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与人类解放之路:理想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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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博会与人类解放之路:理想国
◎  苗炜 2010-04-27

第一届世博会至今,整159年过去。世博会展示着工业文明的成果,积累着人类力图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次又一次纪录,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们也由此展开各种各样、五彩缤纷的理想国幻想。我们以此作为叙述的起点,讨论世博会与工业革命、人类理想的关系。这159年里,当然包括了几乎与轰轰烈烈工业革命并行的对它越来越深入的思考,甚至,20世纪后半期,全球实际已经逐渐进入后工业革命时期。但既然讨论世博会,我们仍以“工业革命160年过去”为标题。

1889年巴黎世博会前,法国知名建筑师布尔代(Jules Bourdais)提议在巴黎中心的新桥边修建一座360米的高塔,用它发出的光照亮整座巴黎城。这个提议进入具体讨论程序,同时参加提案的还有一位桥梁工程师居斯塔夫·埃菲尔。最终,世博会采纳了埃菲尔的提案,所有人都相信,依靠单一光源照亮整座巴黎在技术上行得通。埃菲尔的设计被采纳并不是因为他比布尔代的设想更切合实际,而是当时人们担心过度集中的光源有伤视力。

工程师对高塔的迷恋从1833年就开始,英国人理查德·特里维西克想建造一座1000英尺的铁塔,但他过早去世,巨塔的设想未能实现。1876年,费城世博会,这是美国独立100周年的日子,两位工程师提出要建造340米高的铁塔,这个项目也停留在设想阶段。布尔代设想中的“太阳塔”要远远高过巴黎圣母院,底下是电力博物馆,塔顶有象征科学与智慧的雕像。这座“太阳塔”堪称照明畅想史上的丰碑,它散发的光芒没有因为“太阳塔”未被建成而黯淡。

19世纪的技术进步使人们相信,灯可以被无限制造,“太阳塔”这一创造将满足人们“黑夜变白昼”的梦想。历史学家说,这个提议在巴黎孕育、讨论和几近实现存在其合理性。作为18世纪启蒙运动的中心,并得益于19世纪修建的灯火通明的娱乐大道,巴黎被冠以“日光之城”的称号。在人工照明史上,巴黎曾是最为活跃的中心,在科学、技术和心理层面,巴黎都曾发挥过重要的激励作用。思想启蒙和实际照明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思想启蒙是否就是一束智识之光?如同巴黎人拉瓦锡揭开了燃烧的秘密,奠定现代化学的基础,他同时代的伏尔泰、孟德斯鸠也带来了理性的光芒。

如果强调“太阳”这一意象,那么我们不得不提到意大利人康帕内拉的《太阳城》一书,他幻想了一个美妙的地方,那里的统治者就被尊称为“太阳”。在康帕内拉的描述中,要获得“太阳”称号的人,一定要熟悉历史和法律,了解手工业,懂得物理学、数学和占星学,懂得形而上学、神学、各种艺术和科学的起源、原理和论证,懂得万物的同异关系、世界的必然性、命运和和谐、万物和神的威力、智慧和爱。这本《太阳城》很大程度上就是对托马斯·莫尔《乌托邦》一书的模仿,托马斯·莫尔描绘了乌托邦的社会制度、城市管理,更描述了那里的人——这里的人民一般自由不拘,性情温和,聪明伶俐,生活从容,每当必要,他们都耐心参加体力劳动,对于从事智力探讨,他们从不知疲倦。

《太阳城》与《乌托邦》,都是假借航海家之口来转述发现一个美妙国度的故事,这两本书的写作时间正是人类的大航海时。从某种程度,世界的发现是以人的发现为前提,1492年,哥伦布游说西班牙王室成功,扬帆出海,寻找传说中的黄金之地。5年后,葡萄牙人达·伽马在里斯本出海,也是去寻找富饶的东方世界。1519年,麦哲伦继续去探索东方之路。也是在16世纪,哥白尼提出了“太阳中心论”,人类得以借海洋和星空来认识自己。浩瀚的大海足以让亨利八世的宠臣莫尔以及监狱里的教士康帕内拉幻想,是否在我们的视野之外,存在一个理想国——用富足替代贫困,用公有制消除贪婪,用理性的价值取代黄金的价值,人们能摆脱辛苦劳作,每天工作4小时,其他时间就致力于人的完善。这种梦想从2000年前的那本《理想国》就已经存在,柏拉图谈论他理想中的政治和国家统治者,每个人都带着哲学气息。

