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泪-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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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千年共婵娟
  那年秋天我在古代考科举文风伪才女水家大少孩子兔子灯二十四桥明月夜冷冬断番外:蓝洛儿秋风淡漠天黑骨笛伤害番外:楚天裔摊牌我寄愁心与明月打劫他乡遇故知遇见明月清风阿奇人生何处不相逢愿赌服输宝宝保卫战故人与旧事朋友蝗绝地反击绑架同伴归路哥哥番外:雪影结局
那年秋天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20 本章字数:13549)
   
壬葵年八月,太皇太后薨,其侄女,中土皇太后因过于悲痛,追随她而去。皇帝伤心万分,分别追封其为“圣德太皇太后”、“孝仁皇太后”,予以国葬;全国守孝七七四十九日,斋戒三个月,举国上下,满室悲声。    漫天的纸钱纷纷扬扬,如芦苇花白茫一片。盛大奢华的葬礼上,如丧考妣的臣工们有几人的眼泪是真实?我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楚天裔,短短的数日,他消瘦了很多。    “你……究竟与她说了些什么?”终是忍不住的担忧,我说出了心头的疑问。   
政变的第二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太皇太后突然清醒,令我措手不及,简直后悔没有趁她认识人事不知的时候直接杀了她了事。楚天裔说他来解决这件事情,我在寝宫独自一人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整夜,第二天迎来了他木然而莫名释然的面孔。中午的时候就传来了太皇太后病情恶化的消息,然后一切尘埃落定。   
“没有什么。”他疲惫地用手摩擦着脸,半晌,从指缝间闷闷地传出一句,“朕只是告诉她,朕已经长大了,朕是中土的皇帝。”而你已经老了,你的存在对我是一种羁绊,一道人生必须踩在脚下的山峦。   
“我向她承诺,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皇帝,她静静地看着我,就好像小时候看我一样。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父皇太忙碌了,无暇顾及我们兄弟的成长。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她选择安静的吞下你为她准备的毒药,以一种高傲而尊贵的姿态离开这冰冷残酷无可奈何的权力场。    她始终才是最聪明的。    明白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    我忽然有些惶恐,如果有一天,如果真的有一天,你被推上抉择的路口时,你会不会也放弃我。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惶恐,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虽然掩不住的疲惫,却让我莫名的心安。    “傻丫头,我不会放弃我自己,所以永远不会放弃你。”    我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反手覆在他的上面。    远处的钟声悠扬的回荡,寺庙里的和尚做法事的声音庄严肃穆而萧索。一个时代结束的同时也宣示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始。   
科举,楚天裔实行新政的重头戏,也是我在古代的第一笔政绩(以前玩的那些充其量也就是鬼蜮伎俩勾心斗角)。中土原先选拔官员几乎全部采取世袭制和推荐制,这样子的官员多半是一家亲,相当的团结友爱,贪污腐败,营私舞弊,素来同进同退。制度的弊端导致官场诸多陋习即使是明律正典也难以根除。我一向认为,尽管每年高考都屡受抨击饱被专家诟病,但却是行之有效,也是目前最为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不站在同一个平台上一较高下,谁知道正襟危坐下是否有真材实料。我不会嚣张到直接提出科举这回事,我唯一做过的就是在楚天裔孜孜不倦考伊若诗词的时候,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即使文不加点又怎样,难道可以换来官名俸禄”。伊若立刻附和我的观点,楚天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第二天就召集他的一帮大学士开会,拟定出新的选拔官员方案。我在“无意间”看到宗卷时,非常“随意”地建议,管这项措施叫“科举”。倘若不这样,我总会觉得怪怪的。楚天裔居然没问为什么就采纳了我的建议。   
考试分成两部分,诗词曲赋和策论,前面考知识,出题范围限定在四书五经的范畴(总得给学子们标准教科书用);后面考学问,考生要针对时事发表己见,分数四六开。因为我很害怕科举会像明清一样,沦为八股文的天下。因为科举会在两个月后举行,担心考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翻厚的堆成山的四书五经,第一届的考生的前半部分的题目范围就不限定在这些经书以内了。科举三年一度,全国设洛城和京都两个考场。我本来是希望像我们的高考看齐,每年一度黑色六月,全国各处皆设考点,以积极实现孔夫子所推崇的有教无类。但时代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让我每年都折腾一次全国的老百姓的地步,南国的读书人毕竟只占社会的极小一部分,这些人多半是士族子弟和有远见有经济实力的庶族上层。   
我瞄了瞄楚天裔勾定的考试地点,不得不感慨当皇帝的人思考起问题来就是比我这个喜欢为所欲为的放肆女子全面周到寓意深远。洛城和京都可分别是新兴的庶族和老牌士族的大本营。我有些乐了,这不明摆着南北对垒,让他们PK嘛,可惜彼时没有短信支持复活淘汰选手,否则我一准入主垄断的通讯部门。赚他个满盆钵。   
朝堂上的反应大的出乎我的意料,胶泥瑟柱的士族老叟差点激动悲愤的在大殿上昏倒过去。我听了心里直打鼓,他要有个心脏病什么的,我可没有硝酸甘油。也有一部分开明的士族看清楚了这是他们东山再起的绝好时机,既然动刀子他们狠不过下里巴人,那为何不在他们擅长的舞文弄墨上扳回一局,重拾叛乱中失去的半壁江山。庶族自然是极力赞同,虽然楚天裔在战争之后遵守诺言,破格提拔了不少庶族的有功之臣,但毕竟不同于流水线的大批量生产。何况不是每一年都有战功等着他们去立,不是每一次他们都有战功可以立回来。养尊处优的庶族高层更加青睐这样的同台对决的机会。科举的事很快在早朝的时候敲定了,接下来,准备考场,组织考生,一系列的事情都由专人负责。我突然间清闲了下来。    跟高考突然结束时一样茫然若失,就这样子完了,居然会闲的难受。    天生劳碌命。    我百无聊赖地对着天空发了几天神经,终于惹毛了老天爷,一颗重磅炸弹扔过来。    蓝洛儿怀孕了。    何止是TNT,震撼力绝对超过中子弹。   
怎么说呢,如果时光回到一年前,我即使谈不上兴高采烈,但也能诚心实意地为这件事高兴。婴儿的诞生本身就具有一种神圣的美感。只是今天,我无法做到真正释怀。女人的大度与否跟她对这个的男人的上心程度成负相关,倘若她不爱他,那么她乐得做漂亮的人情,留一个宽容仁厚的好名声,如果她爱他,又如何能够做到看他独钓寒江雪,还盯着春江花月夜。一个忍字,已是心头一把血淋淋的凌迟刀。   
穿越以来,我从来没有这般恨过自己的身体停滞不前的事实。坦白说,虽然因为所学专业的缘故,我见过无数分娩的孕妇,见证了她们,有时候甚至是分享了她们为人母的过程,但我始终对生小孩提不起半点兴趣。人生本来就短短数十载的光阴,生一个孩子起码要浪费一年,加上抚育教育,天,基本上从女人生下小孩以后,她的人生就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色彩。除非她选择漠视孩子的情感需要,像人前风光人后哀的女强人一样。我不觉得自己菲薄的爱可以支付起孩子所有的需要,年少时,我们对于爱贪婪的更胜于对金钱的迷恋,因为前者是生物的本能。道理谁都明白,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时,又是另一番情形。   
我记得一个我十分欣赏的女作家曾在她的专栏里说过,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一生中需要扮演好的角色只有三个,女儿、妻子还有母亲。青春年少时有些不以为然,岁月苦短,爱自己都爱不够,何来的闲余给一个小小的肉球分享。走到今天,却又茫然若失,仿佛从此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机会圆满,心生生地缺了一块。   
赵嬷嬷垂手站在下面,看我变幻莫测的脸,当然,落在她眼里或许叫阴晴不定。我看着她小心翼翼浑身戒备的模样,好似一只竖起羽毛,紧张地盯着老鹰的母鸡,尽管她的羽翼从来都不足以庇护她身后落架的凤凰。   
落毛凤凰不如鸡。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何况中国人还有墙倒众人推的积久陋习。蓝洛儿当下的处境虽然谈不上惨不忍睹,但也着实风光不到哪去。她曾经最得天独厚的家庭背景此刻把她逼到了窘迫不堪的境地。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不落井下石已经堪称仁善。后宫中有仁善的人吗,如果有,也只是昙花一现。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沦落到等待别人的同情施舍的地步。尤其是身居皇后的高位,叫人情何以堪。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咬住内唇,沉吟片刻,微微笑道:“你放心,此事我会禀告给皇上的,前一段日子乱糟糟的都是事。”我顿了顿,斟酌着说,“你告诉皇后,在我心目中,她始终是我的洛儿妹妹,我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老奴恳请皇贵妃娘娘能够永远记住在这大殿上说过的话。”赵嬷嬷的回答貌似很有尊严和骨气,过于愚忠的人未免失之机敏灵活。这一双主仆怕是有的苦头吃。    “这不劳嬷嬷操心,我的记性一向不错。”我无所谓地笑笑,起码洛儿身边还有一个诚心实意为她,不会欺她骗她害她的人,这个样子,我也心安一点。   
我看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好笑,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便会保你家小姐一日。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决计不会先不认这个妹妹。”    墙角处的香炉内,名贵的香料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我微笑着看赵嬷嬷纵横沟壑的脸,心头默然,才短短数月的工夫,她竟然已经苍老成这般模样。   
“有娘娘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赵嬷嬷如释重负,脸上流露出轻松平静的神色,甚至浮现出跨入我的宫门以来第一抹微笑。她深深地看着我,缓缓道:“娘娘,你一直都是个好人,我家小姐没看错,老奴也没有看错。”   
好人吗,谈不上,我不过懒得做没有额外收益的坏人。我没所谓地笑笑,叫人从我的宫里拿了些补品给她带回去,现在洛儿可是一人吃两人补。无论如何,母子俩都是无辜的。   
送走赵嬷嬷以后,我的心情有些沉重,看了一会儿书,又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鸳鸯看我这样,知道我希望一个人静一静,使了使眼色,一屋子的宫女太监全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剩下她在旁边等着上前伺候。我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靠着椅背,把书盖在脸上,烦闷地踢着桌脚。外面的天阴阴的,叫人出去走走的兴致也全都消停了。   
“鸳鸯,你以后多留心皇后宫里,告诫那些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奴才,皇后始终是皇后,他们倘若是不知好歹不识进退,就统统交到敬事房发配。还有,该送过去的东西一件不能拉下,不要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有多精明。鸳鸯,把我的话传给管事的太监嬷嬷,他们都是老油条,最会阳奉阴违,你得盯紧着点。旁的事你先放下,先顾好那头就好。”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虐待孕妇。   
“怎么呢,赵嬷嬷告状告到你这边来,宫人们怠慢洛儿呢。”楚天裔不期而至,鸳鸯连忙跪下来口呼“万岁”,我看了他一眼,笑道:“这还不至于,他们没这么大的胆子。我不过是未雨绸缪,毕竟——”我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维持住笑容,“给孕妇的标准应当跟旁人不同。”    楚天裔不动声色,我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都知道了不是,就瞒着我哩。赵嬷嬷千里迢迢跑来哪是寻求我的庇护,变相的示威罢了。    “你不高兴。”    “没有。”我矢口否认。    “你确实在不高兴,为什么否认,假装若无其事?”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笑容满面说恭喜,还是做二十四孝床头伺候上演姐妹情深。楚天裔,我也是个女人,你可不可以站在我的立场我的角度去想想我的感受。”我突然间歇斯底里地怒吼出来,激愤的连手里的书都狠狠地丢到了地上。吓得旁边的鸳鸯抖得跟糠筛似的。    楚天裔侧了侧头,示意她出去。双手握住我的肩头,静静的微笑。    “这就对了。在我面前,你没必要伪装,生气了就说出来,哪怕发火骂人,甚至动手打人,也胜过你什么事都窝在心里强。”    “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他莫名其妙,把手递到我面前。    我想也不想,抓过来就咬。为什么不是打,哼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凭什么惩罚别人时也伤着自己。    “你还来真的你。”楚天裔悲愤地看着手腕上的一圈牙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嘿嘿,古代没有手表,我让你见识一下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    “不是你让我动手的吗,我若什么也不做,岂不是抗旨不遵,哇,好大的罪过,小女子可不敢。”    “你不敢?这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无法无天的人了。”    明显是诬陷,咱一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   
“清儿,是不是担心我会因为孩子的缘故冷落了你。傻丫头,精明的时候,任谁看了都心有余悸,怎么笨起来也这么彻底。”他摩挲着我的头发,静静地微笑,“我说过,我要的是你的一生一世。”    我忽然有些酸酸的,头抵在他胸前,害怕自己会被这么不入流的情话打动至落泪,倘若那样,岂不是很对不起我看过的那么多小言情。再不上路子的男主角都说得比他动听。   
“好了,虽然我很享受温香软玉抱满怀,可是咱们是不是该说说科举的事了。”他拍拍我的脑袋,假装没有看到我发红的眼角。所谓上层人士的虚伪就这点可爱,会给人留面子。   
说到政事,他便判若两人,我们商讨了考场上可能发生的事情和相应的应对措施,对于他们而言,科举是螃蟹,对我来讲,我所了解的科举仅仅是电视剧启蒙下的结果,里面的艺术加工成分谁知道究竟有几层。我别无他法,只好把我所了解所经历的高考流程搬了一部分过去,也算是融会古今。    我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心头忽然微微颤动,他在这里意气风发,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她却孤衾冷枕,独自西风凉。而她究竟又做错过什么,一个情字,便已是千疮百孔。   
“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对洛儿好一点。她没有任何过错。”赵嬷嬷是迂,但绝对不傻,在这样的劣势下不至于蠢到刚冒出点绿意就以为春天真到了,屁颠屁颠跑到我这里来耀武扬威。她来,就意味着她不知道楚天裔已经清楚一切。呵,这么不动声色,知道了也若无其事,真真个心冷至斯,叫人不寒而栗。   
我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睛已经变冷,等我抬起头的时候,生生地被他眼中戾气骇住了。他的周身仿佛笼罩着冰冷的寒芒,刺的我的手下意识的他往后面缩,却被他紧紧攥住了,用力如此之大,痛意从手迅速传递到头顶。    “你究竟想怎样,我亲爱的皇贵妃娘娘。”他忽然微笑,周身的戾气消失不见,我却觉得更加忐忑不安,伴随着如雾气般弥漫的迷茫。   
我想怎样?一面独占着他的宠爱,一面还奢望蓝洛儿毫无芥蒂。我们三个,已经走到这一步,就再也不会有任何退路。闺密之间,可以分享一切风花雪月的心得,却不能分享这个过程本身。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颗心,怎样也无法隔成两半。说到底,这般别扭,不过是我贪婪,鲍鱼熊掌本来就不可能得兼,我却妄想着可以两全。对于爱,无论友爱还是情爱,我都贪婪到连自己也不齿的地步。    楚天裔,你要不是皇帝该有多好。心头的呢喃吓得我忽然惊醒,这是我心底最隐秘的愿望吗,算不算大逆不道,幸亏没有说出口。    “清儿。”他拥我入怀,声音里有淡淡的惆怅,“你知道,我不可能对每个人都像对你一样。”    “对别人像对我一样?”我金刚怒目,这才多久的工夫,就心花花了。“你敢试试看!”信不信我把你带到现代,卖到泰国去。    “你也不愿意,那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自己。”    因为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多到让我觉得温暖,让我不再害怕孤单。    “所以你一定要很爱很爱我。把我的心填的满满的。”满到再也不会想要更多的关心。    “好,我会很爱很爱你,竭尽我所能的爱。”他紧紧抱着我,仿佛明白了我没有说出口的理由。    有了他,其他又算得上什么。    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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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24 本章字数:16918)
   
皇宫内外对于皇后怀孕的反应有趣极了。我忠心不二一心为主只望主荣仆贵鸡犬升天的可爱婢女鸳鸯对我久不见起色的肚子相当耿耿于怀,每次凝视它时都带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哀怨,好在楚天裔留宿的时间还算多(翻牌子总叫我联想到应召女郎,他对于我的奇怪逻辑无法理解之余,也只得乖乖接受),她才没熄灭心头那一小簇希望的火光。后宫的大小妃嫔当初看蓝家树倒猕猴散,个个都巴不得去踩上时运不济的皇后一脚,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多半持观望状态。此长彼消,我的宫殿这些日子总算清静了不少。   
楚天裔虽然人很少留宿皇后处,但每日亲自过问皇后的饮食起居,隔三差五,补品便让太监送过去。各方呈上来孝敬给皇上的贡品,他也一直让皇后先挑出可心的。国丧期间,南国家家斋戒,就连我这个“皇帝跟前第一红人,独揽后宫”的皇贵妃也没动荤腥,(御膳房的素菜烧的相当可口)唯独皇后的小厨房时日日鱼肉不断。这样的恩宠,让原本笃定蓝家就此垮台,老牌士族从此一蹶不振的政治投资分子们有些不知所措了。皇后肚里的孩子就是中土皇朝未来的储君,蓝家的国舅爷地位任尔风吹浪打,他自岿然不动。儿于娘亲,以后的事态会成什么走势,老天爷也不知道。原本趁火打劫占人便宜还卖乖的臣子们偷偷歇手了,政变过后得意忘形有些找不浙北的新兴庶族上层也不敢继续放肆下去了。    君心难测。   
我不得不佩服楚天裔的好手段,传到众人耳中的消息,皇后怀孕一个余月。可怜这倒霉的孩子,尚未出生就生生减小了一个多月的年龄。看来等到出世之日,他又会被传成早产。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以为皇后怀孕是政变之后的事情。后宫娘娘的肚子就是政治格局变幻的风向标,个中滋味,不言而喻。亏得宫墙深深,外人看不出皇后肚子的大小,而为了加强对中土未来储君的重视程度,皇后的体检全部由太医院首席张太医亲自动手。   
想不到一个女人的肚子可以牵动四面八方的心。我暗自觉得有些好笑,不知道如果我再传出怀孕的消息,会不会有赌坊开盘口赌谁的孩子先降世。开玩笑而已,我不至于无聊到没事揭自己的伤疤。    政治啊,政治。   
人人一天一个主意,整日想着如何跳槽应聘再跳槽的时候,皇宫里还有一双冷漠淡然的眼睛不屑地观望。要说斗争是最能磨炼人的,在这场政变中成长起来的除了年少的王爷将军阿奇外,还有他人小鬼大的侄女公主伊若。太皇太后去世后,她沉默了很多,一同沉静下去的还有她眼中的天真。成长是种无言的痛,不是刻骨铭心,如何破茧成蝶。谁都要学会长大,即使是贵为金枝玉叶的公主也不能永远抱着洋娃娃。   
而此刻的蓝洛儿又算是什么,人们关注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于她,唯一有价值的即是子宫。不是不心寒辛酸,古往今来,那些平庸甚至无知的妇人往往可以赢得幸福,蕙质兰心者却多半以凄凉收场,是天妒红颜还是欲求不满。   
我走在御花园的石径上,又是一年菊花香。高大的松树像华盖一般,花园里是如此恬静幽雅。从树叶间隙间投撒下来的斑驳的阳光,撒在花瓣上,让那些逶迤垂条的花朵有一种略施粉黛的娇媚。当初那些在花前喟叹的妙人儿呢,她们又在哪里。    “姐姐,你也出来看菊花吗?”   
我吓了一跳,心噗嗵噗嗵的,半晌才平静下来。我发誓,我受惊仅仅是因为我刚才正沉湎于无边的思绪之中,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谁来打扰我,绝对跟叫我的人是谁无关。我用最快的速度恢复平静,转头对她微笑:“对的,我很喜欢菊花。”   
蓝洛儿的笑容一如往日的清甜,生活的苦难和遭遇没有沾污她清新如兰的气质。除了体态有些臃肿,依然是青春少女的模样。怕我在她这个年纪甚至更小的年纪也没有这样的阳光吧。我心中有微妙的情绪在流淌。她还是我最喜爱的模样。    “洛儿。”我很严肃庄重地上下打量她,言简意赅盖棺定论,“你胖了很多。”    她讶然地看我,眼里闪过不置信疑惑古怪还有哭笑不得,最后只有无可奈何地看我,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地感慨:“世间世事如流水,这么快,你就要当妈妈了。”   
她的回答是浅浅淡淡的微笑。我有些迷惑,又有些恻然。以前的蓝洛儿好似一块透明的水晶,清澈见底,而今天,她仿佛特殊材料制成的玻璃,从外面已经看不见里面的城堡。   
“我倒觉得太慢了,真恨不得他现在就出来,省得老在里面折腾。”她摸了摸已经隆起的小腹,表情苦恼极了,一瞬间,那个调皮慧黠的女孩子仿佛又回到了她身上。我忍不住笑起来,抚摸着她的脸蛋,她的脸上冒出了几个黄褐色的小斑点,一点也不难看,反而很可爱。我想我是没机会有这些美丽的斑点了,有些伤感,也有些释然。    “现在反应的还厉害吗?吐得狠不狠?我记得去年你的害喜的厉害。是不是还喜欢吃酸辣的东西,多吃些蜜饯压压。”    “先前几个月还厉害,现在已经没事了。——现在我倒不爱酸辣,一味偏爱糯甜。就好像老太太一样。”她嗤嗤地笑着,“想不到自己居然变得这么快。”    是啊,转眼便物是人非。   
“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御医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就是再好奇,东西也绝对不能再乱吃了。你要知道,举国上下都在关注你的肚子——害人之心你从来没有,可防人的心切记不可丢。”最后一句话是附在她耳边说的。她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后来我重新回忆起这件事时,记忆就好像水幕电影一般,似烟如雾儿又分明呈现出某些清晰的画面。鸳鸯坚持说我从来没有单独去过御花园,蓝洛儿也说她从未离开过她的宫殿。然而记忆的触角又是那么清晰柔软,直达我心底的最深处。至少在那时,我们是诚心实意地对待对方的,至少曾经,我们是很好的姐妹。   
两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就已经过去,本来我还担心停滞不前的时间会很难熬,现在看来是杞人忧天了。此刻中土朝廷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科举身上,对于这项新兴的选拔制度,很多人还在持观望态度,不知道这个新玩艺的寿命有多长。大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路人熙熙攘攘,并没有现代“全民高考”的严阵以待,毕竟对于大多数黎民百姓而言,官员是怎样选拔出来的,谁会蟒袍加身,与他们没有直接联系,甚至是谁登上龙廷,只要不增加苛捐杂税,就在他们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真正会密切注视科举的是那些有政治投资眼光的所谓上层人士。劳心者统治劳力者,从来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看着街上忙碌的摊贩和讨价还价的大婶,他们脸上的表情会为了一文钱的去留而变换起伏。这样的小小幸福,有多久我不曾体会,又或者我根本就没有体会过。   
“羡慕他们的生活?很想这样平静一生?”楚天裔微笑着问我。彼时我们一家三口正“微服私访”,呃~准确点讲是我很好奇在我的描述指点下,所谓科举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羡慕,简单的生活方式,有它自己的动人之处。”我看了看他们,又摇摇头,“只是不想。每个人有适合自己的生活,旁人的幸福,强加到自己身上,滋味就大相径庭。更何况—”我顿了顿,“此刻我们看到的是他们平和温馨的一面,倘若是被捐税徭役逼到无处可逃的境地,那么也只剩下狼狈。”   
这时候,前面一个买菜的大婶和摊贩因为萝卜究竟是三文钱一斤还是五文钱两斤争的面红耳赤,额上的青筋都已经暴出。旁边围观的人有劝架的,也有瞧热闹的,甚至还有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的撺掇着将吵骂激发到白热化的地步。争吵间,似乎大婶说出了什么难听的话语,惹毛了摊贩,他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就要挥拳相向。妇人立刻杀猪般的嗷叫起来,又抓又咬,闭着眼睛要撞摊贩的肚子,菜贩子也机灵,迅速闪避开来,妇人一头撞在菜摊上,青菜茼蒿满头满脑,狼狈不堪。周围发出哄堂的笑声,在众人的讥笑嘲讽下,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忽然悲凉的嗷嗷大哭起来。她的眉眼依稀还有当年清秀的痕迹,也许曾经也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只是生活的艰辛已经把她折磨的苍老而憔悴。围观的路人已经散去,只剩下小贩犹自在叫嚷着要她赔偿撞翻的菜,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机械地站起来,对自己身上沾着的菜叶视而不见,跌跌撞撞地向前面走去。我突然间想起莫伯桑笔下的玛蒂尔德,无论何等美貌都敌不过生活的风霜。伊若惊讶而好奇地注视着颓唐狼狈的大婶,想过去做些什么,但被我拉住了。谁也不想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别人注意到。   
过普通人的生活,在N年以后沦落成眼前这个妇人的模样?想来都毛骨悚然。贫贱夫妻百事哀,花前月下的浪漫要建立在衣食无忧的物质基础上。当你食不果腹的时候,你的鼻子就闻不到玫瑰的芬芳。   
我是在竞争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从小到大,我和我的同龄人在学校里学会的不是如何团结友爱,而是如何将自己的名字摆放到别人前面。学校、社会还有家庭,反复向我们灌输的是“你们正生活在一个竞争的时代,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样的环境中培育出的我,即使是真有世外桃源摆在面前,怕也只是叶公好龙,不敢真正融入其中,否则单调乏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吃饱等死的生活会把我逼到发疯。更何况,大隐隐于市,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又有人可能真正的平静安详?市井就一定比皇宫亲切可爱?瘐毙街头并不是什么骇人的新闻,甚至小明星捕风捉影的绯闻都比它有机会上小报的头版头条。   
这些天,我思想斗争的厉害,苦苦地询问挣扎,总算勉强在原则和现实之间寻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好处和弊端,谁能够沐浴在白月光中,还能看见胸口的朱砂痣。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来到古代,此刻的我应该已经走上职场,面对层出不穷的明争暗斗见招拆招,这样的生活确实够平凡无奇,可也谈的上是幸福无比吗。估计心力交瘁会比较靠谱。既然我都不惧跟他们斗,为什么一定要害怕在后宫中生存。平平淡淡是真实,可轰轰烈烈也要有人去创造,否则这个世界岂不是太乏味单调。命运把我摆放到这里,那么皇宫就是我的舞台,为什么退缩。   
“她怎么这样难看?”伊若小小声地问我,妇人脸上的菜叶泥土让她看起来既滑稽又凄凉。她直直地朝我们的方向走来,眼睛空空的没有任何焦点。我下意识地捂住伊若的眼睛,生活有太多的不美好,可我并不希望她全部都看到。总要留一点幻想的空间,哪怕美好只是肥皂泡。路过我们的时候,她投来古怪的一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彼时我身上簇新的夹袄在她看来当是刺眼的紧。    “你过的可真好,一直都很好。”她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踉踉跄跄地走开。    我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楚天裔,狐疑道:“喂,该不是你以前留下的债吧。”多年以后再见面,你风采依旧,家庭美满幸福,而我已是满目苍荑。多经典的小白文情节。    不过看来楚兄并不欣赏,他看我的眼睛已经要喷火了。偏偏伊若还勤学好问,一个劲地追着他:“爹爹,真的?你欠过那个女人钱?”   
“囡囡,以后有空多跟着师父读书,别跟她搅和到一起。”楚天裔和颜悦色地摸着他宝贝闺女的头,手却无比沉重。我笑的一脸无辜,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那个女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谁,我认识她吗?真是莫名其妙。   
小孩子好奇心来的快,走的也迅速。不一会子的工夫,伊若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大街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身上。小公主自小就没出过皇城,对于民间的生活好奇到不行,见着什么都新鲜。开始时我还有耐心为人师,回答她诸如“这是糖葫芦”“那个叫风车”的问题,后来就叫她自己看了。这个女生从小就表现出极高的消费指数,一条街逛下来,我已经很想雇辆马车来装她买下的商品了。刺激经济发展,扩大内需也不劳烦她这样亲历亲为。楚天裔手里抓着风筝,拿着拨浪鼓,素来清风明月般潇洒形象此刻看上去很有喜剧效果。如果走在大街上的男男女女知道这个手忙脚乱的人就是他们眼中的真龙天子,不知道会做何想。   
渐行渐幽静,科举的考场在我的建议下设立在京城最大的书院内,求的就是一片清净。考场门外戒备深严,守卫的搜查工作执行的相当彻底。么法子,古代没有摄像头,问题只能从根本抓起。考试考试,历朝历代都防考场作弊。而中国人的智慧往往在这方面表现的最为淋漓尽致,猫和老鼠的追逐让作弊这门学问高深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五花八门的方法简直是防不胜防。幸亏本姑娘是站在前人肩膀上的,古人的智慧虽然不能领悟,但皮毛终还是知道的。于是我花了一个礼拜的工夫把我知道的了解的听说的作弊方法,剔除在这个时代不可能施行的,其余的分门别类的修订出来,辅以相应的应对措施,制成《监考官员须知》,各位考场工作人员人手一册,力图把犯罪扼杀在萌芽中。(至于那本小册子后来流传民间,成为风行一时的《考场宝典》,变相地推动作弊学的发展这件事,却是我当初始料未及。)   
彼时时候尚早,但已经有考生陆续进场了,好在此次出题没有限定范围,就是进去做手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小抄。不过下回科举前,得增加一条开考前半个时辰方得入内的规矩。考生们或忐忑不安或意筹志满,命运很可能就在这短短的半天中扭转。   
“娘,你跟爹爹同进去考,谁的名次会比较高啊。”走过繁华的街市,眼睛一直盯着各种玩意的伊若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爹妈身上。(T_T,没错,政变以后,伊若就正式过继给我当闺女了。我的青春尾巴,我的少女情怀啊!泪奔~)    “那还用问,当然是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脸皮厚过城墙拐弯的人。   
“你——”楚天裔凉凉地瞄了我一眼,语气中包含着怜悯,“清儿,小聪明,你或许有点。捏几首歪诗,也勉强凑合,要论及真知灼见。算了,有空你还是多陪陪伊若玩旋转木马吧。”    我脸色微变,什么话也没说,就独自走开。    旋转木马。    《旋木》   
我拗不过伊若的纠缠,勉为其难唱歌给她听,也真是神差鬼使,居然唱了那首《旋木》。于是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个世界上另一个听过这首歌的人,商文柏。自送子观音庙一别之后,他便音讯全无。不知道他现在可好。他是我和楚天裔之间的禁忌,一提起来,怕又是今夜有暴风雨。这个世界上总有两个人停留在我们心间,一个是所爱,另一个却是因为种种缘故无法忘记的人。根本就没有孰轻孰重。年幼的伊若是无法体会到我心头的波澜起伏的,她倒对我歌中所唱的旋转木马兴致盎然,非得让我画出草图,命宫中的能工巧匠依样制造。我在旁指点,居然也弄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旋转木马!落成当日,整个皇宫都轰动了。政变之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楚天裔也兴致勃勃地玩了两回,我却始终没什么兴趣。他问我,怎么有这么多古怪的主意,照例,我又把功劳推给子虚乌有的老师。    “你的老师一定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他笃定地论断。    从天而降,也许。    仙女,肯定不是。    我坐在茶馆的桌前,静静地看着茶水上袅袅的白雾。晴窗细乳戏分茶,蓬莱旧事多复杂。空回首,空回首,不提也罢。   
伊若和楚天裔跟在后面进来。天生贵气难自弃,对我冷冷淡淡的小二一见到这两父女,就忙不迭地上去殷勤招待。哼!鼠目寸光,没眼力见的家伙。他和她的经济全权由我掌握。   
“娘,你是不是在生爹爹的气。”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我闺女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不肯放过我任何的情绪变化。我摸了摸她光滑柔嫩的面颊,略有些赧然,这脾气发的也忒没意思了点。    “没有,我没有生气。”    “你应该生气的。你怎么可以不生气呢?唉,一千张大字啊,会写到我手断掉的。”她忽然像泻了气的皮球,闷闷地用筷子拨弄着茶水。    “大字?什么大字。”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囡囡和我打赌说你一定会生气,如果输了,她就写一千张大字。我就说,我娘子是最深明大义的,怎么可能因为我说了句实话驳了她面子就生气呢。”楚天裔笑眯眯地为自己倒了杯茶。   
“看来小女子不得不勉强出手,让相公你见笑了。”我咬牙切齿,说我没水平。哼,叫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实力,“至于你,我亲爱的闺女,你还是慢慢写你那一千张大字吧。”    半个时辰后,我们俩端坐在考场内,都是青年书生的装扮。   
挖好了陷阱就等我跳呢。不过我乐意。,多么新鲜的经历,实在有一种犯罪的兴奋。监考的考官在考场内来来回回地走动,寻找出意图不轨的蛛丝马迹。不错,监考工作做的很到位,我赞许地点点头。下意识地瞥了瞥楚天裔,他正襟危坐着,对我微笑。四道目光胶着到一起,全是示威挑衅“走着瞧”。监考的官员一看我们对上眼了,情绪立刻高度紧张起来,急吼吼地把我们的头强行扭转到正前方。真是的,我揉了揉被弄疼的脖子,看来得叮嘱主考官告戒他们的手下要文明执法,否则是很容易影响考生的情绪的。楚天裔明显被这突然袭击弄的有点发懵,愣愣的居然忘了有所反应。我冲可怜的孩子做了个鬼脸,结果又被威严的考官狠狠瞪了一眼。    如果我此番输给了楚天裔,野蛮的考官绝对要付全部责任。他严重影响了我的应试心情。   
卷子发下来了,第一部分是以“秋”为题写诗文。我一看,乐了。都十一月了,还写什么秋啊。倘若是以“冬”为主题,我还可以照搬海涅的《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又或者是雪莱的《西风颂》,“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多有意境和震撼效果。我胡思乱想,久久不动笔,先前瞪我的那个考官见着我的白卷,眼神里多了分鄙夷。我火,胆敢小瞧我的功底。我立刻在脑海中搜索相关诗文,《秋赋》太长,里面的字也难写,我不耐烦抄。就借用一首刘禹锡的绝句。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这实力,这意境,倘若不入考官法眼,只能说明他没水平。    看到策论的论题时,我总算明白楚天裔煞费苦心把我诓进考场是图的什么了。好样,够行啊,曲线救国都拐到这边来了。    《田亩论》   
中土的土地兼并现象十分严重,富者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诚如孔夫子所言,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土地是农民安身立命的根本,少了吃饭穿衣的生产资料,衣牛马之衣,而食犬马之食的贫苦农民就会被逼揭竿而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土自建国以来,所历的大小叛乱有数十起之多,几乎都是因为土地纠纷引起的。   
土地兼并在古代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后矛盾激化的根本原因,这也是封建土地所有制必然走向的结局。根本的解决方法我当然知道。只是时代还没有进步到可以舍弃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地步,目前最适宜的生产方式还是它。好在先贤们提供了不少令人拍案叫绝的改革措施,像三国时的“屯田”,宋朝的“青苗法”乃至明朝首辅张居正的高见。我想了想,尽管他们的大概措施我还能记得七七八八,但要我用文言文写出来,这难度系数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大了。只好剽窃现成的,照搬了清代陶煦的《租核推原》,不知道是不是太超前了,要不要再换屯田方案。可是《三国志》我没背过,拽文言文太难了。算了,楚天裔要真没辙的时候我再跟他说,没必要太过招摇。   
一出考场,伊若就眼巴巴地凑过来,殷切地看我,积极询问状况。我多模范一后妈,我闺女都拿我与人打赌了,我还时时刻刻不忘救她出火海。我与楚天裔约定,倘若我此番胜过他,那么伊若就可以免除写大字的刑罚。    “就那样。”我咿咿呀呀地做牙疼状。楚天裔看着我微笑,道:“我期待你给我惊喜。”被我白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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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32 本章字数:9791)
   
因为考生人数远远不能跟现代比,所以阅卷工作只持续了短短几天工夫。很快结果就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我坚持要先看到结果,天知道他会不会虚荣心作祟,篡改考试结果。哼哼,我肯定是小人了,可他老人家也绝对不是什么君子。相较我的迫不及待,楚天裔倒表现的颇为淡定。我认为那叫破罐子破摔。    我一把从赵公公手里抢过宗卷,瞪大了眼睛搜寻。    “先看又怎样,实力就在那里摆放着,横竖也高不起来。”楚天裔头也不抬地继续看折子,嘴巴一点也不饶人,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有当毒舌男的潜质。   
“是啊,因为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某些人就连看的勇气也没有了。”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生怕自己连名字都找不到。……嗳,你的化名是叫楚南吧,这上面怎么好象没有这个名字。”    “怎么会。你仔细看,从名单的前面看。”    “我都看过了,甚至上面都没有一个姓楚的。”    楚天裔将信将疑地凑过来,本来舒展的眉眼随着目光向下移越来越紧,最后干脆蹙成一团。    “阅卷官绝对有问题。”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老气横秋地拍他的肩膀,作语重心长状:“楚兄啊,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你不能一叶障目,不识大方之家。命苦不能怪政……怪朝廷,命歹不能怪人民。要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要承认天资的差异是后天无法改变的。往好处想,这也说明我们中土人才济济,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你作为堂堂中土皇朝的皇帝,手下有这么多能人志士,这是你的福气和苍天的眷顾。更何况人家阅卷官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顶住四面八方的压力和讦难,一心为我们南国选拔栋梁之士。你却为了一己私欲,随便否定别人的劳苦功高,如此这般,怎能不让忠心耿耿的良臣贤将心冷心寒。”    楚天裔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看来是我说的太有道理太中肯太一针见血,让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孤独求败寂寞高手。——我的化名叫什么?”    “穆英。”被事实打击的不轻,连声音都有点闷闷的。    “还不如叫穆桂英呢。你怎么想起这名啊,多有损我卓尔不群的气质。”    “气质?就你,免了吧。”    “我理解你的酸葡萄心理,也同情你名落孙山,呃~落榜的悲惨际遇,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了。——哎,你确信你没记错名字,是叫穆英?”    “当然。”    “你过来看看,你过来看看啊。”    楚天裔被我硬拉到宗卷前,四只眼睛地毯式搜索的结果是未果。    “主考官肯定有问题。”我们异口同声,盖棺定论。    玩阴的居然玩到我们头上来了。看来这个大学士离告老还乡的日子也不远了。    “皇上,王大学士在门外求见,说是有关于科举的事情要禀告皇上。”太监进来禀告。    我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一个邪恶的眼神,很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省得还浪费人手去叫他。    “宣他进来。”    楚天裔看了我一眼,没有叫我回避的意思。两个人发起飚来的气势会比较大。    主考官是个儒雅的老者,标准的鸿儒模样。只是目前在我心目中的印象不怎么样。    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叩拜,要是以前看这样一位长者给自己跪下我肯定会有些惭愧不安,可现在我享受的很爽。   
“启禀皇上,此次科举,人才济济,直叫老臣和同僚挑的眼花缭乱,难以取舍。忍痛割爱,抉择再三才勉强拟订出入选的名单。可那京都第一名的人选,却着实难以定夺,考生楚南和穆英文章同样文采斐然,策论见识不凡,鞭辟入里,入木三分。老臣沉思再三,也难分伯仲。所以恳请陛下胜夺,亲自挑选出京都的头名。”    太监把他手里的两份考卷呈了上来。    我得意地看了看楚天裔,看到了没有,是金子的终究会发光。我的高水平答卷怎么可能被遗漏呢。小楚同学的脸上也有得色。    王学士恭谨地站在下首等待他老板的指示。这个老狐狸,肯定是两头都不敢得罪,把皮球又不动声色地踢回头,让我们龙凤斗。狡猾的老头,辜负了你的鸿儒形象。   
“洛城的名单出来了没有。”楚天裔的目光重新转移到主考大人的身上。后者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取出宗卷,亲自呈到他跟前。我不满地努了一下嘴,开始发难:“奇怪了,难不成中土的人才都集中到京都来考试?为什么洛城的名次定起来就毫无困难?”言罢,狠狠地掐了一下楚天裔放在案几下的手,死楚天裔,每次坏人都要我当,牡丹的好是绿叶牺牲自己烘托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洛城的考卷是臣的同僚评定的。”王学士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   
我估计没办法从这个官场老油条身上捞到什么便宜,只好就此住口,自动沦为点缀背景的花瓶,听他们圣君良臣讨论入选的举子进宫面圣的事宜。手边就是新呈上的洛城的入围名单,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研究一下古代才子的名字增长点见识也好。    陈奇伟、唐骏、杨旭……名字可都够普通的,幸亏我没想从中寻找灵感,为谁起名。    目光漫不经心地下移,忽然在一个名字上停滞住了。    水至稀,他怎么也来了。    “看什么,这么出神。”学士已然告退,楚天裔凑过来看了眼,笑道:“厉害啊,不愧是中土第一书香门第,一门双进士。”    我还父子三探花呢。    我丢下名单,拿他的那份卷子看。前面那长长的赋直接跳过,目的地是他的《田亩论》。    看来无须我煞费苦心地说出屯田制度了,这项措施已经在他心中成形。    “怎么样?”    “很好。”我由衷地称赞,这是经过历史证明,行之有效的措施。    “哦,终于承认才输三分了。”楚天裔没有见好就收,而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的是很好,可是我的更好。晚上可没承认自己落败。”我不服气地撇嘴,“有本事,找人来评定高下。”    “这主意不错。”他拿我的卷子看了看,“其实平心而论,你的文章也算勉强可以了,只是不能与我并驾齐驱。”    “深有同感。”我点头表示同意他最后一句话,“我的文章明显跟你的不是一个水平上的。”   
旁边的宫人对我们的唇枪舌剑已经是见怪不怪。我们争的口干舌燥之后,终于达成共识,叫伊若来一辨优劣。我心头窃喜,虽然名字是裱糊着的,可伊若不会连我的字迹都认不出来。倘若是认不出来,她那一千张大字自个儿慢慢写去吧,白给她写过那么多次大字凑数应付检查。   
“不行,你先别忙着去。”被支使去喊人的宫女都动身了又被叫住。楚天裔想了想,道:“朕这闺女聪明着哩,保不准就能从字迹上看出端倪。王平,你来,把两份都抄一下,朕要她诚心实意地给出答案。”   
王平一拿惯了刀剑的人捉起笔来居然也有模有样。文武双全的有为青年,可惜雪影自太皇太后薨后主动请求去皇陵为她守墓,(我知道,她是想为楚天裔尽最后的孝道)否则真想当红娘,结束他和她单身公害的时代。   
伊若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份相同字迹的卷子上滚来滚去,企图寻找出可以判别卷子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楚天裔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笑容。为了增加保险系数,他甚至骗她说是洛城和京都头名的卷子,特意拿来考一考她看文章的眼力,让她分出高下。   
我轻轻咳嗽一声,道:“好好看卷子,不管是谁写的,让你挑出你觉得好的就行。”当着楚天裔的面,我不好给她任何明示暗示,只好恳求老天爷保佑我剽窃的作品水平够高。   
这时候,有太监呈上来拟订的赏赐给中榜举子的礼单给他过目,楚天裔暂且将注意力从小公主的身上转移开,伊若明显松了口气,开始认真看文章。整个御书房静悄悄的,人人都好奇小公主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她时而微笑,时而沉思,把两份卷子放在手里反复比较。王平不言不语地盯着我和伊若的一举一动,这个木头王平,简直快赶上楚天裔的第三只眼睛了。我想象楚天裔二郎神的模样,不由得发笑。可怜的王平同学莫名其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干脆把头扭到了一边。    “这篇好。”伊若肯定地指着其中一份卷子,随着她的手指落下,所有的宫人的眼睛也一并集中到同一个焦点上。连看窗外风景独好的王平也忍不住转移了自己的视线。    “哪份哪份。”我忙不迭地凑上去看,“哎呀,有眼光,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那是那是,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公主自鸣得意,神秘兮兮地跟我咬耳朵,“打死我也不信,你肯写那么长的赋。”我啼笑皆非,搞了半天,她思索的是这个。   
楚天裔因为没有亲眼目睹结果出炉的全过程,打发走办事的太监时又正好赶上我们母女交流感情,所以一口咬定是我跟伊若沆瀣一气,方致其饮恨沙场。直到王平出面作证,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落败的事实。犹自嘟嘟囔囔地狡辩,是伊若水平太低了,所以看不懂真正的好文章。   
小公主粉雕玉琢的脸蛋涨得通红,一脸“你不仅侮辱了我的人格,而且还侮辱了我的智商”的愤怒。她忿忿不平道:“你别瞧不起人,不就是以秋为题作诗嘛,这有何难。父皇你听好了,我是出口成章。”言罢,一篇《秋赋》脱口而出。整个御书房的人都震撼住了,我目瞪口呆,不错嘛,几个月的工夫,背功倒是日益见长。楚天裔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表情高深莫测。    “很好。”楚天裔击节赞叹,眼睛却依旧暗沉看不见底,“囡囡,你能否告诉父皇这篇文章是谁写的。”    “不就是我写的嘛。哎呀,父皇,你要相信你女儿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透。”伊若强自嘴硬。   
“朕知道你是最聪明的,所以你从来不在朕面前撒谎。父皇再问你一次,这篇文章究竟是何人所作,父皇不希望自己最心爱的女儿欺骗他。”楚天裔微笑着谆谆善诱,伊若吓的连撒娇都不敢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本其乐融融的御书房忽然安静下来,人人屏气,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我忽然觉得有些惶恐,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呀,囡囡学问见长你也不高兴。她水平突飞猛进是因为她最近一直埋首书端,连她老师都夸她用心了不少。”我靠近他耳边,刻意压低声音,“还能有谁写的。当然是我的手笔。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你非得让她堂堂一个公主下不了台来吗?”    “清儿。”他盯着我的眼睛,忽而一笑,美丽的近乎魅惑,他的声音低低的,然而清晰且不容置喙,“你知道,这不是你的。这肯定出自男子的手笔。”    ,我剽窃过这么多名家的作品,哪有什么统一的文风可言。再说我以前引用过的不多半是男性诗人写的。我呆呆地看着他,实在是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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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35 本章字数:7901)
   
