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在斯图加特飞舞》(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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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洗盘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苦差使
老板把我带到并排连一起的两个水池边,笑眯眯地拧开水龙头,各蓄了半池水,然后他指指厨房门上的出菜口,告诉我老板娘会把收回来的脏碗盘搁在出菜口的案板上,我到门口去捧过来后,先把它们浸泡到左边的水池里。说到这里,他往左边的水池里滴了些洗洁精,卷起袖子,拿起旁边一个脏盘子示范着告诉我怎么洗。他把洗过一遍的盘子放进了右边的水池里漂干净后,把它插在水池边的架子上晾干,等晾得差不多了,再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把盘子擦干,放进消毒柜高温消毒。“这样盘子上就没有水迹了。”老板一边很慢地转动着盘子,一边教我道,“盘子不能捏得很紧……布这样铺开,看,这样一转,盘子的每个地方就都擦到了。”
我照着老板的办法试着擦拭了几遍,盘子在我的手里很快便灵活地转动起来。老板非常高兴,一个劲地夸我道:“罗小姐真聪明啊!别小看了擦盘子,这也是一门学问。以前在我这里做过的几个工人,洗了半年还笨手笨脚的……”
我看见灶台前系着围裙,很利索地埋头切菜配菜的高个男人微微地笑了。那笑容很友善,充满了赞许。我的心里涌过一丝暖意。
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六点后,出菜口的脏盘子陡然地多了起来。老板娘不停地把收回来的脏盘子堆在上面,又不停地弯腰把头伸进小窗口,大声催促:“一个宫保鸡丁,两个咕噜肉……快!快!”那个叫阿米高的高个男人小跑着把炒好的菜端到案板上,让老板娘端走。有时候我跑得慢了一些,阿米高一看出菜口还堆着脏盘子,会立刻把手上的菜放到一边,眼疾手快地帮我把脏盘子端进来。在我捧着一大摞脏盘子小跑回水池边的时候,我感觉老板一边炒菜,一边不时地抬头看我。有一次我捧着铁板小跑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听到老板着急地叫起来:“哎小心啊——,别摔疼了!”
从前在国内的时候看到过留学生在国外餐馆洗盘子的报道,觉得那是件很容易的事,那天晚上起才知道洗盘子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苦差使。脏碗脏盘子在水池边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我站在水池边,弯着腰不停地洗,不停地洗,可是那堆脏碗脏盘子一点也不见矮下去。起初我感到头颈、腰、腿酸痛得厉害,想站直,或者稍稍挺直些背,把头抬起来,但是立刻感到腰和颈像针扎一样酸痛。洗着洗着,渐渐地,两条腿没有了知觉,眼里只有泛着白色泡沫的池水。那白色泡沫变换出许多图案,像镜头一样忽儿拉长,忽儿缩近,高高低低的,犹如山脉起伏,又像海水荡漾。豆大的汗珠子瀑布一样奔涌下来,脑子里是昏沉沉的,只有两只手在机械地重复着洗、漂、插、擦等动作。
为了防止自己洗着洗着站在水池边睡过去,我开始试着小声地唱歌。当我唱完一首歌停下来的时候,阿米高和老板立刻催促我:“接着唱啊,怎么停下来了?”我吃了一惊,原来他们一直很留意地在听。于是,我提高了声音,又唱起来,一首接着一首。后来索性放开喉咙、为所欲为地唱着。第一个晚上从六点到十一点这五个小时里,我搜肠刮肚,把能记起来的歌都唱了,包括国歌和国际歌。在我唱歌的时候,我看见老板和阿米高都在微笑着。每当我停下来,他们就马上催促我:“快唱快唱啊,你唱得真好听啊!”
我心里明白,并不是我的歌唱得好听。他们和我一样,在疲惫乏味的厨房工作中近乎麻木了。他们需要歌声,需要快乐。于是,我竭力让自己笑着,唱着。唱得唇干舌燥、嗓子哑了,就灌一大口水,再接着唱。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坚持着唱下去,虽然我已经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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