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特工金贤姬炸毁韩国民航客机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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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特工金贤姬)
看看这个优雅而沉静的中年女人,你能想到她曾经是一个年轻漂亮、会说流利日语中文英语韩语、曾经制造100多人死亡的韩国航空公司客机爆炸案的特务?
金贤姬炸毁韩国民航客机事件始末
汉城奥运会前夕的1987年11月29日,下午2点5分,从巴格达飞往汉城的大韩航空公司KAL858航班,在缅甸附近的印度洋海域上空突然“失踪”。而就在2点1分,这架载有115名乘客和机组人员的飞机,还向仰光航空管制中心发出过“时间和位置正常”的信息。仅仅4分钟后,就从雷达上消失了。
遭难的飞机是波音B707型喷气式客机,与1966年3月5日,在日本富士山上空、受高空强大乱气流影响而空中解体的英国海外航空公司(BOAC,现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为同一机型;而且,就在失事两个月以前,这架飞机在汉城金浦机场着陆时,因机轮未能及时弹出,机体触跑道,发生过严重损伤。所以,到底是空中解体,还是意外爆炸?韩国方面在搜寻飞机下落的同时,也曾试图从技术角度来分析空难的原因。
但是,有消息传来:自巴格达乘同一架飞机、中途在阿布扎比下机的一对东洋男女于空难发生80小时后的12月1日上午,在巴林接受了该国出入境管理局的调查。男子当场咬毒自杀身亡;试图以同样方式实施自杀的女子,被巴林警察当局制服并逮捕。至此,事态为之一变。
据称,男子是“蜂谷真一,70岁”;女子是“蜂谷真由美,25岁”;二人为“父女关系”。据日本驻巴林使馆的外交人员验证,二人所持日本护照均系伪造。12月15日,在韩国国家安全企画部(安企部)的严密警戒之下,“真由美”抵达汉城金浦机场,两臂分别被保安人员从两侧夹紧,嘴也被防止自杀用的胶带死死封住。在位于汉城郊外的“南山地下审讯室”,“真由美”被迫接受了由“安企部”实施的极其严酷的调查、审讯。
据安企部透露,“真由美”起初曾一度拒绝进食与合作,后来开始用流利的中文和日语回答警方提问。她慌称自己是出生于黑龙江省的中国人,名叫百翠惠,从小身世坎坷,迫于生计,辗转从澳门偷渡到日本,后投奔日本老人“蜂谷真一”作“养女”云云……极尽表演之能事,话到伤心处,声泪俱下。但所有这些都没能骗过韩国警方的眼睛。安企部当局在正面揭穿其谎言的同时,软硬兼施,大搞攻心战术,使“真由美”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后退,直至崩溃。尤其是当她从电视里看到韩国平民的生活状况并不像“共和国”所宣传的那么“水深火热”和不堪,甚至与她作为“工作员”在西方发达国家所看到的不相上下的时候,她彻底动摇了。到达韩国的第8天,她突然热泪盈眶地一把抱住了韩国女警官,第一次用标准的平壤“国语”说:“嗯妮(朝语,大姐的意思),对不起,我撒谎了。”
随著奥运会日程的迫近,韩国亟需就空难问题给国际社会一个说法,以维护自身形象。1988年1月15日,韩国安企部根据“真由美”的交代,公布了对KAL858航班爆炸事件的调查真相。调查结果直接由安企部公开,在韩国被看成是“异例”。上午10点,在当局发言结束后,“真由美”登场,与记者“见面”。短时间内轮番的审讯和巨大的心理冲突使这个神秘美貌的24岁的“北方女郎”看上去有些苍白。她声音不大,数次被台下揿动相机快门的声音淹没,给人的感觉有些飘忽。仅仅15分钟,她简单地回忆了爆破KAL858航班的过程之后,向遇难者家属低头谢罪。