御书房的气氛绷紧到空气都好象快被生生扯裂开,我看着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宫人,可怜的池鱼。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王平看了眼楚天裔,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也静静地退了出去。    我叹气,看来不坦白是不行的了。装才女装了这么久,自己都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是才女了,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囡囡,不要嘴犟了。坦白从宽,你跟我都剽窃了别人的作品。这篇赋是我的兄长写的,我又把它教给了你。”便宜你了,水至稀,希望你的功力不要太弱,让我的谎话穿帮。    “这也不是你写的?”伊若惊讶地瞪大眼睛,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巴,忐忑不安地看自己的父亲。模样儿有趣极了。    楚天裔的脸色忽然舒缓下来,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道:“清儿,你也不怕教坏孩子。——你究竟抄袭过多少别人的作品?”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皱眉,“偶尔为之。”天下文章一大抄,本来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他看着我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伊若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两个,摇摇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半晌,她突然开问:“你们还要不要用午膳?”   
午膳是在御书房用的,相形之下显得很潦草,然而我们的胃口都不错,伊若甚至吃下了半碗碧粳米饭。午后,来御书房觐见请示的人逐渐多起来。来来往往的,我们两个后宫内眷呆着也不方便,我就先送伊若回她的宫殿去。   
时间已经晃晃悠悠地转到了冬天,满眼皆是梅花的倩影。难怪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多半爱她,这番风骨不是每一朵鲜花都可以承载。朵朵冷艳,缕缕幽芳;胜雪的一段香。我靠近了梅花,看着她们,不由自主地微笑。    “清儿。”在人后,伊若依旧对我直呼其名,我也毫不在意。   
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咬着嘴唇,忽然抬起头来,倔强地盯着我,语带责备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承认文章不是你自己写的,我写不出来,不代表所有的女子都写不出来!你既然可以写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何以写不出区区的《秋赋》?”    因为它们都不是我写的。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我摸了摸她柔软滑顺的头发,微微弯下头,她已经快长到我肩膀的高度了,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记住,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有思想有主见的女人会让他们惶恐害怕。”所以童话几乎全是男人写的。只笨笨的,逆来顺受的灰姑娘才能获得王子的救赎。    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当场驳斥我的话。    我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继续向前走去。   
“幸好你还有个哥哥可以拉出来做挡箭牌,否则父皇继续这么追问下去,我都快要把司洛老师推出来了。你说,父皇为什么就不相信是你写的。”伊若忽然又重重地叹气,然后又调皮地微笑,道:“真想知道清儿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向司洛老师一样,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一定是这样的。”    我心中微微一动,拉住她的手,轻声问:“囡囡,你还记得司洛老师吗?”    “当然。”女孩不假思索,道:“我长大以后可是要让他当我的驸马的。怎么会忘记他的模样。”    “驸马?!”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是哪跟哪。    “怎么,你不喜欢他做我的驸马?”小公主语气很认真。    “不是。”我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解释,“司洛老师大过你很多,他的年纪足以当你的父亲。朝臣们会怎么议论怎么想?”哦,天,怎么感觉都像是乱伦。    “那又怎样。”小公主高傲地扬着头,眼中闪过不屑一顾的嘲讽,“我要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也跟我没关系。我只要跟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即可。”   
我看着她倔强而坚定的面孔,隐隐有些担忧。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女子多半以凄凉收场,因为没有多少男子有能力承受这份炽热的情感。就好象阿佳妮•;雨果还有安娜•;卡列宁娜。这个世界上平庸甚至愚昧的妇人往往可以得到幸福;而慧质兰心如李清照者,有几人可遇见懂她爱她怜她的赵明诚,倒是撞上的胡兰成比较多。   
只是女子难道就应该收敛起全部的光彩,乖乖低眉顺眼熬到苦尽甘来?就算真到了那一天,整个人都木了,还能体会到什么幸福。我忽然发现竟找不出任何可以令自己信服赞同的话语去劝说伊若,只好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晚上回宫的时候,楚天裔已经来了,正端坐在案几后看着什么。见我回来,他抬起头,略带调侃地上下打量我,半晌,微微笑道:“偶尔为之的情况还不少。这次你们谁抄谁?”    我诧异地接过他递给我的东西,居然是水至稀的卷子,我一打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背了同一篇范文而已。   
当初我在水家的时候,闲极无聊,就把自己所背诵过的诗文默写出来,久而久之,居然集成了一本册子,名曰《洛选》。水夫人健在时还曾兴致勃勃地要给我印刷成书,后来因为事物繁多加上我坚决反对(我剽窃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坚强到“抄了也白抄”的境地。)此事便不了了之。水家遭逢变故的时候,小册子下落不明,想不到竟然辗转到他的手里。    这个鸟人,写秋天的诗词这么多,居然偏偏跟我挑选了同一篇。简直想砍他!待我眼睛瞄到策论部分,更加火冒三丈。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古者税民    不过什一……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田井,民得买卖。富者连阡陌,贫者无    立锥之地。……故贫民常。”   
看着这么眼熟,这不正是董仲舒给汉武帝的对策中的第一策吗。我气的七窍生烟,该死的水至稀,你一专业文人也做剽窃的勾当,叫我们这样的业余抄谁的去。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可是黑锅却不得不帮他背,再怎么说,他也是水柔清的哥哥,他们水家的单传。    于是我对楚天裔展颜一笑,甜甜道:“不好意思,这凑巧也属于偶尔为之的范畴。”    楚天裔用手遮住眼睛,哭笑不得,“哦,你能否告诉我,有几篇不是你抄的。”    “嘻嘻,起码‘泡沫红茶’和‘铁板牛排’是你写不来的。”我也写不来,从舒婷那借的。    楚天裔彻底无语了,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似乎他娶到的只是一个。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心地劝告:“别难过了,先传晚膳,化悲愤为食欲。”   
皇宫就是皇宫,什么气势都来的比旁处大些。简单一个晚膳,便是七个盏八个碟,葡萄美酒夜光杯。楚天裔亲自为我斟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夜明珠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醇类特有的香气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微微醉醺。我端着杯子放到鼻子跟前,深深嗅着香甜的酒香,却没有想喝的欲望。楚天裔倒没有劝我,他把杯子放在手里把玩,若有所思的目光似乎在看着我,又似乎透过我,落到了更遥远的地方。我静静地吃了片橙子,他有心事,只是他不愿意说,我便不会开口询问。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过往,自己碰到,都会痛到无法呼吸,又岂容的下别人介入。    他忽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不问?”    “问什么?”我浅浅地微笑,“该我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一个‘终究’,该是怎样的漫长时光。”   
“没关系。”我摇摇头,“我并不害怕等待。在等待中期待,在等待中自在,等到习惯了的时候,你就会很享受等待的过程,等待本身的孤寂反而无关紧要了。”我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明亮的月光清冷地照耀着这个世界,疑是地上霜。   
“从我遇见你的时候起,我就已经清楚,停留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究竟意味着什么。我需要很多很多的耐心,在一旁慢慢地等待,等待他想清楚了,希望和我分享了,我再走上前去,倾听他说出的话。”   
“可是我却不喜欢等待,对于我想要的,我片刻都不愿意等待。”有晚风从窗户吹进来,黑色的长发中,他的面孔若隐若现。他的周身有明亮的光芒,这种光芒和他融合的是如此紧密,简直让我无法分辨究竟是月光笼罩在他身上,还是他的身体迸射的耀眼的明亮。他不言不语,暗芒闪动的眼睛却在发着无声的召唤。    我侧头,牙齿咬住下唇,忽而一笑,绕到他背后,抓起他的头发,笑眯眯地责问:“头发怎么散开了。哟,这头发是不是该洗一洗了。——嗳~”    他伸手把我拉进了怀里,魅惑地微笑,颠倒众生,“不洗又怎样。”    “不怎样。”我哑着嗓子呢喃,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头昏目眩。难道光闻闻酒香也会醉?我稀里糊涂地想。
↑顶部顶部↑水家大少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38 本章字数:17684)
   
早晨醒来的时候,身体像散了架一样。久不练瑜伽,体力有点跟不上了。幸亏赶着去上早朝的人不是我。我懒懒地蜷缩在被窝里。我们一生呆在什么地方时间最长?答曰:床上。冬天的被窝是世界上最令人温暖幸福的,我贪婪地嗅着棉花清香的气息,被窝里还残存着他的味道,让我懒懒的,只愿沉溺在里面不想起身。今天的天气应当很好,我可以看到窗户纸上斑驳的树影,是个明媚的艳阳天。宫殿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然而冬天天冷,空气也像是凝滞住了一般。我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细细享受这微妙而安详的静谧。后来不知怎么又困了,沉沉地睡去。    被双颊的冰冷惊醒。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窝里装鸵鸟,结果罪魁祸首不依不饶,手执著地跟了进来。我忍无可忍,只好把被子拉下,打着呵欠,眯眼瞪楚天裔。    “也该起床了,早饭不吃,午膳可别又一并免了。皇宫不短你这份口粮。”他笑嘻嘻的,像哄小孩子一般,“起床喽,太阳已经老高了。赶紧起床哦。”   
我实在敌不过他的胡搅蛮缠,自己精力好也不能用同等标准强行要求别人啊,勉强坐起身来,闭着眼,由宫女帮我穿戴盥洗梳妆闭。我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楚天裔捏了两块梅花糕送到我嘴里,权且填肚子。梅花糕在嘴里慢慢溶化,香甜糯软的气息逐步占据了整个味蕾,一种异样的感觉缓慢而清晰地在我心间滋长蔓延。我想再尝一口,结果他存心逗我,手故意向后缩去,我毫不气馁,执著地追上去,把他的手指也一并含进嘴里。楚天裔轻轻一颤,想甩开手,却被我的牙齿制住了,只好尴尬地停留。小口小口地抿着散成屑子的梅花糕,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食被我含在口中的手指,难得制糕点的师傅手艺精进到这般地步。    我故意半眯着眼睛,用余光偷偷打量楚天裔的脸,多难得的经历,他居然会满脸不自在。耳朵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嘁,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搅我清眠。   
宫女已经把东西全都撤了下去,楚天裔依旧有些尴尬,咳嗽两声,说要给我个惊喜,硬拉着我出了我的宫殿。真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冬日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抚摩着我的脸。照的我又有些困倦了,想回去睡觉。楚天裔又哄又劝,总算勉强把我带到了乾坤殿。    以后谁说给我惊喜都要提高警惕。从来都是只惊不喜!   
我吓的慌忙向屏风后跑去,中途还带翻了张凳子。$^&%$%&*,该死的水至稀,没事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在屏风后面揉着自己碰疼的膝盖,心里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这个衰人,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吗?楚天裔被我的过激反应搞的莫名其妙,当着外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任凭我胡闹。要说这水至稀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起码他世家风范依旧,虽然被倒凳的巨大响声吓的愣了一下,但始终按照礼节恭敬地跪着,至始至终没抬起眼睛。我拍了拍心跳过速的胸口,水至稀,你个趋炎附势一心向上爬的无耻之徒,当初你软磨硬兼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父亲为要挟逼着自己的妹妹往火坑里跳,现在看她发达了,就屁颠屁颠地跟到皇宫里来想上演兄妹情深的狗屁戏码给谁看。你给本姑娘记住了,有本姑娘在的一天,就别想有你的出头之日。我越看他越气的牙痒痒,若不是当初他鬼迷心窍,把我跟水柔清逼到无可奈何地地步,那么也不会生出后来的那么多事端。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老老实实地呆在洛城安分守己,我倒也没有多出来的美国时间去找你的麻烦,可你现在把麻烦引到我身上来了就别怪我不够宅心仁厚。我忐忑不安的看了眼楚天裔,千万不能让水至稀这个家伙揭穿了我的冒牌货身份,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的清的,弄不好又是哗然大波。   
“水至稀,好久不见,你在洛城一切可好。当初水老太傅辞官归隐,我们在南书房匆匆别过,至今也有好几年的工夫了吧。”楚天裔已经恢复了天子的威严,作和蔼可亲状跟他的大舅子交流感情。“    “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   
“是啊,弹指一挥间,三年已经过去了,水老太傅可否安好?”楚天裔似乎有些感慨,忽而又兴致勃勃道,“朕记得,小时候曾随水老太傅学习过诗文,你也曾作过我们兄弟的伴读,父皇当年还夸奖过你有乃父的风骨。皇宫里你也不算是生人了。说起来,今日你还是朕的国舅。来人,赐座。”    我在后面听的不以为然,这老皇帝的眼光也忒不行了,水至稀要真有水太傅的实力,何至于要抄袭我借鉴的别人的作品。   
水至稀只坐了半张椅子,对于皇帝的询问简单作答。比起从前,他似乎又颓唐了许多,原本就没什么精神的眼睛蒙上了层厚厚的灰尘,整个人葳葳蕤蕤的,全然没有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气风发。    “你的卷子,朕也看过,文辞优美,观点独到,不愧是水老太傅的传人。果然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气概。”    “皇上过奖了。草民愚昧,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草民有一不情之请。”    我听的心惊肉跳,你可千万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谁想见你,真当自己是不拉德•;皮特呢,谁待见你。    “是什么不情之请呢?你想进宫觐见皇贵妃娘娘?这怎么是不情之请呢,朕的皇贵妃就是你的妹妹,骨肉亲情本来就是天伦常理。”    “不是的。皇上,草民是想恳请皇上张榜天下,帮草民寻找一个人。”    我瞠目结舌,第一个想法就是该不会是水老太傅得了老年痴呆症,离家出走了吧。那我的罪过可真大了,下了黄泉也无颜见水夫人母女。    “哦,有谁失踪了,朕倒好奇国舅你想寻找的是什么人。”楚天裔好奇地一挑眉头。我心中一动,怎么觉得他好象对于水至稀没有提出见我有点失望。    “说来皇上可能也曾听皇贵妃提过,就是皇贵妃娘娘的好友兼老师,司嘉洛,司姑娘。”    我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印象中我好象没借过他钱,不可能存在任何债务纠纷。    “不知国舅寻找这位司姑娘有何用意。”楚天裔的好奇心似乎完全被挑拨起来了。我也很想知道他找我干吗,我一点也不希望衰神上身。    “我很想问她一个问题。”    “就为了问她一个问题?”楚天裔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像居心险恶的猎人,等着猎物往陷阱里跳。   
“是的。”他进来以后,第一次抬起头来平视楚天裔的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大不敬,“我想找到她,问她一个问题。可是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茫茫人海,该如何去寻找她。皇上,草民要恳请你原谅草民的不敬之处,为了寻找到她,草民参加此次科举,就为了有机会进宫,可以当面恳请皇上帮忙寻找她。”    “是怎样的女子,值得国舅如此念念不忘。”   
“我也说不清是怎样的女子。她是当年我母亲认的义女,母亲认下她不久以后,便逝世了。除了她的名字以外,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就好象从天而降的仙女一样,惊鸿一瞥,便翩然离去。有的时候想起来,我甚至会怀疑,她是不是真实地出现过,还是仅仅存在于我的梦幻中而已。”    你就当你是做梦好了,有必要上演千里寻伊的戏码吗?我欲哭无泪,兜兜转转,居然落到我头上了。    “你说你想问她一个问题,那为什么当日没有询问,在她离开之前询问?”    “当初我以为我的感觉仅仅是错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能够渐渐忘却,可是越到后来,我便越后悔,后悔没有说出口,眼睁睁地就看着她离开了。”    我揉搓膝盖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长长地吸了口气,无所谓地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头发。   
“今日你入宫甚急,想必尚未用过午膳。”楚天裔忽然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氛围,他笑容亲切,“来人,在清风亭设宴,为国舅接风。用完膳之后,自有公公带你去觐见皇贵妃。你既然说她是皇贵妃的好朋友,那么也许皇贵妃知道她的去处也说不定。”出乎我的意料,楚天裔没有直接把我从屏风后面拉出来,而是自己把人给打发走了。    “令兄的要求出乎我的意料。”楚天裔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嘴角噙着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点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惊讶。    “你的老师倒是个很奇特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对她念念不忘。”楚天裔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得到她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    “好东西肯定是要有人抢的。很多吗?就我哥而已,有了不等于没有。”我嗤之以鼻。    “你似乎对你的兄长颇多成见,连见都不愿见上一见。”   
“成见谈不上,我只是很讨厌他,一点也不想见他。”我实话实说,“当初他怎么没想到我是他的妹妹?母亲逝世没多久,我热孝未退,父亲又卧病在床的时候,是谁硬逼着我进宫的。他没有当我是妹妹,我也不必顾念所谓的亲情。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见?”    “如果不是他硬逼着,我怕是今生今世也遇不见你。”楚天裔捏捏我的鼻子,好脾气地笑道,“好了,嘴巴都翘上天了。不见就不见。——以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这些事。”    “哪有人总揭自己的伤疤的道理。都过去的事了,没事翻出来折磨自己做什么。”我叹气,那些童年的梦魇,时至今日,想起来,依然会心有余悸。    “你也知道是过去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就此放下。何必与他斤斤计较。而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看在他帮你写的那两篇文章的份上,见上他一见也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看了看楚天裔,沉重地点点头,心中阴险地笑。水至稀,别怪我哦,我倒想放过你的,是你的皇帝BOSS把你硬推到我的枪口下的。   
巨大的屏风,厚重的帷幕,把我隔绝到安全的地带。我是答应让他来我的宫殿,可没承诺跟他促膝交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看着自己白皙润泽的手,平静之后,我把它照顾的很好,不想再让它沾染无谓的血腥。    “娘娘说后宫深处,理应克己守礼。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但你是男子,娘娘不方便贸然相见。故设屏风一座,还请国舅见谅。”鸳鸯朗朗说道。    “草民不敢,贸然惊扰娘娘歇息,是草民的过错。”知道错你还来,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娘娘近日感染了风寒,嗓子不适。太医叮嘱过短期内不可高声说话,所以由奴婢传话给国舅爷。还请国舅爷不要多想。”    “岂敢岂敢,草民别无他想,只想请问娘娘可否告之司嘉洛司姑娘的去处。”    倒够开门见山的,你也知道对不起自己的妹妹,干脆放弃叙旧套近乎。我挥挥手,鸳鸯把耳朵凑到我嘴边听我的指示。    “你寻找她做什么?”    “我想问她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一个对她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于我而言却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你不方便说,就请写在纸上呈给娘娘看。”    旁边有太监奉上纸笔,水至稀看了帷幕一眼,静静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太监传过来,我淡淡地扫了眼,就此搁下。    “娘娘问国舅爷,为什么要考卷上写出那些东西?”    照楚天裔的口气,水至稀也有几分才华,为什么要剽窃别人的作品。    “那首诗是她最喜欢的,我还记得她总是把‘晴空’念成‘琴空’。”    我赧然,我是南方人,向来不分前后鼻音。    “那为何要写那样的对策。”我不记得自己喜欢背诵长篇诗文。    “因为我以为恢复到古代的制度更符合她恬淡的心性。那样的方式应该是她所向往的吧。”    我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鸳鸯看着我,等我给她指示。我想了想,又问:“如果她给出了你希望的答案,你会怎么做?如果她的答案会让你失望,那又有何打算?”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看着前方,“我只想找到她,然后问她那个问题。等到她给出了答案以后,我再另做打算。”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笑吗?她若是说好,你打算怎么安置她?小红呢,你又想把她放到什么地方?”    “如果她想,我会给小红一纸休书,让其自作打算。”   
“好一个自作打算!你是否觉得自己这般很伟大,为爱情抛家弃妻子。倘若是她在这里,你这般没有责任感的男人只会让她唾弃。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一纸休书写的轻巧,让小红今后依靠谁去。”    “依靠谁,当初她费劲心机爬到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不要说的自己像个受害人一样,即使最初的时候不是出自你的本意,那么后来的那么多日子里,你都是被强迫的吗?不过是一山望的一山高。出于兄妹情谊,我好心劝你一句,能遇见一个死心塌地对待你的人已经是不易,倘若是不珍惜,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已经一无所有了。小红好象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哭闹了一场以后就跑出去,下落不明。”    “什么时候的事?你有没有去找找?”我大吃一惊,这样一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少妇,怎样孤身一人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上生存。    “两个多月前,我打算参加科举的时候。”    “你都不出去找找?”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他们结发怕也有七八年的工夫了。居然如此不闻不问。    “该走的终究会走,别人想留也留不住。”   
“说留不住不过是借口,倘若是真心想留,怎么会留不下。在你心中,恐怕在暗自庆幸吧,她自己走了,既让你毫无羁绊,又不会叫你落下刻薄寡恩见异思迁的坏名声。你水至稀依旧是翩翩世家公子,人人交口称赞的博学才子,名利两得,你何乐而不为。”我厌恶地皱眉,最讨厌这样自以为深情款款,实际上自私虚伪,假爱之名当自己是情圣的无耻小人。    “清儿,你以前不是这样刻薄的。”    “放肆!我家娘娘的名字岂容你直呼。”鸳鸯厉声呵斥。    “也对,你早已不是从前的清儿。也许这一趟皇宫我来错了。”水至稀苦笑着,眼睛茫然地落在远方某个地方。   
“这一趟京都你也不应当来。别忘了进宫之前我们的约定,你要照顾我们的父亲一生一世。”我残忍地斩断了他这一生的希望。各有各的命数,正如他自己所言,当初他处心积虑计划这一切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今天。   
“对,我承诺过,我发过誓,在你跟前,在你母亲的跟前,在她跟前。你们这些自私贪婪的女人,一个劲地逼我,把我悉数榨干为止。”他突然暴怒起来,“你和你的母亲都是魔鬼,父亲的一生,我母亲的一生都是被她毁灭的,现在你也想毁灭我的一生吗?!”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喧哗。来人,把他拖下去,梃杖伺候。”    我拉住鸳鸯的手,摇了摇头,鸳鸯忿忿地命令跑上来的侍卫:“你们先下去吧。”   
“没有人可以毁灭你的一生,除非你自己执意孤行。小红去了哪里?你不是恳请陛下帮你寻找一个人吗,就寻找她好了。纵然她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我始终是认她为我的嫂嫂的。”我忍不住轻叹,“知足常乐,错过了即是错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当初你选择沉默,把这一份悸动藏在心底,那么事过境迁的今天,你更加没必要再开口。    “应该是在京都。她认定了司姑娘在京都,一心想寻找到她。”他渐渐平静下来,声音里有种无奈的苦涩。    “找她作甚?”PK还是谈判,我绝对会建议她去看大夫。    “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和我一样,只想到先找着她再说。”   
我忍不住朝屋顶翻白眼,当等待戈多吗?真是一对哥哥弟弟!找到司嘉洛以后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年轻人的迷茫空虚原来不是工业文明的产物。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京都~离家出走的少妇~落魄的妇人。    “你过的可真好,一直都很好。”    记忆中两张脸重叠在一起,赫然是同一个人。我哭笑不得,这飞醋叫吃的;看来我还真有点当狐狸精的潜质。   
“不用再找了。你说的对,想走的,留也留不住。当初我进宫,她选择从水家离去,从我们的身边离去,那么她就没有再考虑停留。”以前的那个司嘉洛早已不在,有谁可以在不同的时间跨过同一条河流。    “当务之急,你应当赶紧把小红找到。夫妻吗,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想不开的,回家慢慢讨论。张口闭口就是一纸休书,当心把人惹毛了,先把你给休了。”    好说歹说,总算把这位“迷失的青年”给劝走了,唬了我一身冷汗。顺手把那张纸丢进火盆里。   
不对,那次小红明显是认出我来了,幸好当时我作的是平民装扮。以后还是老实在皇宫里呆着,没事别出门晃悠,免得遭遇别人当众扇耳光“敢勾引我老公”的悲惨。倘若我真做过什么也就自认流年不吉,关键是我连话都没跟这位玩颓废的男人说过几句。点儿不是普通的背。赶紧让楚天裔把这两位打发走是真的,否则我连年都别想过安稳。    说曹操曹操到,他可比曹操厉害多了,我才刚想到他而已,他的头就从帷幕的一角露了出来。这家伙竟然一直在这里偷听。    “你就这样对待你哥哥的心语?”他指着火盆里很快化作灰烬的纸条。    “不然该怎样对待?”我莫名其妙,立个牌位供奉起来?    “为何不告诉他她的下落,难道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我摇摇头,道:“在她最艰难,最需要别人支持的时候,他伸出手来,只是不是拉她一把,而是把她推向深渊。既然当初他没有站出来,那么现在他更没有出现的必要。”    什么叫做机会?每一次际遇都可能是机会。你放任它从指间流走,怎可怨的了天,尤的了人。   
“井田制。你的师父真的很想回到那样的旧时光?(注:董仲舒在《天人三策》中提出的土地改革方针是儒生意气式的恢复先秦时的井田制)”楚天裔脸上挂着笑容,语气漫不经心。    “非也。”我摇头,我当初背诵那篇文章不过是爱它优美的言辞,“我师父曾经说过。人们总爱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却不知当前的一切才是最好的,最适合的。”    “哦,此话怎讲?难道后来的都比从前的好?”他饶有兴致地看我,眼里开始有点认真的意思了。   
“也可以这样理解。”我斟酌了一下,把在政治课上学到的历史唯物论重新加工包装了一遍,“我们的生活为什么跟以前不一样,因为每一代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大家总会选择好的,日积月累,一代又一代地积累下来,就成了我们今天的模样。所以说,时代肯定是进步的。”    “照这么说,大家都选择的肯定是对的好的?”    “那当然,好东西才会有人抢,不好的白送别人也不稀罕。”我笃定地说。他沉思片刻,笑曰:“有道理,好东西才会有人抢。”我抽抽鼻子,没说话。    “女子也可休掉丈夫?”    “什么?”    “我说,你刚才说当心那个谁先把令兄给休了。”他好奇地眨眼,“难道男子也可以被休掉吗?”    “哦,你说这个。当然可以,如果丈夫不尽职,为什么不把他休掉。”三从四“得”可能执行起来会比较有难度,但起码的规章制度还是不能废黜的。   
“我若是另你不满意了,你也会把我给休掉?”他故意作出紧张兮兮的样子。我极力忍住笑,扮母大虫状,道:“休你,想的倒美。让你从此逍遥自在啊。我告诉你,我会一生一世缠着你,折磨你,看你还敢不敢惹我生气。”    “他究竟想问她什么问题?”    “反正没机会问出口,什么问题都不重要。”    《花样年华》中,梁朝伟问张曼玉:“如果,我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有没有那张多出船票?没有。那么这个问题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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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41 本章字数:13390)
   
最后水至稀两夫妻被我百宝耍尽机关算尽,终于给撵回洛城了;他们自此之后是分是合,是聚是散,与我毫不相关。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何况我一冒牌的小姑子。不过我倒欣赏小红撒谎不眨眼的机敏,对于我是否又见到过司嘉洛的询问(当然,自有宫女十米传音,她无缘一见皇贵妃的雍容),她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还好,没笨到真逼着水至稀选择爱我还是她的地步。当你肯定敌不过对手的时候,最有效的制胜策略就是阻止对手的露面。跟水至稀这样一个理想主义者生活在一起,需要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有惊无险,好歹让我过一个安稳年。就在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一件事迅速打破了皇宫里新年即将到来的喜庆。    中土最万众瞩目的肚子出问题了。   
蓝洛儿差点小产,此事轰动整个南国上下,大家对那个居心叵测要置他们未来的皇帝于死地的凶手深恶痛绝,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楚天裔面色严峻,洛儿肚子里的对他来说,不仅仅意味着一个继承人。   
腊月初八,我难得下厨熬了一锅腊八粥,见他们父女吃的香甜,不由得想到孤苦伶仃的蓝洛儿,吃完以后,便亲自盛了一碗粥给她送去。彼时她的宫殿暖和而寂静,与旧日在王府的热闹不可同日而语。洛儿正在吃珍珠丸子汤,有一口没一口的,面无表情的面孔和她呆滞机械的动作显现出一种孤单的寂寥。我看着有些辛酸,曾经那个笑靥若花的清丽女子或许真的只能存在于我的记忆中了。   
见我来了,她倒颇为高兴,要亲自倒茶给我吃,被我制止。她大着肚子,可千万别有任何闪失。鸱尾宫里炭炉吐出火红的舌头,旁边的一盆水仙长的十分精神,为沉闷的房间增添了些许活力。我捧着茶杯与洛儿坐在熏笼上,说一些有的没的,回想起从前,难免感慨万千。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枇杷,绿了芭蕉,回首又是一年冬。曾经的我们亲密无间,坐在一起一小粒一小粒地剜着石榴肉,时不时往对方嘴里送上满满一勺,那些过往的种种已经转化为永恒的记忆。转眼物是人非。    “如果当初那个还在,那么现在肚里的这个也就有一个小哥哥了。”她说笑间,神色忽然落寞,喃喃道:“我也不会这么孤单了。”    我假装没有听到她最后的呢喃,笑着握住她的手,“傻姑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想那么多如果,除了让自己伤感外,于事无补,不如不想。”    回首往事,我们总是获益匪浅,可生活,却必须要往前看。   
“你说的也对。想那么多做什么,几个月的工夫不也一打眼就过来了吗?没那么难熬。表哥他太忙了,幸亏还有姐姐来看我。可是姐姐又有那么多的事要处理。老祖宗去了,皇姑姑也走了,姐姐你一个人要忙碌整个后宫的事,该有多辛苦。可恨我身子不济,竟帮不上姐姐半点忙。”   
我听了很不是滋味,当初我面对父母的冷漠疏忽时是否也这般极力为他们开脱?与其说我是坚信他们的爱,不如说我不敢承认自己是孤单的一个,总是自我催眠,有很多很多的人在爱我,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关心我。我的世界从来没有缺乏过温暖。等到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奏效的那天,我比最初察觉到被忽略的时候更加难过。   
如果真等到洛儿也走到那道坎前,她又会是什么反应,她又该何去何从?我不希望楚天裔的心中多出这么个人让他怜她素手捉针冷,可也不愿意看到洛儿是如此的强颜欢笑。三个人的世界,终究是太拥挤,终究会有人黯然神伤寂寞出局。有些东西可以彼此分享,有些东西却只能自己收藏。他始终念及表兄妹的情谊,对她的日常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然而她想要的却不是这些。得不到的爱就是这样,纠结在心,剪不断,理还乱。    我偷偷掐自己的掌心,谁也不是谁的救世主,一个人怎么可能承载起别人的未来。    “雪球呢,小调皮跑到哪里去了。”雪球是我让宫女送过来的小白兔的名字,兔如其名,胖成一团球了,走路可以直接用滚。    “不知道,这个家伙最会玩失踪。白天连影子都见不到,深更半夜的时候,它又忽然钻进你的被窝来。”   
“我觉得你说的哪个动物比较像猫。”我肯定地说,“而且绝对是我养的那只猫的兄弟姐妹。”难道我亲爱的拉拉也追随它的主人我穿越而来?只是阴差阳错地借尸还魂到一只兔子身上。好可惜啊,兔子不会说人话。    “我也认为它比较像猫。”洛儿赞同地点点头,“改天一定要试试它爱不爱吃鱼。”   
好冷的笑话,我忍不住往火炉边靠了靠。洛儿反倒被我的样子给逗乐了,咯咯的笑个不停。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嬷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也许是她的心里太苦了,这抹微笑里伤感无奈的成分更居多。这样也好,痛苦由她来承担吧,年轻的女孩子很容易被残酷的现实磨砺掉灵动的光芒。    我带来的腊八粥洛儿很给面子的全部吃下,彼时她在众目睽睽下的津津有味成为我日后最不容辩驳的罪证。   
当天下午,我离开鸱尾宫没多久,蓝洛儿便叫嚷着肚子疼。幸亏王太医一直在皇后宫殿的附近准备随时候命,方才保住了她肚里的孩子。真个皇宫立刻掀起轩然大波,消息传出,朝野震怒,纷纷要求皇帝一定要对凶手严惩不怠。    我又一次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尖浪口。   
没有比我更加符合天时地利人和标准的人了。我兀自苦笑,我不去做凶手,连我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爷给我安排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如果说第一次洛儿遭人陷害的时候,我还没有最为至关重要的作案动机,那么此刻我连这个也不缺了。而且动机还非常明确。我自政变以后就再没去过鸢尾宫,那天贸然前去,就是为了送一碗腊八粥。有时候,真话听上去反而更加像是拙劣的谎言。    当初楚天裔坚信我不是凶手,那么现在他是否能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我不敢询问,因为如果换成是我自己,我也不敢确定。嫉妒是一张黑色的巨网,被它纠缠住的人,会在欲望的旋涡中越陷越深,最后理智就完全没顶、消失。    每个人都有犯罪的欲望,当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冲破理智的羁绊时,最善良柔弱的白雪公主也可以举起手中的利刃。   
我何以不会成为凶手?我手上沾染的鲜血一点也不少。我跟楚天裔陷入了奇怪的境域,见面的时候矢口不提洛儿的事情,似乎目前皇宫里最重要的依然是迎接新年。一项一项的事务安排下去,一处一处的院落要去布置。这是楚天裔登基以后的第一个春节,举国欢庆,与民同乐,无论如何都要办的热热闹闹。所有的人都神情暧昧,看我的眼光躲躲闪闪,想要寻找什么又不敢与我对视。不管是什么人想从我的神情举止中寻找罪犯的蛛丝马迹,我都回以坦然的微笑。已经身处荆棘泥泞,我自己千万不能先乱了阵脚。鸳鸯对此愤怒不已,她始终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我的手下不可能出现任何枉死的性命。因为“我很善良”。    善良,这个词绝对不应该用来匹配我。    “鸳鸯,你认为凶手不是我?”我平静地看着在旁边绣荷包的鸳鸯,自绿衣过世后,这些事情她也接手了下来。    “不是,当然不是。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她没有抬头,继续专心于自己手上的活计。    “你为什么这样肯定?”我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全部瞒过贴身奴婢的眼睛,她何以如此笃定。    “我不知道。”她抬头,茫然地摇头,“我只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娘娘,其实你是个好人,就不象是皇宫里头的娘娘一样。”   
“不像是皇宫里的娘娘像什么?”我白了她一眼,正色道:“其实你相信我,我真的很高兴。你也知道,皇宫内外都盛传我是凶手,我的处境很艰难。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人即可成虎,何况所有人都这么说呢。有时候,听她们这般绘声绘色地议论,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我自己都几乎以为我就是凶手了。甚至连我是怎么作案的,她们都已经替我想好,拼命地灌输到我脑海中。怕是若真到了把我收押审判的时候,我脱口而出的就是她们编造的话。”   
“娘娘,你可千万要顶住。她们这些坏心眼的,整天东家长西家短,就想着看咱们的笑话呢。她们巴不得皇后娘娘肚里的小皇子出事,然后使劲地把屎盆子往娘娘你的头上扣。这样一箭双雕,她们就有了争宠献媚的机会,也就有出头之日。”    我心头一动,冰冷现实的皇城里,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推动,谁会甘心冒这么大的风险。天助自助者,想要洗清嫌疑,我就得自己把幕后的凶手揪出来。    “鸳鸯,谢谢你。我一直怨天尤人,居然没想到这一层。”我诚心实意地感谢我可爱的婢女,“想不到你看的比我还透。”   
“娘娘,不是我看的透,而是你把人心想的太好了。治家治国你是好手,可若论及娘娘间的勾心斗角,你恐怕就没有我知道的多了。我是在王府里长大的,什么样的怪事狠事没见过。娘娘,鸳鸯说句不中听的,您可千万别生气。别把人想的太好。有些事,你自己不放在心上,人家可是盯着看着,就等着鸡蛋里头挑骨头。”    “我不生气,谢谢你提醒我。你这样忠告我,总算说明我不是一个人在孤孤单单地苦捱着,起码还有你在关心我。”我脸上的笑容虽然是真心的,可总有隐藏的苦涩。    “娘娘你是怪皇上没出面坚持你是清白的吗?皇上的处境也很尴尬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神色,偷偷揣摩我的心意。    “我知道。我并不怪他。只是有些事按在心里是说不得的,一说出口,便全然不是那个意思了。”    “词不达意?”    “对。——行啊,鸳鸯,都会用成语了。”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佩服佩服。    “您才发现啊,我刚才都用了好几个了。什么一箭双雕、勾心斗角,用的多顺溜啊。您也不夸夸我。”鸳鸯不满我的反应。    我忍俊不禁,笑道:“你读书进步的这么快,我哪能每次都夸奖你。数见不鲜,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说什么不鲜?”鸳鸯疑惑,半瓶子水的功力,三句话就露馅。    “数见不鲜。”我摇头,诲人不倦,“数,是经常的意思;鲜,鸡也。就是经常登门拜访的客人,就不必杀鸡招待他。司空见惯的事物,旁人看来自然无须大惊小怪。”    “什么司空?哎呀,娘娘,你饶了我,还是说点鸳鸯能听懂的吧。”她弃甲曳兵,举手缴械。    我笑着点她的头,道:“还以为你到了什么境地了呢。也就是三斧头的招数!不过,也真的不能再以旧日的眼光看待你了。”    “那当然,有什么不会变化啊。”    世事变幻莫测,谁又能够停留在最初的原点。你对我的相信支持,是否一如既往?    “这朱红的大橘子的味道可还是跟去年一样好。”伊若笑嘻嘻地捧着一包袱的橘子走进来,红扑扑的笑脸和朱橘的明艳交相辉映。   
我的心情随满眼的明亮而畅快起来,站起身,把她迎到身边坐下。伊若看了看我屋里的摆设,吸溜鼻子道:“你这里也跟往日一样叫人看了心里就舒服。味道也还是这么好闻。”    我心头微动,笑道:“送橘子就是为了到我这来嗅香气?”    “哪能这么便宜你,一首诗换橘子。否则没你吃的份。”她自己动手剥了一个,故意做出很好吃的样子。   
“小气鬼,平常白疼你了。”我嗔怒,转眼笑道,“这橘子我还非吃不可。你听好了。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艳时。”改了一个艳字,以称朱红的橘子。    “厉害,出口成章。你可比父皇座下那帮大学士厉害多了。”她热情地鼓掌,笑眯眯地看我,“这么厉害的清儿怎么会留下那么多马脚让别人怀疑到她头上。”    “哦,那她会怎么动手?”我比的上怪盗基德的实力吗?    “她若是动手,肯定会不动声色,自己一点干系也担不到。被害的人兴许还在心里感激她的细心体贴关怀备至。总之不会这么草草了事。这一切摆明是别人栽赃陷害。”    “可是嫉妒会蒙蔽人的双眼和理智;或许她会一时冲动,顾不上思前想后便下了手,等到事情做过以后,她又吓懵了手脚,只顾上匆匆逃离现场,连善后都忘了。”    “不会这样的。有谁会弯弯绕折腾到这一层。你放心,除了你自己杞人忧天,谁也不会这么想。”伊若不以为然。    “一般人或许不会想到这一层,可有人会这么想。”    “为的是什么?你动手,因为嫉妒?”    “是的。”    “有什么值得嫉妒,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不会的,不至于,没必要。”她摇摇头,“一个孩子又算的了什么。”    “会的,至于。”我的笑容单薄而削瘦,含在嘴里的橘瓣被嚼破了籽,满嘴的苦涩。   
我站起来,走到火盆前,拿起火钳拨弄了两下,轻声说:“伊若,你的年纪尚小,不明白一个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即使不是生活在皇家,孩子对于平凡的百姓人家也很重要。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坦白说,我也会嫉妒。跟你说这些,好象有些不合时宜,可是我又不知道该跟谁说去。”日日夜夜的憋着忍着,心里比嘴里更加苦涩不堪。    “你可以跟我说的。”伊若蹲到了我身边,小小声而坚定地说,“你不开心有心事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讲的。不要忘记,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女儿啊。”    我愣愣地看着她,半晌,忽而微笑,感慨道:“想不到,也有你来开解我的一天。我的小伊若也知道体贴心疼人了。”    “那是,你以为收我这个女儿就光要帮我收拾破摊子。”    “差不多。”我做人一贯诚实,“当日收下你就是为了排遣我泛滥的母性。”    “这就对了。”她开心地拍手,趴在我肩膀上,小狗般的蹭来蹭去,“我不就是你的女儿嘛,听嬷嬷说,生孩子很痛的,你为什么要去遭这个罪。”    “哪个嬷嬷说的?”我情绪高度紧张,开玩笑!跟小女孩说这些,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阴影,令她今后不敢自然分娩可如何是好,古代又没有剖腹产。    “李嬷嬷告诉我的。”小姑娘兴致高昂,“其余人都不肯说,就她最好,说的绘声绘色。”    那个李嬷嬷是吧?最好,好人是最不能当的。看我就知道,随便动一次恻隐之心就大小麻烦悉数上身。   
我把朱红的橘子放在手里揉软,把橘瓣一瓣瓣的掏出来,里头放上半截蜡烛,制成冰心笔下的小橘灯。伊若看了十分欣喜,拿在手中把玩不停,抬头,笑容灿烂如雨后最美丽的彩虹,“清儿,元宵节的时候我们一起扎花灯好不好。”   
“当然好。”我回答得响亮,心里却直打鼓。扎花灯,小学时有一次劳技课的作业就是做最简单的兔子灯,结果可想而知,我被铁丝划破了手指也没把那个兔子给制造起来。后来,还是我古道热肠的同桌鼎力相助,代我做了一只叫上去赢期末成绩。偶尔想起这些过往,忽然间发现,我曾经的生活并非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冰冷灰暗,还是有些很善良热忱的人给过我不求任何报酬的温暖。    “那就一言为定。把手伸出来。”她笑逐言开,勾了勾纤细的小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豪爽地应允,反正伊若的水平估计也高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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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44 本章字数:13666)
    大小两名说客满载而归后,正主儿终于粉墨登场。用晚膳的时候,楚天裔主动提起了蓝洛儿的事。    “现在宫中有很多传言,想必她们也不会避讳你。”    “避讳?”我失笑,“她们巴不得日日夜夜在我耳边说。什么时候把我逼疯了,亲口承认是我动的手,她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倒也符合她们的心性。”楚天裔笑着点了点头。    “你能否诚实地告诉我,”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相不相信她们说的话。”    “不相信。”    “那你相信什么?”    “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自己的判断,你的判断是怎样的,你是不是觉得宫妃们为我编排的桥段太过老土,不符合我出陈迭新匪夷所思的行事作风。我忽然觉得很难过,很多时候,我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一定要别人无时无刻不在的肯定,猜测揣度让我疲惫厌倦。    莫名其妙的,眼泪居然簌簌地往下掉。现在的我似乎比以前脆弱了许多。    “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轻轻地拭去我的眼泪,“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相信我的决定不会错。你不是凶手。”    “可是他们会在大殿上慷慨陈词,恳请皇上早日处治穷凶极恶的投毒犯。”   
“他们要惩治的是投毒犯,又不是你。”他拍拍我的头,道,“别想这么多,这些天你忙置办新年的事已经累的要命,心里再加上这么块石头,肯定是苦不堪言。你性子这么犟,嘴上一句也不肯说,可身体骗不了人,这些天,你瘦了多少。”    “不怕不怕。”我笑道,“哪次过年我不长膘,是飙长。”    “那得赶紧叫裁缝给你制两身新的,免得到时候现在的衣服都穿不上了。”    “嘁!”我龇牙咧嘴,转而正色道,“那你说,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我也在想是谁动的手。鸢尾宫的警卫工作是王平亲自布置的,里面的宫人也大都是王府的老人,新添的太监根本近不了内院。洛儿自怀孕以后都深居简出,在外面中毒的可能也几乎没有。我以为已经万无一失,没想到还是防不胜防。”    “好在太医及时赶到,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过失。——楚天裔,如果,我是说,如果,洛儿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你是否依然可以这样?”    “这样是怎样?”    “这样是依然毫无条件毫无保留的相信我,甚至不盘问我当时的状况。”我们在悲剧真正发生前都可以作的慷慨大方。   
“如果我告诉你可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没有一丝的玩笑,“坦白说,我肯定会很悲伤,很难过,甚至会绝望。我会想是不是老天爷在惩罚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注定不会有后。”    “要惩罚就惩罚我。——坏事都是我做的。”我脱口而出,心头涩涩的,竟有一丝古怪的慰藉,反正我也没机会生孩子了。   
“要是做坏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我们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安分吃饭吗?好人要有人当,坏事也一定要有人做。当初周武文王若循规蹈矩,在商纣的暴虐下逆来顺受,那么周朝的盛业又该有谁来创造。”    “你居然会这么想?”我的惊讶不是用言语所能描述的,古代的统治者们不是最爱给他的臣民灌输忠君思想的吗?   
“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古人也曾说过,民者,水也,君者,舟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自然要顺应天命民意。我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他奇怪地挑了挑眉头,一脸迷惑。   
“哦,没什么不对,就是太对了,所以我觉得惊讶。”我笑着摆摆手,心里在想,儒家思想在汉朝以后才逐渐占据中国的文化界思想界。现在他们还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他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算是叛道离经。    “惊讶我跟你想象中有所不同?你跟我最初认识的时候也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那你是不是后悔当初眼力不济。”我笑着抬起头,“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我是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看清你有多好,所以兜转了这么多圈子。知不知道,清儿,你总是在给我惊喜。”    惊喜吗,那么不妨多制造一点。    不高明的栽赃手段,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迅速传出宫门的消息,朝堂上过分激烈的反应,民间的舆论,这一切来的是不是太迅速,太古怪了些。   
我的瞳孔紧缩,是谁,设计了这貌似拙劣实则相当狡猾的局。就算楚天裔清楚我不是凶手,只要群臣和百姓坚定地认为我是凶手,那么他是顶住层层压力保我,还是把我送出去抵罪。如果民意激烈到一定的程度,那么即使是位高权重的统治者,也无力阻止汹涌的民潮。诚如他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凶手是谁也许并不是最为重要的,如果全世界都认定了你是凶手的时候,那么你的清白只有你自己才能洗刷。   
宫人们被一个个叫来盘问,鸢尾宫被彻底搜查了一遍。我看着憔悴呆滞的蓝洛儿,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对她的意义比对楚天裔更为重要。王御医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急,蓝洛儿已经开始有出血的征兆;投毒者下的分量不轻,简直是要置她肚中的孩子于死地。照这么看,蓝洛儿不至于自导自演这出戏来陷害我,即使我因此获罪,楚天裔被迫抛弃我,心怀芥蒂的他也很难再重新接受她;而失去了这个救命稻草般的孩子,她在宫中的处境岂止会仅仅是艰难。她虽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经过这些变故后,不可能不懂得人情冷暖明哲保身。    “洛儿,你信不信是我下的黑手?”    “我……反正现在孩子安然无恙,这些事情就不要再在意了。”她笑的有些勉强,眼睛不自在地飘向别的地方。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凶手,对吗?”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步步紧逼,“为什么要躲避我的眼睛,为什么不大声说出你真实的想法?”   
“我……我没有什么想法。——奶妈,奶妈。”她惊恐地寻找着可以依靠的对象。赵嬷嬷慌忙跑过来,像护着小鸡一样把她藏到怀里,蓝洛儿的身形要比赵嬷嬷高出近半个头,可她此刻瑟缩颤抖的模样就寻求母亲保护的雏鸟。我忽然生气起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沉静而淡漠地吩咐:“奶妈,请你出去,本宫有话要单独和皇后娘娘说。”    “不。”赵嬷嬷下意识的把蓝洛儿搂得更近,“皇贵妃娘娘,您有什么话不妨现在就说,我家小姐没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现在本宫是要和皇后娘娘说话,不是你家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赵嬷嬷看了看我,依然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我隐约有些不悦,气氛僵持起来。鸳鸯在旁边想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什么都没有说。    “奶妈,你先出去吧。我也想跟姐姐说说话。——姐姐,你好久没来我这里玩了。”蓝洛儿忽然恢复了平静,轻声吩咐道。    “小姐,你——”赵嬷嬷焦急地嚷道。    “奶妈,你先出去吧。放心,我没事的。”    奶妈忿忿地瞪了我一眼,慢慢地走了出去。我有些懊恼,怎么搞着搞着,就莫名其妙地把情况全弄拧了。   
“姐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鸢尾宫里好冷,好孤单;你们都不来看我。表哥听说孩子没事了,就再也没有来过,公主则是自老祖宗不在以后就再也没照面,你也躲着我。姐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们都讨厌我,不想再理我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全部都改好不好,你们不要不要我,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姐姐——”她惶恐地抓着我的手,略有些浮肿的脸上满是泪水。她的手是如此用力,以致于青筋都已经勃起。   
“洛儿,你别激动,别激动。”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小心哄劝着,“来,听话,你坐下。傻丫头,如果我们都不要你了,你怎么还会在这鸢尾宫里。你是最好最可爱的,什么都不用改,乖乖把身体养好就行。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去想。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世间本无事,庸人自相扰。你是聪明的女子,千万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只剩下这个孩子了。姐姐,我只有这个孩子了。”    “我知道,哎呀,你别激动。谁也伤不了这个孩子……”   
“姐姐,我真的一无所有了。除了这个孩子,你想要什么都拿走,我真的不会阻止。都拿走,我真的什么也不要了。只有这个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只有他是真正属于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拿走,都不许拿走。”   
“不拿走,不拿走。我什么都不拿走。”我有些不知所措,这蓝洛儿似乎有点忧郁症的征兆,若再刺激下去,真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现在这种尴尬的情况,我又不好帮她做心理疏导。   
鸢尾宫搜查也没有任何结果,所有的东西都正常,正常到令我连怀疑的方向都找不到。凶手在如何作案方面真谈不上是专家,起码要故意设几个陷阱让调查者去钻啊。害的我现在都找不到事情去做,简直就向窗户玻璃上的苍蝇一样,前面明明看的很清楚,可却怎么也找不到通向明媚的道路。我百无聊赖地看着宫女呈给我的单子,上面记载了蓝洛儿在腊八节所用过的食物,珍珠丸子、千层糕、梅花酥,还有我送来的腊八粥,都是些绵软糯甜的东西。我盯着单子看了半天,依旧没有任何头绪。第二次怀孕的蓝洛儿已经比以前谨慎多了,当初的种种任性也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痕迹。没有稀奇古怪的进食,没有意外的碰撞,腊八那天我见到她时,她的状态还很良好。为了防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禁忌,我把食单呈给了王太医。他笃定地告诉我,洛儿每天的膳食都是他亲自定下的,不会有任何问题。腊八粥我和楚天裔、洛儿都吃了不少,也不见有什么不适。   
“腊八粥跟这些食物不犯冲吧。”我有点沉不住气,想的头都快炸开了。即使楚天裔相信我,伊若相信我,鸳鸯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人都相信我的清白,可是我毕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社会的大环境不可能对我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   
“回禀娘娘,这些食物都没有任何问题。微臣以为,也许从这张食单上面已经查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娘娘不妨再在别的方面考虑。”王太医被我抽调来当助手,洛儿的健康部分一直由他负责,没有更好的信息调查来源了。   
“我也想过可能是别的问题,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任何头绪。”我烦躁地挥挥手,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咬住内唇。沉思片刻,我抬起头,微笑着看王太医,心中一动,问道:“太医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原因?”   
“微臣只懂得医术,对于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微臣可以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他投下手中正在书写药单的毛笔。我拿起药单看了看,是给洛儿的养身方子。午后的阳光柔柔地打在药单上,纸张似乎太光滑了,成的几乎不再是漫反射,我的眼前白茫一片,思绪也开始恍惚起来。上面的药名既熟悉又陌生,有多久我没有接触过这些药材了,曾经一度我几乎可以给人开方治病。现在这些,已仿佛是水印电影,模糊而隐约,一些记忆中的画面却清晰地浮现在我心间。    “娘娘,你该不是怀疑是微臣的药单出了什么问题?”王太医的话把我从失神中拉回眼前的尴尬局面。   
“当然不是。”我赧然,“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太医,你让我觉得很亲切。”脱口而出的时候,我有一丝后悔,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唐突孟浪。所以我又加了一句:“也许是你曾经救过我的缘故,看到你就好象看见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我这样说,好象有些失礼了。”    “娘娘错爱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敢。”    我笑了笑,放下药单。此路不通,惟有另寻出路。   
调查工作进入了死胡同,所有的怀疑矛头依旧一致指向我。最让我郁闷的是,我们到现在都弄不清蓝洛儿究竟是怎么出的状况。真想抽她的血去做血液调查。古人没有剪头发的习惯,收集她的头发做一次检查说不定也会有所发现。搞不懂狄人杰在古代是怎么断案的,什么设备都没有。    我长长地吐了口气,原来阿嘉莎不是谁都有天赋当的。实在很想把蓝洛儿拉回现代做一次全面的调查,被人怀疑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楚天裔应该是下令封过口,皇宫里已经没人再敢公开议论这件事。我所受的舆论压力相应地也减少了一些。我感激他的体贴和关心,也不愿意在举国欢庆的时候故意扫人兴致,所以干脆先将此事搁下,清者自清。这样,我在古代的第五个的新年匆匆度过了。当我数着指尖,念出这个数字时,我忽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一打眼,竟已是这么些年。   
春节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毕竟心里还堵着件事,做不到完全坦然。不过也有些事让我觉得蛮奇妙的,我送出了有生以来第一份压岁钱!在现代的时候,因为跟亲戚的关系很冷漠加上自己一直都在学校念书,属于消费者,长到二十三岁居然只有收红包的份。所以此番我把压岁钱给的足足的,直把伊若看的喜上眉梢。说来,我这个闺女的性子还真随我,一样对钱财比较有感觉。   
我笑着看她,忽然叹气,已经有好几年没人给我压岁钱了。楚天裔听了白我一眼,正色道,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收过红包了。于是我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沉痛地宣布了一个世人皆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老了。”他的表情比皇宫上空绚烂的烟花更加精彩。   
新年的每一天都很相似,相似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春节来了,元宵节还会远吗?为了扎好我有生以来第二个,在古代的第一个花灯,我早早就开始准备材料。在手艺精湛的专业师傅讲解了半天之后,我跟伊若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最简单的进行操作,我还算好,毕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命加上有过失败的经验教训,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给炮制出来了。伊若的状况可就大大不妙,公主果然比我君子。   
当公主战战兢兢地把她的作品展现到世人面前时,事先并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的鸳鸯就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善良可爱的宫女热情洋溢地夸赞:“公主,你这萝卜灯做的可真漂亮。”我立刻憋不住笑翻在熏笼上,指着脸上姹紫嫣红的伊若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萝卜吗?”伊若忿忿不平地为自己的处女作打抱不平,“这分明是只很可爱的兔子。”    “有你这么胖的兔子吗?”我为人母者,不可助长指鹿为马的坏风气。   
“雪球的身材就跟它差不多,都可以用滚的走路。”小公主振振有辞,忽然问了一声,“它现在还好吗?多好的一只兔子,你送我多好。非得送到鸢尾宫去,害的我连面都见不上。”    “你连盆草都能养死,我哪能把它往火坑里推。”我不为所动,今年夏天我那盆水仙的悲惨际遇我还记忆犹新,“今后你都不要打活物的主意,是条命都不能靠近你。”    “哪有那么夸张,比起当初的灵妃手下死掉的兔子,我养过的花还是很幸运的了。”她大言不惭,“我多善良的人啊。”   
“你也好意思说,好的不比,偏偏跟她比。行了,把你的灯放好,晚上灯会的时候,我们还得提出去呢。”我把两只花灯并排放在一起,仔细看了看,不由得乐了,道:“别说,这样看,你做的那只还真有点像雪球。这小东西不知道在哪撒野呢,我前几次去鸢尾宫的时候都没有看见它,也不知道它是胖了还是瘦了。”蓝洛儿那件事闹的,人和物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真没良心,自己送出的兔子都不想着关心一下。”伊若鄙夷。    我叹气,道:“人命关天,谁还有精神去关心一只兔子的去向。”所谓众生平等本来就是无法实现的乌托邦。
↑顶部顶部↑二十四桥明月夜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50 本章字数:8826)
   
