帮助。威廉·詹姆斯的原理与他所处时代的常规智慧是背道而驰的。在十九世纪末,人们认为,你感知了某种事物,你就会以某种方式去行事。他却倒了个个儿,说,你以某种方式行事,你就会有某种感知。我认为二者都行得通。你若带着爱心和敞亮的胸怀去行事,你就会有那种感觉。事情的另一面是,你若带着爱心与一个人打交道,这个人也许要还以爱心的。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7堂课 幻想给人力量(1)
务求内心情感或精神上的平静,以与你身体的痛苦达成平衡。开始时你不妨学着在任何时候都能接受你的“处境”。
接受比本当要做的还要困难,因为在我们这个社会,人们基本上拒绝接受我们的共同命运—死亡。我们都是要死的,但我们往往否认它,躲避它,或者失去理性地觉得它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如果你能接受你自己死亡的不可避免性,你就能较容易地面对严重的伤残疾病。
我们常常有一种幻觉,那就是我们能改变一切,技术能纠正偏差。我们的信条是:“即使这不是我想得到它的办法,我也要找到一个办法来拴住它。”许多情况都是这样。你能使你的身体状况变好,就按你的办法去做,如不能变好,就别无他法,你得接受现实。
再过二十年,我们或许能找到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治疗办法,但现在还没有,因此我不得不接受我有致命伤残疾病的现实。现在正在进行许多试验,我要是期望在今后两周内出现某种了不起的治疗奇迹,那么要我接受我目前的状况就很难了。这是一个要清楚地看待事实的非常实际的问题。然后你就能确定你的状况能否改变。如果你发现不能改变,你要么接受它,要么就总是沮丧下去,总是二选一。
接受现实并不是马上就能办到的。
我自己的经历就是一会儿接受,一会儿不接受。我接受我得了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然后我就好一阵子为此愤愤不平,然后又再次接受现实,来回折腾。过一会儿,我的不相信和不接受的情绪有所缓和,我可以说:“好吧,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完全接受现实,可我确实知道我已经宽心地接受了。
我们谈论接受现实时,我们得想想随着时间的流转它的发展变化的那个方面:接受的心愿越来越强,直至最终完全接受。
期望自己有时感觉像一个依赖他人的婴孩,有时感觉像一个独立的成年人。
任何社会都是要使每个人从完全依赖变为相对独立,这就是长大成人的含义。你逐步培养对父母的信任,相信他们会照顾你,指导你,足以使你走上独立的道路。
严重的疾病或许剥夺了你的某些独立性,但不要把依赖他人和孩子气混淆起来。道理在于我们多数人拥有足够多的独立性和依赖性,可使二者达到适当的平衡。平衡是目的,而不是从你生活中完全排除这两方中的任何一方。
我生病的初期,我意识到我将不得不接受我的依赖性,否则是行不通的。我走得更远,我说:“我不仅要接受帮助,而且要沉浸其中。我要让自己感觉到依赖的快乐。”自从我五六岁我母亲病重以来,我很怀念在依赖父母阶段所得到的许多母爱,因而我觉得自我中有一部分仍然渴望着被抚养。每当人们帮我做事时,我就让自己享受被关照的快乐。
有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去应付非常矛盾的情绪,比如,想活和想死,爱他人和不爱他人。
我将此称为对立的紧张,我发现我的许多情绪都有对立的两个方面。我们对许多事情有着自相矛盾的感受。我觉得我们并未意识到某些负面的感受,因为负面的感受使我们很不舒服。譬如,我们多数人很愿意表白我们对某个人的深深的爱,但难于承认对同一个人也有点恨,或者有点别的反感。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7堂课 幻想给人力量(2)
要我面对我对我母亲的反感是不容易的。可是,尽管我非常爱她,我还是会有点恨她。我恨她抛弃了我,虽然她病了死了并不是她的错。
我认为任何人同别人都没有纯洁的关系,总有一些负面的因素牵涉其中,而这些负面的因素是有些闹心的。正视它们吧,否则它们会使你烦恼和痛苦。
我只有承认我对我父亲的反感,我才能充分领会我对他的好感。我父亲没有受什么教育,他太缺乏雄心,我觉得我家一贫如洗他要负主要责任。我也原谅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并不是他的错,虽然我曾认为这就是他的错。
接受了反感之后,我对好感就有更多的领会了。在我的愉快记忆中,他是一个和蔼的无忧无虑的人。我的很多幽默感和热爱生活的品性是来自于他的。我父亲现在还健在。他是生活的天才—他从不为明日担忧。
我觉得,尤其是当你病重的时候,对立的紧张中最根本的是想活还是想死之间的斗争。
有时候你只想待在床上,让人照顾,你不想花费精力。这种情绪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如若走向极端,你就开始想躺在那儿直至死去。有时你或许觉得好像要一了百了,但要记住的重要事情是,你并不总是有那样的感觉。当你想要死时,问问自己:“我是总是想死,还是仅仅刚才想死?”如果仅仅是刚才想死,为什么不在这个幻想中沉溺一会儿?但如果你总是想死,不想活了,整天待在床上,依赖别人,任自己消沉下去,你就得找医生看看了。
通常,对立的情绪是交替发挥作用的:一种现在占主导,过一会儿另一种占主导。哪一种在大部分时间里占主导地位决定着你的心态。
我们需要接受我们这种似乎自相矛盾的感受,有一个故事可用来说明这种需要。两口子来到拉比那儿,丈夫讲了一通,拉比说:“你是对的。”女的也讲了一通,拉比说:“你是对的。”丈夫不干了,说:“拉比,我们两人怎么都对呢?她对,我也对?”拉比说:“你这么说也是对的。”
假如你发现自己正在幻想着不再患病,身体功能已恢复到原来水平,只要这种幻想能给你带来快乐,就尽可能长时间地保留它。一旦幻想变成痛苦,或者你不再需要幻想,那就回到现实。
我认为幻想很好。你应允许你的想象力到各处游荡,只要它不使你的现实变得让你更加痛苦。
有一天我梦见我在跑步,速度飞快,生龙活虎。我说:“哈!我没有肌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我欣喜若狂!然后我醒了。
有时候我听音乐,闭上眼睛幻想自己在屋子里跳舞。幻想给了我快乐,但只是一会儿。我要是让自己过长时间痴迷于幻想,一旦我睁开眼睛回到现实,我就会悲戚哀伤。
你的身体永远不会再完全舒舒服服的了,要接受这个现实。享受着你足够舒服的那些时光吧。
接受现实不是被动的—你得为此付出努力,坚持不懈地力图面对现实,而不要认为现实不是这个样子。
虔诚信仰上帝和有着牢靠的精神纽带的人,可能比较容易接受当下的实际,因为他们知道现世只不过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暂居地。你要是没有那种信仰,你就得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勇气。
《最后14堂星期二的课》PART 3 第7堂课 幻想给人力量(3)
接受现实并不是你拥有或不拥有的天赋,而是后天学会的一种反应。我的冥想老师极其重视条件反射和反应的区别:你或许不能控制你对某件事的最初的条件反射,但你能决定你将作出什么反应。
你不必受自己感情的摆布,接受现实可作为你拥有能力的第一步,你或许不能改变你的医疗预测,但你能控制对你的心理和身体造成损害的破坏性情绪。对我来说,接受现实已成为我对我的疾病从感情上作出健康反应的奠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