据安企部透露,1984年南韩取得1988年的奥运主办权。气急败坏的金正日於是决定炸毁南韩『大韩航空』班机来加以干扰。为了“制止”汉城奥运会的召开,按照“朝鲜人民伟大的指导者金正日同志”的“亲笔指示”,金贤姬与另一名叫作“金胜一”(即化装成日本人“蜂谷真一”、事发时自杀身亡的男性)的特工一起,在KAL858航班上的行李舱内安置了9小时后自动引爆的定时炸弹和液体炸弹之后,从阿布扎比下了飞机……对此,朝鲜方面立即做出反应,回击“南方”卑劣无耻的“诬蔑”和“栽赃”,甚至说(KAL858航班爆炸)是他们“自作自演”的苦肉计,目的是“破坏祖国的统一”。
当时的朝鲜半岛,截止到20世纪70年代初,“北方”的经济建设成就一直领先于南方。那以后,随著长年军人独裁统治的结束和民主化进程的加速,“南方”的经济迅猛发展,被国际社会称为“汉江的奇迹”。1988年的汉城奥运会成为一个明显的分水岭:韩国的国际地位迅速提高,而北朝鲜则陷入了经济萎顿、在国际上日益孤立的困境。在包括中、苏在内的大多数朝鲜昔日的“盟国”都表明了将派团参加汉城奥运会的情况下,发生了针对韩国民用航班的恐怖事件,不管朝鲜如何否认,其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金贤姬,作为党的“工作员”的名字是“金玉花”、“金花玉”,1964年1月生于平壤,生就一副美人坯子。其父是朝鲜外交部官员,曾作为外交官携眷常驻古巴,妹妹贤玉和弟弟贤洙就出生在哈瓦那。金贤姬上小学时,就曾作为童星演过电影;中学时代,曾作为青少年代表向出席南北和谈的南方代表献过“金达莱”;曾就读于金日成综合大学(生物)和平壤外国语大学(日本语);1980年3月,被朝鲜劳动党“调查部”选中,远离家庭,在若干“特殊机构”里长年接受包括外国语能力在内的旨在培养一流“工作员”的各种训练,可以熟练使用日语和中文(包括广东话)。
在接到回国的密令火速赶回平壤之前,遵照“本部”的指示,她正为了争取澳门政府以中国大陆偷渡者为对象的“特赦”名额(目的是“合法”获取澳门公民的身份证)而第二次潜入中国广州,进行“澳门渗透工作”的准备。当时,她化名“吴英”,为了应对葡澳移民当局的盘查,事先编好了一个籍贯为黑龙江省“五常市”的中国女孩,在“文革”中父亲受迫害自杀,母亲被迫改嫁,幼小的“吴英”被寄养在邻家,从小饱受流离之苦的催人泪下、天衣无缝的故事。而在此之前,从1985年7月到1987年1月,她和另一名名叫“金淑姬”的工作员一起,持伪造的日本护照在广州和澳门进行过长达一年半的“语学实习”(目的是学习中文、粤语,为“渗透澳门”做准备)。
有一个细节值得一提。1987年10月末,正在广州的金贤姬接到“火速回国”的密令后,立即途经北京回平壤。在北京短暂逗留中,作为“党的女儿”、同时也是父母的“乖乖女”的金贤姬不忘给母亲买了样式新潮的毛背心和牛黄清心丸、鹿胎膏等中成药。但这些都成了徒劳。一回到平壤,金贤姬就接受了最高当局的“让大韩航空的飞机消失”的密令,参加了属于国家最高机密的“工作组”,当然不可能自由行动。在后来发表的手记中,她对“行动”前未能与亲人告别,并把从北京买的礼物亲手送给妈妈而深感痛楚。
从1981年7月初到1983年3月中旬,在一个称为“特阁3号招待所”的保密机关里,金贤姬度过了20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在这里,她与一个叫李恩惠的日本女性“同吃同住”、接受了彻底的日本人化教育。除了在1982年3月至4月间,因“入党”而有过几天短暂的公出外,20个月,“每天24小时都是与恩惠老师一起度过的”。在“开学”伊始,代表“上级”组织的“李指导员”对她和李恩惠的约法三章是:1.按照课程表严格实施教学;2.从即刻起,恩惠老师和玉花(金贤姬)全部的会话只能用日语,严禁用朝语;3.玉花跟恩惠老师不仅要学习日语,还要学习日本人的举止、风习、化妆方法乃至思考问题的方式等,直至可达到乱真的程度。