元宵节的花灯会热闹非凡,比起每年正月十五时夫子庙的盛况也不逞多让。楚天裔在御花园设宴延请百官,因为洛儿身子不便,我代皇后出席了这次宴会。中土这一年来除了政变时的战乱,其余的还算安好,所以群臣兴致也高昂,大有不醉无归的趋势。我当了半天木偶,夫唱妇随地接受众人冠冕堂皇的阿谀,心里暗暗发笑,倘若此刻有韦小宝之流,当会祝我“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微臣恭祝娘娘青春永驻,红颜不老。”一个文官模样的大臣忽然站起身来,向我敬酒。我端起酒杯,点头致意,举了举杯,一饮而进,我旁边的酒坛里装的全是蜂蜜水。    “好,娘娘真是爽快。微臣也斗胆以水酒一杯,祝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个武臣也起身敬酒。我微微一笑,举杯示意,有点后悔没叫她们榨鲜橙汁冒充酒。   
“娘娘,微臣大老粗一个,你可别生气。”武官先干为敬,将酒杯倒垂着,大着嗓门嚷道。他是蓝家的旧家臣,不过在很早以前就凭借战功脱离了奴籍,现为南国骠勇十三骑之一。    “怎么会呢。”我的笑容依旧亲切端庄,“曹将军性情直率坦诚,本宫怎么会怪罪将军。来,本宫建议,我们齐向陛下敬酒一杯,恭祝吾皇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大臣们齐齐端起酒杯,高声颂道:“祝皇上龙体安康,寿与天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先前一文一武两位官员面面相觑,也无可奈何地随众人举杯敬酒。我在心里冷笑,你们不是很想敬酒吗,我来为你们创造机会。我的眼眸淡淡扫过众人,把他们的表情收录在心,假装对两位率先发难者的难看脸色视而不见。    “陛下,微臣有一事请教。皇后娘娘的身体可好?”把话题挑明了的是一位士族老臣,他话是对楚天裔说的,眼睛却紧紧地盯在我身上。    当自己是比干丞相吗?貌似您老混到今天也只是三品。   
“皇后的身体已经好了,只是众爱卿也知道,皇后目前怀有身孕,身子不便,故而没有出席今天的宴席。”楚天裔在案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始终微笑,知道今天必将会有一番诘难,只是没想到他们竟如此性急,甚至等不到酒醺耳热。   
“皇后此番遭难,是有奸人暗中陷害。此人居心叵测,妄图想毒害皇子,颠覆我南国江山。此等阴险狡诈大逆不道之人理应严惩不怠,绝对不可姑息纵容。”开口的这位是科举中京都的头名吧,竟然这样对待让出头名名额的恩人。    “赵卿家不愧是京都的著名才子。”我朗声称赞,被点名者面有得色,这样沉不住气,也只能当当花街柳巷的红人,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连太医院全体太医会诊都不能得出皇后是因何故受损,赵卿家连面都不须见,仅凭街面上的传言便可断定皇后是中毒,此等智慧见识,委实叫人钦佩。本宫想请教赵卿家,可否还知皇后娘娘是中的何种毒药,是如何中的毒药。”    “这里有人应该比赵书记更加清楚娘娘提出的问题的答案。”见自己的同伴窘迫,立刻有人出来帮腔。    “谁?是李卿家你吗?”我故意装糊涂。   
“娘娘,微臣不知。娘娘你圣明睿智,一定比我们这些臣工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李姓大臣不动声色地将炮口对准我,想不到当年被我忽悠没了的白贵妃的表哥还有这般实力。要我说,白贵妃倘若不进宫争什么荣华富贵,与她的表哥双宿双飞,凑成一对佳偶会比较顺应天命民意。   
“本宫区区一介女流,何以得知是怎么回事。我若是连这个都知道了,全体太医院的太医们会不会羞愧难当,集体请求告老还乡?到时候,诸位在座的大臣倘若有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什么的,怕只能找江湖郎中进府一看了。”我的冷笑话可以夏天里搬回家直接抵做制冰机,可是群臣中还是有人配合地假笑起来。   
危机偷偷地混沌了过去。这样,每次都剑走偏锋打擦边球,我始终没有给故意挑起话题的臣子明确指责我就是凶手的机会。伺机寻事的文武官员个个憋了一肚子气,又有火无处发,只好酒入愁肠愁更愁,宴会桌上的气氛古怪而凝重。伊若过来找我去看花灯,我趁机请辞,离开了叫人憋屈的宴会桌。难怪人家说应酬饭最吃不得,这哪是用宴,分明就是打仗,真对不起美酒佳肴。   
一盏盏花灯逐数点起,暄妍明丽。河岸的两旁皆是点点的星火,今夜星月的光辉都被花灯抢去了风头。花灯种类繁多,姿态千奇百怪。与这些做工精致,独巨匠心的花灯相比,我们俩的兔子灯丑的不能出来见人。然而我俩没别的优点,就是脸皮的厚度能独当一面,提着丑丑的兔子灯,自己稀罕的不得了,毫不脸红地在御花园里招摇。宫女们大多都制了花灯一起玩耍,整个皇宫里都热热闹闹的。    我组织了字谜竞猜活动,可惜自己对此道并不擅长,眼睁睁地看别人把奖品抱回家;伊若倒还会猜几个,得了几件诸如宫扇、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得意的不行。    逛灯会逛到很晚才会寝宫歇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只好起来,梳理一通后往御书房去,灯光还亮着,他果然还没歇息。   
楚天裔对我的突然袭击倒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他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示意我坐下,又重新埋首堆积如山的奏折。有些奏折他只是扫了眼就丢到一边,并没有给出任何批示,我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留中不发”,为何今日留中的折子会如此多。我下意识地拿了份看。    “放下来!”他厉声制止我,可是已经迟了,我已经看到了折子的内容。   
“没关系,我没那么软弱,见不得一点风雨。”我没所谓地笑笑,看来要求惩治我这个妖女,为皇后讨一个公道的大臣还真不少。南国最近很清闲吗?春耕即至,国计民生的大事他们置若罔闻,反倒对后宫的蜚短流长如此上心。纳税人的钱养出了一帮行政不作为的米虫。   
“如果风雨还要你自己去承受,那么我是做什么的。”楚天裔对我的答案不满,拍拍我的头,道:“去,给我弄碗吃的去,我忙到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别弄元宵,最受不了这么甜的东西。”   
“想吃我还懒得给你下呢。”我白了他一眼,向小厨房走去。因为他一日三餐经常在书房解决,所以干脆在此也添了间厨房。当差的太监此刻早已休息,我亲自在厨房里转悠了两圈,厨房里的东西并不多,时新的瓜果蔬菜自是没有。我看着养在盆里的白嫩嫩的豆腐,忽然计上心来。   
我端着精心炮制的美食走到案机前,微笑着请他品尝。楚天裔一看盘中的食物,脸顿时拉成了苦瓜,嘴角抽搐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抱怨:“清儿,虽然说要开源节流,可也没到夜宵只能吃几块豆腐的地步吧。你在厨房忙碌了这半天,就给我吃这个。”    小看我的手艺?我白了他一眼,肯定道:“你别以貌取人,先吃吃看,吃完了再抱怨也不迟。”    他将信将疑地张开嘴,我搛了一小块豆腐放进他嘴里。然后开始欣赏他脸上的表情从狐疑到惊喜再到赞叹的三级跳。我得意地笑了起来。   
当日,黄蓉为了诓洪七公教他的靖哥哥武功可是施展了不少独门绝技,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简单点讲就是蒸豆腐。只是那豆腐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二十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当日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触手即烂的嫩豆腐,也可将之削成二十四个小圆球。我比不上她的冰雪聪明心灵手巧,削成小圆球免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切成小方块,反正楚天裔此生也无缘读唐诗三百首。    “这是什么东西?味道根本就不是豆腐。”    “当然是豆腐,厨房里没什么山珍海味,我总不能给你变出来吧。”    “你会变的。你是朕的小仙女。”他又搛了一块放进嘴里,眼睛灼灼地盯着我。    我恶寒恶寒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仙女就仙女呗,还非得家上一个“小”字,嫩韭黄早成韭菜化了。    “当然是豆腐,不过是放在火腿里蒸熟而已,取的是火腿的鲜气。”我笑着解释。    楚天裔浓眉一挑,笑道:“原来如此。”转眼又感慨万千,“想不到,光这小小的豆腐,便有这么多门道,人的创造力真是让万物都惊叹。”   
“当然。”我笑了起来,中国的菜刀笑傲整个江湖,“光那做豆腐的原料,除了豆子以外,又有鱼脑兔脑猴脑等等,不一而足。滋味千差万别。一席豆腐宴,便是几十道美味佳肴,个个都有自己的特色。”    “想不到你除了会作诗以外,对饮食一道也颇有研究。”他已经放下了筷子,真赏脸,盘子里空空如也。   
“研究谈不上,不过术业有专攻,饕餮之徒的浅薄见识而已。”我收拾了盘子搁置一旁,重重叹气,“我又给你捅下了天大的娄子了吧。”元宵宴群臣发难,宴席不欢而散。尽管宫人不敢公开议论,可我身在皇宫大内,这些又怎么可能瞒过我。    “娄子早就存在,不过是以你为率先发难的突破口。也许是我太过仁慈了。”他忽而微笑,幽深的眸子有暗芒闪动,若隐若现的戾气让我的毛孔轻微地紧缩了一下。    “害怕了吗?清儿。”他用他魅惑的笑容和温柔的声音引诱着我往他的王国走近。    “没有。”我垂了垂长长的睫毛,微微笑道,“也许这件事解决没这么麻烦。”    御书房的灯光明亮而温暖,那橙黄的光芒或许比不上夜明珠耀眼,但却叫人看着舒心。我捻了捻油灯,对着跳动的火苗微笑,春天已经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晨的时候,我问伺候我梳妆的宫女:“昨儿个厨房里的豆腐是谁给备下的。”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收拾好。”捧着铜盆等我洗脸的宫女慌忙跪了下来,差点打翻了一脸盆的温水。    “不,你预备的很好,我跟皇上都很喜欢。”我微笑,温和地扶她起身,道,“待会儿上我的宫里去,找你鸳鸯姐姐取十两银子,本宫赏给你的。”    宫女顿时呆若木鸡,在同伴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磕头谢恩。楚天裔也被我搞糊涂了,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们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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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54 本章字数:13280)
    当然要谢谢小宫女备下的豆腐。她让我想明白了破此案最为关键的一步:凶手是如何在蓝洛儿的饮食中动的手脚。   
鸢尾宫院落的泥土全部被挖找了一遍,冬天太冷,细菌都懒得多动身,兔子的尸体腐败程度还不足以让它彻底面目全非,原本雪白美好宛如天使羽翼的皮毛此刻已经七零八落。    有宫女忍不住呕吐起来,尸体的气味当真熏人的紧。    我暗自皱眉,面上却一片平静。    赵嬷嬷站在我面前,惊慌失措的脸已经恢复镇静,绝望之后的镇静。   
蓝洛儿的饮食是顶尖的太医定下的,食单本身没有任何问题。送往鸢尾宫的所有食材都经过严格检查,食物也没机会异常。那么毒药是从何而来,蓝洛儿的流产风波又是如何起的浪。    能够动手的也只有有数的几个人。   
烧饭的厨娘,亲自从公公手中接过食材送往厨房再亲自把烧好的饭菜端到主子跟前服侍她用下的赵嬷嬷,还有就是蓝洛儿本人。只是蓝洛儿整天将自己禁锢在卧室内,宫女的眼睛下,她自己动手的机会不大。那么谁可以杀死兔子,取出兔脑,制成豆腐,去做那道珍珠丸子。    兔脑,有滑胎的作用,孕妇禁用。    “赵嬷嬷,你就这么恨我,连我送来的兔子也不肯放过。”我笑着看面色苍白如纸的奶妈,她也是个连蚂蚁都不肯捏死的姑子,原来也是老虎念佛。   
“是我的主意,跟我家小姐无关。”忠心的仆人自有为主人赴汤蹈火的精神。看来无须再审,第一执行人已经找到。我忖度片刻,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无论如何那个孩子都是无辜的。   
我看着赵嬷嬷,轻轻叹息:“何苦来哉。”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曾经她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者一样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曾经她笑着说“阿弥陀佛,幸好我家小姐还有你”。这一切的一切,转眼都已是过眼云烟。   
“娘娘,老奴记得当日在娘娘的宫中,娘娘曾亲口允下照顾我家小姐的誓言,您答应过,有您在的一天,便保我家小姐一天的周全。”原本像被抽走了魂一般的老妇人此刻眼睛死死盯着我,浑浊的眼珠狰狞起的细微血管泛泽出丝丝红线。    我不知道是该冷漠地嘲笑还是怜悯的叹息,要你眼中的仇敌去履行保护害他(她)的人的诺言,这叫淳朴单纯还是叫愚昧无知。    “是她不顾自己的周全,与我无关。”我淡淡地瞥了瞥内院的苑门,每个人只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我不能天天站在大桥上劝别人不要自杀。    “当真与我家小姐无关,不是她的主意,她很爱这个孩子的。”赵嬷嬷急了,极力为自己的主人开脱。    “可是她更加恨我。”仇恨的力量可以毁灭一切亲情天性。我无力地看了眼兔子的尸体,喃喃自语:“可起码这只兔子是无辜的,它曾陪伴她度过了最寒冷孤单的时刻。”    “你错了,我从未恨过你。”蓝洛儿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中央。我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兔子的尸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她看到如此糟糕的场面。   
“小姐,你怎么到院子里来了,天多冷,你赶紧回屋里去。皇贵妃娘娘,老奴求求你,你不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起码要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面上,让我家小姐回屋去。老奴给您跪下了。”   
“我怨的,是我自己的命。”蓝洛儿对赵嬷嬷的哀求置若罔闻,她平静地看着我,忽而轻飘飘地微笑,“至少你曾经把我视为你的妹妹对不对,直到今天,你依然想着保护我。”她径自越过我,用脚尖踢了踢兔子的尸体,旁边的宫女发出恐惧的惊呼。   
“很可怕吗?”她直直地盯着那个惊慌不已,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的小宫女,诡异地笑了,转身,轻轻地丢下一句,“你记住了,这一点也不可怕,但凡是死了的东西,就一点也不可怕。”   
“苦了你们了,跟着我这么个皇后娘娘。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留给你们,如果皇上允许,你们就上我的屋子里去找找,看到什么可心的,就自己拿去用吧。”她停顿了一会儿,落寞地微笑,“反正我也用不着了。——孩子,娘亲对不起你,你恐怕没机会睁眼看看这个世界了,不看也好。你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去投一户好人家。咱们母子此生有缘无份,若来世我的命好,能生在一个知冷知暖的家里,你还来给我做孩子好吗?”    我看着她,冷淡地说:“倘若你愿意,今生你们也可以是母子。”是你自己放手,就怨不得命运。    “姐姐。”她微笑着看我,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好命。”    “小姐,你说这些作什么,你别吓唬奶妈啊,小姐。”赵嬷嬷忽然回过身来,急忙过来拉她家小姐的手,“你给奶妈回屋去,听话,否则奶妈会不高兴的。”被蓝洛儿挣开。   
“小姐,是奶妈不好,奶妈错了,不该借你肚里的孩子使坏,痴心妄想要扳倒皇贵妃娘娘。小姐,奶妈错了,奶妈不知道你会把这个孩子看的这么重要。那天你开始嚷肚痛的时候,奶妈就后悔了,小姐。千不该万不该,我这个老不死的不该被猪油蒙了心,下这个黑手啊,小姐。奶妈求求你,小姐,你可千万要想开点,你肚里还有孩子,这是龙种,咱们南国未来的皇上,你就是未来的太后。你以后还长着哩,小姐,你这辈子还没完,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罪遭啊。奶妈求你,以后奶妈不在了,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再艰苦,再难过,千不为,万不为,你也要为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我为什么要为他的孩子遭这么多的罪,是他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我们蓝家对他恩重如山,他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连自己的亲生奶奶都不肯放过。我当初是鬼迷心窍,才会瞎了眼睛一心想要嫁给他,甚至不是正室我也认了。可他是怎么对待我的,我们家被满门抄斩以后,他可曾有一次真心实意地来看过我,在他眼里,我现在除了是他孩子的母亲以外,连最普通的宫女也不如。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苦苦煎熬,为他生孩子,孩子生下来以后又怎样?我恨这个孩子,如果不是他那段日子的刻意温存,让我心存幻想,那么也许爹爹和皇姑奶奶就不会放轻警惕,我们蓝家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我每日每夜都在悔恨,每次睡着了都会梦见爹娘浑身是血地对着我哭泣,哀求我为他们报仇,为我们蓝家报仇。我好冷,好孤单,好害怕,可是那个时候他又在哪里,他不在我的身边,我怀着他的孩子吐的昏天暗地,他依然不在我身边。偌大的鸢尾宫冷冷清清,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有些吓愣了,我知道蓝洛儿心中有恨,可我以为这种恨意起码有大半是转移到我身上的。女人知道自己的男人出轨以后不是都应该骂那只不要脸的狐狸精吗?转念一想,当初我跟男友分手的时候却好象并没有关心过最后的正牌女主是谁,甚至除了清楚她是他的青梅竹马外,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印象模糊。己所不欲,为何思考到别人的时候就这般俗气地想,真以为自己就一定要比别人来的脱俗,来的清冷,来的睿智吗?这个世界上比你聪明理智的大有人在。   
“可那也是你的孩子。”我激荡的心湖恢复平静,缜密的思维又重新占据主导地位,“是你身上的一块肉,他和你唇齿相依,全心全意信任你,因为你是他的母亲。而你却如此对他,你不觉得愧颜吗?”   
“愧颜?这个世界上需要愧颜的人太多,又有几个人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去忏悔,是老天爷先对不起的我!他把你派来,夺走了我的一切。可是我一点也不怪你,你根本就不用去抢,我想要的所有,统统会自动跑到你面前,你还未必看的上眼。你看不上眼的,我苦苦追逐却永远也得不到。我不恨你,可我也不喜欢你,你在我身边,只会让我自惭形秽,可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总比不过你。表哥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不一样的。我一直安慰甚至欺骗自己,那是因为我是他的表妹,所以他始终当我是小孩子的缘故,时间久了,情况就会好起来。可是再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了,重新开始,也不会有那么一天。你知道吗,你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我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境中一样,我在外面哭着闹着挣扎着想要进去,可始终找不到那扇门,我只能站在外面看着你幸福快乐,而我却总是孤单的一个。你是魔鬼吗,可以把一切好的都轻而易举地占为己有,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让我讨厌。”她的声音并不大,可那一个个字重重地砸到我心中,原来她已厌我到如此地步。    “洛儿……”我开口,嗓子竟干涩的沙哑。   
“洛儿这两个字还是不要再叫了,我已经承受不起。我不想再装的若无其事,我也不可能再是你的好妹妹。从表哥心中只剩下你的那天起。我妒忌你,讨厌你,再也不想看见你。你走吧,这一切我会自己解决。”她静静地看着我,轻易地斩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关系。   
“娘娘,你可千万别走,你千万要劝开我家小姐啊。是我不好,是我蠢。酸儿辣女,我看我家小姐闻着酸味就想吐,心里头认定了小姐怀的肯定不是小皇子。我想,既然如此,也不可能指望她一个公主为她的外公外婆一家人报仇了,我家小姐也在这宫里再无出头之日,于是我就想用这个孩子来复仇,把你拉下马。是我猪油蒙了心,瞎了狗眼,居然信了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想当初我生我家小狗子的时候,一顿也离不开辣椒,不也生了个大胖小子嘛。我老糊涂,没见识,光顾着想给老爷夫人报仇,没有再多想半步。皇贵妃娘娘,我家小姐可一直是叫你姐姐的,您不能不管不顾她这个妹子。小姐,老奴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你可千万别为了和皇上怄气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您是天生的富贵命,不能啊。”赵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劝说,可是蓝洛儿的脸上始终木木的,再也没有半点表情。   
“你以为,会有人相信您一个平素只吃斋念佛的老奶奶能想出这么妙的着数,瞒天过海吗?奶妈,我知道,您这一辈子最疼最爱的人就是我。你若不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人怜我惜我念我。这冰冷的皇宫还呆着有什么意思。你错了,你的命,你的儿孙还在意,我的命除了你怕是再也无人关心。你别抢着替我去死了,我会恳请皇上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放你出宫和家人团聚。我霸占你这么些年,也该是你一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了。你见着小狗子哥哥,请代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刚生下来,你就给我当奶妈了,一口奶也没喂过他。等到我大了,又总缠着你,害的他就跟没娘一样。”   
“小姐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是那天杀的李有德,是他给我出的这个主意啊。他告诉我捉那只兔子,取出兔脑,制成珍珠丸子让你吃的。我鬼迷心窍,竟然听了他的话,小姐,你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赵嬷嬷终于崩溃了,把昔日凤仪宫的太监总管也给拉了出来。我眼皮略微撩了撩,这身后,该是怎样一长串名单。   
“不,我知道。我都知道。奶妈,虽然你用香胰子洗过手,但是我现在对腥气敏感的很,一下子就闻出来了。加上雪球一直见不着踪影,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在第一个孩子流产以后,也看了不少医书,想着以后千万别再犯吃错东西的错误,想不到竟派上了相反的用场。你把那碗汤端给我的时候,手抖的厉害,可我还是把它吃光了。奶妈,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即使你不做,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自己亲自动手。我很想做这个孩子的母亲,可是我恨他,一想到他对我们蓝家做的那些事,我就恨不得亲手把他千刀万剐。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凶手,这件事与你没有什么干系。我只恨我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忍着点疼,早早叫出声来,结果太医一到,前功尽弃。”   
我坐在碧池边的柳树下,春天来的可真是迟,依依杨柳,不见半点绿意。谁才是凶手呢,虽然最后查明是李有德不甘心太皇太后的失败,联络了一帮蓝家的旧臣谋划的主意,赵嬷嬷动的手,可是蓝洛儿也算是一心求死,又该去怨谁。她的所作所为是真情流露还是有意为之,有意让赵嬷嬷认定我的存在是她痛苦的一切根源,只有除掉我,她才会有希望幸福。人心是如此的诡异叵测,我不知道是该把她往好的方向想,还是认定她十恶不赦。   
皇后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这件事自然不可以让外面的人知道。公布给世人的信息中,我和她皆是无辜的受害者。想不到,我这个前世家小姐在庶族中的口碑居然甚好,不少新兴的庶族官员为我上书,要求严惩造谣生事者,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因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四处饶舌而获罪入狱的妇人应当会很恨我。复仇这种事情本来就凶险而残酷,血腥的结局本是免不了的。但这次我却与楚天裔达成共识,借此事收拢人心。为人主者,一定要打手下一巴掌再给他颗糖吃吃。   
“在想什么呢?回去吧,这里风大。”楚天裔的影子投射到清澈而平静的池面上。我摇摇头,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在想我觉得自己好像陆小凤。”所有的朋友到最后都背叛了我,当年的佳颜,今日的蓝洛儿,是不是我的眼力真的如此不济。呜—我肯定是老眼昏花了。    “陆小凤是谁?你的朋友,还是你师父的朋友?”他也蹲了下来,把我冻的通红的手握在掌心里取暖。    “他啊,是个很好玩的人,胡子跟眉毛长的一模一样,人家一见到他,看看他的胡子就知道他是陆小凤了。”    “你没长胡子啊。”楚天裔仔细地看了看我的脸,肯定道,“毫无瑕疵,一根胡子也没有。”    我笑着推了他一下,没再多说什么。    “为什么不高兴,不是已经洗刷了冤屈了吗?”    “没办法高兴。”我沉重地太息,“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楚天裔,你说是不是我太贪婪了,总希望周遭的事物是美好的,我诚心待过的每一个人都会百分百地真心对我。”    “将心比心,你对别人的好不也常常视而不见吗?”    “我哪有。”我矢口否认,然后觉得心虚,岂止是有,而且早已养成一种习惯,只关心我在意的人和事。    他的反应是白了我一眼。    “嗳,蓝洛儿那属于犯罪未遂,她还是孕妇,你……别为难她。”    “你所说的为难是什么?”他一面将我有些僵直的手指搓揉活散,一面皱眉,“手怎么冰成这样,赶紧跟我回去要紧。”   
“我不知道,我好象比别人怕冷。”我笑着跳过了他的第一个问题,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虽然蓝洛儿实际上已经成为陷害我的元凶,可我并不想置她于死地。处在她的位置,每一步都走的艰难,怎么做都是错。何况她始终是楚天裔的表妹,中土的皇后,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的蓝家最后的传人。她的安危,敏感地牵动着中土老牌士族的神经,这班富有雄厚政治文化乃至军事资本的人是他不得不笼络的对象。而且,她的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孩子。要他怎么办,我不想他为难。也不想我们都难堪。怎样的幸福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很多时候我们彼此都要退让一步。   
很高尚吗?不,我很自私。我的心底有一个小小的隐秘的愿望,希望蓝洛儿能为楚天裔生一个儿子。他需要一个儿子,而这是我所无法办到的。对,我承认,我自私,我虚伪,我利用别人的子宫。我闭上眼睛,轻轻呢喃,我很想有个可爱的孩子。    桃花蘸水,已经含苞待放。    他牵着我的手,一步步地往乾坤殿的方向走去。   
正月的喜庆还没有褪尽的时候,赵嬷嬷和李有德被判斩首,其头颅挂城门三日示众。人人唾弃,大骂赵嬷嬷狼心狗肺,为一己私利,陷自己的主人于危险乃至差点万劫不复的悲惨境地。    有多少人会知道她是多么爱自己的这个奶女儿;又有多少人明白她为付出的除了奶水以外,还有最后的鲜血。    那鲜血艳丽而怵目,染红了我在古代的第五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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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0:58 本章字数:8854)
    蓝洛儿的分娩在明朗的四月天,人间芳菲尽。南国盛传,皇后因为曾遭歹人陷害,以致身虚体弱,加之早产,故而撒手人寰。   
早产谈不上,但难产倒是真的。与那次的流产风波是否有直接关系,我不好笃定。可是我想,五个多月的孩子已经有自己的意识,他是否愤怒他的母亲对他所做的事情,所以在来到人世间时有意折磨她。哦,倘若真是这样,愤怒的孩子,请你宽恕你的母亲吧,如果可以,每个人都愿意选择完美的结局,可是很多故事,一开始便已先天不足。   
蓝洛儿拒绝我的帮助,甚至在分娩的时候,她坚持让我离开。我在那个时刻,心中并没有明确的私人情绪,我只是单纯地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救治的产妇。但明显,没有人接受我的立场,太医不需要我这个蹩脚的助手,楚天裔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绵长而深不可测。    只好离开。   
孩子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偶尔出宫闲逛,看到抱着自己的宝宝的女子,即使粗布拙荆,我也会忍不住地羡慕。是不是该庆祝自己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闲愁已从求生的艰难转化为锦绣生活苦无花的落寞。我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学会知足。李清照不也膝下无所出,可她的幸福是齐名的朱淑慎永远遥不可攀的美梦。    缺憾嘛,再所难免。太完美了就不是真实的生活,童话总是在王子和公主结婚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就算是作家也捏造不下去。    我耐心地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小心地把心态调整到最积极健康的状态。   
御花园的百花大多已经凋败,残破的花瓣随流水浮浮荡荡。春到茶蘼花事了,人间四月芳菲尽。那柳条儿却绿的越发浓墨,翠绿欲低。我忽然来了兴致,折了不少柳条,夹上一种不知名的浅紫色的小花,编织成花冠。暮春的阳光温暖的近乎炽热,我坐在柳荫下,竟然心旷神怡起来,手里上下飞舞,嘴巴里居然还哼起了歌。    “为何我决心不哭泣    原来得一个绝对理由    而其他的不求拥有    留住你留下你便够    能容我去捉紧的衣袖    情人双手抹掉我哀愁    我只知必须要紧守    完全想通透    流泪已停顿了不须颤抖    而唯一爱著我的    而唯一爱护我的    而唯一个令我好好的努力感激    而唯一一项奇迹    而唯一美丽记忆    是世间里我们的相识”   
哼完以后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我唱的是容祖儿的《你是我坚强的唯一理由》。脑海中浮现出歌名的时候,我有些哑然,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怎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一步,我曾经似乎告戒我过自己对爱要保持三分清醒,三分理智,剩下的才能是投入。可一不留神,便已是奋不顾身。    楚天裔,你如果敢背叛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把花冠一丢,我咬着下唇生了会儿闷气,无意识地拿河岸边的鹅卵石划弄着泥土。   
“怎么又跑到碧池边上来了。”楚天裔皱眉,面色不悦。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排斥碧池。我看着那波光泓滟的池面,碎金子般的阳光泛濯其上。可以称得上是美丽的景色,可他偏偏不爱。   
“她现在怎么样呢?”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蹲的时间也许是太长了,腿脚有些酸麻。他看我难受的样子,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弯腰,一面帮我搓揉着腿,一面训斥道:“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没事就往哪里一蹲,腿又麻,头也晕的难受;非得这么作践自己?一点也不知道好。”    “楚天裔。”我抱着他的头,突然间哭了起来,“我心里好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戏弄我,他折腾我还嫌不够吗?    “不哭,不哭。”他的声音在我的怀里传出来,闷闷的,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我其实是很喜欢孩子的。”我词不达意,说出的句子破碎而隐晦。希望他明白我的苦衷,又害怕他会因此当我是怪物。   
“我知道,你从来就没有讨厌过这个孩子,你只是不想他的母亲是别人而已。没关系,你喜欢这个孩子,朕就把他过到你名下,让你来照顾他好了。”他拍拍我的头,轻声道:“囡囡也可以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姐姐。”    我听得迷惑,愣愣道:“你在说什么?过继给我?他有自己的母亲,你就是再不喜欢洛儿,也不能这么做。阿奇的苦楚还得让你儿子去受吗?”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晴不定,仿佛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终究似乎是有所顾虑,嗫嚅了一下唇角,最后淡淡地说了句:“已经不会再有了,洛儿难产,太医没办法保住两个人。”    我的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然而它们穿梭的太急太快,就好像电影中快速闪耀而摇晃不定的晦涩镜头一样,我竟什么也抓不住。    “皇上,皇上,皇后娘娘不好了。她要见你和皇贵妃娘娘最后一面。”鸢尾宫的一个宫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她跑得太急,手扶在心口,仿佛喘不过起来一样。    我看了眼楚天裔,他犹豫了一下,一起往鸢尾宫走去。   
走到宫门口,里面已经传来低低的哭声,几个蓝家带过来的丫鬟抱着哭成一团。主荣仆贵,蓝洛儿一倒,她们怕是彻底没了翻身的希望。与其说是在悲伤一个人的离去,不若说是感怀自己渺茫的前程。    我下意识的咬住下唇,向里间走去。蓝洛儿宛如一朵已经枯萎的花,我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明亮如春晖的笑靥,不知不觉,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半晌,似乎察觉到我的到来,木木的一转,然后又凝滞住。    “你来了。”她忽然微笑,她的笑容很轻柔,轻柔到仿佛她的面孔也一并透明起来。    “洛儿。”我迟疑的走向她,缓缓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把她被汗水黏到额上的头发拂到旁边。楚天裔站在门口,并没有向里面走进。    “真好,我走的时候,还有你们陪伴在我的身边。”她发出满足般的喟叹,笑容柔柔的晕染开来,那种轻微的晃动通过我的指尖传递到我心里某个模糊的空间。    “洛儿。”我抓起她已经没有多少温度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脑海里混沌一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的眼睛直直穿过我,落在门口的方向。我循她的视线望向楚天裔,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到任何情绪的波澜。他平静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愤怒,没有疼惜,空洞洞的没有丝毫感情的温度。    “花冠,好美的花冠。”她眼睛坠在我的手上。刚才匆忙间我竟然把用花枝柳条编织的冠子给带了进来。    “洛儿带上花冠就更美了。”我把花冠戴在她头上,莫名的辛酸。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表哥,我好看吗?”她脸上跳跃着小女儿的娇憨,这种娇憨让时光生生倒转了数载春秋。然而楚天裔依然停留在门口的位置,他的嘴唇抿着,仿佛没有听进她的问题。    我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洛儿。她明显很失落,眼睛里的光芒一瞬间全灭了。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她的面色就恢复了平和。    “表哥,我想看一眼我的孩子,就只看一眼。”    楚天裔挥挥手,赵总管走到他身旁。    “去,把皇子抱过来。”眼睛依旧淡淡的,淡漠的近乎冷酷而不近人情。    “清儿,你知不知道伊若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她忽然咬住我的耳朵,“同我一样。”    从耳垂传来的酥麻如电击般,惊慌下我只想伸手把她推开。楚天裔已经抢先一步把我揽到了怀里,我惶恐不安地抬头看他。    稳婆恰在此时抱着婴孩走进来,看到此情此景,怔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把孩子抱过来。”蓝洛儿微笑着镇定的吩咐,她的声音中带着古怪而神秘的魅惑。我本能的想阻止,可是稳婆已经把孩子送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力气自己坐起来,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旁若无人的解开衣襟,让孩子含住她的乳头。    “孩子,娘亲只能喂你一次奶了。娘亲走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没关系,喝完奶以后,你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什么是孤单了。”    话音未落,她狠狠的把孩子往地上掼去。    “辛魔,我以我的孩子和我自己的生命同你交换,诅咒中土皇朝从此子绝孙。”    “你在干什么?!”楚天裔慌忙去接,孩子弹了一弹,滚落在地上,他大声喊道,“太医,立刻传太医。”   
“孩子,你不是想要孩子么,给你,给你。我什么都统统给你。我诅咒你,诅咒你们中土皇朝,从此子绝孙。”蓝洛儿歇斯底里的叫喊着,零乱的头发上下飞舞,嘴角溢出妖异的鲜血。   
“哈哈哈——楚天裔,你狠你够狠。连自己的妻子在你面前咽气你都可以装作毫不知情,勾践要离跟你比实在太差劲了。哈哈哈——你再狠也不过是我们蓝家的一条狗。”已经有太监走上去按住她,她拚命的挣扎,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疯狂的笑声从黑发底下传出来。挣扎间花冠掉了下来,很快被一双双踏上去的脚踩得稀巴烂。那紫色的汁液沾在地上竟像是黏稠的污血一般。   
“我把我的孩子送给了辛魔,她会保佑我完成我的心愿。哈哈哈——楚天裔,你以为你已经完全掌控了我了吗?哈哈哈——爹爹娘,奶妈,洛儿给你们报仇了,洛儿……”她的头被捂在了枕头下面。    我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手哆哆嗦嗦的藏在袖子底下,直到另一双手握住它。    “我们走,太医会处理这里的一切的。”楚天裔不容我作出任何反对的表示,拉着我离开了鸢尾宫。    婴孩的啼哭声凄厉而惨烈。
↑顶部顶部↑番外:蓝洛儿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01 本章字数:21508)
   