但“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也摧毁了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以及康帕内拉的“太阳城”,好望角、印度、巴哈马、美洲,都不是一个更完美的国度。等海因莱因幻想更完善、不会犯错误的种群之时,他把他的理想国放在了火星上面,在他的科幻小说《异乡异客》中,火星人要经过幼崽期、成年期,最终进入灵老期。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之后,成年的火星人有着极为丰富的精神生活,等他们完成对世界的“灵悟”,就会解体成为“灵老”,他们永远不会行谬误之事,以灵悟“美”为头等大事。这一成长过程与柏拉图所描述的“监国者”相类似——他们20岁前学习音乐和体育,30岁前学习科学,35岁前学习哲学,参加社会事务15年,50岁时成为社会统治者。

不论是“理想国”、“乌托邦”还是“太阳城”,先人们所幻想的美丽新世界,不仅有合理的制度、英明的管理,还要有富足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要有人的完善——消除贫富差距,一些人不能为另一些人所奴役,人人平等,都有智力生活。罗伯特·欧文把这类空想付诸实际,他在苏格兰自己的纺织厂里,推出了没有惩罚的人性化管理,把工人的工作时间缩短,盖上一排排整齐的宿舍。他相信,好的环境能造就优秀的人,工人们将不再酗酒斗殴,闲暇时间将有正当的娱乐。1825年,欧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一块13万美元买下的土地上开始建立“新和谐村落”,他相信这片能容纳800个家庭居住的地方将成为一个“缩小版的理想国”,是“新的道德世界”的雏形,但这个空想社会主义的实验3年后同样失败。欧文的法国朋友埃蒂耶纳·卡贝在《伊加利亚旅行记》里细致地阐述了他们的梦想——“根除和消灭不平等制度及其产生的根源,代之以能给人类带来幸福的平等制度。”在这个共和国里,“每个人在权利、义务上完全平等,生产资料和消费资料实行社会所有,实行完全的计划经济,消费品实行按需分配,主权属于人民”。

当工业革命兴起后,当人们目睹资本的贪婪后,一大批思想家开始论述自由、博爱和平等,开始讨论公有制、所有权,此后200年,人们提供了许多似是而非的答案以及完全糟糕的实验,而那个问题依旧存在——人如何活得有尊严?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谓社会的进步、文明的进步究竟以什么为标尺?

几乎人类所有的进步都被世博会这个庆典以各种形式加以赞扬,1992年西班牙塞维利亚世博会的主旨是纪念哥伦布发现美洲500周年,1962年美国西雅图博览会的主旨是“太空时代的人类”。以探索海洋为主题的世博会多次举办,空间探索更是苏联、美国常见的展示项目,而“理想国”并不是沉没于大洋之下的亚特兰蒂斯,也不在浩渺星空,世博会的许多个口号已经表明,我们只能在这个星球上延续乌托邦的梦想——“建设明天的世界”,“人类相互依存”,“科学、文明和人性”,“人类进步与和谐”,“自然的睿智”,“新的起飞之路”。世博会是蒸汽机、太空船,是我们的丝绸、茅台、泸州老窖和张裕葡萄酒;是一连串物质和文化的展示,一个国家工业化和现代化的标志;是一个国家推广其形象的舞台。而在另一个层面上,世博会还在持续探讨着“理想国”的可能。

1970年日本大阪世博会上,冈本太郎(Taro Okamoto)设计的太阳塔矗立在世人面前,太阳塔的造型像一个巨人,人们来到塔前如同置身于一个祭祀舞会的现场。塔内的布展立意是人类的创造之火如同太阳从远古燃烧至今,并将照亮未来。太阳塔上有4个大面具,塔顶是光芒四射的“黄金之面”,塔中央有“太阳之脸”和“暗黑之星”注视着节日广场,最底端“地底之星”则照耀着“逝去的世界”。冈本太郎在设计之初便思考:什么才是人类真正意义的进步与和谐?如何将世博会变为一个能融合人类全部品质的盛大的典礼?他从人类原始氏族公社的祭祀典礼中寻求创意。这座太阳塔似乎要说明,人的生命动力,正是人类进步的原动力。

本期封面故事目录:

   世博会与人类解放之路

48   理想国

52   世博会与工业文明160年——没有什么注定的命运,它是我们创造的结果
74   两条殊途同归之路
88   这世界再也没有了理想国的思想

工业革命的四个关键词
100  摩天楼
102  通天塔和城市梦想
114  从水晶宫到光辉城市

120  火车
122  火车:大地的动脉
132  汽车VS火车
134  协和飞机的传奇

138  冰箱
142  冰箱:矛盾的神器

158  电话
160  电话:美国时代的到来
172  电报与信息革命
174  无线电与“泰坦尼克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