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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恐怖刑讯逼供的手段
杨学林律师
与佘祥林一样，河南商丘的“杀人犯”赵作海，在服刑11年后，由于 “死人复活”，赵作海被无罪释放。此前，他已经妻子改嫁，房子倒塌，4个孩子3个送人。面对此情此景，据报道他很“感激”。听说他很快就要面见至今还被挡在村外的记者了。我真担心他会说出先感谢国家，再感谢领导，最后感谢父母这样的话来。不过也难说，要不然当地政府为什么派人在第一时间把他从监狱接走，而不让他先回村？
佘祥林案发生后，我曾经长叹一声。今天我无奈地又长叹了一声。以后是不是还会再长叹好几声？我真是不敢想。因为，连天真无邪的小学生都会提出一个问题：赵作海没有杀人，为什么他作了9次有罪供述，承认杀人？须知，杀人是要抵命的，有什么东西那么厉害，逼得一个人连老命都顾不得了，竟然承认自己杀了人？
著名的重庆打黑案被告人樊奇杭以自身经历给出了答案：“生不如死”。又是什么东西能把人弄的“生不如死”？著名的前律师李庄以自己的“眨巴眼睛”给出了答案：“刑讯逼供”。当然，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樊奇杭因为说出了“生不如死”，付出了被判死刑的代价；李庄因为说出了“刑讯逼供”，付出了被判一年半徒刑的代价。
我敢断言，赵作海受到的刑讯逼供，已经达到了“生不如死”的程度。据报道，赵作海的姐姐赵作兰问他，为什么当初要承认杀人。赵作海说，“不说，他们就弄死我”。为了证明自己被打，赵作海指着头上的疤，说这些都是用棍子和枪把打的。“打到最后，他们要我说啥我就说啥。”
“他们要我说啥我就说啥”， 这就是刑讯逼供的结果。我办理过的刑辩案件，被告人面对我责问他为何违心认罪，不止一人是这样回答我的。由此可见，刑讯逼供，其祸害猛于虎。
赵作海是如何被刑讯逼供的“生不如死”、“要我说啥我就说啥”的，可能将来会公之于众，也可能会永远石沉大海。公布也罢，掩盖也罢，我国司法体系中的刑讯逼供现象，是众所周知的，起码瞒不过除了李庄之外的广大刑辩律师的眼睛。
我在2007年曾经为山东滕州的王延忠进行辩护。这个案件就是一个典型的冤假错案，其中的刑讯逼供手段令人发指：
手段一，不许睡觉长达一个多星期。在山亭检察院的审讯室里关押时，由两至三个有时多达十几个的侦查人员轮流昼夜值班看管。他们强迫王延忠坐在固定的椅子里，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大小便，不能出来，不能动，不许睡觉，一打瞌睡，就被叫醒，开始审讯。这个时间长达一个多星期。经我咨询有关医院神经科大夫得知，人被动两天不睡觉，就会精神恍惚；三天，就会出现错觉、幻觉、胡说八道等现象，会把挂着的衣服当成人，把自来水流水声当成人在谈话；超过五天，就会神经错乱，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你让他承认杀了人，他就会承认。
手段二，强迫王延忠将双手抱在头部后方，不能动，一动就会被殴打，被用脚跺，曾经被打昏过去两次，又用凉水泼醒。直到法院开庭时，王延忠被用脚跺过的一颗脚趾还没有痊愈，还是黑的。
手段三，用香烟熏鼻孔。点着烟，鼻孔插两支，嘴巴插两支，只留一点小缝隙呼吸。王延忠是不吸烟的，我也是不吸烟的，我试验了一下用香烟熏鼻孔的滋味，那简直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手段四，用流氓语言相威胁。某侦查人员说“什么最黑暗？公检法最黑暗，你跟公检法对抗，有好下场吗？”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受党多年教育，相信组织上会公正对待自己的人，在听到他认为能代表组织的人说这样的话时，其精神上受到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手段五，有病不给治疗。王延忠本来就患有“直肠息肉”，动过手术，还患有前列腺炎、心脏病、高血压。经过残酷的折磨，这些疾病更加严重了，并且已经开始便血。王延忠本人和其妻子数次要求侦查部门允许其住院治疗，一直被拒绝。
不可否认，商丘的那些对赵作海刑讯逼供的侦查人员，滕州的那些对王延忠刑讯逼供的侦查人员，都难逃其责。但是我们更应该认识到，是强大的外来压力和我国目前刑事诉讼制度的重大缺陷，扭曲了他们的心灵，致使他们违心地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实际上，他们也是可怜的受害者。
因此，如果仅仅处理几个责任人，而不从制度上找原因，不设法彻底根除刑讯逼供这个我国司法体系中的毒瘤，以后还会出现无数个佘祥林、赵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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