我躺在冰冷而柔软的床上,我身下的被褥是簇新的,上好的棉絮和绣工精致的被面。很好了,是不是?可是当我知道他为她准备的是天鹅绒的时候,我很想很想把我床上的这一切全部都扔掉烧掉!最好的永远是她的,她不要的,才有机会轮到我。我是中土的皇后,却沦到拣拾别人剩下的东西的下场,我好恨,好难过。   
从小到大我都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我不是公主,但与我一般大的公主中可曾有谁比我的地位更加尊贵。父亲是权顷三朝的重臣,姑奶奶是当今皇上都敬畏三分的太皇太后,丈夫是人人交口称颂贤王;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加幸福的人。尽管我的婚姻是政治联姻,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是无可避免的结局,可我丝毫没有半分不满,因为家人给我安排的联姻对象是我最爱的表哥。   
表哥是我心目中的神祗,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出现在父亲的书房中,他是父亲唯一的外甥。每次我都会在书房的窗户外偷偷地看他,他俊朗而坚毅的面容,沉稳而雍容的气度,永远都让我痴迷不已。奶妈见不着我的身影的时候,就知道我躲到窗户底下来了。她会轻手轻脚地把我抱走,静声屏气的,不敢弄出半点声响,书房是家人的禁地,没有父亲的允许,家里任何人都不得出没在书房附近。有时候,我发呆的时间太长了,竟然会趴在窗户间沉沉的睡去。表哥发现了,便会笑着把我抱到房间,刮着我的鼻子叫我“捣蛋鬼”。现在想想,这或许仅仅是他对一个小妹妹的宠爱,可心动是如此不可思议,它在我心底的最深处生根发芽,就好像我贪玩时跑到厨房里看家中的厨子自己发的豆芽,占据了容器的所有空间,满满的,不留任何空隙,想要根除,除非把我这颗心生生从身体里掏走,别无他法。   
表哥成亲的时候我很难过,可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不能给他当王妃,只好焦急的等待自己长大。等待的日子可真漫长啊,漫长的好像时间是停止了的一样。我看着外面大朵大朵开放着的合欢花,心里隐隐约约的竟觉得凄凉。   
我没有兄弟姐妹,同龄的公主们在我看来多半又蠢又笨,自以为是的可笑。南国女子地位低下,即使是贵为公主,同样难逃被指婚远嫁收拢番臣的命运。但我不一样,我们蓝家的女儿都是南国的皇后,除了父亲的两个妹妹有一点点意外,她们是先皇的皇贵妃,可也没有比她们更为高贵的位子了。年幼的时候,我也曾好奇的问过父亲,为什么已经去世的大姑姑和同样进宫的二姑姑都不是皇后?人家不是说我们蓝家的女儿都一定会做皇后的吗?记忆中从未有过父亲如此震怒的面孔,他咆哮着叫人把我立刻抱走。奶妈慌忙跑过来,她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亲最好的人,以后不会再有人如此待我了。不用任何人再刻意提醒,从此以后,我就把这个疑惑深深地埋藏进心间,连同着坚定的信念,我一定要成为南国的皇后。   
我在很小时候就被告知,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欢天喜地的想象着凤冠霞披,心中隐隐的得意,这世间还会有谁比我更加尊贵。等到年岁渐渐大了,我懂得要做皇后就一定要嫁给皇上,也就是说我必须成为太子妃才有机会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我吓的立刻大哭起来,如果我做皇后了,将不能嫁给表哥;如果我嫁给表哥,就不能再当皇后了,我舍不得那一身凤袍。躲在被窝里哭肿了眼睛,我终于悲愤地决定,嗬,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错误的决定,我不要当皇后了,我要嫁给表哥。   
我跑进书房,抽抽噎噎地告诉父亲我的决定,当时皇姑奶奶正凤架家中,她和父亲在书房说着什么。父亲听完我的话以后,勃然大怒,怒斥我“胡闹”,我们蓝家的女儿是要嫁给皇上的。皇姑奶奶却制止了父亲的训斥,她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头,对父亲微笑“这难道不是天意吗?”她的笑容是如此诡异,以至于放在我头发上的手被我想象成泛着寒光的利刃。我觉得疑惑,抬头仔细观察她的手,明明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很温柔,于是我确信刚刚的寒凛只是我一时的错觉。父亲皱着眉头看他的姑姑,模样有些仲怔;半晌,他叹了口气,问道:“洛儿,你是不是真要嫁给你表哥?”我是他唯一的也是最疼爱的小女儿。    “是的。”想到我的凤袍,我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可我也好想当皇后。”    “会有的。”皇姑奶奶捧起我的脸微笑着向我保证,“姑奶奶有很多凤袍,洛儿喜欢哪件姑奶奶就送哪件给洛儿。”    我撇撇嘴,嘟囔道:“那是你剩下的东西,我不要。”    “放肆!还不跪下。”父亲慌忙拉着我磕头,语无伦次,“小女年幼无知,不识好歹,还请太后饶恕小女的罪过。“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洛儿哪里错了,倒是哀家考虑不周。咱蓝家的女儿断然没有要别人剩下的东西的道理,我们才是南国唯一的凤凰。”皇姑奶奶把我搂进怀里,问了几个诸如“几岁了,喜欢什么”的问题,她儿孙众多,常常分不清小辈。我乖巧的低声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笑得和蔼亲切,在她面前,我却一点也不敢放肆。   
当时我年岁甚小,不明白为什么爹爹的脸色看上去会如此沉重,他不是也很喜欢表哥的吗?我钻进奶妈的怀里,轻声询问她,她茫然地看我,说,奶妈不知道。是啊,这不会是她所能了解的事情。即使我知道了,也无法跟她议论这个话题。她的精力全部放到了我的饮食起居上,没有多余的智慧为我出谋划策。    突然间觉得寂寞,如果我有一个姐姐为我出出主意多好。    那一年,我七岁,身体一向不错的裔王府正妃在生下小公主伊若一个月后去世了。据说是生孩子时难产,伤着了元气。    正妃的位置从此空了下来。   
嫁进王府以后的生活是我此生最美丽的时光,我可以天天看见表哥,看见他对着我微笑,轻轻的唤我“洛儿”,他的声音从来都是最好听的。在我的眼里心里,除了他,什么也装载不下。表哥始终待我很好,我做错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只是看看我摇头,却不会说一句重话。他把我保护的很好,其余的王妃对我只有羡慕嫉妒的份,这让我兴奋而得意,尽管他的女人不止我一人,可对于他而言,我终究是不同的。现在想想,是多么的天真,天真的可笑。    唯一不同的人是有,但她的名字不叫蓝洛儿,而是叫水柔清。   
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非常欣喜,我从小就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姐姐,她的模样和我脑海中姐姐的样子竟几乎是重叠的!她对着我微笑,是那种很真诚的微笑,与我的身份地位权势出身毫无关系,单纯的因为我这个人的微笑。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从小到大,恭维我赞赏我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如果我脱了身上的那一圈眩目的光环,又有几人愿意理睬我。   
她向我走来,我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除了傻笑,还是傻笑。表哥看我们这样,模样竟十分欣慰,于是我决定,我一定要和她成为好姐妹,因为表哥希望我这样。如果说一开始我是动机不纯的话,那么随着后来交往的深入,我已经是真心把她当成我的姐姐。奶妈确实很爱我,可是她不能理解我;表哥可以理解我,但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关注我的心情。(现在才知道,他不是没有,只是不愿意花费在我身上)她是唯一在我身边可以和我喝茶聊天的人。她看表哥的目光虽然不是傲慢无理,但也始终淡淡的,这种风清云淡让我安心,她并不爱表哥。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能成为好姐妹呢?表哥待她与别的妃子是略有些不同,但我知道她是表哥费尽千辛万苦从新皇手里夺来的,表哥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如此对待一个毫无价值的普通公主,嗬,这个公主还是先皇去世前不久才认得。何况我向皇姑奶奶询问她的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太皇太后的皇姑奶奶微笑着让我放心,她没有威胁我地位的能力。我有些欣慰又有些说不出话来,皇姑奶奶对于权力的熟稔远胜过对情爱的了解,如果我真如她以为的那样对皇后的位子如此看重,我又何苦兜兜转转地嫁到裔王府去做一个侧室。那个位子上来来往往的人不胜枚举,而我希望的身边人却只有一个。   
应该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相处的很融洽。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最多的人就是她,彼时我唤她作姐姐。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能够平安来到世间,那么或许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可正如她所言,人生,从来没有如果。嗬,她对我的影响是多么的大,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依然会忍不住想起她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什么时候,这一切开始改变。是什么时候开始,表哥看她眼神中的温柔已经多的掩藏不住。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目光也开始闪躲。我除了难过,竟没有半分主意。再心有不甘,也只得装作毫无察觉的模样忍受。洛城归来,所有的人和事都辗转了方向。我恨我自己是不谙世事无知可笑的大小姐,我的生活阅历让我无法帮助我最爱的人出谋划策。看他和她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世间最没用的人,除却身份背景,我还剩下什么。我曾经幻想如娥皇女英般,共同服侍圣主;虽然不甘心,可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主意能够让我停留在他身边。幻想终究是幻想,我的家族容不得她的存在,太皇太后尤其恨她;而他和她之间也容不下我。    于是政变,于是血流成河。那个夏天,灼伤了我的眼睛的不是天际绚烂的晚霞,而是他和她心有灵犀的相视而笑,那样的笑容,我此生再也不会拥有。   
我想要的越来越少,可是还是无法得到。我蜷缩在鸢尾宫冰冷而巨大的床上,天越来越凉,却始终孤孤单单的只有我一个人。从鸱尾宫到鸢尾宫,改变的不是一个字,而是我的一生。   
我看着日益隆起的小腹,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连自欺欺人他不知道我怀孕了,他实在是太忙了都已经做不到。如果躺在这里的人是她,那么即使忙得天昏地暗,他也会停留在她身边,我依然记得她中毒时,他恨不得用整个江山去交换的脸!   
命里有时中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做得再多,再忍辱负重也皆是枉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这一切由我去承受。我摸着肚里的孩子,企图安慰自己,没关系,至少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一个人会永远属于你。他的身上流着你的血脉,他永远会对你不离不弃。这个世界再冷漠再孤单,终会有个人会陪伴在你身边。我日日夜夜思念他的父亲的模样,想必他长大以后一定会很像他。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他了。    忽然间豁然开朗,连外面的梅花今日看来都分外精神。雪球呢,这个调皮的小东西,又跑到哪里去了。我用手抚着肚子,慢慢向外面走去。    “皇后娘娘,外面天冷。”宫女慌忙走过来,想要阻止我。    “没关系,你给我把那件大红的猩猩莎拿来,我想出去看一看梅花,多好的梅花啊。”我温和的对着她笑了笑,她红着脸,给我拿来了衣服,帮我披上。    “小姐,你干什么去?”奶妈走了进来,紧张地问我,她身上带着寒风。   
“奶妈,你出屋子了?”我有些疑惑,入冬以来,她跟我一样,一步也不肯踏出去,只是她平常在外屋料理事务,不过为很快笑了,“你是不是也闻到了梅花的香气?这样好的梅花,不应该这么寂寞的开着。”    “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外头冷得很,你倘若着了凉怎么办。”奶妈连忙拦在为面前,“你还是安生给我待在屋子里面,你的身子骨最要紧。”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肚子,也笑了起来,道:“好吧,我不出去了。叶子,你去给我折两只支梅花,放在这瓶里养上,好歹也叫我嗅一回花香。”    “别,叶子,你待在屋里伺候娘娘,我去摘。”    “嬷嬷,您老还是歇着吧。”小宫女嫣然一笑,“这样的事情有我们做就行。”   
我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竟有些恍惚,有多久,我不曾这样笑过了。我茫然的转过头,眼睛直直地落在铜镜上,镜中人的脸苍白而浮肿,嘴角挂着的笑容就像是生生的强加上去的,扭曲而落寞。我无需刻意去思考什么,我的一言一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姿态都散发颓唐腐败的气息,就好像小时候在家里巨大的地窖中看到的番薯一样,根本就见不到任何阳光。    “不用不用,你一个小姑娘家也是受不得寒气的,我老了,以后还要靠你们好好照顾皇后娘娘。咱们做奴才的,一定要为主人考虑周全……”   
“好了,你们都不用出去了。我什么也不想看了。”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她们的争执,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忐忑不安地看我。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宽慰她们,自己闷闷地回床上去躺着。    “小姐,中午你想吃些什么?”奶妈帮我把被子盖好,轻声询问,“真珠丸子汤好不好,既清淡又滋补。”   
“好吧,随便你,反正我也没有什么胃口。”我闷闷地说了句,把头藏在被子里。有谁告诉过我,当你把头埋进被子里的时候,那么这个世界的所有烦恼就与你无关了。记忆中她的笑容风清云淡。我忽然觉得难过,其实我很想她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即使我知道,看见她我一定止不住的嫉妒。    “今天是什么日子啦?”我把被子从脸上拉下,随口问身边的宫女。   
“回娘娘的话,今天是腊八,娘娘想不想尝尝腊八粥,您老什么东西不吃可不成。”小宫女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从王府到皇宫,她和奶妈始终跟着我。她圆圆的脸上挂着纯朴而憨厚的笑容,让我心头一阵温暖。以前这些我是不会留意不会关心的,人只有到了落魄的境遇才会注意到这点点滴滴的关爱。    “谢谢你。”我真诚的说,谢谢你的不离不弃。    “娘娘你为什么要谢我啊。”小宫女的脸上流露出大惑不解的神色。    我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午膳已经摆放到桌子上,奶妈帮我碗里盛了汤。她扶我走到桌子前,笑着说:“小姐,天冷,多喝点汤去寒。”    我乖巧的应答:“好的。”即使我不觉得冷,肚里的宝宝也会觉得冷的吧,他那么小,那么娇弱。    “小姐,你可比以前懂事听话多了。”奶妈忽然感慨道。   
“那当然,我是要当妈妈的人了嘛,怎么还可以把增加当成小孩子呢。”有一句话我藏在心里没有说,以前我以为表哥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所有的烦恼问题他都会替我去解决,既是如此,我为什么不放纵自己去当小孩子。    奶妈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给我添汤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她也猜出我没说出口的话了吗?我垂了垂眼睑,开口催促道:“汤很好喝,再来一碗。”    “好的。”她举起的手似有千斤重,眼睛下意识地向外面瞟。    我笑道:“看什么呢?咱们这儿连只麻雀也不会飞来。”   
“麻雀不来,有我来。”久违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仲怔后的第一个情绪竟然是欣喜。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亲自把她迎进来,有亲手给她捧上茶,我看见了奶妈忿忿投向我的目光。她是气我至今仍然对她如此热情。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责骂自己,没用的东西,就吃死了一辈子输在她手里。然而脱口而出的话依旧把她当成唯一的知己。真恨我自己啊,人家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一切不可能回到从前,我还在痴心妄想这还是两年前的旧时光。有两个人在我身体里打架,她们纠结的是如此厉害,我怎么也理不清头绪。她带来的腊八粥让我心头酸涩,我想到的东西竟然是她送来的。毫无疑问,他已经尝过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好像全都碎裂开来,一块一块再也无法复原。意识却忽然清醒了,几乎是出自本能的,我极力与她寒暄说笑,我的心蠢蠢欲动,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我的笑脸仿佛成了我戴在脸上的面具,我用它掩饰着什么我自己也无法看清的东西。   
那天下午,我的肚子忽然疼痛起来。以前的恐怖经历一下子全部出现在脑子里。我失声尖叫,与其说是肚子疼,不如说我是头疼的厉害。然后惊慌失措的宫女跑出去叫太医,奶妈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她错了。我什么也想不清楚,直觉得头疼欲裂。   
我怀孕以后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我差点流产的时候。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我心中竟然浮现出一种报复的快感,你还是会担心的,是吗?即使你担心的只是这个孩子,起码他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不是她的。我被自己疯狂的念头吓住了,这个凶残的嗜血的冷漠地打量着世间的人和物的女人是我吗?天真明媚的蓝洛儿。我虚脱地躺在床上,对于他的询问无动于衷。很多事情一下子全部清晰明了起来。如果我不是出事危及到肚子里他的骨血,他恐怕直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也不会来看我。    这是怎样一个冷酷的男人。    当初我的家人选择他作为拥护的少主就是看中他掩藏在平静淡漠的表情后的野心勃勃,他们希望把狼训练成狗,结果却被狼反咬一口。    我冷冷的看着他,心中鄙夷的唾弃自己,唾弃他,你以为是天神的男人不过也就如此。    然而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却在悲伤的哭泣,就算是这样,你依然爱他。   
此后,他来了好几次,直到太医说我没事情了为止。为止,真正的终止。我看着肚子里依旧安然无恙的孩子,却恨不得把他毁灭掉!我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他孕育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几乎是造成蓝家飞灰烟灭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的刻意示好让父亲和太皇太后放松了警惕,那么也许现在用悲悯的目光去注视对方的人就是我,而不是她!孩子又不安的踢了我一脚。我烦躁地拍了一下肚子,生气的叫道:“别闹了,你折磨我们蓝家还嫌不够吗?”    奶妈慌忙走进来,捂住我的嘴,轻声哀求:“我的小姐,你轻声一点。这话要让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谁爱听谁听,我委曲求全的还嫌不够吗?可这又怎样,我怀着他的孩子又怎样?我恨这个孩子,他让我心存幻想,以为有了他,我今后就再也不会孤单,我恨他。——奶妈,用自己最尊贵的东西贿赂辛魔,是不是就可以达成我心底的愿望。”我的心忽然空灵下来,什么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奶妈惊的跟什么似的,慌乱的摆手:“小姐,那是我这个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做真。没有那样的事,没有那样的事。”眼睛躲躲闪闪的,竟不敢看我。   
我微微一笑,那断然是没错了。古老的南蛮子的诅咒,把自己出卖给魔鬼,借助魔鬼的力量复仇,下三世投入畜生道,万劫不复。今生我已经指顾不暇,还理会下辈子做什么。    冰冷残酷的笑容浮上唇角。    “小姐,奶妈求你了。是奶妈老糊涂,害着了小姐。我不该听信别人的话,用那兔脑……”奶妈干脆跪到了地上不停的磕头。    我心里轰的一下,脑子里空荡荡的,仿佛清楚了一切又仿佛都模糊不清。   
“你慢点,把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要哭,你哭给谁看?!”我厌恶地盯着她涕泪齐下的脸,用自己都恐惧的镇静到木然的声音劝诱,“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是这样的,小姐。”她结结巴巴的说了个大概。我冷冷地勾勒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主意打到我头上了,原来我的利用价值还没有遗失殆尽,真是受宠若惊。    “你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平静的帮她擦干净眼泪。    “什么?”奶妈疑惑地抬起头。   
“我说你从来没杀过兔子,也不知道是那么兔脑可以滑胎。”我温和地看着她,道,“真的,奶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你更加疼我。奶妈,我只剩下你了。”    “小姐,奶妈也只有小姐了。”她又哭了起来,我觉得烦躁。    “不要哭,眼泪要流的有意义,这样的眼泪派不上任何用场。”我微微一笑,“皇姑奶奶说的对,我们蓝家的女儿是南国唯一的凤凰。”浴火重生,凤凰涅?。   
“你千万不要表现出任何慌张,一切就跟从前一样,不,跟以前一样反而会叫有心人生疑。你以后就紧跟着我,我到那儿,你就去哪儿,总之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给人知道。”我摸了摸肚子,笑容一如当年太皇太后投向我的那般诡异古怪,“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可千万也别再打他的主意了。”我忽然间明白出嫁以前,母亲拉着我的手说的话的真正含义,“孩子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你这样的皇家媳妇而言。”   
现在这个孩子是我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我翻身的唯一筹码。一次有惊无险的流产是最好的安排,我抬头冷冷的看着天空,老天爷,你终于知道对我一多么不公平了,开始想要补偿我了吗?很好,那我也不能愧对你的期待。    我亲爱的表哥,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当群臣黎民集体激昂的让你交出凶手的时候,不知道你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呢。   
你的选择出乎我的意料,你门的选择都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她会自己出面寻找凶手。我装疯扮痴,实际上无需扮,这些天我一直神情恍惚。她的担忧是真诚的,真诚到让我想流泪;我们曾经是那么的关心对方,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了这一步。可是,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就再也没了回头路。就算是十八层地狱,我也要睁着眼睛纵身跳下去。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是如此适合做一个后宫的女人,天生的戏子,做戏做的连我自己也分不清真假。我的孩子,对不起,娘亲利用了你,可是如果你的父亲能够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这样。    要怪就怪这无常的命运吧,把你错生在帝王家。   
早就知道瞒不过她,太皇太后尚输在她手里,何况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奴才想出来的主意。我忽然像解脱了一样,把所有的罪过都堆加到我身上吧,命运是如此的荒唐可笑,世人是如此的荒谬无知虚伪自私。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自己摆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我要告诉楚天裔,不要以为我对你有多迷恋,即使是你留给我的最后寄托—孩子,我一样可以伤害。不要以为你的眼睛可以洞察一切,我这一生就被你吃的死死,你一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我爱你。    我爱你。    对,我依然爱你,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卑微的爱着你。   
所以我选择舍弃自己,保住孩子,我这一生,已经悉数给你。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你生一个孩子。那么请将这个孩子拿走吧,让我了无牵挂,离开这冰冷的世界。没有你的怀抱,即使有再多的熏笼和炭炉也会觉得好冷。你应该不会注意到,出了她以外,这座宫殿中,还有一个人也很怕冷。    我的爱全部都给了你,所以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爱这个孩子。那么就此撒手,离开这红尘世间,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的表哥,我的爱人。   
你始终是如此的吝啬,连我走之前最后的疑问“当初你娶我,可曾有半分的真心?”都不愿意回答我。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骗骗我就行,反正我很快就要走了,绝对不会向你苦苦求证。    “倘若你不是蓝家的女儿,……”   
不是蓝家的女儿又怎样,你怎么还不说,意识越来越模糊,忽然间我轻轻的绽放出一朵微笑。奶妈,你曾经说过,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就是我来世的伴侣,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那么来生吧,来生叫我不做蓝家的女儿。    不行,我要和清儿商量好,这一世木已成舟,下辈子她千万不能和我抢。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紧紧攥住旁边宫女的手,呢喃着:“清儿,清儿。”    “娘娘,你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皇贵妃娘娘。”    是我身边的老人吧,听得懂这句“清儿”指的是谁。今生今世,我怕是在也没机会再叫出这个名字了。   
我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流失,我看见了奶妈在慈爱的看着我。奶妈,等等洛儿,洛儿很快就会来的。您还给我梳满头的小辫子好不好,就好像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样,满头的小辫子。    “洛儿。”    是她的声音,不是奶妈。    我的眼睛落在她的花环上,她就把花环给我戴上。是不是我把目光投向他,她也会把他让给我?    哦,不必,不必,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孩子保住以后,甚至等不到我咽气他就迫不及待的离开我。    孩子。    我忽然想到那个诅咒,那个用至亲和辛魔神交换的诅咒。   
表哥,是你逼我的,如果你肯对我那怕是假令辞色虚与委蛇的敷衍,我也不会狠心如斯。我生出了孩子,我的利用价值已经悉数耗尽,该是被完全踢出局的时候了。我在心里冷笑,我可以造就,也一定可以毁灭。我们蓝家的女儿才是南国唯一的凤凰。凤凰涅?,就让这一切为我陪葬!    我诅咒,诅咒这南国从此断子绝孙。   
奶妈,你看到了没有,不仅仅是你可以,我也可以。可以舍弃这个身上流着他的血,标志着我的耻辱的孩子。不,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魔鬼,毁灭我,毁灭我们蓝家的魔鬼。    哈哈,魔鬼,魔鬼你也毁在我手里。我孕育了你,再亲手毁灭你。    楚天裔,我可以为你带来江山权势,同样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我诅咒,诅咒这不公平的命运。    残春已至,那漫天落花将要埋葬的不仅仅是一个我!!!
↑顶部顶部↑秋风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03 本章字数:7338)
    蓝洛儿的葬礼出奇的隆重,隆重到我已经感受了到了那种奇异的诡秘。    那天,几乎南国的全部高僧都出动了,集体施法,安抚死者的怨灵。    那天,阴沉沉的,昏暗得不像暮春时令的天气,是不是黄梅天提前了。    我从来不相信所谓的诅咒之说。如果诅咒有用的话,那么日本岛不知道沉没了多少回了。   
可是我无法忘记蓝洛儿临死前惨厉的呼喊,那乌黑的眼睛流转的仿佛是殷红的血。那幅场景就像一个梦魇,让我很久很久都无法安眠。即使是躺在他的身边,我也常常从恶梦中惊醒。然后无声无息的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她的孩子没有死,幸亏楚天裔及时出手的那一阻隔,襁褓里的孩子得以保全了性命。可是自此以后,诅咒的阴云仿佛笼罩了皇宫的上空。宫廷内接二连三的出事,甚至有宫女说从鸢尾宫传来女人的哭声。昔日热闹一时的鸢尾宫被封了,那个春天的末了,是满眼的萧索和满目的苍夷。   
流言渐起,关于诅咒的传言不胫而走。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秘密。即使那天所有的知情者已经被秘密处理掉了也不例外。没有杀戮,因为这个春天流的鲜血已经让我麻木。稳婆和宫女服下了太医配制的哑药。幸亏她们不会写字,否则连手筋也无法保住。    就算这样,谣言依然风行。空穴来风,有空穴才有来风。皇室男丁单薄就是那空穴。    裔天三年,贵妃郑氏小产。    次年,嫔人周氏分娩时难产,生下一死婴。   
“清儿,这是不是报应?”楚天裔木然看着这一切,巨大的宫殿空空荡荡。好像有风吹进来,把长长的宽大的帷幕涨得鼓鼓的,仿佛很充实,其实什么也没有。太监把死婴孩抱了出去,太医和宫女正手忙脚乱的抢救听到稳婆一声尖叫“怎么是个死的?”就昏死过去的周嫔人。    我看着他,轻轻说:“没有什么所谓的报应。一切不过是巧合而已。”    他没有再说话,沉默着,半晌,忽然笑道:“报应又怎样?老天爷只会虚张声势。朕是真龙天子,又岂会畏惧他。”话虽是这么说,可为何他迈出宫门的脚步有些踉跄。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日暮中竟是这般轮廓模糊。我想起在那一个夕阳下,他微笑着告诉我:“我在皇宫里种了很多木英,等到这棵树老了,你看厌倦了,别处的木英也就开花了。我可以陪你等待。”    此刻那落日的余辉映在他落寞的身影上,我却忽然没有勇气向他走过去。    裔天皇帝即位四载,膝下惟有二女一子,其子天生痴呆。    南国关于立储的话题又被朝臣提上日程,呼声最高的当属皇弟楚天奇。    百姓对有些事情的执著让人不知所措。    同一个秋天,宫廷里又一个熟悉的人离去。多事之秋,还真是多事之秋。月妃至死也没有见上自己的儿子一面。   
我站在清风斋的庭院里,月妃的灵柩停在正屋中。忽然心里空落落的,烦闷时诉说的对象也没有了。我想当初老皇帝宠幸月妃不仅仅是因为她相貌有几分肖似水夫人,其实就性情而言,晚年的月妃跟水夫人也很相象。只是不知她风华正茂时是怎样一番模样。我的心纠结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悄无声息的侵袭,它让我蓦的感到孤单,许久不曾困扰我的茫然和无力感又偷偷攫住我的心;一瞬间,仿佛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娘娘。”赵总管站在院门口,轻轻的唤我;表情有些焦急。    “皇上还是不松口?”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掩藏住心里的忐忑。    “唉。也难怪皇上。这个时候,这种局势,皇上同意三王爷回朝奔丧。难!”他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没有开口。   
楚天裔不同意阿奇回朝奔丧,他这个弟弟是他的一个心结。皇家的亲情夹杂了权力的争夺后,总会让人觉得虚无而诡秘。更何况阿奇的母亲月妃还是官方解释中杀害楚天裔生母的凶手。    三万大军驻扎在京城外,城门紧闭。圣上拒绝三王爷进宫奔丧,理由是先帝的旨意:三王爷楚天奇永世不得踏入冷宫半步。    一时间剑拔弩张。   
我急急忙忙的向乾坤殿走去,这个关头不是赌气犯拧的时侯。兔子急了尚且会咬人,何况是一个功成万骨枯的边塞大将。朝堂上的局势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这么扇风点火似的一闹,指不定要怎样收场。    王平守在殿上,对我视而不见。    “我就知道你会来。”刚到暖阁子门口,不等我撩帘子进去,楚天裔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出来。    “那皇上想必一定知道臣妾此来所为何事。”我咬咬牙,不动声色的探头进去。    “你对朕的这个弟弟似乎很上心。”   
“长嫂如母。既然他的长嫂已经不在了,那么我这个二嫂只好勉为其难的顶上去。”我微微的叹气,“皇上,臣妾恳请你以国事为重。臣妾此番前来,不是以三王爷的嫂子的身份,而是作为皇上的妻子,臣妾有义务为皇上分解负担。皇上,现在的情况无需臣妾言语,如果皇上执意不肯让三皇子进宫,那么必将会是一场大乱。”    “会吗?”楚天裔的眼睛平静不见波澜,每当这个时刻,即使是我,也无法揣测到他的心意。    没由来的,我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你的手很冰。”他皱眉,把我的手握在掌心里。我忍不住有些感慨,是不是一切还一如既往。就好像我觉得冷的时候,他可以轻易察觉到,然后立刻帮我取暖。   
“皇上,你知不知道那年春天,我对阿奇说过什么?——别皱眉头,阿奇是你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我告诉他,我会帮他照顾他的母亲,所以请他安心的保家卫国。现在月妃已经不在了,如果皇上再刺激他,即使他原本没有反叛之心,周围的环境逼着,他也会不得不走到那步。民间有句老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现在已经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起皇上,也许他更加有资格肆无忌惮。”    “清儿,你似乎很了解他。”   
“你忘了,我曾经是月妃的宫女。其实月妃娘娘跟淑贤太后(楚天裔即位后,其生母被追封为太后)的过节,我那时候就有所耳闻。事实的真相究竟是怎样,你应当比我更加了解。我说一句犯上的话,皇上也许是嫉妒三王爷当年独享了先帝的疼爱。”    “犯上?你的犯上,我早就是见怪不怪。不错,嫉妒的何尝止我,楚天昊,我的七个皇妹,谁不会嫉妒。父皇只是他一个人的父皇。”    “皇祖母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皇祖母,阿奇何尝不羡慕你们的祖孙情。皇上,其实你已经得到很多,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得到,是否也包括你?”楚天裔笑容高深莫测,轻声喟叹,“我会遂你的心愿。不过我不敢保证,我的皇弟是否会遂你所愿。”    “我想阿奇会明白月妃娘娘希望入土为安。”我的睫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转口问道,“如果我不来,皇上是否会改变心意。”   
“我知道你会来,无论如何你都会来。如果你足够聪明,你就不会来。可是在有些事情上,你始终不够精明,幸好你不是那么精明。”他的笑容古怪而飘忽,仿佛蒙上了薄薄的清纱,“这样的清儿或许不够可爱,但却是我的清儿。”    我禁不住有一丝苦涩,他还真是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这是幸运还是悲哀。忽然有些疲惫,对纷纭的宫事的疲倦,对诅咒流言的厌倦,对朝堂上不断提出的立后事宜的惫懒。   
月妃的丧事期间,我躲在自己的宫殿中,谁的面也不愿意见。真的身心交瘁,倦懒得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动弹。我隐约间有些疑惑,这难道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去迎合对方,不愿意触及任何可能会引起不快的问题。假装若无其事的生活下去,这样可以吗?隔着千年的时光我们真的能够这样依偎对方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接踵而来的问题逼得我不得不去面对,无法自欺欺人,如驼鸟般告诉自己没有任何困难。    也许我真的需要一个孩子,让我漂泊的灵魂安定下来。这样的我才不会时时刻刻觉得不安。    始终是过于贪婪啊,永远欲求不满。我看着自己秃秃的指甲,笑容竟同深秋的晚风一般萧索苦涩。    难道注定不是归人而是过客。
↑顶部顶部↑淡漠天黑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08 本章字数:7130)
   
马车是过客最好的伴侣,它带我走进南国,走进奢华精制的南国宫殿。今天,它又带我离开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幸福美好从来都是过眼云烟,好似那金丝银缕的华服,花团锦簇的看着热闹,触手却是冰凉,彻骨彻心的冰凉。   
“辙辙”的车轴扭动声把我从昏迷中惊醒,然而意识是如此混沌不清,头痛欲裂,如当日无意间来到这个时空时的头痛欲裂。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吧。我下意识的瞥了瞥苍白瘦弱的胳膊,莹白如雪上那一丝红线妖娆的诡魅,如火一般,生生灼烧着我的眼睛。同样是伤,已经淡不可见的伤痕上又一道清新的印迹。永不消逝的印迹,如同那疼痛的记忆,始终纠缠着我的灵魂,引领我哭泣挣扎,“放我走,我要回家。”    头脑里的画面模糊而混乱,记忆中商文柏温和的笑容和骨笛灰暗的光泽交织在一起,越来越锋利,把我生生扯裂,再也无法完整。    我闭上眼睛,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十年南柯终成梦,一朝北国已是空。    “娘娘,我们就要离开南国境内了。”王平面无表情的面孔出现在车门前。我的眼皮略微上瞟,沙哑着喉咙艰难的说:“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娘娘。”   
“皇上告诉我,你始终是王平的娘娘,走到天涯海角依旧是。”平板的侍卫从未如此固执,我静静的低下头,不再言语,既然已经要离开,从今往后了无牵挂,又何必在意他会怎么称呼。时间是最好的魔术师,多少刻骨铭心,光阴荏苒,便是风清云淡。    你我之间,自然也逃不脱这样的结局。这样也好,无所谓天荒地老。    头依旧疼得厉害,手软到没有力气去摸一摸额头;烧也许退了,也许没退。我没有精力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我的心我的脑子都被掏空了,只剩下残破的躯壳。    灵魂飘离在上空,一如当日,冷冷的睨视我,怜悯而悲哀的对着我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清冷的月光从窗棱中投射进屋内,窗前、明月、光,衣失、地上、爽。我的眼中没有眼泪,这种晶莹的液体已经生生从我体内抽离出去,随着我的灵魂一道抽离。它们同样飘荡在宫殿的上空,与镜中的我一起冷冷的看着巨大的床上,眼神漠然的飘忽在远方的女子。黑色的头发散乱如灵蛇,诡魅而邪恶。镜中的我似乎在微笑,面对自己的实体微笑,我想起了好莱坞著名的黑色大丽花,此刻那个床上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是不是与她很像。我微笑着,似乎感受不到实体的脊椎的疼痛,重重的砸在床上,纵使身下垫着厚厚的柔软的天鹅绒也无法避免的疼痛。你对我的爱抵不过你的给我带来的伤害,那些温馨甜蜜的画面散乱在我破碎的记忆中,与眼前这张疯狂而愤怒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你想要的吗,很好,我统统都给你。只要是我给得了的,我全部都给你。我低下头,木然的承受这一切,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我感受得到他的悲伤,带着毁灭气息的悲伤。你也会难过的对不对?那么请你的痛苦再增加一些,增加到你也可以感觉到我的心痛,心痛到灵魂完全破碎不堪,整个人连呼吸都不知道如何进行下去的心痛!   
为什么要逼我至斯,为什么要把我们逼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你曾说过,过去的一切都让它过去,那么为何这些以依旧会成为我们之间的羁绊,是命运不愿意放过你我,还是你一直在苦苦的纠缠执著。仿佛是宿命的悲伤。   
你终于倦极睡去,看着你紧缩的眉头和疲惫的面容,镜中的女子勾勒出一朵美丽的近乎诡异的笑容,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悲哀,悲哀到让镜子外的我觉得胆战心惊,就好像整个世界已经毁灭掉。她慢慢的站起来,轻盈的,像一抹孤魂,游荡到院落里。月光清清冷冷的注视着世间的男女,只是注视,只是旁观,那种超然的姿态提醒她,她始终都是一个过客,停留的本身就是一个并不美丽的错误。   
夜风很冷,冷的世间万物仿佛都在瑟索,巨大的红色的宫灯在风中笨拙的摇摆,跳跃的烛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她披着薄薄的轻纱,站在清风明月下。单薄瘦弱的身影宛若已经完全夜风融为一体,也许只要轻轻一跃,便可随风而逝,完全消散在风里。然后这个世界上便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就好像这十年仅仅是一个漫长的梦境一样。皇宫的夜晚没有灿烂的星空,已经许久不见热闹的星子,月亮始终是最孤单冷清的一个。   
你在黎明时分惊醒,她不在你的身侧。然后鱼贯而入准备为你更衣梳洗伺候你上早朝的宫人们发现了躺在冰冷的石阶上的皇贵妃,失声尖叫。我以为,她们是被她脸上诡异嗜血的笑容吓到了。你在见到她那番模样的瞬间是否也惊慌失措。   
照例是传太医。被折腾了整整七天的太医还没有睡上两个安稳觉便又被急召入宫。会诊,讨论并各自开出药方,反复研究挑选。然后刚刚熄灭的药吊子再度熊熊的燃烧起来,奇异的药香似乎渲染了整个南国的空气。高烧不退,额上的温度始终烫手。她的嘴唇龟裂,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也许是她失血过多,你的目光落到她苍白而细弱的胳膊上,那里有一道怵目的红线,诡异而妖娆,狞厉的血口仿佛随时会有鲜血汩汩的流出。   
犹记得当日,她持刀站在你面前逼问商文柏是否你下令所杀。你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忽而微笑,道:“这是否让你心痛了,我亲爱的皇贵妃娘娘?”她目光中的悲凉和绝望的茫然给了你最致命的一击,原来七年的缠绵还抵不过她心头对另一个男人的思念,这些年来的浅笑微嗔不过是美好的假象。于是被伤害了的你选择用最尖刻的言语去挖苦去讽刺,争执间她把那把记载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回忆的藏刀抵到了胳膊上,逼着你放她离开。你不肯,她毫不犹豫的按下,你不愿却不得不认清她对另一个男人的关切已经胜过了对自己的生命。然而即便如此,你还是上前去争夺,保护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终是迟了一步,在一个执意伤害自己来逼迫你心痛的人面前,怎样的反应敏捷皆是枉然。你的手被深深割出一道口子,鲜血淋漓,然而心口流出的更多。太监们和宫女都慌作一团,还好,你尚算镇静,因为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你依然注意到了她胳膊上被拉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会不会很痛,她是如此的娇弱怕痛。太医们慌忙赶来,你执意要等他们先处理好她的伤口才同意给你包扎。原以为你给她造成的伤害只有浅浅的一道红痕,却发现那是久不消失的伤口。那裂开的口子仿佛永远也不会结疤愈合,一小颗一小颗美丽的血珠慢慢在伤口处凝结,比东海的珊瑚珠更加美的绝望。她微笑着看它们成型滴落,脸上带着释然的解脱。她自私的选择丢下你,轻易地放弃生命去解脱自己的悲伤,全然不顾你同样心如刀割。   
你不愿意放弃,咆哮着勒令太医,倘若是她死了,那么所有人都下去伺候娘娘。这番话,你故意当着她的面说,只望如此便可逼得她正视自己的生命。卑鄙也好,自私也罢,只要把她拉回来,已经顾不上再管这些。    然而她的眼睛始终微阖着,你不知道身后的那道目光是落在你的背影上还是透过你,落在记忆中另一个人的身上。想到这些,你的背影都开始僵直起来。    “如果你死了,朕就让所有的宫人为你陪葬。朕说到做到。”你咬牙切齿的威胁。   
连这招也使出来了?我望着你淡漠的微笑,失血让我头晕目眩,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与你争执。你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就是杀光你所有的子民,我也没有立场表示任何异议。可诚如你所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倘若是要将这锦绣江山玩弄于股掌之上,那么也请你做好一无所有的准备。   
用宫人的性命危胁我?你似乎太不了解我了。我们只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命,没有义务牺牲自己去保全他人。你和我手中的筹码本来就太少,如此迫不及待的抛出,终于到了什么也无法抓住的地步。   
我以为你可以跟我保持同样的默契,所谓的商家谋反已经是前尘往事,你何必苦苦追究。当初送子观音庙的一战,你不过是抵不过太皇太后的坚持。走到今天,我才发现,始终是我过于天真,以为你是不同的,你不会成为权力的奴隶。但古往今来,有哪个君王圣明到足以放下权力的地步。我竟然忘了,为了这个皇位,当初你不惜动手除掉你的亲生哥哥,而后又过河拆桥,铲除了你的母舅蓝家,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容的下乱臣贼子的余孽依旧生活在着世间。    时间飞速的向前倒退,就好像风驰电掣的子弹头,迅猛而肆无忌惮的在我脑海中穿行,记忆中的画面定格在一个月以前温暖的冬日午后。
↑顶部顶部↑骨笛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12 本章字数:11553)
   