胸中燃烧着革命理想的“党的女儿金玉花”自然不会辜负“慈父”和党的重托;而寄望于积极表现、有朝一日能回到日本的李恩惠老师也很认真,从语言、音乐,到作为一个日本女性在待人接物上应持有的“礼仪作法”,甚至包括勾引男人的“技巧”等都对学生进行了严格的灌输。有时在晚上喝酒的时候,或者在荒野中散步看到无名陌生人的坟头的时候,恩惠老师会触景生情,潸然泪下。每当这时,她就边哭边对玉花说:日本女人爱哭,她们哭的时候就会这样,请你记住。
1983年3月中旬,玉花接到“李指导员”的“今天结束学习,马上转移到别的招待所。立即打点行李出发”的命令后,与李恩惠告别的情景令人感动:“她向我行礼道谢,把自己珍爱的金笔送给了我。我回赠她一块可兼用作包袱皮的围巾……告别的时候到了,恩惠老师站在招待所的门前,手里挥动着我给她的围巾,直到我乘坐的奔驰车从视线中消失。当我从车里看到她手挥围巾的姿态的时候,一种虽长时间在一起生活、平时却难以感受到的东西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向我涌来。我在心里说:恩惠老师,撒哟娜拉……”
后来又经过长期的准备,“伪装日本人工作”正式启动。1984年8月至10月,金贤姬与搭档金胜一以“日本人父女”的面目甚至进行了一场实地彩排。他们从平壤出发、经莫斯科、东柏林、布达佩斯等城市到了维也纳和巴黎,最后经北京回到平壤。在社会主义“同盟国家”,他们使用朝鲜外交部发行的公务护照;而在资本主义国家,他们第一次使用了伪造的、分别署名“蜂谷真由美”和“蜂谷真一”的“日本护照”。
1987年11月12日,“蜂谷父女”在一纸致党中央、宣誓“为了粉碎国际反动势力策动两个朝鲜的阴谋,为了共和国的统一,我们将……”的《誓约书》上庄严地摁上手印之后,从平壤顺安机场出发了。他们途径莫斯科飞往东柏林,而后又辗转维也纳、罗马、布拉格等城市,从贝尔格莱德抵达巴格达,终于按既定计划从巴格达登上了作为此行目标的“大韩航空KAL858”航班。在登机20分钟之前的当地时间22点40分,“蜂谷真一”装作听收音机,将那台乍看跟日本造“Panasonic”半导体一模一样的定时取出来,从容地将定时器的指针拨到9个小时以后,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半导体”装回到塑料袋里。“真由美”在一旁看着他“操作收音机的手指的动作,有一种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的紧迫感。此时的金贤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9小时后,KAL858航班在印度洋上空爆炸,115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罹难。
1990年3月27日,金贤姬被汉城地方法院判处死刑。后蒙卢泰愚总统“特赦”,于一年后被释放。后在安企部的保护下从事著述和讲演。其后来出版的题为《现在,作为女人》的手记,在韩日两国都成为畅销书,后又被拍成电影,据说仅版税一项就高达10亿韩元。1997年12月,与当时曾参与她的调查工作的原安企部官员秘密结婚,现在韩国过着“普通主妇”的生活。但因为被害者家属的抗议和爆炸事件本身的复杂性,对金贤姬来说,“像普通的女性一样地生活”恐怕永远只是一个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