“天行,来,擦擦头上的汗。”我怜惜的看着摆弄木头到不亦乐乎的小男孩,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也许是胚胎时期受到了伤害,也许是刚出生时那一摔碰坏了他的脑子,又也许是他母亲的怨念纠结了他思考的空间,这个孩子直到三岁时才能勉强开口叫我“娘亲”,除了吃喝,他的世界中只有一块块的小木头。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而且纸面上似乎镀上一层蜡,什么东西也印染不上。是不是这个生命在孕育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人世间凶险与悲哀,所以一睁开眼,他就选择用木头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他是如此的小,小到让我不知所措,我半吊子的心理学知识甚至无法断定他是天生的智力有问题还是心里上的缺陷造成了他的封闭。    或许这样也好,每一个生命在意识形成的时候就应该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凭什么去断定他们在自己的秘密王国中就一定不如在凡尘世界里过的快乐过的好。   
“弟弟,来,吃瓣橘子,很甜的,姐姐有把籽去掉哦。”伊若笑眯眯的耐心的喂天行吃橘子,她是个很合格的姐姐。真难以想象,当初那个肆意妄为的小丫头也有长大懂事的一天。天行很依恋他的姐姐,乖乖的依偎在她怀里大口大口地吃着橘子,后者小心地抚着他的背,温柔的劝道:“慢慢吃,不要噎着。”    我看着他们姐弟相互依偎的画面,忍不住叹气,倘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有我们这些并不嫌弃的家人的照顾,他未尝不可以生活的平静而安逸。   
这个孩子唯一的不宜就是他的身份,作为南国皇后的遗祜,他在出生的瞬间就成了当朝太子,未来的储君。我们虽然在开始时就对他的嗜睡有些许疑惑,但新生命出现的兴奋很快就掩盖住了这一闪而过的不安和蓝洛儿离世的悲伤。楚天裔膝下无子的忧虑解除了,我膨胀的母性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看上去我在这个世界里最后一丝疑虑也随着这个孩子的诞生烟消云散。   
可是命运往往如此奇怪,每当我把一切想象得很美好的时候,问题就会接踵而至。我做梦都不曾料到这个孩子居然会如晋惠帝一般。难道真让他当政后闹出“老百姓没饭吃,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吃肉粥”的千古笑话。即使我们有勇气大胆尝试,南国的臣工们也由不得这样的胡闹。楚天裔也不愿意对他的江山百姓如此不负责任吧。    有些事躲着藏着掖着,也终该到不得不面对的这一天了。    “清儿,你是不是觉得弟弟是个白痴是最大的遗憾?”伊若忽然笑着问我。现在的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我们之间,与其说是母女,不如说是忘年交的知己。   
“这也许是他的幸运,但却是南国的不幸。”我叹了口气,淡淡的微笑,轻轻的拭去他唇角的涎水,亲爱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够睁开心中的眼睛,清醒的面对你应当面对的一切呢。   
“我倒很庆幸他没有常人的心机。他依恋我信任我,如同一个普通的弟弟;我也不必担心今后会成为他收拢人心的棋子。我的那些皇姑姑们可没有这样的幸运。”她抱着他,小心翼翼的把他的头发拢好。转而也对我叹气,“当然,这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很大的麻烦。”   
“麻烦?不是我的麻烦,而是你父皇的麻烦。”我的笑容有一丝勉强,朝堂上立后的提案已经日益喧嚣;尽管严密封锁消息,但皇族中哪有真正意义上的秘密,无孔不入的眼线内应早将太子是个白痴的讯息传递给他们幕后的大臣。能够隐瞒五年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我沉重的摸了摸小天行的头,孩子,我为你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但一切问题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解决,反而到了迫在眉梢的境地。    立后势在必行,南国的储君绝对不可以是个白痴。    不知道是什么流言,一个新的皇后可以解除死去的皇后的诅咒。既是流言,必定流传甚广,至少在民间,这个说法很有市场。    连最后的盾牌都已经消失,我再次被推上了进退维谷的悬崖。    我甩了甩头,这些事情搅得我心烦意乱。回宫吩咐鸳鸯准备热水,每当我心乱如麻的时候,洗头就是我最好的放松方式。   
头浸在热水中,头皮感受到的温度,刺激着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像柔软的小刷子,轻轻摩挲着。我闭上眼睛,脑海中一片空明。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像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子里,就什么也无需面对。热水渐渐冷却,我恋恋不舍的从铜盆中移开头。再烫的的热水,倘若不持续加温,终会有冷的时候。    鸳鸯轻轻的为我梳头,她一面小心的注意不弄痛我,我是个顶怕痛的人;一面跟我说着闲话。七年的时光磨去了她的毛躁鲁莽,却没有带走她的热情爽朗。   
都已经七年了,我来到南国,来到她们身边已经七年了。当初那个把我的手机放在蒸笼里蒸煮的小婢女也已经成长为宫廷里独当一面的大宫女了,手里还掌管着起码一半的后宫事务。    “鸳鸯,时间过的可真快,转眼都花开花落这么些年。”我禁不住感慨万千,随手拿起一个乌玉的簪子,“把这个别上。”   
“哎呀,我的娘娘,你为什么要用这老气横秋的簪子。换那个东珠的,奴婢知道你不爱花团锦簇,那个不花哨,既素雅又别致,戴着多好看。”她说着就要拿匣子,被我拦了下来。    “别找了,那个我给了伊若。这样的簪子,本来就该小姑娘戴,我若是再用,便作‘老黄瓜刷漆—装嫩’,别叫人笑话了去。”我漫不经心的吩咐,“帮我把头发挽上。”    “娘娘,你说什么呢?你可一点都不老。奴婢看啊,这些年你的像貌丝毫没有改变。”   
“想不想知道我的驻颜术?”我慧黠的眨眨眼,故弄玄虚,“把头凑过来,我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告诉你,答案就是蜂蜜。多服蜂蜜,美容养颜,物美价廉。”    “真的?”她半信半疑的眨巴着眼睛,“人家都说服珍珠粉好。”    “蜂蜜比珍珠粉好。”我谆谆善诱,“看我就知道了。”    “那我去拭拭,哎呀,娘娘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都已经老了。”她嘟着嘴巴摸自己的脸。   
“不老不老,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改天我叫太医给你开个正经方子,好好调理调理,保准又是美人花一朵。”我看了看镜子里挽好的发髻,这样看上去,整个人都端庄大气了起来。    “奴婢谢谢娘娘。”    “别谢我,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最好的年华都用来服侍我了。”我拉住她的手,心情复杂,“眼看着你已经是大姑娘,也该为你找个好人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娘娘,是不是鸳鸯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不要奴婢了。”鸳鸯慌忙跪下去,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娘,你说,鸳鸯哪错了,鸳鸯一定改。”   
“傻丫头,你起来。你什么也没错,你做得很好。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多半已经有自己的孩子了。是我一直霸占着你,害的你到今天还孑然一身。”我拍拍她的手,温和的笑道,“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让他留心着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到时候,你若不嫌弃,我便认你做干妹妹,要是婆家敢给你委屈受,回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娘娘,鸳鸯舍不得你,鸳鸯要伺候你一辈子。”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要你当一辈子的奴才的道理。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没拿你当外人看,皇上也没拿你当外人看。听我的话,女人最禁不起老,最是人间留不住,红颜辞镜花辞树。要到了人老珠黄孤苦伶仃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娘娘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多晦气。呸呸呸,寒冬腊月快过年的,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说。”    我看着她眉头紧皱的样子,轻轻的笑了。    “什么声音?”我循声向窗户走去,这声音断断续续的,隐隐约约的却觉得熟悉。    “谁在那里吵闹,不知道我们娘娘最爱清静吗?”   
我等不及外面的回应,心里又一个声音在催促我立刻出去看看。走的慌乱,差点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我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古怪的声音已经断了,院子里只有天行在摆弄木头。    “天行,刚才,有没有什么人来过这里?”我抓着他的胳膊,着急的询问。五岁的男孩子只是茫然的睁着大眼睛,目光依然不肯从他手里的木头上移开。    “天行,你告诉娘亲,刚才有没有看见谁?”我小心翼翼的诱导他回答我的问题。这次他抬起了头,对我露出一个纯洁无邪的笑容,嘟囔着:“娘亲,弟弟。”    我哭笑不得,因为伊若一直叫他弟弟,他便以为自己叫弟弟,叫他的名字反而没多大反应。   
“对,是弟弟。弟弟乖,告诉娘,刚才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奶妈呢?小旋子小豹子呢?”我有些恼怒,这些不负责任的家伙,居然把他们的小主人往这里随便一丢。真当太子是白痴就敢随便忽悠吗?    “哎哟,我的太子爷,小祖宗,你怎么又跑开了。”奶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见了我,慌得连忙磕头请罪,“奴婢该死,没照顾好太子,娘娘饶命。”   
天行眨巴着眼睛怯怯的看我,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道:“弟弟乖,以后不要随便乱跑知不知道,找不到你,娘亲会着急,奶妈会着急,大家都会急的。”   
奶妈忐忑不安的看我,我只是低声吩咐她:“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我说是绝对,你听明白了没有?”她慌忙点头,惊恐的把她的小主子揽在怀里,后者依旧玩着自己手里的木头。   
“弟弟,娘亲,弟弟。”天行不愿意离开我的宫里,挣开他的奶妈,拽着我的衣服。我以为他是要我抱他,就把这个墩实的小家伙抱了起来,笑道:“弟弟乖,娘亲抱。娘亲这里有酥烙,弟弟要不要吃。”    “弟弟,弟弟,娘亲,天行有弟弟。”    我惊得登时就愣在了原地。是谁,竟然在这么个透明玻璃似的小人儿面前说这些!    “天行不怕,有弟弟,娘亲还是最喜欢天行,天行才是娘亲的宝贝。”我慌忙安慰小小的孩子,心里也乱不成章。    “天行有弟弟,吹,天行会吹。”    吹?弟弟?    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弟弟,弟弟,你跑哪去了。姐姐不说过,天太冷,不要到处乱跑吗?你怎么不听姐姐的话。”伊若也走了过来,看见我抱着天行,嘴巴张成O型,赞叹道:“你居然抱的动。”    看见姐姐,小男孩立刻挣扎着要下去,我只好放开他。他蹦蹦跳跳的跑向伊若,献宝般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口里叫嚷着:“弟弟,吹,会吹。”    “这是什么?看着好眼熟。——我怎么记得司洛老师也有一个这样的笛子。”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弟弟,笛笛,连忙跑过去,一把夺到手里。晦暗的光泽,光滑的周身,我握着的手微微的颤抖,这支笛子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独特,上面甚至还留有当日遇上狼群时,慌乱间,落在石头上所碰出的凹痕。   
“天行,告诉妈妈,笛子是从哪里来的?”我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听上去正常一些。可是我惊慌恐惧的眼神还是瞒不过他纯净的眼睛,看不到红尘俗世的人通常可以看到凡人忽视的东西。他畏葸地向他姐姐的怀里钻去。    “弟弟,告诉姐姐,这个弟弟是从哪里来的。弟弟一定要乖乖告诉姐姐,不然姐姐会不高兴的。”伊若也弯下腰,眼睛盯着天行。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书房,柜柜,弟弟。”他怯怯的看着我们。    我跟伊若对视了一眼。   
御书房庄严肃穆如昔,门外的太监侍卫见了我们,惊讶之余,连忙跪下来行礼。这几年,因为害怕被有心人发现我红颜不老的事实,我深居简出,已经许久不来。伊若诱导着天行把我们带到一个抽屜前,上面有锁。伊若从头发上拔下钗子,捣鼓了一会儿,锁应声而开。我连忙把抽屜拉下,在里面翻找着,伊若也在旁边慌忙看。    “商党……余孽……铲除……”这些字眼飞速旋转着,如最尖锐的利刃,在我的脑袋里急剧的搅动。眼前一片白亮,硬生生的刺着我的眼睛。   
我攥着,不理会伊若在我身后叫嚷着什么,跌跌撞撞的向乾坤殿走去。冬天的寒风冷凛入骨,我的心像是浸泡在深海里一样,冷的,沉的,惴惴的,慌恐的,又带着一丝绝望的希望。    “清儿,你怎么呢?”他正在案几前看折子,见着我,眉毛又习惯的皱起,“怎么出来也不加件衣服。”    我看着他脸上我所熟悉的温柔与关切,只觉得模糊一片,他的脸也慢慢沉陷入记忆的沼泽。    “这个,是怎么回事?”我颤抖的将右手平放在他面前,声音冷静的不可思议。    他的脸上迅速闪过惊讶默然猝不及防失措,还有隐隐的惶恐,然而这一切很快被掩饰在淡漠的平惊之下。    “原来在你那里,我应该料到的。都等不到晚上再问?”他静静的喝了口茶,声音平淡不起任何波澜。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诚实的回答我的问题。”我木然的看着这个与我同床共枕近七年的男人,我了解过他吗?    “你来,不是因为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顶部顶部↑伤害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16 本章字数:5024)
    我的脑子空茫一片,我茫然的踉踉跄跄的走到他身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拿起案格里的小藏刀,天冷无聊时,我会蜷缩在他怀里,抓在手中把玩的小藏刀。    “请你认真的回答我,是不是你下令杀的商文柏?”   
“商文柏,你终于肯承认他是商文柏了,为什么不再坚持撇清关系,坚持他只是毫不相关的司洛!”他的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忽而星芒一闪,他绽放出美丽而致命的微笑:“这是否让你心痛了,我亲爱的皇贵妃娘娘。”   
我的胸口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忽然间就觉得再也没有力气呼吸。死了,真的死了,记忆中那个风清云淡温润如玉的商文柏就真的只能是记忆了。我哭着要他带我走,他连“为什么”也省却,直接承诺带我离开。我改变主意说要留下,他落寞难过,却微笑着对我说好,只要是你愿意做的,我决不阻拦。我悲伤的时候,他陪伴在我身旁,默默的递上拭泪的手帕。我害怕的时候,他站在我前面,说,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到。这一切的一切,叫我情何以堪。   
如果不是我当日的任性出逃,或许现在他还在西秦优哉悠哉的悬壶济事。如果当初我没有乌龙的毁掉那本家谱,那么他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如果我当日可以当机立断与他一同离开王府,那么现在他也不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的身体我的灵魂被悉数抽干,轻飘飘的,只剩下一个躯壳。我茫然的看着楚天裔,他没错,只怪我看错,分不清这是宿命的结局。自以为是可以改变这些,兜兜转转也只是命运的棋子。    暗沉的目光凝结成冰冷而尖锐的讽刺,这个身着龙袍的男子盯着我,轻声而残忍的逼问:“是不是他就是那个你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所以才会如此刻骨铭心。”   
我的脑子里响起山崩地裂时的巨大的轰鸣声,哈,这就是男人。总会心怀芥蒂的不是?气急败坏时便挖出来当是自己抓住的把柄。男人的风度始终只会在春风得意时才能保持。    我望着他绝美如阿修罗的面孔,同样绽放出一朵美丽的微笑,我笑的越美便越虚伪。    我凑近他,轻轻啃噬他的脖颈,他的颈动脉就在我的舌头下,我恨不得狠狠咬下。然而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只是抬头微笑,温柔的宛如最缱绻的情人。   
“想知道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我亲爱的皇帝夫君。”我盯着他的眼睛,微笑着,一字一句,“不是他,是你的父亲,先皇陛下。现在知道为什么遗诏和兵符会在我手里了吧,我亲爱的夫君,你是在乱伦。”    “乱伦吗?”他望着我,捏住我的下巴,同样笑得倾城倾国,“我一点也不在乎,乱伦又怎样?你始终是我的清儿。”    “我不是,我在乎!”我咆哮着,疯狂的推开他,“放开我,放我离开这里。”    “放手?从我握住的开始,我就再也没想过放手。”    我挣扎,厮咬,争执之间,我把小藏刀放到了手腕上。我微笑着凝视寒光凛凛的刀身,已经许久没用,不知道它是否锋利如初。   
“放我离开这里,我说我要离开。”我看着你,清醒的知道我自己说出的是什么,已经走到这一步,除了彼此放手,别无更好的方式。如此这般,你便不必再顾及我的感受,左右为难,与大臣们持续拉锯战。我也不必再强迫自己面对你,面对沾染着这个世界上我辜负了他一辈子的人鲜血的你。即使已经坐拥春江花月夜,心中依然不可能完全割舍寒江雪。他对我而言是如此特别,即使天涯两隔,我依然希望他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的幸福美满,这样的他,我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微笑着漠视他的生死。    是的,我无力亦无心选择为他报仇,筋疲力尽倦怠不堪的我只能选择离开,离开这纷繁的一切,离开我无法面对的你。   
你不愿放手,我只好自己动手。刀子落下的瞬间,你的手护在了我的胳膊上,落下的刀子怎么能够收的回,它割伤了你,也划伤了我。我看着宫人惊慌失措,你悲伤的望着我,我的心中闪烁着嗜血的快感,你也会受到吗?看似深不可测的伤口实际上还不到我的百分之一,你能否感受到我的痛苦和绝望,信仰轰然崩塌,幸福从此绝迹的悲伤。   
慌乱的太医战战兢兢的包扎好我的伤口。我木然的望着那包裹在我胳膊上的雪白,渐渐它上面就开放出大朵大朵的罂粟花,像熊熊的烈火,疯狂的燃烧着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他察觉到了不对劲,鲜血已经渗出包裹的布,一滴一滴落下,如此鲜艳如此晶莹,最上乘的东海珊瑚珠也比不上。   
太医被重新召回,伤口重新包扎,未果。会诊、讨论、争执,各执一端,谁也不敢贸然尝试。你猩红的眼睛丝毫不逊色于我胳膊上的殷红,我看着你束手无策慌乱不已的样子,心中一阵报复的快意。你是如此精明睿智,世间万物全然掌控于你的股掌之间。这样的你也会有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世间的万物是这么的可笑,你会在意我,紧张我,为何还要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   
那裂开的口子仿佛永远也不会结疤愈合,一小颗一小颗美丽的血珠慢慢在伤口处凝结,比东海的珊瑚珠更加美的绝望。我微笑着看它们成形滴落,脸上带着释然的解脱。它们滴落在铜盆里,很慢,很慢,半天才凝结成一颗,仿佛名贵的珍珠,成形的艰难,却源源不断。我淡漠的看着这一切,伤心和绝望已经战胜了求生的本能,我的意识全然模糊,混沌的一片中,唯一清晰的是,我要折磨你,让你感受到我心中的痛苦。那怕我痛上百倍,你只能痛十倍,我也要坚持下去。   
你不肯放弃,走投无路的境地,你拿出了我最后的阿司匹林,强令我吞下。我的力气已经随着鲜血流失,我没有力气选择拒绝,我只是想大声的冷笑。你我之间是如此荒唐,自以为是的好,自以为是的关爱,就好像你逼着我吞下实际上可以用来治疗血栓的阿司匹林来止血一样的南辕北辙。这样也好,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那么我毫无疑义的接受。
↑顶部顶部↑番外:楚天裔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19 本章字数:5960)
   
血依然没有止住,它们安安静静的落下,像夜间凝结的露珠,轻轻坠落。那么晶莹那么美好,就好像她的生命,她漠然的注视这一切,漠然的任凭自己的生命缓缓流失。你看着这个冷酷的女人,恨不得把她掐死。她是如此的残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残忍的折磨你。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示意你把耳朵附着过去。很轻很轻的声音,已经有四天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却如同最重的响槌,狠狠砸到你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没有用的,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止住我身上流血就是他。”   
看着你脸上愤怒与痛苦交织的神情,她满意的淡淡微笑,然后闭上眼睛,中断与这个世界的交流。你心力交瘁,跌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已经不忍心再看她苍白如栀子花般失血的嘴唇。你轻轻的触碰着她的脸,只是很轻很轻的触碰,她是如此的苍白单薄,仿佛一阵风过,便可以把她带走。你不敢看她胳膊上的伤口,无能为力,看着她的生命渐渐消失的挫败感让你心灰意冷,只觉得疲惫,深深的疲惫。你很早就清楚她的与众不同,不仅仅是个性上的与众不同。但你一直以为这些可以在你的掌控范围内。时至今天,你才知道,这个世间,有些事,并不是你努力之后便会有结果,有的那个,名曰“后果”,你无力承受的后果。   
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熏笼的热量不足以让她的身体保持温暖。你不敢抱住她,害怕她挣扎,害怕这样会扯动伤口,她的血会流的更快。太医还在外殿候着,随时等待召唤。你不愿意放他们离去,不是因为你相信他们有能力止住她的血,而是你不能放弃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希望。她要放弃,你也不能放弃。   
太监轻轻的走进来,附在你耳边低声提醒:“皇上,该上朝了,时辰到了。”你仲怔了片刻,缓缓道:“好。”朝堂上已经议论纷纭,你不能再让她背负红颜祸国的骂名。这么久以来,为了你,她已经承受了太多的罪名。她时常笑着说,有罪乎?莫须有。这莫须有的罪名她虽表示不屑一顾,可你不愿意她去做那替罪的羔羊,她应该得到最好的。   
早朝上,照例有臣工请奏立后事宜,这次推荐的人选是庶族大司马的女儿。很好,所有的闺秀已经推荐了个遍。你觉得疲惫,昨夜又是一宿未合眼。你无法命令自己离开她左右,你害怕她好不容易有短暂的犹豫退缩想远离死亡的时刻你却不在她的身旁,然后这求生意志会转瞬即逝,一切会再也无法挽回。朝堂上你平静如昔,越是在这个时刻,你越是不可以乱。    全天下的人都乱了,你也要保持清醒,哪怕只是假装镇静。   
最后一夜,你与皇祖母秉烛夜谈,她谆谆告诫你的就是这一句话。那一夜之后,她选择了自己结束她的时代,她用她的生命为她的孙子铺就通向他的王国的道路。因为你告诉她,你已经长大。    是的,你以为你已经长大。在很小的时候,你就盼望自己快点长大。   
你的母亲是当朝的皇贵妃,和眼前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的头衔一样。是不是所有的皇贵妃都这般冷酷自私。记忆中,母亲没有给过你太多的温暖,她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跟别的妃子争风吃醋上面。只有在师父夸奖你天资聪颖机敏好学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难得的笑脸。为了她这短暂的温柔,你拼命的用功学习,只盼她一个点头的赞许。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告诉你,你的母亲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你很像她。你听的心惊胆战,你害怕自己也会有一双同样阴狠的眼睛,在父皇的目光温柔的落到旁的妃子的身上时便会凶光毕露的眼睛。幸而你没有,你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好到让你的皇祖母都惊叹,认定你是个值得栽培的孩子。所以在你的母亲过世以后,你得以在宫廷中寻找到了另一个庇护的场所。   
你的父皇把对子女的全部爱都倾注到了他的小儿子阿奇的身上。你曾经无数次的嫉妒父皇对阿奇的疼爱和纵容,可你只能站在一旁作出平静的模样,不敢流露出半点艳慕。是的,你嫉妒你的弟弟,他不仅有生母的惦记,养母的关爱,父皇的恩宠;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按照自己希望的模式去生活,而不必顾忌别人的目光。你不可以,实际上等同孤儿的你不可以。这冰冷残酷的皇宫中,想要生存下去,不被别人侮辱践踏的生存下去,你只有比别人更聪明更谨慎更强大更懂得韬光养晦更不动声色更心冷如铁。   
宫廷斗争里,从来只有高高在上的赢家和贱若蝼蚁的失败者。你不同情在你脚下求饶的失败者,因为如果情形互换,他们的脚也会毫不犹豫的踩下。诚如病床上这个苍白孱弱的女子所言,这皇亲国戚间的亲情要对半开再打八折,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说这些话时,她的唇角带着笑,眼睛却是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那个时候,你们还远远没有做到坦诚相见,所以你甚至不敢握住她的手给她安慰。因为这一握,便是一生的承诺。   
你和她的开始,不是一见钟情似的相互倾心。这样的故事,对于同样小心谨慎的你们是不合宜的。从见面的第一眼起,你就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仿佛是孤独的灵魂寻找到了同类一般。这种感觉令你颤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你一定会选择离她远远的;这样的女子,这样一双清冷而漫不经心的眼睛,似乎能透过层层的掩饰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一道遗诏,一块兵符,两件死物竟可将极力躲避对方的两个人纠缠到一起。彼此试探,彼此防备,彼此无声的讨价还价,然后协议达成,并肩作战。她的光芒在这瞬间迸射出来,比珠光玉华更眩耀夺目。皇兄如果知道她是这样的宝贝,一定会后悔与她站在对立的位置。区区的短暂的支持又算得了什么,兄弟阋墙一向是皇位争夺中难免的程序。天,她对你的影响有多大,连说话都烙上了她的印迹。   
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欣赏。对她微笑不过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帮你走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你在心中如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解。结果这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悄无声息的就一点一点的沦陷,等到自己惊觉时候已无力抽身。   
不能让蓝家和皇祖母过早的察觉到这些,此刻你还没有把握可以保护她的周全。所以你冒险拿以白家为首的楚天昊的余党开刀,只为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份心意她未必明白,但她依然选择了停留在你的身边。为什么当初那么危机四伏的时刻她愿意留下,到了今天,她却执意要走。    只为的另一个男人。   
从未有过的心痛和挣扎,你看着她,悲伤的眷念的看着她。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你轻轻在她耳边呢喃,知道吗,我从来不曾在乎,你的过去都发生过什么。我要的是你的现在和将来。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失血过多,她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   
“早点醒过来好不好,不然我就要真的立别人做皇后了。”你出口威胁恐吓,想象着她从床上跳起来,掐着你的脖子说,要成婚的话就让你去阴间结冥婚。她的眼睛依旧紧闭,偌大的宫殿安安静静,只有鲜血落在铜盆里的滴哒声。    你叹了口气,双手抚上疲惫不堪的脸。已经七天了,你不知道你还能支撑多久,她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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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21 本章字数:9306)
    我的意识模模糊糊,恍惚中,似乎有水滴落在我的脸上。是不是下雨了,会不会电闪雷鸣,应该是我回到我的世界了的时候了吧。   
我睁开眼睛,这个过程是如此的艰难,眼皮沉重的似乎胜过千钧。我的眼前白茫一片,过了好久我才适应这种明亮,是夜明珠发出的光芒。我迟缓而笨拙的转动着眼珠,他疲惫的面孔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我只是平静而麻木的看着他,该是有个了断了。脑海中空茫一片,这个意识隐隐约约,但始终坚持在飘荡。   
我下意识的抬起手,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便已惊动了他。他眼中的欣喜可以媲美东珠的光芒,然而我依然视而不见,继续把手举到嘴边。舌头灵活的伸出,轻轻的在一直不停的渗出血珠的伤口上舔食了一下,伤口便凝结成一道诡异的红线,不是殷红,而是艳红。我没有惊讶,天空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呼唤我,该走了,该走了,时间到了。隔着琉璃瓦片装饰的华美的屋顶,这个声音依旧清晰而明确。它引导着我轻轻舔食的伤口,仿佛一只受伤的猫。   
伤口似乎不会结疤,那一抹红艳美的怵目的停留在最初伤口存在的地方,那里,曾经有一道灰白的伤痕,是商文柏帮我配置了药物消除掉的。想到这个名字,我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心缓缓的钝钝的抽痛。我闭上眼睛,虚弱的靠在床头,过了好久,我轻轻的开口,“鸳鸯,给我弄些吃的来。”    容颜比我还憔悴的宫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忙不迭的说:“好嘞,娘娘,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叫厨房去做。”    我愣住了,我要吃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尽快好起来,我就得吃东西。    我摇摇头,道:“你自己看着办。”    想了想,又唤住她:“你给我冲杯蜂蜜水。”没有葡萄糖点滴,咱只有自己提高血糖。   
宫女立刻亲自跑出去弄。我看见窗外的太阳露出了半边脸,阳光真好,照在我的手上,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瘪瘪的,跟我的心一样,再也饱满不起来。窗外的八哥正卖力的演唱《两只老虎》,多聪明的鸟儿,我只教过它几遍,就不会跑调了。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午后,阳光从枝桠繁茂的的槐树的间隙中柔柔的倾泻而下。我写完了堆积如山的作业,如释重负的坐在槐树下的藤椅上,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我的头靠在椅背上,藤蔓特有的清涩的香气静静的萦绕在鼻端,香气袭人。那是一生中少有的轻松时光,没有压力,没有惆怅,有的只是枝夜间唧唧喳喳的鸟鸣声。    “快,把鸟拎走。非得吵着娘娘的清静。”鸳鸯压低了嗓子吩咐。    “别,我听着这鸟叫舒爽。”我睁开眼睛,微微一笑。    “好,听鸟叫,听鸟叫。娘娘,蜂蜜水来了,您趁热喝吧。”鸳鸯端着小托盘,放到了茶几上。    我喝了一口,眉头微皱,道:“酸死了,鸳鸯,跟你说过多少次,这蜂蜜是不能用开水冲服的。——你哭什么,我没怪你。你快起来,你娘娘我现在身子虚,不能扶你。”   
“娘娘,娘娘,我的好娘娘,你怎么就非得走这一步呢。这皇后不还是没立吗?就算是立了,皇上对你,又岂是别的娘娘能赶得上的。这些天,皇上可曾合过眼,娘娘,你何必这样呢?娘娘——”   
“傻姑娘,你不会明白的。”我笑着,道:“把眼泪擦一擦,天这么冷,脸上有泪,可得起皴,就难看了。给我换一杯蜂蜜水,再弄着甜软易消化的吃食。娘娘答应你,赶快把身体养好还不行。”    “娘娘,你可不许骗鸳鸯。”满脸泪痕的宫女抽抽噎噎的抹眼泪,道,“娘娘,你等着,鸳鸯这就给你弄好吃的去,一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别,快过年的。一听白白胖胖我就心里犯怵。”    鸳鸯噗哧一声笑了起来,脚步也轻快起来,轻轻盈盈的转身出了门。我闭上眼睛,轻轻的淡淡的微笑。   
我是世界上最懂事最配合大夫的病人,什么补品好我就吃什么补品,什么药物养身我就服什么药物。我的味觉仿佛已经丧失,那些碗碗盅盅,在我的眼中,就是各种糖类脂肪蛋白质和微量元素的集合。我要把它们转化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填补我空缺的血管。   
能量守恒定律亘古永恒,我用半个多月的时间把自己的身体调理到至少貌似健康的模样。没想到我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回去以后倘若就业形势依旧艰难,我倒不妨考个营养咨询师。   
旧历年的元宵永远那么热闹纷繁,张灯结彩,火树银花。我望着窗外高大的木英树,想起以前念书时学过的课文,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项脊轩志》,“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当日你说,我会等到木英长大,看它花开的时候,你说得没错。我等到她花开,又看着她花落,乱红飞过秋千去。   
“你早就知道兵符的存在了,对不对?所以才从楚天昊的手中把我接进王府。”我看着眼前的男子,静静地微笑,“只是你没想到,玉珮就是兵符。我也没有想到,这么一块石头,居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变的不仅仅是你的一生。”    对,变的何止是我的一生,你的我的楚天昊的阿奇的太皇太后的蓝家的洛儿的世家大族的乃至整个南国的命运居然就掌握在这一小块石头身上。生活是如此的可笑。   
“当初在洛城的追杀也是你安排的吧。”我平静的阐述着我的推测,无需多努力的去想,为了把我逼到同一条船上去,站在你的立场,布置这些,也无可厚非。只是纱衾,何其无辜的纱衾,却因此而丢了性命。    你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辩解什么,但被我阻止。    “你是想说,计划发生了变故吗?你应该想到,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不可能所有的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即使你高高在上,也没有权力用别人的性命去冒险。   
“你计划安排的事情可真不少。我已经无法分清哪件事情是真的,哪件事情是你的布置。——你可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我挥手,忽而一笑,“你从来都不觉得奇怪吗?我七年的时间容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即使我换了衣服换了头饰让自己看上去苍老,可是我们朝夕相对,这些怎么可能瞒过你的眼睛;我虽然每月按时向宫女要布,以你耳目众多,何以不知道那些布一直都没有真正被用过。你难道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我不想知道。”你张口,想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不,我想告诉你。”我微笑着,眼睛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我这一生,怕是再也遇不见谁会比他更了解我了。    “我不是水柔清。”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我停顿了一下,道,“当日你让水至稀进宫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吧。他虽然没有见到我的人,可我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一切。是的,我不是水柔清。那年,迫于无奈,我顶替已经怀孕生子的清儿进宫,想必你也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是谁。甚至杀戮开始之前,你就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对,当日此事有人通报给皇祖母的时候,是我截下了消息。”    “所以那本家谱实际上是你拿走的。其实你真的没必要为那本薄子对商文柏动手,看过那本簿子的人是我不是他,包括那上面的秘密联络方式,你是不是很想知道?”    “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是吗?”我笑的无所谓,眼睛转也不转。   
“我还是王府的侍女的时候,有一次,你嘉奖一个手下,凭直觉,我就知道他是一个杀手。王爷见杀手,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那个杀手,伊若跑进书房叫我,他的脸色变的很古怪。当时我以为他是初次见到这样调皮的公主,觉得惊讶;后来想想,他这样见惯世面的人物,怎么会为这种事吃惊,他惊讶的不过是伊若叫我的名字‘水柔清’,他惊讶是因为他知道水柔清死了。”    “不错,当日水月庵的血案我选择冷眼旁观。”身着九堇蟠龙锦袍的男子深深的看着我,“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水柔清,你才是我的清儿。”    我忽然间很想大声的笑,我应该感激你的,我亲爱的皇帝夫君。    “可是我一点也不感激你,你这么做,会让我万劫不复。”生生的在这个时空滞留了这么久,造成了一桩又一桩的悲剧。    “如果是万劫不复,那么我陪你万劫不复。”    “陪我?你可曾问过我,我是否愿意?”我笑的辛酸而无奈,从头到尾,你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你的好,我就应当必须接受吗?你和我,同样自以为是的可笑。    “我无法询问,我只能用我以为的最好的方式去对你。”    也只是你以为的而已。    “我不是水柔清,我是司嘉洛。这个世界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大概都已经不在了。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是不是有铁板牛排和泡沫红茶的地方?有多遥远?我可不可以到达那里。”   
“很远很远。”我静静的微笑,遥远到你即使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我来自千年之后的另一个时空,因为老天爷犯了个错误,稀里糊涂的把我丢到了这里。所以我不会变老,所以我也无法为你生孩子。老天爷把我的生命停滞在永恒的时刻,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只是一个过客。呆着赖着,我也始终只是一个过客。那幸福是我偷来的,不是我的,终究不会永远属于我。楚天裔,我谢谢你。谢谢你给我的这些年的快乐时光,这些年来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会永远记住你,请你从此忘了我。”   
我无法选择原谅,别人的生命,我没有资格去自以为是的选择原谅。我也无法遗忘,遗忘我们曾经的美好。所以我只能离开,相见不如怀念,就让你从今以后,生活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我的心里。    “不要说谢谢。你对我,从来不需要说谢谢。另一个时空又怎样,老天爷把你从千年之后带到我身边,就是说明命中注定你我要在一起。”    “楚天裔,忘记我吧。错误终究是错误。过而该之,善莫大焉。我们要听圣人的话。”我平静的微笑,看着自己胳膊上那一道妖娆醒目的红线,美即是伤,觞。   
“不忘!你也不许走,你是我的,这一生这一世都是我的。”九五至尊是不是发起火来气势也比旁人大,我淡漠的笑容激怒了他。他把我重重推到床上,从尾椎传来的巨大的痛意让我的眉头紧皱起来。他也视而不见,愤怒和绝望攫取了他的灵魂,他只是怒火无所发泄。我静静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如果这是我最后能给予你的,那么请你全部拿走。
↑顶部顶部↑我寄愁心与明月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24 本章字数:5336)
   
清冷的月光从窗棱中投射进屋内,窗前、明月、光,衣失、地上、爽。我的灵魂轻飘飘的在宫殿的上方游荡,她一会儿看看床上的我,诡异地微笑;一会儿仰望天上的月亮,带着不屑一顾的傲慢。月光依旧清冷,照天涯的两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伤。    我轻轻的起身,枕边人已经沉沉的睡去。他的眉头纠结成一团,我举起手来,想帮他抚平,手到了半空,终是放弃。给不了十分,就不要自以为慷慨的去给七分。   
天上的月亮清清冷冷的看着世间,我站在月光下,夜风很冷很冷,连以为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知觉的我也感觉到了这种寒意。巨大的红色的宫灯在风中笨拙的摇摆,跳跃的烛光似乎随时都会熄灭。我张开手,寒风似乎从我的身体穿过,它执著着,仿佛要把我带走,像带走路边的一张纸片。    去年之夜时,花巿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之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杉袖。    我的眼中没有泪,我的心情很平静,空无一物的平静。在这个清冷的月夜,我忘记如何去悲伤痛苦,忘记了所有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物。我只是静静的坐在这里。    第二天清晨,宫人们发现了躺在石阶上的皇贵妃娘娘,她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然后宫廷大乱,节日的喜庆一扫而空。   
我发起了高烧,绵延不退。太医们十八般武器用尽,依然无法令高烧退却。我头疼欲裂,整个人仿佛遭受着凌迟的刑罚一般,生生被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它们飘散在风里,然后又本能的拼凑成型,再度粉碎;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这样的折磨。   
“你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救你的人只有他吗?不必这样,不用折磨自己的身体来伤害我。你现在是不是很难受,我的心里比你更难受。这里,它一直在流血,从你拔出刀子割向手腕的时候,它就开始流血,汩汩的,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你的伤口止住以后,它还在流血。我欺骗自己,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她终究是放不下你。可是心里的那个伤口继续流着血,我欺骗得了我的脑子,但我欺骗不了这里,它始终在流着血,仿佛是在嘲笑我,掩耳盗铃,痴心妄想。”   
“清儿,醒过来好不好,早点醒过来,你的身体那么差,睡的太久,会承受不住的。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所以你才想走的对不对。你早点醒过来,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你受到任何伤害。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在我耳边唱歌,你答应过我会永远留在我身边。你是女中君子,一定会言而有信的对不对。我这一生,造了太多的罪孽,所以老天爷惩罚我,让我唯一的儿子是个白痴。我认了,且活当下。可为什么连你,他也想一并带走,他太贪婪了,我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他都想带走。我诅咒他,痛恨他,如果他从来没有把你带到我身边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又自私的要带走你。我痛恨他。”   
“清儿,你不能再睡了。我知道这么多年,你累坏了。可是也该睡够了对不对。好清儿,起来吧。春天就要到了,你不是说我们一家还从来没出门踏过青,你起来,咱们马上就去好不好。这次你想怎么玩我都不拦着你,反正你又不是没毁掉过厨房。你做烤鸡翅给我吃好不好,如果你累了,你教我怎么做,我烤给你吃。哦,鸡翅太油腻,你恐怕受不住,还是先吃些清淡的。慢慢的把身子养好。伊若和天行要来看你,我没让他们姐弟进来。你这个人最爱臭美,这么憔悴不堪的样子怎么肯让人看到。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你得赶紧起来,好好梳妆打扮一番,否则真没办法出门见人。你听到了没有,早点起来,赶紧梳妆打扮,不能再睡了。女子理应宜室宜家,像你这么懒惰哪行。”   
“你是不是太困了,所以才不肯起来。好好好,我答应你,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吃完了继续睡总可以了吧。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打搅你,让你好好睡个够。春眠夏困秋打盹,你什么时候不给自己找出理由睡觉,我都已经习惯了。可老不吃东西肚子会饿坏的,听话,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今天我叫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满满一大桌,你想吃哪样就吃哪样。听话,起来,不能再睡了。太阳已经到正中央了,真的不能再睡了。”   
“清儿,你醒过来吧,我认输了。我不跟你赌气了。你可以漠视你的生命,我却做不到。我比你自己更加爱你。我告诉你,好吧,我全部都告诉你。……只要你肯醒过来,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我的头一直昏昏沉沉,脑海中又一个女孩在挣扎哭泣。那个女孩的脸是如此熟悉又如此模糊,她哭泣着挣扎,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让我回家,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仿佛走在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走廊上,我看不清前面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到长廊的什么位置。我只是在疲惫的麻木的走着,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我,快走,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你,继续留下去,除了伤人就是伤己。走吧,走吧,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脸上湿湿的,旁边那个一直絮絮叨叨的声音终于停下了。早该停下了,那个声音一直漂浮在空中,我怎么都无法听清楚。我真的好累,好疲惫。什么在我脸上摩挲,我勉强正开眼睛的一条缝,看见的是一个黑黑的东西在颤动,我痛苦的呻吟了一声,临走以前都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清儿,你醒了吗?清儿。……”    他的脸上湿湿的,我的脸上也湿湿的。是不是下雨了,老天爷终于想起他跟我开的玩笑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梦对不对,明朝醒来,我又要面对一个个培养基里的细菌。    我要回家,我的药已经没有了,我要去医院,我病得厉害,我要打点滴。    “我要回家……”    ……    “好,你要回家。……我就放你回家。”   
我最后的阿司匹林已经被他误用来给我止血。没有药片,我也没有办法救助自己。他还是在意我的,到这最后一刻,他终于肯放开手了。一具冰冷的死尸和一个离开的我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脑海中那个声音告诉我,我必须离开。是的,我必须离开,不离开,要我如何面对双手沾满了商文柏鲜血的他。我始终放不下,一个人的肩膀怎么能够担起两个人的幸福。    我们就此放手,对每个人都好。
↑顶部顶部↑打劫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26 本章字数:1656)
   
马车的辙辙声把旅途拉的漫长而寂寥。我坐在马车里,并不觉得颠簸。车内布置的温馨而舒适,在这些方面,他的表现一直无可挑剔。即使我离开了,他依然希望我能感受到他的关心。我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可以再沉湎下去。从今以后,我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自己去面对我要遭遇的一切。    幸好我至少曾经是坚强的。    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女人,幸福的和坚强的。幸福的,结婚前有老爸宠,结婚后有老公疼;坚强的,则是因为她不得不坚强。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每个女人都幸福,总要有人选择坚强。   
我的烧已经逐渐退了下去,原来我脑海中的指示是我行动最为准确的指南。我的笑容苦涩而缥缈,眼睛落在马车内小桌在上的包裹,当初我带着它们来到这里,今天终于要原路返回了。我在心中祈求老天爷,请让这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吧,就当我从来不曾来过这里。请让我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重新按照他们原先的生活模式运转下去。那些沉痛的甜蜜的过往请让它们全部随风而逝,所有的一切,全部清零重来。    古代的旅行是一个漫长的经历,我不知道马车外面的世界有几度的明暗交替。太阳升起,慢慢落下,每一个开始都宣示着结束。    “娘娘,我们已经来到两国交界的地方了。”王平的脸出现在车门口。    “帮个忙,扶我下去。”    “娘娘,你不会想在这里就甩下我们吧。你——”    “你误会了。”我温和的微笑,“我只是想最后再看南国一眼。”    一眼万年。    从此以后,这片土地,我就再也没有机会踏上。    我有些黯然,那灰蒙蒙的天空和我一样惆怅。再见,南国,永远不会再见面。
↑顶部顶部↑他乡遇故知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29 本章字数:13912)
   
也许真的是有股神奇的能量在指引我,随着马车逐渐接近西秦,我的身体竟慢慢好转起来,我已经恢复了正常的饮食。王平看我这个样子,惊讶之余,平板的面容难掩恻然的黯淡。他担负着把我送回穿越点的责任,加上这些年他一直在我跟楚天裔的身边,有些事,他多少知道一点。我对他微笑,轻声道:“这也许就是老天爷的安排。”    “对,老天爷的安排。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世人。”他的剑抵在手上,一壶酒就在旁边。马和人都需要休息。    我们打扮成来往的商贾。无论两国是交战也好和谈也罢,商业的往来始终是不会间断的。    “我们不可能改变命运,也不可以随波逐流,做命运的奴隶。最好的方法就是顺应命运前进的方向,与命运和平共处。”我递给他一碟花生米,道,“给。”    他看了一眼,欣然笑纳,到了这个时候,完全没必要在意繁文缛节。    “这样淡漠的话,恐怕也只能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只有皇上才能听懂。我就听不懂。”他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淡淡的说。    “你不是听不懂,不过是你不想听懂而已。”我捏了一块糕点,就着皮囊里的清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也许你是对的。绿珠说的没错,你总是对的。”他闭上眼睛,落寞的笑了。我们的心中总有一个位置,留给那个任谁也无法取代的人。我不知道如何接腔,只好静静的咀嚼糕点,慢慢的细心的咀嚼,体会淀粉转变为麦芽糖的过程,也算是减轻肠胃的负担。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是谁?”    “绿珠。”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是谁?”    “我。”    他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嘘了口气,道:“你们俩可真够奇怪,明明都知道这些,还让我护送你去西秦。”    我但笑不语,等到嘴巴里的糕点悉数落肚,我静静的看着他,道:“因为你永远不会背叛楚天裔。这就是你所说的命运。我们谁也无法抗拒的命运。”    “对,这就是命,他妈的命。”他突然爆出一句粗口,把酒壶狠狠砸到地上。我瞥了眼,摇头叹,可惜了,上好的竹叶青。    以后的一路上,我们都保持沉默。他本来就不是爱多话的人,而我因为有心事,也不想多说。这样的沉默直到我们遇上抢匪。   
哦,MyGod!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强盗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激动吗?我拍拍镜中漠然的脸,告诉自己,司嘉洛,不就是个男人嘛。现代社会人口爆炸,按比例分配碰上个更好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你又不是没失过恋,都被人甩过了,干嘛甩个人就要死要活的。我在马车里碎碎念,全然不顾外面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路去,留下买路财。”   
我在马车里听得直叹气。能怪TVB的编剧了无新意吗?都架空历史了,这古往今来的强盗还说着同样的台词。起码喊一声“严肃点,严肃点,呢!”换换胃口也是好的。所以王平铜子没有等他再说出什么豪言壮语,就手起剑落,让他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的决定我是举双手赞同的。   
马车外慢慢安静下来,我心定之余难免有些惆怅,怎么我在古代遭遇的第一次就这么轻松的落下帷幕了,连个英雄救美的老套桥段都没上演。也许老天爷清楚,历朝历代,美人依稀还有几个,英雄嘛,只能至今思项羽。马车静静的停留在原地,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捞起帘子就想往外看。出于本能,我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戳破窗户纸,管窥蠡测。    饿滴神唉,我想不表现出一点激动的情绪都难了。外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黑压压的强盗头看的我心惊肉跳,差点没从座椅上摔下来。   
“小子,今天是我们黑风寨四当家的第一次出门做买卖,这劫外面是打定了。”外面响起炸雷般的声音,我鼓膜被震的隐隐作痛,莫非真有狮子吼这门功夫?我怎么印象中南国没有少林寺。    “我说过,东西只有这些。要拿,你们便拿走。”    “你耍大爷我呢,这点东西还不够外面塞牙缝。后面的马车上是什么?让开,让我们看看。”    “我说不行。”    “不行也得行。”   
外面的气氛似乎僵至起来。我偷偷的看了看他们的武器,一个矮冬瓜手里抓着流星锤,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使得是软鞭,其余的长得过于奇形怪状,我没认出来。按照我看武侠很多年的经验,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强盗,这样的强盗当中通常会有几个亦邪亦正的神秘高手。再按照我看野史不少遍的总结归纳,真正的高手通常是大隐隐于市,不屑于当朝廷的鹰犬,与他们相比,指不定王平的功夫是高是低。加上人多势众寡不敌众双拳难敌四手大侠最怕群殴,真正动起手来未必会占便宜。    我看着桌上的胭脂水粉,楚天裔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忽然计上心头。    “不用吵了。各位大爷,我弟弟得罪之处,还请各位大爷多多见谅。”我挑开帘子,深深道了个万福。王平想要说些什么,被我用眼神阻止了。   
“好个小娘子,光看这身段,就是个美人。喂——小娘子,把脸上的面纱拿开,让大爷看看你的相貌,够不够格跟我回去当压寨夫人。”一个巨汉猥亵的评头论足,我恨不得用洁厕灵给他刷牙,嘴巴这么臭。旁边的强盗发出振聋发聩的暧昧猥索的笑声。    “小女子恳请大爷不要为难小女子。”我低眉顺眼,“小女子相貌丑陋恐怕污了诸位大爷的眼。”    “小娘子不必害臊,这里不是中土,你不用拿面纱遮住脸。快拿下来看看。”   
“大爷,你真的是为难小女子了。”我装作慌乱不已的样子,想用手盖住面纱。结果面纱被另一个一直冷眼旁观使狼牙棒的强盗一把夺下。周围立刻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我立刻双目泛红,泣不成声:“大爷你非得逼小女子难堪吗?小女子身染天花,已经苦不堪言,你为什么还非要戳小女子的痛处呢。你要钱财,我们尽管没有多少,但也请你们全部拿走。——弟弟,你无须多言,姐姐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没救,能捱上一日姑且是一日。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带着姐姐四处求访名医,始终没有结果,你已经竭尽全力,不必再勉强下去了。姐姐连累你这么久,是姐姐对不起你。”眼泪千万不能落下,这古代的化妆品是不防水的,万一洗糊了岂不前功尽弃。    “看你的发髻,你应当已经嫁为人妇,为什么不是你的丈夫带你出门寻医?”一个作书生打扮的人表示疑虑。孔夫子的书是让你读来对我的临场发挥吹毛求疵的吗?    我凄测一笑,道:“他,见我这副模样,还不是立刻一封休书,扫地出门。幸而我这弟弟顾念姐弟亲情,收留我,又带我去治病。”   
“居然有这样的无情无义之人!大妹子,你说他幸甚名谁。我去拿了他的狗头来为你出这口恶气。”手持流星锤的络腮胡子跳出来打抱不平。我听得目瞪口呆,这才多会工夫,我都成他大妹子了,攀亲戚也攀的未免太快了些。   
“大爷,你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对不起我,但始终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管不顾他的性命。他对我无情,可我不能对他无义。”我对络腮胡子点了点头,想不到还真叫我遇见了传说中的草莽英雄。不过那个矮冬瓜就太恶心了,跟这样的人合作,有损自己的形象。   
“这位兄弟功夫了得,不如一同加入我们黑风寨。到时候,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有福同享。”我有点转不过弯来,话题怎么一下就从我身上落到了冰山王平的身上了。居然劝人加入黑社会,怎么哪都需要招新。   
“诸位大爷,我弟弟只是从小学过一些粗浅功夫,谈不上了得。何况,他早已婚约在身,就快要完婚。一个有家室的人实在是不方便和诸位大爷一起闯荡江湖。”我连忙阻止,有为青年已经很少了,倘若再流失一位,后果不堪设想。   
“你弟弟很快就要成亲?那你今后该怎么办,恐怕你弟媳妇也容不下你吧。”络腮胡子关切的问。我气的恨不得用东西敲他的头,好好的当你的强盗不行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也等不到她容不下的这天。我听大夫说,我也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   
“哎呀,你年纪轻轻,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你跟我们回寨,四弟,你不是说那个王神医很厉害吗,让他给大妹子看看,说不定还有救。”络腮胡子古道热肠道让我欲哭无泪。   
“不必了。这位大哥,小女子谢谢你的好意。此番前往中土寻医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如果可以治好,那么皆大欢喜,如果还是不行,那么我也没必要挣扎下去。这样的挣扎,既折磨我自己,也折磨我的家人。我只想用我剩余的时光好好的静静的享受生活,这样,我就也没在这世上白走一遭。大哥,你的好意小女子真的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天命不可违。我谢谢你。”我深深的鞠了个躬,抬头,静静的说,“小女子身体十分虚弱,现在很想早日回家休息,可否请各位大爷行个方便。”   
“大妹子,你何苦说这样泄气的话,你听大哥的,跟我们回去把病治好。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我们寨子里多的是少年英雄,你那个龟蛋丈夫不好,不代表着天底下就没有好男儿。你若不嫌弃,今后就跟着我得了。”络腮胡子爽朗的说道,旁边立刻响起起哄的叫声。一开始嘴巴上吃我豆腐的矮冬瓜立刻谄媚的唤我作大嫂。    我吓得连戏都演不下去了。    “当年我娘也是因为身患疾病而被我爹一家赶了出去,后来她因为无钱医治而撒手离去。”络腮胡子温和的看着我,道,“我最见不得男子不仁不义,始乱终弃。”    “大哥,小女子配不上你这样的大英雄。何况——烈女不侍二夫。”我抬起头,鼓足勇气,如果事情再不解决,估计王平就要拔剑了。    “大哥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但恕难从命。”    “你这个女人不要不识好歹。我们大哥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还装什么贞节烈女。来人啊,给我绑回去。”矮冬瓜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张牙舞爪的跳了出来。   
“三弟,不得无礼。”络腮胡大哥举手阻止了狐假虎威的三当家,对我道,“妹子,是大哥唐突了,你千万别见怪。大哥只是不忍心看你这样自暴自弃,无论怎样,你也应当把病治好。”说着,他对那个被称为四弟的人嘀咕了一句什么。    我的心猛的颤抖了一下,他说的应当是西秦语。我下意识的看了看那个四弟,他也正盯着我。一种微妙的古怪在我心中悄悄冒出头来。    “对不起,小女子心意已决,请大哥不要为难我。”我再一次行礼,道,“我真的已经很累了,只想马上回家。”    “既然都已经看了那么多大夫了,再试上一试又何妨。这位大婶,你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才大婶呢,这个死四弟,一开口就得罪我。    “就是因为看过的大夫太多,我已经心灰意冷,对于生命也完全释然。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没必要一直挣扎下去。那样,真的会很累。”    “诸位大侠相比也已经听明白家姐的意思。就请不要再让家姐为难,我想早点带她回家。”王平冷冷的开口,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唉—你这个小兄弟,怎么能这样。你应当劝你姐姐跟我们回去,而不是跟你回家送死。”矮冬瓜再度上阵开腔。    “与其活的痛苦,不如死的安宁。命该如此,世人强求不得。”我静静的对他们点头,轻轻的转身要上马车。    “等一下,我对姑娘一见如故,想请姑娘上寨上一叙。”    被唤做四弟的男子伸手拦到了我面前。    “我对你没有一见如故,萍水相逢,男女有别,请侠士不要为难小女子。”我冷冷的瞥了瞥他手中的面纱,“如果面纱你想要,那么敬请拿走吧。”   
“姑娘就这么讨厌在下,在下可是很欣赏姑娘。姑娘,只好得罪了。”他阴恻恻的一笑,结果笑容很快就凝注了,王平按在了他的手上。后者淡漠的眼睛根本就没有落在他身上。    “我姐已经说过,她不想跟你走。男子汉大丈夫,勉强一个弱女子算甚么英雄好汉。”    “你错了,我们是土匪,不是什么大侠。这位姑娘我还要定了。”    我淡淡的把目光转移到络腮胡子的身上,他皱着眉头,似乎对他四弟此举有所不满,又不愿再底下兄弟的面前驳斥他的面子。    “姑娘,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回去看一看吧。”他迟疑的开口,连称谓都发生了改变。    优柔寡断,空有豪爽,难成大气。我在心里喟叹,这样的人早晚会遭小人暗算。    回答他的是王平的剑。漫天剑雨,我安静的回到马车上。真是浪费精力,白说了这么长时间,还自毁形象。这趟买卖简直就是亏大了。   
我不相信楚天裔会没有周详的安排,真正危险的时候,会有人出现的。既然你要坚持保护我,没有自保能力的我就姑且接受,特权不用,逾期作废。等真回到现代,我就一灰头土脸被打回原形的灰姑娘,雇不起保镖了。   
本来晴朗的天空忽然有一道白光闪过,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外面的厮杀声停滞了片刻,然后又开始喊打喊杀,其中那个矮冬瓜的嗓门最大。我下意识的把包裹抱到怀里,千头万绪纠缠到一起,挣扎着要不要跳下马车,倘若这次穿越不成功,那么再淋场雨发次高烧,我也不必穿越了,直接马革裹尸。   
谁知等不到我思想斗争完毕,一道闪电劈过来,我本能的向后躲。马车居然被辟出一道大口子,一直很安静很配合的马匹也受了惊吓,发疯似的撒蹶子。王平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拔剑相斗,情势紧迫。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马车顶的裂缝跳了进来,一把就把我拎了出去。我拼命的挣扎,拳打脚踢。久不动筋骨,我的跆拳道几乎全还给教练了。    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朗朗乾坤成了幽冥的世界。闪电亮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能看清站在对面人的脸。一直试图抓住我的是那个黑风寨的四当家。   
“果然是你。”他诡异的一笑,伸手便点了我的穴道。然后可怜的我就被拖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惊慌的看着这忽然发生的一切。天空的昏暗似乎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快太阳就重新露出了脸。楚天裔安排的秘密侍卫已经露面,场上厮杀声一片。    “把我姐姐交出来,那么大家就各自离开,什么事都好商量。”王平高声冲对方的强盗头子喊道。   
“你姐姐不是我们抓的,你看这哪来的女眷。兴许她是看这里刀光剑影的,自己害怕跑出去躲起来了。”络腮胡子发现自己的手下似乎有点吃不住,连忙道,“你姐姐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不跑的。”    精明就不会被人抓到这里来了。我愤怒的盯着那个绑匪,我看上去很像肥羊吗?    “我喊一二三,大家全部住手。”王平高声喊,“大当家的,我们没必要再打下去。赶紧找人要紧,家姐身子虚弱,禁不起风雨。”    “好,这打的也忒糊涂了些。”   
两拨人马终于停止了互殴,黑风寨的人慢慢退去,王平带领侍卫检查了一下附近。我拼命的挣扎想弄出响动,结果又被点了几个穴道。但他出手尽管迅疾如电,还是带落了一颗雨珠。离我们很近的一个侍卫立刻警觉起来,缓缓逼近。    走过来啊走过来啊,我在心里祈祷。    “吱吱吱——”老鼠的声音让侍卫愣了一下。    我愤怒得无以复加,学什么叫不好,居然学老鼠,我最恨的就是老鼠。    “不用找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平看着被劈成两半的马车,道,“东西不在了,她走了。”    我没走成。我的心里在滴血,老天爷你太过分了,弄这场半吊子的雨,没把我带走也就算了,还偏偏让我落在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手里。我气的连看都懒得看他。
↑顶部顶部↑遇见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32 本章字数:8286)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战场现在安静的不可思议,除了地上还有些泥泞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下过雨的痕迹。绑匪解开了我的穴道,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语不发。    “现在怎么不叫了。我看你刚才很想说话的。”    叫,现在叫有什么用。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我。    “别挂着脸,等你见到主人的时候,说不定会对我感恩戴德。你们中土的成语我用得怎么样?”    我的回答是朝天空翻白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平静地问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你的主人又是谁?”    “这些等到你见了主人自然就会明白。你对我的印象这么差,我总要给你个惊喜扭转印象吧。”绑匪笑眯眯的看我,对我的出言不逊不以为忤。   
我低头想了想,敌强我弱,从这家伙说话的口气似乎他认识我,可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样不知根底也不知他目的何在的人,我还是乖乖配合,不然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没有马匹,我只能跟在他后面蔫头搭脑的走。平日在皇宫里深居简出,上哪不是轿子马车,今天要靠我的11路公车,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我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平静的提出要求:“我不习惯步行,能不能弄匹马什么的。”这样逃跑也比较方便。    他看了看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皱着眉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就姑且将就。”   
“将就?你回去问问你的主人,我可曾有过将就的时候。”我迅速在脑海中排查了一遍我认识的大BOSS,不禁毛骨悚然,能使唤这样身手的部下,他又明显是个西秦人,除了我得罪最彻底的卓嘎,还能有谁。    天,千万别让我落到他手里。我当初临走的时候,送给他的纪念品可是一枝利箭。    “这得我们见到主人后才能问。”绑匪不为所动。   
我见他不上钩,只好放弃。泥泞的道路上,闃无人影。西秦和中土交接的地方常常是这样,热闹的,胜过繁华都市;冷清的,好比漠北沙漠。看来我最近霉运当头,让我沦落到如此鸟不生蛋的地方。偶尔也会有商贾的车队经过,可是他紧紧跟在我的身侧,我连求救都无门。何况那些人我也不认识,我也不敢贸然呼喊,生怕到时候境遇会更惨。起码跟在他后面,我暂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在这里可不比中土的繁华之地,杀人越货是家常便饭,即使是看上去是豪商巨贾,那车里装着的也许就是刀剑。”   
“这么说来,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抢劫,反而是真英雄的行径呢。”我鄙夷的撇撇嘴,同行相轻,都是强盗,相煎何急。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最怕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要冒险,也得拿别人的生命垫底。   
“这样最好。不是我有心讹你。你看前面,看到了没有,都是些军爷。要不要叫两声,让他们救你。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乖乖跟着我惨上百倍。”绑匪笑得阴险。我循他的手指看去,微微一笑,道:“真的吗?我不相信。反正他们人数不多,万一有事,你也可以把我抢回来,对不对。”    他一愣,点头道:“当然。”    说话千万不能太绝。    我慢慢的走过去,忽然把面纱拉下。    “阿奇,你还认识我吗?”   
可怜的绑匪筒子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只认衣裳不认人。南国的大将军只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幸好古代没有无孔不入的传媒,阿奇王爷大将军的脸还不至于妇孺皆知。我微笑着看倒霉的绑匪手忙脚乱的应对四面八方的攻击。阿奇没有动手,他显然还没来得及从偶遇我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个劲的握着我的手,道:“清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你咬咬你自己的手,就知道了。”我谆谆善诱,把他的手放到他的嘴边。结果可怜的孩子听话的狠狠咬下去。   
“啊!”他一声惊叫,连忙把手甩开。我的手也成功的摆脱了他的禁锢。同样逃之夭夭的还有已经处于落败边缘的绑匪,他趁阿奇的亲卫队因主人惨呼分神的瞬间,脚底抹油了。    “清儿,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荼毒完我的手,这小子变本加厉的将阵地转移到我的肩膀上。我被他晃的头昏眼花,眼前直发黑。    “你松手啊你,我头晕。”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概是海拔越来越高的缘故,我这两天老觉得胸闷。    “好好好,我松手。咱们赶紧回去,你怎么看上去这么狼狈。”阿奇搓着手,看着我皱眉。    “你大爷有四条腿,我只有两条腿。”看着他的马我就嫉妒。    “四条腿?那不成牲口了。”旁边有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浑浑的开口,他要不说话,我还真没认出来他是小乙子。    “怎么说话呢!”阿奇狠狠瞪了眼给他抹黑的奴才,转头对我又是笑咪咪,“清儿,咱们赶紧先回去。你跟我乘一匹马。”    “我不习惯跟人合骑。”我不假思索的否决了他的议案。这点小心思,不要在我面前耍。    “可是我们没有多余的马匹。”    “王爷,我把马让出来,我的马可以给清儿姑娘骑。”小乙子连忙主动当雷锋,我看阿奇已经恨不得直接把他丢到悬崖下边去。   
“谢谢你,小乙子。不过你也不能靠两条腿跑啊,这么着吧,你家王爷想跟人合骑,要不你们俩合骑一匹马吧。反正你人轻。”我笑得春光明媚鸟语花香,全然不顾阿奇同学喷火的眼睛。    结果小乙子跟另一个侍卫合骑一匹马,阿奇臭着张脸带我回了军营。    生平没受过这样的关注,人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火星人。还好,没有谁胆敢流露出猥亵的目光。否则我会更加郁闷。简单的梳洗后,阿奇陪我吃饭。   
“哎—有什么吃完后再问,我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在我旁边唠唠叨叨。”这几天风餐露宿,可把我给折腾惨了。虽然是边塞,军需物资来之不易,但主帅的伙食标准也差不到哪去。我腹中空空如也,看到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自然是胃口大开。    我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长长的喟叹:“民以食为天,此言果然不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阿奇沉默的看着我,他面前的筷子还安安静静的摆放在空碗上。    “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等着我给你答案。可是我心中同样有很多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所以,请你不要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是那么厉害,几句话就把我堵得死死。”他忽然凄凉的笑了,道,“清儿啊,你是要毁我一辈子。”    一辈子,这个词是多么的沉重。我默然,站起来,在大帐内来回走动。    “这个,你还留着。”我指了指案几旁的十字绣,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上面的流氓兔已经发黄。    “对。我始终留着。——你留给我的也只有这个。”他的声音黯淡而茫然,忽然长长的叹息,“就连这个,也是我硬要过来的。清儿,我始终不懂,明明是我先的你。”    幸福就像是买彩票,不分先来后到。    何况幸福的概率这么低,我兜兜转转这么久,跨越千年,从二十一世纪到古代,从公元纪年到南国六十四,始终都只是镜花水月。    “阿奇,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让别人幸福的。有些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你也该放下了。”   
“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吗?多少次,我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她骗你成习惯,心情好时就敷衍你,心情不好时连理都不理你。她有什么好,整天罗里罗嗦,明明年纪比你小,还以姐姐自居。高兴时对你笑笑,不高兴时板着张脸,忽冷忽热。你为她朝思暮想,人家却根本不把你当回事。我这是何苦,自作孽,不可活。”他拿手盖在脸上,忽然讽刺的对着我冷笑,“你这次来又是为的什么,我尊贵的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阿奇,这三个字你还是不要再提了。我知道,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是实在是阴差阳错,中间出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的。我也不会待多久,很快我就会离开。你能不能借匹马给我。”我想了想,没好意思再提借银子的事。不知道在小市镇银票是否流通。   
“想走?不想留下当初就不要来。不是皇贵妃了,被抛弃了,离家出走吗?你的手段可真够匪夷所思。水柔清,你真是厉害,所有人都被你耍得团团转。”他冷酷讥诮的看着我。   
“阿奇,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总之这件事很复杂,你不要再问我了。”我疲倦的闭上眼睛,坐在榻上。也许是生死劫难后元气大伤,我很容易觉得疲惫;刚才不该一下吃这么多有油腻的,有点反胃。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只会逃避躲闪。水柔清,你今天非得把话给说清楚。来了,就别想轻轻松松的走掉,你这样折磨我到底想干什么!”他愤怒的把我拉起来,狠狠的摇晃我的头,我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哇”的一口吐了他满身。头晕目眩,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大夫,叫大夫。清儿,清儿,你怎么呢?”    “没事。”我勉强安慰他,“前两天我淋了场雨,大概是着凉了。”   
随行的军医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照例是望闻听切,过后,他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只是劳累过度,有点动了胎气。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吃上几副药便可。”
↑顶部顶部↑明月清风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35 本章字数:12832)
   
怎么会这样,我的生命明明是停滞不前的。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惊讶得发现,原本一直秃秃的指甲现在已经长出指尖一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眼睛瞥向手腕上的红线,它已经淡了很多,虽然依旧醒目,但不再红得那么怵目。    我轻轻把手放在小腹上,这里,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才不到一个月,应该很小吧,小小的,小小的生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你多日苦苦追寻依旧无所得,等到你倦了累了,蓦得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它的时候,忽然间,它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你是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时光在倒转几个月,我会哭,喜极而泣。今天,我在微笑,苦涩的微笑。   
这个孩子,这个生命,此刻已成为我此生无力承受的昂贵礼物。我的眼泪簌簌的流下,孩子,妈妈该拿你怎么办。带着你回到现代?妈妈可以不在意别人看待未婚妈妈时鄙夷的目光,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却没有爸爸?”我该怎么回答你,我亲爱的孩子。而且,我是个顶没用的人,甚至还没有完成学业,开门七件事,哪件不需钱,妈妈怎样才能让你衣食无虞,不让你在缺少了一份爱的情况下,连物质也没有保障。妈妈从小就害怕孤单,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希望有很多很多的爱;这样的需求,妈妈能否能够承受的起。我单薄而疲惫的灵魂能否承担起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所以,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对不起;不幸福的我怎么能够给你幸福。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坐在软垫上。案上的药碗上方白色的雾气氤氲,药香萦绕。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再苦再难过都要坚持下去。既然命运把我逼到这一步,那么就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吧,即使我今后都没有机会再幸福。    “清儿,清儿,你要做什么。你吃这药想干什么?!”阿奇跑进来,一掌把药碗挥到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染污了毡毯。    “阿奇……”   
“清儿,你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种药是会要了人的性命的。皇宫里,被迫喝下这种药而丧命的妃子还少吗?我知道,你心寒,为二哥要立旁人为后的事情心寒。是他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跟他赌气。他对不起你,他不要你了,我要!你,这个孩子我统统都要。中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刺伤你,你已经这么难过了,我还说那些话。我真不是东西。清儿,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好清儿,不要再有那种傻念头,我不能让你出事。你不能出任何事。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说过,对你,我始终不会放手。当日我这么说,今天我依然如此承诺。”    我听得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他患了失心疯吗?都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阿奇,那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之间可比纯净水还清白。    “就是。你在皇宫里这么久都没有怀孕,一到我这儿大夫就说你怀孕了。你说他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谁都不准伤害,你是孩子的娘也不能例外。”阿奇固执己见。    我彻底无语,这都叫什么逻辑。    半晌,我叹气,道:“阿奇!小乙子煎了一下午的安胎药又没叫你喝,你干吗把它打翻。你赔我的药。”宝宝哟,对不起,安顿你的药没了。    “不是堕胎药?!太好了,太好了。好,我赔你,我去给你煎药。”南国的大将军像个孩子一样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进来,单纯的问,“清儿,要煎哪几味药?”   
我抚着肚子,轻轻的叹息,曾经有一瞬间,我很想打掉这个孩子。我害怕我不可知的未来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留下足够的成长空间。我害怕我菲薄的爱不能满足他(她)的情感需求,他(她)会成长为一个如我般孤独抑郁的人。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再多出一个孩子来,简直是无法想象。我知道,决定去作一个未婚妈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伟大的爱,这些,我不觉得自己具备。可是在我将药单子递给小乙子的前一秒钟,我忽然犹豫了,我不忍心亲手扼杀了这个无辜的生命。无论怎样,他在成为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有资格成长为一个健全的生命。我又怎么忍心下手呢。   
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还是错。或许在N年后,我会后悔今天留下这个孩子;或许在这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她)会漠然的对我说,妈妈,你太自私,你不应该因为自己害怕寂寞,就把我带到这个冰冷孤独的世界。   
可这毕竟是我的决定,我既然已经作出,那么我会负责到底。无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她)的母亲始终是我,全世界都可以放弃他(她),唯独我不可以。我要孕育他(她),抚养他(她),直到他(她)有能力去选择自己的生命。    孩子,不要怪妈妈好吗?妈妈没有能力允诺给你很好的生活,因为妈妈害怕自己会做不到;但请相信妈妈,我会尽我所能的去做,去努力,去达到有限范围内的最好。   
或许是我天真,象牙塔里呆久了的我并不谙世事的艰难,我的选择会让我今后的生活举步维艰。可是孩子,请相信,妈妈是爱你的,所以才会这样选择。你跟我,融为一体,乖乖的,给妈妈勇气和力量好不好。我微笑着,对着帐篷外的落日微笑。只是近黄昏,夕阳无限好。   
晚饭后阿奇把我安排在他旁边的帐内。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本以为自己会早早会周公,想不到头沾上枕头,睡意渐渐的竟消散开去。我把枕头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柔软的棱角上,枕头里的菊花瓣的香气沁人心脾。感谢阿奇的细心。只是菊花枕还不足以让我安眠。有些事情,一旦安定下来就会偷偷的上心头,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平坦而柔软。今天之前,我自己也不知道里面竟已静悄悄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多神奇的事情,在我决心离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居然多了个小小的、可以羁绊我的人儿。我的嘴角静静的噙起一朵浅浅的微笑,我不知道笑容里是幸福的成分多一些,还是苦涩的味道浓一点。再甜蜜,也终究是负担;是负担,但那滋味却真的甜蜜。    “宝宝,我们睡觉好不好?”我心满意足的微笑,轻轻的哼起了《摇篮曲》。   
帐内的炉火静静的燃烧着,火盆传出的热量让整个帐蓬都暖洋洋的。温暖的,让我可以忽略心中的孤单。只要我不去想,那么有些黯然和惆怅就无机可入。跳跃的火苗帐蓬的油布成了放映电影的幕布。我睁着眼睛,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四指搭在大拇指的指腹上,幕布上投射出一个天鹅的脖颈。头优雅的低垂着,仿佛在嬉水,又仿佛在回忆往昔。那些春光明媚的美好,怎么会忽然间就开到茶蘼花事了。我闭上眼睛,嘴角的微笑再也无法伪装,凄凄的黯淡若有若无的萦绕在心头。    不要去想了,想得越多,自己就会越难过。    我猛的睁开眼睛,眼前忽然有一道黑影闪过。    “啊!”老……鼠,怎么没人告诉我,这里会有老鼠。    我战战兢兢的和这两只绿荧荧的小眼睛对视。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好不好,我不觉得我们可以沟通成功。    “清儿,清儿。”阿奇顾不上礼节,直接冲到我的榻前,连件衣服都没批。    “没……没事了。我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老鼠眼睛被阿奇给吓跑了。真郁闷,我看上去是不是很没威慑力,老鼠居然也欺负我。   
“没事就好。”阿奇抓了抓头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口的样子。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可怜兮兮的,连我这个自私自利的人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阿奇虽好,他的地方却毕竟不是久留之处,不如离去,早早离去。   
“阿奇,我没事了。我想早点睡了。”我委婉的下逐客令。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点点头,默默的退了出去。我看见幕布上他凑到帐外的守卫耳边细细地叮嘱,那微微有些晃动的影子,就好像晚风中的烛火,模糊而清晰。    彻底无眠。   
我闭着眼睛数白羊,数到越来也清醒的时候,终于放弃把自己逼睡着的初衷。顺其自然吧,不想睡不睡便是。我披上厚厚的御寒衣物,轻悄悄的走出帐外。帐门口的守卫看见我愣了一下,不等他开口阻拦,我对他点头微笑,道:“今夜的月色真好。”    “……”    “我想看看这美丽的月亮,已经很久没认真看了。我知道你责任在身,不会叫你为难的。你跟在我身后吧。”   
年轻的侍卫没有说话,手握住腰间挎着的细窄的的柳叶刀的刀柄,安安静静地跟在我的身后。月色的确很美好,可是吸引我的不是那如水的月光,而是月光中落寞孤单的身影。俊朗清逸的面庞,记忆中明亮如星子的眼睛被长长的黑黑的睫毛遮住了,我没法通过这道窗户看清他心中的波澜。我出现在这里已经是错误,或许此刻站在他的身边更是错上加措。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暧昧的退缩下去,我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去享受他的细心体贴?无非就是凭着他依然对我痴心一片。这样子贪婪,终有一天会遭天谴。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我也得多积德行善。年轻的时候实在不该造这么些孽,出来混的,早晚有一天要还。    如此一想,心里倒轻松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我等了好久,你还是不说话。我以为我站在这里,你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可你却静悄悄的站到了我身后。我欣喜若狂,我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我等待你先开口。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是什么也没说。你能做到的就仅剩下站到我后面,安安静静的看着我,却什么话也不说。是不是这样?——怎么是你?!”    “殿下,夜深了,你应该回帐内休息了。”年轻的侍卫不卑不亢。    “哦,好的。——你先回去,我想再呆会儿,今天的月色可真美好。”    我想了又想,还是从树影后现出身来。    “确实是很美。世间各物皆有所属,惟天上之明月与山间之清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共适。”    “你是想说……”他“来人啊,抓刺客——来人,有刺客!”大帐内响起凄厉的呼救声叫喊声和嘈杂的脚步声追杀声。    我跟阿奇面面相觑,他立刻挡到了我的身前。几乎是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也挡到了阿奇的前面。   
“属下恳请殿下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以身涉险。”侍卫朗朗念道,握住刀柄的手迅速抽刀,横立在胸前,月光在刀身上反射出的光芒明亮的几乎晃眼。白晃晃的刀光上方,他年轻文秀的面庞沉静如水。我忽然心头一动,看了看阿奇。他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前方。    一式三个黑衣人,只露出六只灼灼的眼睛。个个手里都提着口朴刀,刀身薄如蝉翼,口子看上去就很锋利。   
仿佛是为了证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中间的一人一刀过来,被侍卫隔开,竟把旁边的枯树砍断了一半。一打三,居然也游刃有余。这个身形瘦小的侍卫身手居然如此不凡。这样的宝贝,傻阿奇竟把他派给我当守卫,真是个傻瓜。   
阿奇的目光落在混战的四人身上,面色沉静,他的手,始终护在我前面。闻声而来的兵士们把黑衣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使刀的使剑的使枪的,一件件武器向他们身上招呼过去。    “抓活口,要口供。”我冷冷的施令。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开口的权力,眼睛只好转向阿奇。    “抓活口,要口供。”阿奇静静的重复了一遍,士兵们攻击的部位集中到了刺客的手臂。    我的心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让我隐隐的有些惆怅。   
中间的那个似乎是三人中首领的刺客不知怎的露出了破绽,被年轻的侍卫牢牢抓住,一时间迫的他手忙脚乱起来。另两个因为同伴受困的缘故,也乱了章法,久久纠缠的混战终于告一段落。三人被生俘。   
问口供的过程并不顺利。因为有两个人还没等我们揭开他们脸上的黑布就突然倒下,这两个人为了防止熬不过问讯竟然咬了藏在嘴里的蜡制毒丸。中间的那个刺客迟疑了一步,被侍卫出手点了穴道。拉下黑布一看,居然还是个熟面孔——黑风寨的大当家。   
难怪他刚才会愣了一下,原来是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我淡淡的看着他,好好的土匪不当,跑来行什么刺呢。阿奇小小年纪不会跟他有杀父之仇(听他当日的独白,似乎他跟他爹感情也不过尔尔),阿奇的死心眼也不至于与他有夺妻之恨(好像他也没老婆)。   
“你现在很想寻死来保全你幕后的首脑吗?”我安静的微笑,轻轻道,“不要忘记,你的兄弟们还都倚赖着你,你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所以,你没有权力去选择死亡。”    “姑娘,是在下走眼,居然会痴心妄想以为姑娘需要在下的帮助。姑娘是在是好生厉害。”落腮胡子大当家冷冷的回敬我。   
“不,大当家的。小女子现在依然需要大当家的帮助,帮助我,让我知道你前来行刺的根本目的是什么,又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我的眼睛一动不动,恳切的盯着他。后者亦静静的看着我,始终一言不发。   
分特!在古代使用催眠术第一次遭遇了挫折。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涯造就了他的警惕和顽强的意志力。我百般方法用尽,依然无济于事。想来想去,就算不厚道不人道,有方法总比没方法好。   
传说中情报部门逼供时常用一种“睡眠剥夺”的方式使得被讯者的意志力完全崩溃。具体实施方案为在嫌疑人的眼睛前上方安置一个100瓦的白炽灯,让嫌疑人无法休息无法思考。倘若他想睡了,就立刻把他打醒。这样的疲劳式折磨会让即使是意志力很顽强的人也会乖乖开口。    我不喜欢,我喜欢改良。   
没有白炽灯,爱迪生童年时的利用几面大镜子把只点了一根蜡烛的屋子明亮如白昼的方法被我嫁接了进来。等到他的意志完全崩溃的时候,我把审问权还给了阿奇。军国大事,我这样的小女子还是回避的好。   
“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请你一定要明确的表示出来。每个人都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别人的心思变化。”经过帐门时,我微笑着对年轻的侍卫说。我平静而认真的打量他,最后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似笑非笑。他起初还勉力镇静,到后来,已经慌乱的用手捂住脖子。果然没被我猜错,可爱的异时空的花木兰姑娘。    “我的事情,可不可以替我保密?”她迟疑的看我。   
“当然,否则我没必要告诉你我知道。以后自己要更加小心一点。”我点头,准备回帐内。她为什么要男扮女装,辛苦的隐瞒性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好像不是我应该关心的问题。自会有人去关注。    “清儿,想不想出去散散心?”我前脚进帐,阿奇后脚就跟了进来。他的语气虽然轻快,眼里却掩不住沉重。    “想。”我表现的很雀跃,成为别人的负担是我这一生最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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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37 本章字数:7328)
   
因为军旅中有诸多不便,我一个孕妇实在是不适合待在大帐中。养了几日身子,让大夫给开了不少补药,带上这些瓶瓶罐罐,把我送到了一个小山村里。鸡鸣狗吠,茅屋农舍,山清水秀的地方。我呼吸着清新好闻的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这家的大哥大嫂都是很亲切热情的人。当年我负伤,是上山砍柴的打个救了我。好险,大夫说,如果再多流几个时辰的血,我就活不了了。”身着便装,带我在美丽的乡间小路上行走。本来他是要我乘马车的,可我贪恋外面的风景,非得自己走不可。    “阿奇,你负过伤?”我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傻瓜,哪有行军打仗的人没负过伤。我舅舅生前说过,只有动过刀子流过血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你怎么不说话?放心,为了你跟孩子,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不是。我只是感慨,你也已经长大了。”我看着春晖中他年轻而坚毅的面庞,记忆中那个天真稚气的大男孩的脸孔逐渐风化模糊。    “我本来就比你大。你说二十男弱冠,现在我早已行过弱冠礼,你是不是应该承认实际上我比你还大一岁了呢?”阿奇认真的看着我。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大嫂,我来看你们了。”阿奇兴冲冲的拍了拍柴门。我看着简单而干净的房舍,思绪飞到了多年以前。当时逃亡的我和商文柏也曾在这里的人家留宿,不知道当初我们亲手接生的孩子可好。   
“叔叔,叔叔。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天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门里跑了出来,撒娇的往阿奇的怀里钻,后者一把抱起他,笑道:“小家伙,上次叫你的拳法练得怎么样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天赐,天赐,不要这么没礼貌,一见到叔叔就撒娇。”一个慈祥的大婶走了出来,笑咪咪的对阿奇道,“楚兄弟,怎么想起来看我们了。这位姑娘——”她指着我的手忽然顿住了,失声道:“姑娘,你是不是司姑娘。恩人啊。”    他乡遇故知,因缘巧合,竟然让我碰上了当初的那户人家。   
“令兄呢,当初幸亏你和令兄出手相救,才保的我们母子平安。”大婶给我们端来茶水,简陋的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炉子里的火苗闪烁着温馨的光芒。此情此景,一如十年前的模样。我顿时百感交集,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年陪伴在我身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他,他留在家里了。”我默默的在心里祈祷,哥哥,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老天爷安排的幸福。只愿你能和你的家人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的幸福快乐。   
“想不到你还来过这里。你可真贪玩。”阿奇笑咪咪的坐在炉旁陪我们说话。我轻描淡写当初年少春衫薄,最爱游山玩水,便和兄长一道寻访名山大川,因为出门在外,怕遭歹人觊觎,便用了化名。他不疑有他,没说什么就接受了我的解释。    “原来大哥一家一直念念不忘的活菩萨就是清儿你。清儿,你懂的东西可真够多的。你还会给人的肚子开刀?”   
“开刀的人不是我,是我哥哥。我哪有那个胆子。好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你还提来干什么。”我怕多说多错,赶忙堵他的嘴。这时候,大婶也过来叫我们用午饭了,这个话题就此搁下。    饭菜简单又丰富。炖的烂烂的鲜美的菜核,满满蒸了一大锅的的咸鱼和腊肉,热热闹闹的一桌子,吃的人心头暖暖的。   
“每次来这里,我都会觉得很温暖,比在自己的家里还自在。大哥大嫂就好像我的家人一样。”阿奇感慨的说,小天赐已经吃完了,摆弄着阿奇给他带来的没开封头的霸王枪。一招一式,颇为有模有样。   
“楚兄弟,你说这话大嫂我可就不高兴了。我跟你大哥都把你当自己兄弟看待,除非是你看不起我们,不愿把我们当家人看。”大婶假意作嗔怒状,阿奇立刻笑着告饶,说自己该罚。    “大嫂,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麻烦你们一件事,这位司姑娘是我刚过门的妻子。她现在怀孕了,我在外面打仗,带着她怕有个闪失。所以想让她在这里叨扰一段日子。”   
“囔囔囔,我看你是没罚够,刚刚还说好的,现在又说这种见外的话。司姑娘,不,是阿奇的媳妇,要在我们这住下,只要她不嫌弃地方简陋,她也不是这样的人,想住多久住多久,不住啊,我还心里不乐意。我说怎么你们俩一起来的呢,原来是小两口。妹子啊,姐姐跟你说,楚兄弟可是个好男人,一点坏毛病都没有。我当家的要有他一半我就谢天谢地喽。”大婶热情的抓起我的手,笑咪咪的褒奖新好男人。阿奇脸上泛起狼狈的红晕,眼睛热切的注视着我。    我心头一阵黯然,半晌,静静微笑,道:“我知道,他是好人,一直都是好人。”好男配好女,不是配我这样的坏人。    因为军务紧张,吃完后阿奇就得赶回去了。我坚持要送他到村口,大婶神情暧昧,抿嘴偷着乐。感染了她的喜悦,阿奇也春风满面。唯独我的心仿佛在秋天。   
我们一路无言,过了许久,原本模糊的篱笆已经逐渐清晰。我轻轻对他说:“昨天晚上,我告诉宝宝,要他(她)永远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对妈妈很好,很好。妈妈希望宝宝会说话以后,可以叫他一声‘舅舅’。妈妈知道,舅舅跟外甥是最亲的。除了妈妈以外,舅舅就是宝宝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舅舅?”他脸上的小熔凝滞了,怔怔地看我,忽然他微微一笑,带着薄薄的凄凉和落寞,乌黑明亮如水晶的眼睛静静的悲伤的落在我身上,“这就是你所希望的?清儿,你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残忍的人。”    “对,我是最坏的人。幸亏还有你这样的好人。所以请你去寻找一个好人,一个可以匹配你的好人,一个可以给你幸福的好人。阿奇,我永远都把你当我的娘家人。”    “娘家人,如果没有这个娘字该多好。”他的目光瞥向远方,自嘲道,“想不到,我给你的温暖过了头,幸好你没说那我当闺中密友看,否则我会吐血身亡的。”    我看着他强自欢笑的脸,心里难受的要命。司嘉洛,你罪孽深重,对你好的人悉数被你伤了个尽,活该你孤单收场。    “这是你的决定吗?那好,我也说说我的决定,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接受我为止。”    “阿奇,你这又是何苦。”我急了,连忙劝他打消这个念头。我无林徽因之美貌与才情,不值得这样的男子为我守一世的孤独。   
“清儿,你什么都不必说。让我们尊重彼此的决定好不好,你可以坚持,我也可以坚持。看我们谁先放弃好了。你说让我去找一个可以给我幸福的好人,好人你未必是,可幸福只有你才能给我。我从那日立下誓言说要对你这一生负责开始,就告诉自己,要确保这个女子一生的幸福。当年,你嫁与二哥,我以为那是你选择的,可以让你幸福的道路,所以我不加阻止。即使心里再想和你双宿双飞,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今天,你离开了二哥,离开了那个伤害你的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带给你幸福呢。”    因为我的心是不完整的,它生生缺了一块,不完整的我,感受不到幸福,也没有能力给任何人幸福。    “阿奇,如果你希望我不会有那么多的负罪感的话,就请忘记我好吗?”我疲惫的叹了口气。    “不好,你对我这么坏,有点负罪感也是应该的。况且,如果连这点负罪感也没了,你怎么可能记住我。”    冤孽,我百感交集,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阿奇,不要因为这件事怪皇上。他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很多事情我自己放不下而已。你是他唯一的弟弟,兄弟如手足,你们应当互相关爱。”   
“你跟我长谈过一次,要我支持二哥登基;你写给过我两封信,一封让我替他守好边疆,另一封则是要我放弃带兵入城奔丧。现在你又告诉我,不要把罪责加在他头上。清儿,既然你到今时今日还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又为什么非要离开。你要明白,皇家的媳妇终究是要受委屈的,三宫六院在所难免;我倒是可以惟取一瓢而饮,你却不肯作在三千弱水中最独特的那一个。你要求的实在太多了。”    “阿奇,请你相信我,我虽然别扭,但还分得清轻重缓急。我走,必定有我自己的原因,具体的,你还是不要问了。好了,一路顺风,早点忘记我是真。”    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挥手大步向前面走去。
↑顶部顶部↑人生何处不相逢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40 本章字数:12104)
   
山村的生活十分安逸,大婶把我当重病号对待,什么活都不让我做。我没有办法,心存惭愧又闲的无聊,干脆教天赐读书写字。本来男孩子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我搬出他最崇拜的楚叔叔来,说阿奇是文武双全,他若是想跟楚叔叔一样做个威风的将军,就一定要能自己读懂兵书。这样连哄带骗,好容易才把我这个单独授业的学生诓进课堂,当老师可真不容易。   
大哥每日出门守猎,我把我当日在水月庵摸索出来的猎捕动物的窍门传授给他,这样看他每天的收获有所增加,我当米虫的愧疚心才不会那么沉重。虽然阿奇有留下钱粮,可那毕竟不是我自己出的。天赐是个极其懂事的孩子,每天除了跟着父亲出门放捕兽夹子,布置陷阱以外,还要帮母亲料理家事。这样懂事聪明的孩子,我肚子里的宝宝,希望这样的胎教对象可以积极的影响你。   
村子里的居民有些居然还认识我,向我打听商文柏的情况。哥哥,你在天国是否听见这些关切的问候了,你虽然已经不在,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记得你,为你祝福。这样的你,比起那些碌碌无为,残存苟喘的的无用的人,更加有意义,更加有价值。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即使我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会记住跟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都是我生命中经历的美好时光,可以在我孤单的时候给我勇气。   
这样的安逸生活过起来总是特别的块,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因为每天的饮食清淡而滋补,我的害喜症状倒并不严重。想来我肚里的宝宝也知道我的不易,乖乖的配合我,不给我增添额外的负担。宝宝,你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呢。妈妈感谢你。   
我摸着肚子,轻轻的跟他(她)说话,大婶走进来,乐了,道:“妹子,是不是想楚兄弟了。把想对他说的话都告诉肚子里的孩子。说实话,当初我怀上天赐的时候,也整天都想见到我们当家的。见不着的时候,就对着肚子说话。嗐—大概那时候说多了,现在天赐这个皮蛋,我一说话,他就净跟我打岔。”    我忍俊不禁,看来得悠着点,不然我的孩子以后见到我怕是要绕道走的。    “妹子,东边你四婶子家闺女出嫁,你不过去喝杯喜酒?”    “不了,姐姐,你知道,我现在吃不得油腻。人家办喜事,我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多扫兴。万一吃了吐出来就更扫兴。还是你们去吧,我在家待着就挺好。”    “这倒也是,妹子,还是你考虑问题周全。也好,饭菜都在锅里,想吃的时候就热一热。我们吃完酒就回来。”    “姐姐,不用这么赶。你也好久没跟村上的婶子们唠嗑唠嗑了。我一个人在家横竖没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我过意不去,连忙谢绝她的好意。   
陌上初薰,浅草才能没马蹄。北国的春天比南方来得迟些,此刻正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我坐在茅屋外的藤椅上晒太阳,身子懒懒的,就象一只惬意的猫。屋前的菜园里蔬菜长的生机勃勃,嫩生生的小白菜上的露珠泛着七色彩虹的光芒,是比东珠更美丽的珠子。庭前的歪脖子树上,喜鹊叫得正欢,平日里我嫌它吵闹,今天却觉得这声音精神。空气中弥漫着安详静谧的春天的味道。这样的乡村时光,岁月被悠然的拉长,一小段一小段,尽是奇妙的美妙。    “嗒嗒嗒”,有人轻叩柴扉。我想起前人的诗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叩柴扉久不开。”顿时玩心大起,懒懒的窝在藤椅里,不愿意起身。   
“嗒嗒嗒”,敲门声重了一些,外面有人在说话。然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喊了一句西秦话,大概是没听到回应,又有人生硬的喊“里面有人吗”。我怕是村里的人来叫我去吃喜酒,连忙按下玩心,起身去开了门。    “姑娘,我们过路的,想讨口水喝。”一个西秦青年男子把手横举在胸前,行了一个西秦的礼节。    我道了一个万福,微笑道:“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打水去。”言罢,冲他旁边的同伴点点头,准备转身回园子。    笑容凝滞在脸上。    对面的男子笑得亲切和煦如三月的和风丽日。    “司姑娘,你说得不错,。”    平生千万别作孽,否则一定会遭现世报。    我看着比在自己家里还自在的卓嘎,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我的箭为什么准头就这么好呢?   
“你看外面的喜鹊叫得多欢。它是在代主人欢迎贵客上门呢。司姑娘,你可真是天灵钟秀。”潇洒自在的胡狼毫不吝惜的望自己的脸上贴金。死喜鹊,再叫,我把你打下来烤熟了吃。    “哇,好香啊。司姑娘做饭的手艺也这么好,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品尝一番。”卓嘎揭开锅盖,深深地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回头微微对我一笑。    都自己动手盛了,还说这样虚伪的话。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我的午饭。”    “哟,不好意思。你烧的饭菜太香了,我实在是放不下筷子。”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恬不知耻地大块哚颐。    “这不是我烧的。”我愤怒的盯着他手中不停动的筷子。大婶辛辛苦苦给我煲的鸡汤,里面有我最爱吃的山菌,这可是天赐好容易才从山上捡回来。我气得牙痒痒。    “也对。你本来就不应该是做这些粗活的人。”他终于放下了筷子,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这些粗糙的饭菜也不应该是你吃的东西。”    “西秦的国主都觉得好吃的东西,我一介乡野草民何以会吃不下。正相反,我很喜欢这里的饭菜,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不,你只是一时觉得新鲜而已,很快你就会厌倦的。相信我,你是天生的金枝玉叶,这样的日子会让你憔悴的。你看,如果不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众星拱月的照顾,你为什么容颜如昔。这十年的风霜几乎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你出生于中土第一豪门,家逢变故后,又入宫被封为公主,然后嫁与当时的二王爷,今天的南国皇帝,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你说,司姑娘,哦,不,也许我该称你为清儿,这样的你,应当在这里过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吗?”他伸脚踢翻了旁边已经有些破旧的藤椅,眉宇间丝毫不掩厌恶的神色。    我平静地扶起藤椅,把它摆放端正,皱眉看了看椅脚上被他踢出的凹痕,可别给踢坏了。    “我已经不是什么皇贵妃了。这样的我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请你早点离开吧。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我当然知道你已经不是楚天裔的妃子。”他不以为忤,笑容明媚而诡异,“毕竟身为国主,为了一个女人和邻国开战是会遭到臣民的反对的。”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我警觉起来,戒备的盯着他,身上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你看你,这么紧张,好象一只可爱的小刺猬。”他伸手想触碰我的脸,被我避开。他笑了笑,没有坚持。    “卓嘎,当初是我不好,可是时过境迁,已经这么多年,请你忘记这些事情好不好。”当年不是也没酿成什么恶果,一个男人,干嘛这么牙眦必报。    “忘记?你叫我如何忘记,你那一箭,穿过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耳环,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字一句,“也穿过了这里,穿心而过。”    我没好气,冷冷道:“你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即便如此,那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当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好一句迫不得已。这样就想把自己撇清吗?清儿,你一直都那么天真可爱。”    “不要叫我清儿。”我脸一沉,“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对,你是他的清儿,却是我的司姑娘。”他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耐烦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很讨厌他,一直不安静。    “你到底想怎样?箭已经射出去了,又不可能收回头。”好饿,我的孩子是饕餮转世,一到点就必须要吃饭。    “已经射出去的箭怎么可能收回头。”他笑得意味深长,“我的想法跟当年一样,请司姑娘进宫。不过我没有小王子,所以你不用辛苦的为他们授业讲课。”    “不好意思,我的想法也和当初一样。我不想进宫,我对皇宫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请你早点离开这里。”我动手收拾碗筷,直接下逐客令。    “请你把手放开。”我冷冷的瞥着他抓在我腕子上的手,像铁钳似的,攥的我生疼。   
“当日放开你是无可奈何,你以为时至今日,我还会再一次放手吗?司嘉洛,如果你走了以后再也不出现,那么我可以就此放下。可是你又出现了,老天爷又把你送到了我面前,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所谓天意,不过是人为下的定义。天上下雨了,有人说这是吉兆,有人说这是灾难降临的象征。为的,不过是要给自己想做的事情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出现在这里叫你遇见,你说是天意,我说是偶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偶然。我们每天遇见那么多人,难道都是天意,老天爷岂不是太累了些。”我静静的看他幽蓝的如深邃夜幕的眼睛,诚恳道,“卓嘎,你这么执著,无非是因为你觉得新鲜,这天底下恐怕还没有哪个女人敢对着你射出一箭。可是那个叫司嘉洛的女人居然胆敢如此肆意妄为,所以你惊讶了,继而就想收服她,就好像收服一匹野马一样。马是如何想的,有什么感受,你并不关心。收服了它以后怎么安置你也不在意。你沉湎的不过是收服的过程。”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你这个人?”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我会让你知道我知道。”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来人,请司姑娘上我们的马车。想必司姑娘也不想惊动所有的村民。”    “卓嘎,你卑鄙!”我气得七窍生烟,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他眼中贱若蝼蚁,我至今还记得他对被侮辱被损害的少女的无动于衷。   
“司姑娘,不必生气,只要你听话,我也可以不卑鄙的。”他笑得春光明媚,我恨不得抽他一耳光。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心存侥幸,认为胡狼身为西秦的国主,没理由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山村里。早知如此,我宁愿呆在军营里,尴尬面对阿奇也胜过现在进退维谷。    阿奇,如果想办法通知阿奇,一切或许还有转机。我心中一亮,随即又鄙夷自己,司嘉洛,你还说人家卑鄙,这个世界上可曾有比你更卑鄙的人。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卑鄙总比被抓好。    “我要吃饭。你吃了我的午饭,赔给我。”我坐在藤椅上,一副你不给我饭吃试试的架式。    “好,我们马上回去,保准赔你一顿丰盛的午膳。你想吃什么都行。”    都行个鬼,我说我要吃披萨你能给我弄来吗?    “不要。等到跟你回去的时候,那就不叫午饭叫夜宵了。我要现在就吃。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赖上了,能拖多久是多久。   
“前面不远处就有市集,到了那里,我买给你好吃的好不好。想想你虽然在西秦呆了不少日子,却一直没有机会品尝我们西秦的民间美食。趁这个机会,我陪你去尝尝。”胡狼扮绅士也很到位。   
“不要,我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我有洁癖。”我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建议,“我只想吃家里的饭菜,有妈妈的味道。要不——”我歪着头笑,“你做给我吃怎么样?我很好奇你烧出的饭菜是什么滋味。”   
他的一个手下终于坐不住了,看了看我,焦急的对卓嘎说了一句西秦话。卓嘎也回了一句什么,后者脸色微变,什么也没说,退了下去。我在心里冷笑,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的提防,就是你在我耳边用普通话喊,我也未必想听。   
“好,回去以后我亲手做饭给你吃。”他宠溺的拍拍我的头,我恨不得把他的狼爪子给剁下来。脸上却不得不保持笑容,“为什么要等到回去,回去以后我就不想吃了。我就要现在吃,我现在肚子饿了。”我认真的强调后半句,肚子配合的发出咕咕声,我孩子真懂事。    “乖,听话。我们回去我一定烧给你吃好不好?”他笑容温和,“别耍小孩子脾气,耽搁的时间越长,回去的就越晚。”   
我尖刻的冷笑起来,对着他,讥讽的勾起嘴角,淡淡道:“连这样的小小的纵容你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在意的是我这个人。我是怎样的,你很清楚,如果你没有那样的包容心,就请不要打搅我。”我端起碗筷放进盆子里,浅浅微笑,“你无力宠惯我,但我可以宠惯我自己。——我就要现在烧饭吃。”    胡狼看着我,没有说什么但也没有阻止我生火做饭。   
土豆切成丝难度太大,我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它们切成块红烧。红烧好啊,熟得慢,耗时长。青菜抽苔了,我把菜苔掐下来,慢慢的撕皮,撕好了,用盐抓上,呆会儿清炒。我看了看屋子里,又用叉子叉下一块吊在屋梁上的腊肉,煮肉花的时间比较长。    等到实在是找不出更多的方法折腾这顿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    “现在这还叫午饭吗?”胡狼不动声色的揭穿我的把戏,“这样拙劣的手法拖延时间,是在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这样拙劣的手法当然不是我的风格。”我淡淡的微笑,往嘴里放了根菜苔,水平果然不能跟家庭主妇比。   
“我以为,我只要多给你一点时间,你就会过来帮我做饭。”我笑的风清云淡,带着漫不经心的无所谓,伸手邀请,“要不要一起吃,就当是晚饭吧。”大婶一家人差不多该回来了。    胡狼坐在我的对面,默默的拿起碗筷,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我吃得很慢,胡狼的速度也不快,餐桌上的气氛很凝重,旁边的四大金刚杵的跟擎天石柱似的。    一颗一颗,米饭水放得有点少,我细细地咀嚼,就着喷香的腊肉咽了下去。终于,最后一粒米饭也被我吞进胃里。夕阳转到了地球的另一边,晚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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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43 本章字数:19848)
    “妹子,妹子。哎哟,瞧我这人,一说话,就忘了时间。居然把你扔在家里了。”大婶笑着拍头进来。看到屋里这架式,她愣了一下,疑惑的问道:“这是?”    “他是我的一位老朋友。多年不见,我就借你家做了个东道。”我笑着走向大婶一家人,“结果他居然嫌我做的东西难吃。”    “你哪是做这些的人啊。这位兄弟,你要不嫌弃我们这简陋,就等会儿,我给你拾掇出几个菜来。”大婶说着,就要动手弄饭菜。    “不用了,大姐。我还有事,改天有空,我再带清儿回来品尝你的手艺。”胡狼温柔的揽住我,我身上立毛肌悉数紧张起来。    “走?你们要去哪里。楚——”    “出去有点事。”我连忙打断大婶的话,“我哥哥有点急事赶到这里想找我,结果病了。我得过去看看,可能要耽搁一段日子,你们别担心。”    “天赐,姑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偷懒。书要每天都读,字也不许落下。”我伸手拍拍男孩的头。    “姑姑你放心,我一点也不会落下的。”男孩信誓旦旦的保证。    “哦,真的。我怎么这几天都没看见你念书。”    “不信,姑姑,你可以考我的。”男孩急忙澄清偷懒的嫌疑。    “好,现在我说,你听着,HELLO,是什么意思?”    “你好。”    “HOWAREYOU呢?”    “你好吗?”   
我有一次对着肚子里的宝宝哼WESTLIFE的《THESEASONSINTHESUN》,结果天赐听了非常好奇,非要缠着我教他。我反正也无聊,干脆当了我们中国历史上第一位英文教师。多学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Boy,pleaselistentometellyousomethingseariouse。Gooutandlookforunclechu,Iamindangerousenow。”    天赐瞪大了眼睛看我,失声道:“姑姑,这——”    “囔,不会了吧。要你平时努力的。我再问一句简单的,Doyouunderstand?”    “Yes。    “Ok,verygood。Ibelieveyou。”我摸摸他的头,鼓励的对他微笑。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胡狼的耐性被耗的差不多了。    “不要。我怕黑。”我畏葸的看了看外面的黑夜,恳求的看着他,“反正已经耽搁了,就明天早上再走也不迟啊。”    “就是,赶夜路多危险,我可不放心我大妹子。她现在的身子可禁不起任何折腾。”大婶也出口挽留。    “你怎么呢?身体不舒服?”胡狼惊讶的问,似乎挺关心的。    “没什么。不过受了点风寒而已。”我趁大婶去张罗饭菜的时候,轻描淡写道。    “回去一定得找个大夫给你好好看看,你生病的时候,我也会很难受。”卓嘎看在我身体不舒服的份上,同意了暂且留宿一宿。    我生病的时候你才难受,你在这儿我就够难受的,这差距不知道是几个档次了。    天赐和他父亲出去布置捕兽夹子跟陷阱去了。希望小男孩行动成功。    我看着外面黑色的天幕,如名贵的天鹅绒,点点繁星是璀璨的钻石。这样的美丽夜晚,破坏了它的宁静真有点于心不忍。   
“你刚才跟那个小孩说什么?”卓嘎的防范措施严密,坚持有事要单独和我商量,时刻跟在我身边,严防耍什么花招。花招没有,可暗渡陈仓我擅长啊。防我?再进山修炼几年吧。    “我们说话干吗要告诉你。”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偏不告诉你。”    “你跟以前比,一点也没变。”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点没变?早已是百孔千疮,不过在你面前,我得全副武装罢了。    “好了,那是南方的一种方言,那个地方鸟语花香,蝴蝶泉边,白草芬芳。我告诉他,那是我到过的最美的地方,那里是歌的世界,欢乐的海洋。”    “我们西秦也有这样地方,只要你愿意,你会生活在一个更美丽的地方。”    我没说什么,下意识的了看了看外面。    “在等待谁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外面的星光很灿烂。这样美丽的星光,不知道我以后是否有机会再见到。”    “我没打算禁锢你,不要这样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当年吃亏就吃在心软上面。”    “你心软?我怎么没有发现。”我嗤之以鼻,当初我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跑出来的,别说得像自己动了恻隐之心,放过我一马一样。    “司嘉洛,你是个被惯坏的女人。”他静静的看着我,“我希望我的女人能够懂事些。”   
“很明显,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一个。既然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那么问题就好解决了。方枘圆凿,岂能相安无事。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帮你治国安家平天下的贤内助,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够无限纵容我的人;你不符合我想要的标准,我也不符合你心目中的模式。”    “没试过怎么知道就一定不适合。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明天我们得赶路。”   
“我试过了,用七年的时间去尝试。”我平静的看着窗外的星光,这璀璨银河里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的短暂而微不足道,“我想我这一生没有多少个七年供我蹉跎。”即使生理年龄上我没有发生改变,但心态上这七年的时光,每一天都真实而清晰的留下烙印。不是飞鸟,岂能过而无痕。   
“那是因为你选择错了尝试对象。当初你岁数小,难免年轻气盛。我不怪你。以后不许这样了,知不知道。”他轻描淡写,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我哭笑不得,我跟他好像没什么吧,怎么听他老人家这口吻,就好像原谅红杏出墙的妻子似的。    顿时更加不爽。生平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   
太阳升起的时候,卓嘎的侍卫“护送”着天赐和他的父亲回来了。父子两人皆形容狼狈,天赐的衣服还被荆棘勾破了几道。大婶看着他们惊讶得手里的鸡蛋也落到了地上,明亮的黄色和粘稠的半透明摇晃荡漾。   
“嘉洛,他们父子回来了。你是不是也该彻底安心了。”卓嘎挂着中央高层视察基层群众的标准笑容,亲切的对他们点头,“你们在外面奔波了一夜,也该累了,坐下来吃早饭吧,大姐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大姐——你不是说要摊一个蛋饼吗?快点去吧,我们还要急着赶路。”    “好、好。”大婶忐忑不安的看着我,手足无措。我心中再波涛汹涌,面上也要波澜不惊,回头对她抚慰的一笑,“大姐,你去吧。我也想吃蛋饼。”    “好好。”大婶慌慌张张的走向灶间,脚踩到了蛋汁上,差点滑倒。    “大姐,你小心点。我希望我们能够早点顺利的出发。你说是不是,嘉洛,我们都不希望节外生枝。”    “对。”我静静的盯着严阵以待的侍卫,忽然目光迎上卓嘎的眼睛,“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这一局,你赢了,我认了。   
我笑着安慰大婶,没事,他是我的一位故人。不过是昨晚我们对一件小事有些争执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天赐大惑不解的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成人世界的尔虞我诈,又岂是他透明如水晶的眼睛所能看清的。    “Aut,butyoutoldme……”    “Boy,there’ssomethingwrong。”我微笑着摸了摸天赐的头,感慨道,“好孩子,姑姑很感谢你。要听爹娘的话。姑姑会回来看你们的。”    “妹子。”大婶畏葸的看了一眼卓嘎,又担忧的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欲言又止。    “大姐,别担心我。我会照顾自己的,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你放心,我很会照顾自己的。”我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标准的二度微笑,五星级的服务标准。    “嘉洛,比起从前,你可心软了不少。”胡狼挥手,手下放开了天赐父子;他回头对我微笑,“这是个好的征兆,女人,是应该温柔些的。”    “你错了,我依然是我。我的事,不想连累别人。希望在这一点上,你能够尊重我。绝对的尊重。”我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语气。    “当然,本来就应当相敬如宾。”   
西秦国主的马车坐起来仿佛针毡。我沉默不语,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指甲已经长得颇长,视觉上的拉长效果多少弥补了我手指不够纤细颀长的遗憾。卓嘎一个男人不骑马,居然也挤在车里。我看手指看累了,毫不客气地鸠占鹊巢。    “我累了,我想睡觉。”    “好,你好好睡上一觉。昨天晚上想必辗转反侧也没睡好。”他微笑,“我的纵容是有限度的。”    “请你出去,我不喜欢我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能会有意外的惊喜。”    “意外会有,惊喜免提。”我冷冷的斜睨他,“我习惯的人并不是你。”    “嘉洛,试图激怒我并不是明智之举。”    “试图讨好你是不是才算得上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起,我只是个胸无大志的小女子,不是俊杰。”我疲惫的闭上眼,手懒懒的指向车门,“我困了,请你出去。”    天大地大,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如来佛主,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统统不在话下。他(她)说要睡觉,我就睡觉。    马车里的气氛凝滞起来。我眼睛闭着,耳朵也自动屏蔽。过了好久,车厢里似乎轻松了不少。不用睁眼看了,高压制造器终于识相地走出门去。   
原来西秦也有不少行宫,做皇帝的人都会享受。我看着土木结构的建筑,这种带着浓郁的南国风情的行宫让我的心情蓦的恍惚起来。我下意识的把手按在小腹上,宝宝,想不到,咱们离开了中土,居然还会住进这样的房屋中。    “嘉洛,怎么呢。是不是肚子饿了。”卓嘎的目光落到了我放在肚子的手上。   
“是有点饿了。”我淡淡应道,我的体型偏瘦,西秦又比较冷,衣服还可以遮住渐渐开始显山露水的肚子。不过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越往后拖,问题越大。总归有一天会掩不过去。阿奇应该会知道我的遭遇,这样村民的安全就无须我再多虑。当务之急,我得寻机会闪人。那么这里就不可以久待,越早赶回穿越点就越安全。胡狼,任你本事通天,料你也没能耐跑到二十一世纪抓我。    皇帝的生活注重品质享受,我有幸品尝了西秦御厨的手艺。    “比起中土的御厨,我们的御厨水平如何。”   
“也许各有千秋,但我独爱花开一朵。”我只吃了很少的一点,饭菜口味太重了。我怀孕以后偏爱清淡,这样浓郁的味道让我的肠胃非常不舒服。我下意识的喝了一口羊杂碎汤,希望借它的酸辣把胃中的翻滚给压下去。结果适得其反,“哇”的一口,我吐了面前的桌位一片狼藉。    “嘉洛,你怎么呢?”    “没事,坐车颠簸的。我从小就这样,坐车坐船都会受不了。”我拿起手边的清水漱了漱口,若无其事的微笑。    “你不能乘马车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压抑的怒气。    “我若告诉你我不能乘马车,你肯定会认定我是在撒谎,故意找事。”我静静的放下水,淡淡的看他,“不是我不想说,是你不会给我机会说。”    “是你骗我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不敢轻易相信。”    “彼此彼此,你的话,我也不敢相信。”    “这话奇了。好像撒谎骗人的一直是你,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他帮我拭去唇边的水渍,生硬的动作,态度却是小心翼翼。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站起来,手掐着太阳穴,勉强的微笑,“卓嘎,我已经很累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问下去。”第一次有这么严重的妊娠反应,让我十分不好受。看来我的孩子的乖巧程度也是有限的。    “好,我不问了。你的头是不是不舒服?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你不来烦我就是最好的大夫和药物。”我白了他一眼,“我的房间呢?我要休息。不许吵我。”   
胡狼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我想我的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胃里翻江倒海,我没有力气跟他对视下去,忍不住又吐了起来。打扫卫生的宫女妹妹,对不住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去休息,顿珠,你带司姑娘去那间屋子。”卓嘎终于同情心发现,吩咐一个清秀安静的宫女,然后又低低的用西秦话说了句什么。我头疼欲裂,也懒的再理睬他,急忙跟着宫女去了。   
一进门,我倒头就睡。赶紧安定下来,要再吐下去,胡狼肯定会找大夫来,到时候任我演技胜过奥斯卡颁奖史上的所有影后,也别想把胡狼这么狡猾的家伙忽悠过去。单亲妈妈真不好当,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危机重重。昨天下午到现在,我一直心力交瘁。这一倒头,居然睡得香甜。我这样的人千万不能生活在乱世,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睡的太沉的人通常都不会做梦,所以我梦中出现的你只能是我的幻觉。我靠在床头,闭着眼睛醒了醒神,轻轻的摸着肚子,心头百感交集。如果我不执意离开,那么我现在的生活无疑平静安宁,起码不会如同今日这般形容狼狈,战战兢兢。可是倘若如此,叫我的心中如何做到坦然。那些曾经的过往,又岂能真正风过无痕。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满腹的愁思,带起的,是蝶儿蝶儿满天飞。   
直至吃晚饭,我才出现在胡狼面前。我轻扫峨眉,双颊抹了淡淡的胭脂来掩饰容颜的憔悴。胡狼平静如初,吩咐我多吃点补补身子。我怕他怀疑,尽管没什么胃口,还是尽量多吃了一点。有免费的营养补给孩子,不补白不补。今天胡狼异常的沉默,没有说什么影响我本来就不佳的食欲。这个灵光一现的优点希望他能发扬光大。   
饭毕,不等我漱口洗手,宫女恭恭敬敬的端了碗东西上来,跪请在我面前。我茫然的看着胡狼,他淡漠的回答道:“这是宫廷秘方,专门指你这种不能乘车颠簸的大小姐的。你不肯请大夫来,就只能这样了。”    我暗暗叫苦,撒谎一定要付出代价。光看这碗黑乎乎的药汁,我就头皮一阵发麻。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不可以不要喝。我最怕苦药了。”我捏着鼻子,挥手道,“拿走拿走,闻着就想吐。”    “嘉洛,不要任性,喝了就不会想吐了。以后乘车都不会想吐。”他谆谆善诱。    “你少唬我。”我想也不想就驳斥他,晕车晕船的原理我比他清楚太多。除了反复刺激,变敏感为适应,绝无一蹴而就的法子。    “相信我,我从来没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是吗?我在心里淡漠的微笑,可同时你不也没说过几句真话吗?    “我不想喝。”是药三分毒,咱现在出起事来可是一尸两命,千万马虎不得。    “一定要喝。”他面色一沉,毫无商量的余地。    我蓦的火大,没错,本姑娘就是被惯坏了,偏生不待见别人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   
我冷冷的看着药碗,厌恶的皱眉。宫女跪在地上,把托盘举到齐眉的位置。我想当初孟光每日举案齐眉,胳膊和膝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静谧的行宫里,宫女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每个人的呼吸极力保持平稳,生怕一不留意乱了频率,就打破了这一根头发丝吊着的平和。    “我希望你把这碗药喝下去。这是我们相敬如宾的前提。”    “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意志,我不是提线木偶,不会任由你摆布。”   
“嘉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固执呢?来,听话,把药喝下去。”他亲自端了药放到我的嘴边,几乎要强迫我喝下去。我连忙躲闪,争执间,勉强吃下去的东西因为鼻子受到了药味的刺激,“哇”的一下,又全部吐了出来,西西拉拉的落到了药碗里和他的手上。    我跌坐在椅子上,虚弱的摇头,胸口闷得难受,好像呼吸都不顺畅了。   
“卓嘎,我求你,别再逼我了。”说着,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东西可吐,我依旧在干呕,嘴巴里全是胃酸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我的腰弯的几乎像折断了一般,发髻也散了,有几缕狼狈的垂到秽物上,滴滴嗒嗒的带着涎水。衣裙的下摆拖在地上,沾染了半消化的食物,浸润成一种狼狈不堪的颜色。    惊慌不已的宫女连忙取来了干净的毛巾和清水。胡狼朝我看了看,示意她们先照应我。然后自己在铜盆里洗洗手,用毛巾草草地擦了下,便阴沉着脸离开了。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揣测我现在的衣食父母的变化莫测的心思。当年我就一点也不了解他,时至今日,人生辗转了十余年,他的所思所想,更加不在我的推断范围之内。我洗了头,又顺便泡了个澡,换上身干净衣服,老老实实回自己的房间安静待着。古代没有吊瓶和针头,倘若是吐到水盐失衡,可没医生帮我挂生理盐水。   
宝宝,你是不是很讨厌这个人,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提醒妈妈早点离开?其实妈妈也不想呆下去,可是妈妈好像很没用,到现在也没找到离开的办法。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小腹上,心里直犯愁,眼看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哥哥,你可不可以托个梦给我,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推开窗子,月亮的清辉清泻而入,凉凉的,如山涧的泉水。我把椅子拖到窗前,静静沐浴在清亮的月光中。三月的晚风混合着花草的香气,草原上特有的清朗和豁爽酝酿出独特的氤氲。白茫茫的雾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的香气,很像我欣赏的一款男士香水的味道。    人生如梦,岁月如歌,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还是昨天,转眼已是这么些年。    门外响起脚步声,我连忙躺到床上装睡。    我的手腕被人轻轻捏起,似乎有人在给我搭脉。一瞬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完了。    来人已经离开了房间,我的体温陡然下降了十度,手脚冰凉。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安的动了起来。    宝宝,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我想了想,跑到门边,把耳朵贴到门板上仔细的听外面的动静。果然,被我听到了低低的的谈话声。    “陛下,微臣以为这位姑娘的身体过于虚弱,倘若强行把孩子打掉的话,恐怕她也会有性命之虞。”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平静而缓慢的陈述。   
“有没有两全的法子试一试?既打掉孩子,又可以确保她的性命安全。”胡狼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澜,可是足以令我周转在恐惧和愤怒的双重地狱中。他想动我肚里的孩子。   
“这非人力可为,得请神仙施手,或许可为。”说话的另一名男子的声音尽管有意压低了音调,又故意增加了浓重的鼻音,但我还是听了觉得有点熟悉。只是我的心绪全被宝宝会有危险这件事占满了,没有心情去猜测他到底是谁。   
“她还真够狡猾的,永远都有办法达到目的。”胡狼的声音里有一种惋惜的成分,我听了更加毛骨悚然。TNND,我的孩子我自己养,又没打算让你出奶粉钱,你跑来掺乎个什么劲。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以死相逼,在他面前只会越发激怒他,让他更加不择手段。我算什么啊,野马多的是,收服不了我这匹,还有大批的后备军排着队呢。    脚步声渐渐向门口靠近,我居然吓的立刻钻进被子当鸵鸟。   
“睡觉怎么蒙着头,这个坏习惯可得改掉。窗子也没关好,难怪手冷成这样。”他的语气带着点怨气,又仿佛有些无奈。我在被子里拼命的告诫自己,镇静点,镇静点,闭上眼,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这说不定是在做恶梦而已。后来吓着吓着,居然把自己给吓睡着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身上又多了条羊毛毯,不记得昨晚我有见过它。我摇摇头,慢腾腾的朝梳妆台走去。我看见花纹繁富精美铜镜中,一个眼泡浮肿,满眼血丝,脸色难看至极,精神萎靡不振,整个人颓唐不堪的女人在打呵欠,顿时不置信的抚上面颊。这,这,这是我吗?    “姑娘,奴婢伺候你更衣梳洗。”那个让人感觉很安静的宫女轻悄悄走了进来。   
“出去!”我立刻怒吼,把小姑娘吓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胆战心惊的退了下去。没一会儿,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的她,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声音,“给我拿块冰和一把铜勺来。”   
我把铜勺放在冰上冰冻,用冷却的铜勺敷在眼泡上消肿,刺激是刺激,可效果赞,我再怕冷也得忍。脸色可以用胭脂水粉炮制,虽然离白里透红,面若芙蓉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但也可以勉强出门见人了。可是眼睛里的血丝我只能听之任之,幸好我的睫毛还算长,没事就垂下眼睑,能遮多少是多少。我努力把自己往神清气爽的概念上靠,不为取悦谁,只为谈判时可以让对手正视自己。    卓嘎已经在饭桌上等候了,看见我,他居然微微一笑,“昨晚睡得好不好?”    什么叫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都到这份上了,他老人家依然可以若无其事的扮演热情亲切的主人。    我没有说话,默默的喝着粥,因为我说吃不来传统的西秦食物,他让御厨给我准备的是清粥小菜。   
饭毕,又有一个宫女端着托盘上来。我看着碗里的药汁,冷笑道:“卓嘎,你不用再口舌生花说什么这是治晕车的药。你我都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你还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生命。想拿走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的眼睛如深不可测的古井,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素来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做任何非分之想。更不会自我膨胀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你当然可以杀了我,你有这个能力。我也不会痴心妄想逃脱,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我说这些,绝对不是威胁你还是什么,我并不具备威胁的资本。我说,不过是想表明我自己的立场,我不会放弃我的孩子,死也不会。”   
“好好!”他忽然大笑起来,道,“妙极妙极,这才是真正的司嘉洛,朕欣赏的司嘉洛。”声音忽然转换,他低声在我耳边呢喃,“这一局,你赢了。不过,不要忘了,再大的筹码也只能用一次。”    我挺直脊背,忽而微笑,认真道:“小菜味道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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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46 本章字数:13590)
   
在行宫呆了一天,胡狼就因为公务缠身,要带我往回赶。正好省得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提这个要求。我没有多少的东西,除了那个包裹以外,可以说是身无一物。胡狼看着它,笑道:“你倒是个长情的人,始终对它不离不弃。”    “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也只有它。”真话听上去往往比钾化更加漏洞百出,胡狼明显不相信,我淡淡一笑,说不说由我,信不信随他。   
马车已经备下,一个郎中模样的人穿着半旧但浆洗的很好的布衫站在旁边,见了我,微微点头一笑。他的像貌非常普通,简直没有任何显著的面部特征可言,但气质却很好,给人一种儒雅沉稳的感觉。我也礼貌的对他点头。   
“以后你倘若有任何不舒服,就直接找这位汪御医。你会发现他的医术比你见过的所有太医都精妙。”胡狼指了指他,奇怪的是这位汪御医只是对他行普通的礼节。看来天才级别的人物多少有几分傲气。   
“幸亏他是个老头子,否则朕还真不敢把你在跟一个大夫放在一起。”胡狼在我的耳边低低地说,他总是这样借故触碰我,让我反感厌恶之余,也心惊胆战。他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跟这样一个对我有企图的强势男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我下意识的把眼睛转向那个汪御医,从声音判断,他就是那个说我身体虚弱不能流产的人,无论他说的是事实还是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孕妇动了恻隐之心,这番话总算也为保住我肚里的孩子立了一番大功。谢谢你,汪御医。仿佛是感受到了我注视的目光,汪御医也转过头来,对我微微颔首。   
马车在草原上行驶了足有三天的功夫才到达胡狼的皇宫。本来快马加鞭是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的,但我一个孕妇,想颠簸我,这个主意冒出来了也给我烂进肚子里去。胡狼事务繁忙,自己先轻装走了,留下一大队侍卫送我上路。美名其曰:保护我的安全。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担心我逃跑。实际上,我想跑那是必然的,不过不会在这里就贸然的逃跑。人生地不熟,走上一千米也难得见个人影,见着了,也是相顾无言,彼此猜哑谜。与其那样辛苦的自己走到穿越点(未必走的到),不如搭顺风车。我安慰自己,牛奶是有的,没面包也有馒头,自由终有一天我也会抓在手里。    逃跑而已,我又不是没逃过。   
不知道阿奇会急成什么样了。我有点感慨,又有点惭愧。认识他伊始,我带给他的就只有困扰和麻烦。胡狼此次出门作的是便装打扮,我也没告诉天赐他的真实身份。想来阿奇怎么也不会料到我跟卓嘎还是旧时相识。此事除了我,胡狼本人还有已经走了的哥哥等有限的几个人外,就连几乎无所不知的楚天裔也不知道,否则他怕是怎么也不会放我回西秦的穿越点的。这个人,随时随刻都会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我轻轻的抚摸着肚子,哼起不成调的歌谣,《你是我坚强的唯一理由》,宝宝,你可知道,你现在是妈妈坚持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坦白说,我并不希望阿奇知道我是被卓嘎抓走的。以他今日的身份,南国的边疆大吏,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敏感。这几年,西秦和中土虽然表面上相安无事,但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事情。所以两国接壤处才会强盗为患,穿越十年都没遭过打劫的我,踏上那块三不管地段没两天就碰上了占山为王的土匪,直接导致了我今天的落魄下场。万一胡狼知道了阿奇跟我的关系,天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以我为筹码做出什么卑鄙的要求。当初他可以为了拉拢国师牺牲那么多无辜少女,而后为了他跟当时西秦储君的所谓交情,又逼我进宫,害的我连穿越回家都顾不上,连忙拉着哥哥落荒而逃。这样的人,做出怎样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何况他对我的感情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么纯粹深厚吗?我已经许久不看童话,没有那份编故事自我催眠的兴致。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得睁大眼睛,睡觉时也不能作梦。   
说到底,胡狼对我不过是始终不甘心,他这样的人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何况在他看来,我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被他错眼看上送进宫服侍他拉拢的对象,应该感恩涕零,对宫里来接我的人翘首以待。结果不识时务的我居然敢逃跑,跑完了以后还对着追赶来的他弓箭伺候。这样的震撼,怕是他此生都不会第二次经历到;这样的我,怕也难以找到第二个翻版。男权社会里,女人是被物化的,别具一格的东西,自然想据为己有。何况这样的我还顶着中土前第一豪门千金的名头,征服起来应该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吧。   
我冷冷地分析胡狼的心态和所作所为的动机,忽然觉得好笑,就是再好再别致,我始终是楚天裔用剩下的。男人不是喜欢当第一个吗?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心中忽然有一种暗沉的钝痛。有些伤害总在不经意之间。   
卓嘎,如果单纯的做朋友,你或许还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是深入的话,我虽然现在比较空,但也不想浪费这份时间。两个注定不适合的人为什么一定要捆绑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你心有不甘?这样霸道的你,应该是有很多女子欣赏的SIZE,但飞蛾扑火的人群中不包含一个我。我的骄傲,我的执拗,不允许我委曲求全的生活。如果不是追求那份纯粹,我何必这样辛苦的兜兜转转。   
有浪费在胡狼身上的时间,我不如仔细盘算一下我的逃跑路线。等到孩子生出来以后,这个目前还可以保护我不受直接侵犯的护身符,恐怕就会成为我受人要挟的最大弱点。所以我的时间真的不算多了。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也许是我的手按在肚子上的时间太长,加上脸色不怎么好看。汪御医关切的问了一句。    “还好,我没有什么。谢谢你,大夫。”我轻轻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大夫。”    “不用谢。”他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也点点头,意味深长道,“姑娘,你的身子很虚,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眼睛静静的落在他的身上,忽然出声:“王太医,以后还要多请你照料。”    汪御医仿佛没有听到我声调的细微变化,淡淡应道:“姑娘,不用客气。”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好像我刚才的话仅仅是口误一般。春日午后的阳光懒懒的从窗棂间探头探脑,我伸手,指缝将明亮的阳光筛成薄薄的一层一层。投射下的阴影一道一道,明暗相间的光栅跳跃着,颤颤巍巍。   
胡狼把我当清客似的供养起来,每天除了坚持晚饭一定要跟我一起吃以外,倒没有找我什么麻烦。我不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干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孤单的感觉食骨噬心,让我醒来时常常发现枕头是湿的。清醒的时候,我不敢脆弱,也不敢掉下一丝的戒备,等到夜深人静,那种无助的恐惧就会紧紧的缠绕着我。我终是不及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王太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年蓝洛儿一事后没多久他就向楚天裔请辞,翩然离去。想不到时隔五年,我们居然会在西秦的宫殿见面。只是现在我已经不是皇贵妃,他却依然是御医。他的像貌已经被巧妙的作了修饰,即使是我这样见过他多次的人,也没办法从他的面孔判断他的身份。真正让我产生疑窦的是他的气质。说起来,似乎玄之又玄,但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给别人的感觉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我们够敏锐,我们熟悉的人即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依然可以通过每个细枝末节来辨认出他(她)来。也许是为了弥补我在对人像貌上的印象模糊的缺陷,老天爷让我的第六感颇为敏锐。王太医的气质又是如此的卓尔,刻意压低的嗓音自己细细复原以后,便可以认出个大概。心存疑窦的我就大着胆子试探了一回,反正我的境遇也不会更糟糕了。居然让我歪打正着。    老天爷啊,总归还是公平的,不会真正把我们逼到绝路上。    我的勇气需要在有熟悉的人在侧的时候才能迸发出来。即使那个人不给我任何直接的帮助,只要想到这个地方我并不是完全陌生,恐惧感就会相应的减少一些。   
会说西秦话的王太医在我的门外对胡狼用我能听懂的中土语言说出那番话是偶然还是有意让我听到。他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当年他的翩然离去所为何事,他为什么又出现在西秦皇宫?他的脸上是带了人皮面具还是作了整容手术?他帮我是念及故情还是另有目的?一个个谜团摆在我的面前,探头探脑的,似乎在给我某种暗示,又仿佛引诱我陷入其间。我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观望。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些天里,我肚子里的孩子养得不错。以前怕发胖,我还是比较忌口的。现在好了,假以帮孩子补充营养之名,我放开肚皮肆无忌惮的大吃起来。我孩子很能理解他(她)妈妈的心情,非常配合的陪着我享受美食。要说做皇帝和做王爷就不是一个档次。当年我在胡狼的帐中虽然衣食无忧,但明显不及现在的标准。难得人家卓嘎同学愿意从头学起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主人,我这个不速之客自然要配合一点。    主人要求共同进膳,我配合。穿越回家后可再也没机会享受国宴了。    我非常认真的扮演好一个享受御厨绝顶手艺的食客的角色。认认真真吃饭,绝对不在欣赏烹饪艺术的时候发表与艺术品本身无关的言论。    “你这些天还好吗?”胡狼的目的果然不是陪我吃饭。这种人,实在是会煞风景,生生破坏了艺术的美感。    我放下筷子,不动声色的在宫女递上来的铜盆里洗洗手,然后漱口,擦干嘴巴。    “不说话?是在无声的抗议吗?”他微微一笑,也放下了筷子。为了配合我这个孕妇的刁钻要求,他宴请我的晚膳用的都是中土菜式    “我的答案是什么对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没有任何影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舍弃美食,空出嘴巴来回答你的话。”    “那现在为什么又肯开口说话了?”    “因为我已经吃饱了。”    “我看你很喜欢这些菜式的样子,既是如此,不妨再多吃一点。”    “再好的东西都是过犹不及。看肚吃饭,量体裁衣。我的胃口只有这么大,总是东西再好,硬塞进去,好东西明珠投暗、暴殄天物,我自己也会暴受折磨。”    “你说话始终绵里藏针,这一点可是丝毫没有发生改变。”胡狼避重就轻,绕了过去。    “对,我一向固执,心意已决,便绝不会反悔。我知道你会说不必这样执拗,可这才是我。倘若变了,我就不再是我了。”    “谁说要你改变了。你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也是我最喜欢的。”    “卓嘎,你爱我吗?”    “我对你的心意想必无需用语言说出口。”    “不,我这人很笨,反应驽钝。除非是别人亲口承认的事情,否则我不会做出任何揣测,以免沦为笑柄。你诚恳的回答我,你爱我吗?”    “我很喜欢你,欣赏你。”   
“看吧,仅仅是欣赏和喜欢而已。你说你在我面前不会说谎,好,我相信你。你是真的欣赏我喜欢我,但这些还不是爱,你可以喜欢很多东西,但若水三千,惟取一瓢而饮。那才是爱。情爱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过于奢侈,所谓鲍鱼熊掌,二者不可得兼。”    “嘉洛,原来你除了熟知孔夫子以外,对庄周也颇有研究。你真是令人惊喜不断。”胡狼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四两拨千斤把话题滑了过去。   
我静静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后者在我的注视下镇静自若,擦干净手以后,他的目光也沉沉的落到了我身上。宫殿里的气氛很微妙,紧张却并不压抑。马奶酒的酸甜香气缓缓的在空气中流淌,带着草原的味道。他手持着造型独特的酒杯,散发着微醺的香气的马奶酒在里面轻轻的荡漾。    “司姑娘,你似乎很讨厌在下。”他伸手,邀请我一到品尝上乘的草原特酿。    我笑着摇摇头,作为孕妇,饮酒是种不良好的行为。    “讨厌谈不上,如果我们今生不再见面,或许偶尔想起你的时候,我会忽略曾经的那一段被迫于你为敌的的时日。我想起的是那天你把我从神庙中救出的场景。”   
“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们最初相处得甚为安好。你真的这么讨厌进宫吗,不惜冒着生命危险逃跑。既然如此,回去以后为什么又费尽心机辛苦选秀进宫。是不是在你眼中,西秦只是蛮夷之地,始终比不上中土礼仪之邦。”    “我讨厌的不是进宫本身这件事。你我都清楚,所谓进宫为小王子讲课授业,不过是官面上的话。”    “我当日便已说过,除了授课之外,你可以什么都不必理会,一切我自然会为你安排妥当。你信不过我,认为我保不住你的安全吗?”   
“对!你怎么保全?如果桑格王子开口索要,你会断然拒绝吗。卓嘎,你会为了区区的我去得罪桑格吗?真正有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有在神庙时的好运气吗?所以所谓保护我的周全的话不过是你随便说说,我也随便听听。”大家心知肚名的事,何必非得捅破那层窗户纸,让我们现在连假装若无其事都困难。    “所以你才会一心要逃走,——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他放下酒杯,长长的嘘了口气。    “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肯定会走的。只不过因为多了这件事,我们没办法最后宾主尽欢而已。”    “已经没有桑格王子了。”    “什么?”    “我说已经没有桑格王子了。”    “那又怎样?”我静静的微笑,背叛是一种习惯,“即使没有桑格,也会有其他的你需要拉拢的人物。”    “我还不至于恬不知耻到要拿自己的女人作人情。”他的目光暗沉下来,阴冷的光芒闪烁。    “我不是你的女人。从来都不是。”我的指甲暗暗掐着掌心,努力抬起头,安静的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在提醒我木头已经砍下来了,却到今天还没有做成舟吗?”胡狼冷酷的微笑,幽深的眸子神秘不可窥测。    “卓嘎,记住你说过的话,你不会伤害到我的孩子。”我下意识的向后退缩,胳膊被他一把攥住,钳的生疼。   
“越来越聪明了,已经会用我的话来束缚我了。”他忽而赞许的微笑,牙齿在我的脖子上轻轻啃噬,然后用舌头一点一点的舔拭,“没关系,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放心,我说话算话,我倘若是伤害到这个孩子,我岂不是又输了。”   
我猛的推开他,手护在脖子上,惊恐不安的看着他。看到我慌乱的模样,他满意的笑起来。近臣走进来,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卓嘎走到我身边,暧昧的对我的耳朵吹气,声音暗哑低沉:“好好呆在宫里休息,好好照顾宝宝。”言罢,还把手覆在我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面带微笑,“多可爱的小家伙。”    我僵直着身子,一语不发,动也不动。    卓嘎拍手大笑起来,挥挥手,得意洋洋的走出门去。    我如释重负,慢慢走回房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很好,你愿意和我打持久战是最好不过的,倘若你用强,我反倒无计于施。   
宝宝,你看到这一切了没有。妈妈真的不是好人,会骗人,会装腔作势。宝宝,记住没有,妈妈教给你的第一课,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是斗争的前提。现在,对我而言,保护好你是比保护好我自己更加重要的前提。    妈妈最初没有选择立刻带着你穿越回家,就是因为害怕穿越回去的方式是从天而降。妈妈害怕这样会伤害到肚子里的你,我亲爱的宝宝。   
宝宝,这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过程。刚刚知道你孕育在我的肚子里时,妈妈曾经还考虑过要舍弃你。可是现在,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谁也无法取代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只要有你在,妈妈就有勇气支撑下去。    我把手放在小腹上,浅浅的,静静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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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48 本章字数:13581)
   
还是在念本科的时候,我的一个与我一般热爱美食的舍友曾经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等到怀孕的那十个月,她一定要趁机尝遍天下美食。只有在这个时候,一个女人享受美食才不会让内心饱受煎熬,并遭至周围人苛责的目光。我们是多么不幸啊,社会舆论的影响居然可以扼杀我们热爱美食胜过美男的天性。   
机会难得,谁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再度被迫踏上逃亡之路,现在多囤积一点营养也是好的。于是我放心大胆的吃,倘若我臃肿不堪的形象可以让胡狼胃口倒尽的话,我会视它为上帝给我的意外惊喜。胡狼最近一直比较忙,他一忙,我就会轻松下来。老天爷啊,请让西秦多一点事情,最好多到让他无暇顾及我,最后彻底把我从记忆里抹煞掉。   
我看着镜子里的妇人,她的肚子已经颇为壮观。我掐指一算,好像才怀孕四个多月,这肚子大的似乎有点离谱。这些天补的太厉害了。我担忧的看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完了,我的骨架甚小,盆骨也比较窄,万一宝宝在肚子里就被我养的太肥太大,到时候自然分娩不成,岂不是人间悲剧。    哦,宝宝,咱俩不能再这么放肆的吃下去,都说免费的午餐不可以随便乱吃。   
“好孩子,以后我们还是少吃点吧,这样呢你可以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是很怕痛的人,这里好像没有麻醉剂。要不,宝宝,我们回家去,回家去,这一切就能解决了。”回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肯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宝宝,你要相信妈妈,妈妈是不会骗你的,妈妈只会骗别人,不会骗你和自己。我闭上眼睛,慢慢的平复下心中不经意之间被忽然激起的涟漪。定定神,我换上了一副轻快的口吻,“宝宝啊,咱们俩不能继续这样大吃大喝了。你要知道,增肥简单减肥难。至于为什么这样呢,等到你长大以后看到满大街嚷着要减肥的都是很瘦的女孩子的时候,你就会知道答案了。具体原理解释起来太困难。反正你知道是这样就行了。好吧,亲爱的宝宝,我们要把减肥问题重视起来。要知道,我们现在不是生活在唐朝,胖胖的人是不受待见的。以后咱们要是都把胃口养大了,胃要是被撑大了,想缩回去都难,那想瘦下来可是难上加难。宝宝,听到妈妈的话没有,减肥真的很困难的。”    “他听没听到我不知道,我倒是全听到了。”胡狼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个宫女,红酥手映衬着乌木的托盘漆黑如墨,上面的青瓷小碗冒着腾腾的热气。    “燕窝应该不会让你吃胖,趁热吃了吧。”胡狼一努嘴,宫女恭敬的端到了我面前。    “燕窝不会吃胖,可里面的糖水养肉啊。”我接了,上好的燕窝,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心里安慰自己,了不得把晚上的夜宵给省了。    “下次让他们少搁点糖便是。那样滋味会不会太淡了些。不要为了怕胖就这样折腾自己,你即使胖起来在我眼里看来也是很美丽可爱的。”    你看起来认为漂亮顶什么用,你又不是世姐的评委。    我安静的吃燕窝,一小碗很快下了肚。    “Baby,let’shavearest,OK?”言罢,我得意的看着胡狼,叫你偷听,让你听得到也听不懂。    胡狼面色古怪,倒没有如我想象一般的高深莫测。他只是简单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乖宝宝,胎教的时候我就教你英语。虽然你身在中国,但在妈妈生活的时代,不认识孔子老子无关紧要,过不了英语四六级可是很恐怖的。乖宝宝,妈妈要全面提高你的社会竞争力,让你早日同国际接轨。    为了趁热打铁,这次我唱的摇篮曲可是英文版的。以后吃下午茶的时候,再背两首英文诗。    “这种方言倒真是很特别,有空的时候可不可以也教我学学。”胡狼面色恢复平静,旁若无人的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完全无视我装睡的委婉的逐客行为。    “不好意思,我的学生只能是小孩子。我从不教大人。”    “没关系,等到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你可以教他。”他微微一笑,“我的孩子会,跟我会是同样的。”   
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没有附和他的话,也没有直接驳斥。阳光从窗棱里斜斜的打进室内,明暗相间的光栅在他的脸上投射下一道道阴影,亮的太亮,暗的太暗,他的整张面孔都模糊不清。我的眼睛漫无目的的的飘忽在前方的位置,装睡装得还真有点困了。    “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起身站到了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仿佛被一同阴霾的还有我的内心。我下意识的抬起头,诧异的问道:“去见谁?”   
“去了你就知道。”他没有多解释,直接吩咐宫女服侍我。我想了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他见谁,如果他非要我见不可,即使我表示反对也无济于事,不如配合一点。    我看见马车停靠在皇宫的青石路面上,心头一动,绕过胡狼,走到车厢后壁,拍了拍木板。“咚咚咚“的声音很厚实,中间没有夹层。    “已经没有所谓的国师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胡狼看出了我的意图。    我笑了笑,静静的看他,半开玩笑道:“你是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扳倒国师的?”    “也可以说是。”   
“不。”我微笑着摇头,“即使没有我,这样一个权势足以影响到你的统治的人,你有理由放过他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窥探。”我用指尖弹击了几下车壁,淡淡道,“所以所谓为了我才怎么怎么做的话,还是不要再提的好。我是个很会煞风景的人。”    “你是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分析得这么清醒冷酷?”胡狼伸手,示意我搭手上车。我看了看他,没有理睬,自己登上车去。    “你其余的话我多半将信将疑,唯独这一句,我很赞同。你的确是个会煞风景的人。”胡狼没有坚持,跟在我后面也上了车来。我皱眉,把眼睛移到了别处。   
马车很快驶出了皇宫,草原上的美丽风光让我的眼睛找到了心悦神怡的落点。我看着那湛蓝的天空,碧澄澄的海子;天上是无数个海子的集合,海子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澄净的天空。不知名的野花星星点点,美丽而不起眼,好像宫廷中无数青春妙龄的女孩子一般,单独拉出来都叫人赞叹,集合到一起,只能是彼此的点缀。   
“那个红的,就那个,是不是叫桑格花?哦,不,也许是叫央格花。——我想不起来名字了,你说,那到底叫什么花。”我指着窗外问胡狼,等到他寻我的手指望过去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出了红色的花朵可以被我们的眼睛分辨出来的范围。    我耸耸肩膀,不以为意的笑道:“路过的风景,再美丽,只要察觉不及,便会错失过去。”    “错失,我看未必。”胡狼看了我一眼,目光灼灼。他冲外面叫了一句,马车立刻掉头驶回。我无所谓的敲击着车板,外面的阳光明媚的很。    “这朵花是不是。”胡狼手上抓着一朵娇艳的花朵,眼睛沉沉的落在我身上,“我不仅没有错失,而且还采了这朵花。”    我懒懒的看着那朵花,娇美的,柔弱的,在风中微微的颤抖。   
“宝剑赠侠士,鲜花配美人。这朵花送给你了。”他忽然把花递到我面前,眼里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看了看,接过来,随手扔到车窗外,淡淡道:“这朵花已经不是我刚才看见的那朵。那一瞬间的美丽,任谁也无法复制。”    胡狼看着越来越远的孤零零的花朵,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我索性垂下眼睑,不去看也不去揣测他的心思。    “想不想去看看卓玛?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吧。”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我愣了一下,没有回答,想了想又开口问:“她现在还好吗?”    “很好,只是她很想念你。你可曾想起过她?”他缓缓转过头来,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这种强烈的逆光下的阴影之后,看清了他脸上的表情:平静的,不见任何涌动的波澜。    “带我去看看她吧,真的好久不曾见过她了。”我微笑着闭上眼睛,忽然睁开,“你怎么不早说,我什么礼物都没有准备。这多失礼。”    “没关系,这些东西我早就替你考虑到了。你看,后面那辆车上装的,都是吃的穿的。”    我撩开窗帘,往后面看,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卓嘎,你当是做什么,给准备这么多。”    “多多益善,有备无患。”   
看到卓玛的那一堆孩子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胡狼所说的“多多益善,有备无患”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我的天,再多几个,直接可以组成足球队去征战世界杯了。有没有搞错,十年的工夫竟生了九个,我看她这么些年也没干别的事情了。   
卓嘎欢笑着向我奔来。当年那个身轻若燕的娇柔女子此刻已经被生活磨砺成面色红活,身材结实的中年妇人。她奔跑到我面前,噗的跪倒在地,头“咚咚咚”的直碰地。我慌忙把她扶起来,胡狼这家伙抄手在旁边看着,居然不来帮忙。    “卓玛,你起来。哎呀,卓嘎,你说话啊,她又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听得懂,听得懂。”卓玛从地上站了起来,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司姑娘,我知道你当日抛下我不告而别,就是因为我不会说中土话。”    “卓玛,我……”   
“我知道我当日若跟着你走了,只会给你添麻烦。所以我求人教我说中土话,直想着等我学会了中土话以后,你也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来伺候姑娘。可是等到我学会中土话以后,你始终没有回来。现在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我却有了孩子需要照顾,不能再伺候你了。”    “卓玛,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一直当你是朋友,那时离开是迫不得已,我怎么可以让你也背井离乡。”我笑着看向胡狼,点头道,“这次你确实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   
胡狼的回答是平静的微笑。他转头,对着那一堆跟卓玛一样有着漂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的孩子叫嚷了一句什么,孩子们立刻欢呼雀跃着奔向马车,旁边的侍卫把车上各种吃的玩的分发给他们。胡狼看着他们欢欣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好像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这样纯粹的真诚的笑容。我看着他,静静的眨了眨眼睛。    “姑娘,这一次你再也不会走了是不是。”卓玛絮絮叨叨了一大通话以后,忽然问我。   
热闹的人群蓦的安静下来,原本在追闹的孩子也感染到了这种宁静肃穆的气氛,悄悄的静下声来。胡狼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我。我看着卓玛期待的眼光,轻轻的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    “卓玛,生孩子是不是会很痛啊。我听人说,头胎会特别痛。”我担忧的摸了摸肚子,“我特别怕痛。”   
“哦,——姑娘,你已经怀孕了。我居然到现在才注意到,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发胖了。”卓玛欣喜的拉着我的手,“太好了,你也要当妈妈了。你的孩子一定会既聪明又漂亮,就和姑娘你一样。”    “对,卓玛。你很快就会有一个既聪明又英俊的小王子了。”胡狼忽然走过来,揽住我的腰,平静的告诉已经绿树成荫的侍女,“他一定会是朕最疼爱最欣赏的王子。”    卓玛目瞪口呆,同样下巴快掉到地上的还有一个我。我看着胡狼,怔怔的,良久反应不过来。他点点头,内心的情绪很好的掩藏到了平静的面色底下。   
“你曾经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你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如此,我想要的又是全部的你。那么多个孩子也没关系。”马车上,他忽然把耳朵附在我肚子上,笑道,“小家伙,来认识一下你的父王吧。”    失心疯是不是具有传染性。我皱着眉头思索,无果。完了,我回去以后是不是还需要从头学起,专业知识都快忘个精光了。   
“这里还认识吗?”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卓嘎伸手,我看了看,他嘴巴一努,示意我搭上。我歪头看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理会,自己慢慢爬下马车。他笑了笑,平静的缩回手,也跟着下车来。   
草原上百草丰茂,肥沃的土壤养育出无数的牛羊。远远看去,天上有成群的牛羊,草原上有大团大团的云影,天地连成一色,分不清穹庐和凡尘的界限。我转过头来,对着巍峨的城门微笑。好久不见,不知道这里的守卫是否依旧保留着我们的头像。    “我当日看着这城楼,忽然间就想,如果我不是区区的王爷,而是西秦的国主,那么这一道城防怎么会阻住我。眼睁睁的看你逃走。”   
“天下之大,若是要逃要走,总会有你到不了的地方。你是想告诉我,因为我的缘故,你才举兵反叛,自己夺了国主的位置?多大的罪过,祸国殃民,我可承担不起。”我用手摸着已经斑驳的城门石柱,十年生死两茫茫,当日陪伴在我身旁的人已经不在。   
“我若这么说,你肯定又会说我是在骗你。但在那时,我确实忽然意识到,一人之下,也是受制于人。倘若我是这天下间的主人,便没有这些羁绊。”胡狼站在我的身侧,淡淡道,“司嘉洛,从某种程度上说,朕得感谢你,感谢你让朕意识到一个男人倘若是不够强大,那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得到的一切与己失之交臂。”    “难怪男人那么喜欢打仗。”我弹了弹手上从风化的石柱上沾到的灰白的粉末,笑曰,“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那你就从征服我开始吧。”    “我为什么要征服世界?”我看着天际斜斜的夕阳,淡淡的微笑,“弱水三千,惟取一瓢而饮。寰宇之大,只求片瓦遮身。世界这么大,与我有什么用处。”   
“你要有所求,就好办了。怕就怕你无所求。”他的面庞在夕阳的余辉中平静而落寞,忽然又笑道,“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七情六欲者必有所求,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便是。”    我想要的东西你真的给得起吗?    “我想要什么你比我更加清楚。”    “除却那一件,你还想要其他的什么吗?”    “没有那一件,其他的于我又有什么意义。”    “嘉洛,倘若当年我不逼迫你进宫,我们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的境地?你会不会就不那样急忙逃离我的身旁?”    如果当初不被迫逃离西秦,我现在也许早已穿越回去。或许会结婚生子,或许依旧孑然一身。已经发生的事,还谈什么如果。    “起码不会走得那么匆忙。”我的心思九转百回,模棱两可的给出了这个答案。让男人觉得对不起你,总胜过他觉得你对不起他。   
“卓嘎,你也说倘若。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倒转的就是时间。人生若只如初见,什么都不可能回到从前。我娘生前信佛,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我受的熏陶不多却也不浅。我记得佛语有云,筡蘼是夏季最后盛开的花,开到茶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花。看见的,熄灭了,消失的,记住了。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却是花叶永不相见。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开到茶蘼花事了,花开时,花季也就结束了。一切故事,无论有没有结局,都要收场。”    “是不是我已经错过了那个季节。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你也读《诗经》,我原本料你更爱《春秋》。”    “因为你爱的是《诗经》。”    可是我不会爱屋及乌,爱上念《诗经》的你。幸好我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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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51 本章字数:14647)
   
“卓嘎,你这么关着我算怎么回事呢。把我当门客供养起来?你们西秦的粮食是不是多的没地方放了。”我沉不住气,好,我承认,我不够镇静自若,不够不动声色,不够泰山溃于顶而面不变色。可我一个孕妇,在这样暧昧不清的状况下,躲了又躲,退了又退,还是大灰狼觊觎窥探的羊,我能还装着若无其事吗。    “虽然不至于多到无处可放,但也不缺你这份。”胡狼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言辞亲切,“嘉洛,我改变主意了。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我不急,可以慢慢的等待。”   
“卓嘎,你!”我气得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核桃就往他身上砸,“嘭”的一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天,我在做些什么,我把他当什么人了。我惊恐不安的看着胡狼,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胡狼站在原地,眼睛沉沉的看我。我心里悔的跟什么似的,被惯出来的说一不二的坏脾气,可不是任谁都可以容得下的。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我,我鼓足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感谢我在前世二十三年养就的故作平静的淡漠面孔,让我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摇摇欲坠不知所措,直差华山一条道,闭着眼我就上的情况下,依然可以看上去神情自若。房间里的气压很低,低到我担心氧分压不够,我会喘不过气来。他似乎叹了口气,眼中的冷凛也一扫而空。弯下腰,捡起核桃,胡狼的动作笑容和他的声音一样优雅,温和如瓷:“是我考虑不周,要你空手看着核桃,能看不能吃。别生气了,回头我叫人拿个小金锤来。核桃的滋味很不错,不妨尝尝。”    可我想吃糖炒栗子。    我没有说话。见好就收,人家搭了架子,咱得顺杆下不是。我有什么立场跟他闹别扭呢,撒娇,只能是在自己的情人面前的举动。   
我看着明媚的五月阳光下他的剪影,强烈的明暗对比,他的面孔模糊不清。我忽然想起另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多年以前的我,站在御花园里,一个男子微笑着问我:“告诉我,怎样做,怎样做才不会让你厌倦。”当时的我只是沉默,因为给不出任何答案。等到我不再厌倦的时候,真的,虽然此后六年的时间里,我彷徨过、犹豫过,孤单过、惆怅过,茫然不知所措;但我并没有厌倦,我没有厌倦过彼时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我们彼此试探彼此提防直到后来的彼此依靠,他给过我的快乐无人可以取代,既便最后剩下的只是伤害。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注定了到最后,我只能以孤单收场。孑然而来,黯然离开,这十年的时光不过是南柯美梦一场。    “啊!你干什么?松手,放开我。”我连忙挣扎,无奈他把我箍在怀中,攥得紧紧,任我拳打脚踢也无果。    “看着我的时候,不要想到别的男人。”他在我耳边轻轻的呢喃,声音低沉,带着不容违拗的坚定和毁灭的气息。    “你松手,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继续挣扎,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的踢着我,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危险的气息。   
“松手?对你,只要一松手,就别想再期待你乖乖的待在你该待的地方。”他笑容越发诡魅,华美绚烂,肃杀的冷凛不可抑制地从他深邃幽蓝如冬日夜幕的眼底弥散开来。我生生打了一个寒战,勉力支撑着问道:“卓嘎,你想干什么?”   
“我想我最大的错误不是当日逼你进宫,而是一直对你过于纵容。你说——”他把我的头发抓在手里,细细的缠绕在食指上,眼里的冷凛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他的笑容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温和,“如果早点生米煮成熟饭,又会怎样?”    我的心忽然连跳动都停止住了。   
平静的微笑,浅浅淡淡的笑容如栀子花瓣慢慢散开,我头向后仰,眼睛迎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静静道:“想必桑格王子的眼光甚高,不会看上别人剩下的。”把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抑制住心中的涩意。我跟那个人,到底存在多少这样阴差阳错的误会呢,以为自己可以包容,以为自己丝毫没有芥蒂,等到不经意扯动的时候,才发现从来都不曾真正的放下。   
“我的眼光独到,不会在意这些。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我亲爱的任性别扭古怪而又可爱的嘉洛。”他的下巴在我的头发上摩挲着,手开始不安分起来,语出威胁,“看来,我是得给你点特别的记忆,好让你不会忘记我说过的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允许想到别的男人。”   
“卓嘎,你放手。”我急了,张口就向他的胳膊咬去,真恨自己的牙没事干嘛长这么整齐。他好像感觉不到痛意一般,直接把我拦腰抱起,往床上一丢,目光阴沉的可以直接拎下水来。    “啊!”我痛苦的蜷缩起身子,手紧紧按在肚子上,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全是冷汗,“快,快,叫御医。”    “太医,太医,宣汪太医。”胡狼也紧张起来,连忙问我,“嘉洛,你怎么样呢。”    “卓嘎,”我痛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上气不接下气,“你记着,如果我的孩子出了任何问题,我会让你后悔终生。”    “我相信你,你有让我悔恨终生的能耐。”胡狼的面色颓然而灰暗。    我抱着肚子,心里恐惧的要命,只好拼命的安慰自己,都快五个月了,应该很安全,不会出什么事的,不会出什么事的。   
汪太医匆匆赶了进来,示意胡狼回避。他看了我一眼,迟疑着。我又怕又气,怒吼道:“你出去!”太医连忙劝阻:“姑娘,你不要激动,千万别激动。”胡狼面色难看,低声嘱咐了太医几句,目光落在我身上,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    我无暇顾及他略显的有些沉重的背影,我的注意力全部被我的宝宝吸引过去了。    “太医,我的孩子有没有事?太医,你一定要救救他(她)。”我忽然觉得怕极了,好像整个世界都会坍塌下来一样。   
“不妨事,不妨事。我给你开两服药吃下去,担保没事。”太医微笑着安慰我,“不过,你要听老夫一劝。姑娘,你的心思太过沉重,这样对孩子不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首要做的就是把心放宽,思虑过甚,不仅伤身,于腹中胎儿亦是不宜。”   
“太医,我没有担心什么啊。”我笑得勉强,单薄笑容后的惶恐与不安在他洞悉世事的睿智目光下无所遁形。我索性叹气,自嘲的微笑浮上唇角,坦率的盯上汪太医的眼睛,道:“太医,你倘若身居我的处境,怕也难以做到心如明镜台。——你去告诉陛下,我不希望时时刻刻处在他的监视之下。”    汪太医稍稍仲怔,旋即微笑点头,对着门口用西秦话说了一句。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高大的人影渐渐走远。    我耸耸肩,对他的离去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情绪。    “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老夫说。”汪太医把工具放回医药箱中,平静的问我。   
“王御医,你能否坦率的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胡狼的心思高深莫测,我越来越没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与他斡旋下去。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肚子上,为了孩子,不管王御医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不能再若无其事的等待下去,他不动,只好我动,逼的他也不能继续置身事外。   
“老夫一生了无牵挂,随遇而安,随缘而定。该出现的时候总会出现。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姑娘,记住老夫的话,万事随缘,世间万物皆有所法。老夫出现在这里,自然有老夫的道理。比方说,倘若我此刻不在这里,那么就遇不上姑娘你,也就有负信任我的人的托付。”   
“信任你的人,谁?”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几张面孔,然后又迅速的被我否定了。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我的人并不多,可是他们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如何托付他在此时此刻照顾我。    “姑娘你啊。难道姑娘第一次遇见在下时,所说的希望在下多多照应姑娘的话只是客套而已?在下可是铭记在心。”汪太医笑容诚恳,平静的回答。    “你——”我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眨巴着眼睛看他。    “姑娘,不必焦急。一切皆是天意。天意要你来到这里,遇见这一切的人一切的事,自然会指引你好好的走下去。”    “我能不急嘛。”我苦笑,“我不急自会有人比我更急,到时候更加由不得我不急。”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把情况想的太糟糕。就好像姑娘你当日以为自己一定保不住这个孩子一样,后来不也出现了转机,孩子也保住了,你们母子皆平安。”    “说到此事,我还没有好好感谢太医。谢谢你的保全。”因为躺在床上不便,我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人要言而有信,老夫既然答应过要好生照应你,自然不会食言。所以,不必谢我。”他摆摆手。    我立刻抓住他话中的漏洞,步步紧逼:“太医,我请求太医照应似乎是此事之后,您所说的答应,究竟答应的是谁?”   
他愣了一下,笑着摇头,道:“果然是绕不过姑娘你,老夫真是低估姑娘的聪慧。姑娘如此聪慧,又何愁不能解决自己目前的处境。姑娘除了年轻貌美以外,更是惠质兰心。倘若身为男儿身,定可入阁拜相光耀门楣。”    “太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要用这么话来绕我。尽管听着心里十分受用。”我微笑着,丝毫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   
“姑娘,原谅我,我答应过这个人,永远也不会说出这个秘密。我知道,姑娘你十分聪明,因而一直都小心翼翼,想不到还是叫姑娘看出了破绽。佩服佩服!姑娘,听老夫一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你是有福之人,真正的有福之人。不枉他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不枉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他,还是她?    到底是谁,我一头雾水。   
可是汪太医没有再理会我,朗声道:“姑娘,你好生照料自己。记住老夫的话,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罢,便收拾东西站起身来,临走时又抛下一句,“姑娘倘若有什么不舒坦的时候,可以派人去叫老夫。陛下吩咐过,老夫的一切行动要以姑娘的要求为准。”    “有劳太医费心了。”我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    他一直说我聪明是什么意思,仅仅是恭维我?    我咬住下唇思索了一会儿,叫宫女端了一小盆核桃来,这东西据说很补脑子的。希望蒙他吉言,我能够聪明一点,早日摆脱现在的困境。   
吃核桃长不长脑子我不敢肯定,反正它肯定很长肉,富含多少脂肪。为了闪人,我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少。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司嘉洛,坚持住,胖不打紧,穿回去的时候多带上两件古董卖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以现代医学发达的程度,你怎么可能没机会当窈窕淑女。    “核桃的滋味不错吧。”胡狼失踪了几天,又在我面前晃荡,言笑晏晏,“我早说过,你会喜欢上西秦的东西的。”    “是啊,喜欢而已。”我撇撇嘴,不以为意。    “喜欢足矣,我并不是个贪婪的人。”    这人,居然抢我砸出来的核桃仁,没风度,没气概。   
我默不作声,继续用小金锤砸着核桃。结果,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还没完没了了,我砸一个,他吃一个,转眼的工夫,一盆子核桃便落入他的肚子。我怒,愤然直面卑鄙的饿狼。    “小人!”百转千回,把N句国骂在心里悉数演义一遍,我抉择再三,脱口而出的话文雅了不少。   
“非也非也,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是小人,动手;我是君子,动口。”狼皮肯定比人皮厚很多,他笑得坦荡荡。我的心思有些恍惚,这些话,我是不是多年前曾经跟谁说过,记忆中似乎有另一张漫不经心的笑脸。    “呝~你干吗?”我皱眉,用力想甩开他握着我的手的狼爪,狼爪力气比较大,我甩不开,索性冷冰冰的看他。    “我说过,不要在看我的时候想别的男人。我也说过,不要总是试图激怒我。”他的眼睛暗沉,幽深的眸子因为色彩浓烈,已经近乎于徽墨的光泽。    这有点冤枉,我可没有试图激怒一头狼,打虎的英雄《水浒传》上是记了不少,可没谁给我面授机宜如何打狼。    至于想起别人。脑海中浮现出怎样的画面,又岂是我自己能够控制的。    人若能够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那么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所谓的痛苦和悲伤。    更加不会觉得彷徨无助。    我茫然的看着胡狼,你是不是也会悲伤。我们每个人都会悲伤,都会绝望,只要我们的心还在跳动,一分一秒,我们都注定无法摆脱这份哀,弥漫着无所不在的哀。    “嘉洛,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胡狼的声音听上去比我的神色更加疲乏不堪,“我所有的努力注定了都是徒劳吗,你回答我,认真的回答我。”   
而我的回答只能是虚弱的眨眨眼睛,泛起一朵苍白无力的微笑,静静道:“卓嘎,相信我。能够给得起的,我绝对不会吝啬,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触碰得好。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到最后干脆连也无法做。”    “你还当我是?”他沉默了半晌,忽然讽刺的挑了挑嘴角。   
“是啊。”我没有继续微笑,而是平静的对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至少当初你曾经救过我,而且我想当日如果你有两全的主意,你也不至于强行逼我进宫。你更加没必要安慰我,说会保护我的周全。虽然那仅仅是安慰而已,但对于一个王者来说,如此的保护照应已经算是难得。当王者的朋友,本来就应该把自己放在他的权势之下,不可以奢求太多。”    “你既然想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在那件事上还这样看不开?”他静静的看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仿佛还在心中权衡这番话有几分的真假。   
我浅浅的笑了,淡淡道:“你似乎依然没有听明白我的话,我说的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你的所作所为虽然值得商榷,但也无可厚非。可是倘若站在你希望的位置,那就是罪不容诛永远也无法谅解的罪过。所以——”我转过身,在窗子旁站立了片刻,风清云淡道:“朋友抑或是仇敌,你究竟希望在我心中是什么位置,这个选择权依然在你手里。”    “可不可以有第三个选项?”    “不可以。”    “为什么?凭什么是由你来出题。”    “是你喜欢我,而不是我喜欢你。不是吗?”    “好好好,妙极妙极。”他高声叫好,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除了高深莫测的暗潮汹涌以外,我在他蓝沙晶般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出其余的任何端倪。    “卓嘎,相信我,我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对我的朋友,我会比对我的男人好很多倍。”从来只有朋友伤我的,可曾见我伤害过朋友。    “我想要的并不是朋友,你知道。”他幽蓝的眼睛暗芒微闪,“你一直都知道。”    “是的。”我没有否认,安静的陈述事实,“所以我一直都在说抱歉。”   
“我说抱歉,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对不起你,在这件事中,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心在判断;我只忠于自己内心的感受。一个人的情感,无论在外人看来是理所当然还是不可理喻,都应当受到所有人的尊重。因为这份情感本身是真诚的,不容置喙。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它自己的最好证明。我说抱歉,是因为我看见你似乎很难过的样子,而这种难过又是因我而起,所以我说抱歉。我的出现给你造成了困扰,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但事已至此,再苦苦纠缠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我们把话摊开来说明白,不要再继续暧昧不清下去。你是一国之君,理应日理万机,不应该在这些事情上耗费精神。江山美人,自古以来就不可能得兼。”    “为什么他可以,而我却不可以?”卓嘎紧紧的地盯着我的眼睛,不允许我回避开来。   
我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沉默片刻,我的声音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如果伤害我可以让你觉得好过一些,那么没关系,请你继续。”胡狼啊胡狼,你的感情里始终掺杂了太多的杂质,叫我如何相信你。这样也好,我不必心怀愧疚。我和你,萍水相逢,竟是他乡之客。    “伤害你的时候,我也会难过。比你更加难过。”他静静的看我,轻声道,“当日国师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妖女。”    “对,我是狐狸精。”我不假思索,微笑道,“不想成为第二个商纣王,就离我远一点。鸡鸣狗盗之徒可以为己所用,但同时你不应该要求更多。”    他平静的看我,仿佛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忽然开口:“证明给我看。”    “什么?“    “证明给我看你所言非虚,你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    “你希望我如何去证明。”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记住,我注重的是结果,过程我并不关心。”    我也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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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54 本章字数:7918)
    证明的方式很快找到。    解决灾。   
虫是一种喜欢干燥温暖的昆虫,干旱的环境对它们的生长产卵繁殖皆有裨益。所以自古以来,蝗灾多半紧密的与干旱联系在一起。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我国历代史书都对蝗灾有详细记载,各类文学作品中也多有描述。灭蝗的方法五花八门,不一枚举。什么鸣金驱逐法、火烧法、捕击法、沟坎深埋法、掘种法、以及趁清晨蝗翅露湿难飞用器具抄掠法等。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火烧法。我记得曾经听过一场讲座,那个白发苍苍的古汉语系教授就认为,甲骨文中的秋字,就是一个用火烤蝗虫的象形字,原因可能是秋天把抓到的蝗虫用火烧掉,作为一种灭蝗措施;或是把蝗虫烤熟后食用,是一种饮食习惯;当然也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诗经•;小雅•;大田》里也有关于治蝗的诗句:“去其螟螣(螣即蝗虫),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方法就是用火烧。时间发展到现代,解决的方法更加快捷简单化,无处不在的农药和杀虫剂。   
西秦自我入境以后便滴雨未至。这对我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米虫来说,自然问题不大,刚好可以让我欣赏草原上的日出日落。可是对于普通的牧民而言,这简直是上天惩罚般的灾难。西秦的不少区域到处都是泛滥的蝗虫,蝗虫过境,草木皆是光秃秃的一片。牛羊没有了可以作为食物的牧草,不久就骨瘦如柴的倒下。这种恐慌很快将整个西秦都笼罩在黑压压的阴云般的蝗虫之下,举国上下,皆大为震惊。各种各样的解决措施一一呈报上来,在朝堂上讨论争执,得出结果再推行下去。胡狼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无暇顾及我的事情。从偶尔一见时,他难掩血丝的眼睛来看,问题解决的相当不顺利。    怕就怕人无所求。    他遇见解决不了的问题,那是再好不过的。    有问题就要迎头而上,没问题,制造问题也要上。现在多好啊,都不用我煞费苦心的去炮制一个可以让胡狼不得不求助于我的大麻烦。    胡狼不来找我,我就自己找上门去。    “卓嘎,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我开门见山。跟狼玩小聪明实在是过于自不量力,论及狡猾,我差他太远了。    “嘉洛,你为什么一定要显得这么生分。”胡狼笑的人畜无害,似乎对于我提及交易二字感到委屈。我在心里鄙夷,少跟我来这一套,又想耍什么花招。    “陛下,我想我们还是把话挑明了的好。”我看了眼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安静的微笑,“陛下,你日理万机,小女子不好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他顺我的目光看去,眼睛落在奏折上,半晌,平静的望向我,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半分再晕染到眼睛里。    “怎么,你是觉得朕无力解决这件事。”   
“不,我相信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你解决不了的。”我笑了笑,镇静自若的拿起案几上玉如意放在手里把玩,“可是解决问题需要时间。你是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问题,可是别人会提供这么多时间给你吗?你的子民有没有时间等待你告诉他们怎样让蝗虫停止食用牧草,你的将军大臣有没有时间相信你可以让西秦度过这个难关,你的对手有没有耐性和君子风范等你解决问题后再向你发难。”我放下玉如意,淡淡的微笑,“我比你更加了解你的对手之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了跟他赌气?”胡狼的面色如昔,手支撑在案上,轻轻的叩击。    “我只帮我自己。别忘了我说过的话,我是说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是有条件的。”我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我帮你解决蝗灾,你放我自由。”   
“这笔买卖我是不是太亏了些。你就是解决不了,我也不会拿你怎样;你若是解决了,我又得拱手把你让出去。这赌注大的我都不敢出手了。”胡狼笑容漫不经心,刚才的冷凛警觉似乎只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孔子云,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和我做买卖,自然要吃亏些。你是伟丈夫,大男子,多多承让一些又有何妨。”    “妙极妙极。司嘉洛,朕现在才发现,你除了人鬼灵精怪以外,脸皮也很厚。什么样过分的要求,你都可以说的理所当然一般。”   
“我们认识多年,这点恶习你还不清楚吗?怎么样,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如何。请相信我,我不轻易允诺,可一旦允诺,便言出必行。”我谆谆善诱,一步一步的紧逼,“陛下,蠢蠢欲动的可不止一个人两个人。”    成功的从狼脸上看到了转瞬即逝的阴冷。    “嘉洛,你知道的东西似乎不少。”   
“多乎哉,不多矣。”我笑着摇摇头,叹气道,“卓嘎,很多事情,不需要用眼晴去看,也不需要用耳朵去听。上天给我们思考的能力,就是让我们去推理去判断。权力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是士兵的都想成为将军。同样的道理,有皇家血统的都不会甘于位居人臣。不要忘记,所谓的皇城,我呆了整整七年多的时间。从宫女到公主再到王妃直至皇贵妃,我这七年不可能什么也学不到。如果我没有弄错,按照西秦的惯例,现在可以坐在国主的位子上的除了你,还有一直杳无音讯的桑格王子。”    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下,冷冽残暴的戾气从他的眉眼,从他紧抿的嘴唇,从他轮廓分明宛如雕塑的面庞一瞬间完全迸发出来。    “嘉洛。”他古怪的微笑,带着暴虐的危险,轻轻的,他捏住我的下巴,靠近我,宛如情人的呢喃,“你知不知道,太过聪明的女人和知道太多的人一样没有好下场。”   
“前者我绝对不是,您太过抬爱了。”我的眼睛眨也不眨,微笑着,语气平淡,“至于后者,如果知道这个也算得上是知道的多,那么没有好下场的人岂不是太多了一些。”王御医提供给我的讯息看来很可靠,西秦上层贵族中已经有人开始传播西秦之所以遭此劫难,是因为胡狼弑君夺位以致激怒上天的谣言。   
他看着我,很久很久,幽深的眼睛似乎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一般。我微笑着承受他的注视,我这人一向头脑简单,能成型的心思多半已经说出口,剩余的只是本能和直觉。不过我的所作所为几乎全是随心而动,这些年随心所欲惯了,几乎只剩下靠本能而活。他惯我惯的真够可以。怕是这个世界或是另一个世界都不再会有如此纵容我爱惜我的人了。命运真是奇怪,给了你的就是为了要你失去,叫你尝点甜头,因为苦涩即刻便至。快乐是为了叫你更深刻的去体味痛苦,幸福只是转瞬即逝的美好。   
“始终是不行,对不对。”他忽然松开手,语气平淡到仿佛在清水里浸泡过一个世纪,什么颜色都已漂洗干净,他淡淡的陈述,如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永远会想到别的人是不是,无论我怎样竭尽全力的看你待你。”    “卓嘎,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问题便不再是问题,问出口,不过是在奢求奇迹的发生。    哪有那么多奇迹,何况这个奇迹根本就谈不上美好。    “好,我可以同意你去试一试,希望你所言不虚。”他的头转到后面,留给我一个淡淡的背影,“我们都去试一试。”    “我不会让你后悔你的决定,相信我,既然说出口,我就有把握解决。”    “如果是那样,我会更加后悔。”   
消除蝗灾,现代社会最常用的就是农药和杀虫剂。可是古代的化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提炼出这些的水平。如果用传统的火烧法,那么也是两败俱伤。我的方法有两个,其一:以粮易蝗,一斗食物换一斗蝗虫,如此鼓励牧民动手捕捉蝗虫。这招汉朝的皇帝用过。其二:便废为宝法,养殖可以啄食蝗虫的鸡鸭。这招是当年做生物高考复习题上从材料分析题上介绍过的,我还真不知道效果如何,此次不妨实地演习一次。   
我先提出的主意是以粮易蝗,等到西秦国库已经不足以拿出这么多可调度的财物时,才试探性的建议他在草原上养一些鸡鸭。胡狼听到我的方法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沉思了良久,他的眼睛静静的盯着我,半晌,用一种我听不出里面包含着的情绪的声音,淡淡道:“出奇制胜,你真的是要出奇制胜。你且去吧,你的主意朕准了。”   
能上高考复习题的果然不是瞎掰的,效果好的让我有些郁闷。早知道这么立竿见影,我也该迟点提出这招。让胡狼多吃些苦头也是好的。可是看到那些愁容满面的普通牧民和渐渐隆起、让我只有抬起脚才能看见自己的脚尖的肚子,我也没有足够的耐性再耗下去。算了,日行一善,算是为宝宝积德。   
我对于感恩戴德的牧民并不是太感冒。我出手有我的目的,把我捧为圣女未免受之有愧,何况,你有见过一个大着肚子的圣女吗。可是牧民,纯朴单纯的牧民热情的叫我汗颜,仿佛我是把福祗带给他们的天使一样。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后,要真有翅膀,我一准早飞走了。胡狼站在我的旁边,安然承受子民们的膜拜。我让他沐浴斋戒,祈求上天原谅他的罪过的举动貌似在收拢人心方面收效匪浅。    “嘉洛,你确实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他笑容亲切温和,我却隐隐有些不安。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朕会更加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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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56 本章字数:10855)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峥嵘毕露的危险终究是没有避免过去。    我淡定的看着天上的云彩,夕阳在它的周身镶嵌了一层金黄明亮的光圈,温暖而柔软。    “我知道。”我转过头,淡淡道,“可是我没有更好的选择。我告诉自己,我应该相信你一次。”    胡狼未置可否,静静的一挥手,立刻有宦官高声宣喝,牧民们磕头跪送,口中念念有词。    我跟在他后面坐上马车,车厢的气氛安静而压抑。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诺言,现在该是你履行你的诺言的时候了。”   
“嘉洛,你为什么一心要走。你既然已经离开中土,来到西秦,又为什么执意离开。你已经决定和过去斩断联系,为什么不能放下过去的事。”胡狼的眼睛一直看着窗外,比起前一段时间的强势,他最近的态度更加让我捉摸不透。   
“我离开有我自己的道理,我来到西秦也有我自己的打算。什么放下放不下,曾经种种,皆是过眼云烟,相见不如怀念。我出现在西秦,最大的错误就是又叫你给遇见了。如果不再见面,会对我们彼此都好。”   
“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所以一直躲避敷衍,一味的退缩。”他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一动也不动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曾经说过,过去的种种,我皆可以不作计较。以前错过,是我的过错,今后,我再也不想错过。”    “卓嘎,我希望你言而有信。”我面无表情。    “我曾经承诺过要放你走吗?”他的笑容邪魅而诱惑,“你尽可以骂我卑鄙,不择手段。现在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就是不择手段,我也要留下你。”    “卓嘎,你懂不懂算学?”我低头看了一会儿肚子,忽然开口问。    “算学?你对此很感兴趣?”    “你可不可以不要我每次问你问题的时候都先反问我。”    “略知一二。”    “那好,我出一道算学题给你。有一只无聊的兔子决定和一只乌龟赛跑,为了显出他的大度,他让乌龟先跑三舍,然后自己再追。”    “这只兔子倒是很有晋文公的风度。”   
“你能不能不要插话。”我不悦的白了他一眼,等他噤声后才继续说下去,“跑着跑着,兔子忽然发现自己怎么也追不上乌龟。因为,当兔子在原地时,乌龟在三舍处;当兔子在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十分之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十分之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百分之三十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百分之三十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千分之三百三十三舍处;当兔子在三又千分之三百三十三舍处时,乌龟在三又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舍处。”    “停停停,你是存心把我绕晕过去是不是?”胡狼听的云里雾里,笑着制止我继续下去。    我不满的朝马车顶翻白眼,还不是怪你不知道“米”这个度量单位,把古希腊的经典诡辩翻译过来翻的多麻烦。   
“好,我不绕下去了。你听我把话说完。简单点讲,就是说,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兔子看前面的乌龟所在的地方,当自己跑到这个地方时,不论乌龟有多慢,也会向前跑了一点;这时兔子再看前面的乌龟所在的地方,当再次跑到时,乌龟又往前跑了一点,如此反复,就永远追不上乌龟了。”    “这不可能,兔子不会追不上乌龟的。——你是把自己比作乌龟,把我比作那只兔子吗?”    不能再翻白眼了,否则以后一定会斜眼。所以我只是在心里腹诽,TND,什么破比方,要比方也是把你比喻成乌龟。    “我没那么无聊。”    “对,无聊的是那只兔子,是我。我不该让你跑远,然后再也抓不住对不对。”    好吧,你要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    “我相信无论乌龟跑多远,只要兔子速度够快,就一定可以追上她。”    “卓嘎……”    “不必再多说什么,朕心意已决。”   
“卓嘎,我既然可以为你解决问题,同时就可以制造出你也束手无措的麻烦。我说过,请你不要逼我。”我的微笑依旧平静,指甲却暗暗嵌入掌心,抑制住眼底快要泄漏出来的杀意。如此紧逼,就不要再怪我出手狠辣。    宝宝啊,看见没有,东郭先生是最不能当的。再可怜的狼也是狼,就知道老天爷不愿意我当好人,每次我心一软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是吗?”胡狼笑得满不在乎,深邃的眼睛熠熠生辉,“朕很期待这个麻烦出现的时候。”    “那小女子要谢过陛下的恩准。”我的笑容也灿烂的无懈可击,暗芒微闪,目光落到窗外的时候已经澄澈清灵的宛如春天的晴空,万里无云。    死胡狼,你给本姑娘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在一个女人+小人面前托大是一件多么缺乏理智的事。   
回到宫殿,我气的晚饭也懒得吃,直接回自己的屋里把胡狼的祖宗十八代给逐个问候了个遍。我不怕君子不怕小人,唯独害怕无赖。这样的人可以出尔反尔,视诚信诺言于无物。可这世道,偏偏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不要脸的无耻之徒,盗亦有道,楚天裔就比他强多了。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忽然百感交集。也许是太累了,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命令自己不要回忆,我的前夫。    前夫。   
我忍不住苦涩的笑起来,很多点点滴滴已经融入生活的每个瞬间,不经意之间,我就会想起过往的一切。说给胡狼听的那个故事,著名的“龟兔诡辩”,兔子的确可以追上乌龟。为什么?因为路程不可能无限的分割下去,阿基里斯追乌龟的故事是希腊著名悖论,在他的条件中阿基里斯是永远追不上乌龟的,他把路程无限的分割下去,一小段一小段,截然的分开。彼此之间仿佛毫无关系。而事实上,这一段路程是连续的,不可分割。就好像,我的过去和我的现在,不可能完全分割开来;我的现在和我的未来也有一根线联系起来。命运如同一个高明的导演,他全盘控制着我们的一切。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改变我的人生,等到后来,却发现我在适应我的生活。    也许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我曾经的信仰和我曾经的执拗或许真的是不合时宜,可那毕竟是我的信仰,要我如何放弃。    不想不想,每次到后来都是兜回原点。兜兜转转的背后,无非是谁先妥协。   
胡狼叫人送来饭菜,我看着安静的宫女小心翼翼的捧着托盘站在门口,也许是我眼中的悲凉嘲讽太过强烈,她始终不敢擅自把饭菜放到桌子上,只是硬着头皮等候我的吩咐。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仿佛是想透过她去看别的人别的事。年轻的宫女在我的注视下手脚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托盘上的碗筷在这轻微细碎的碰撞下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不惜把我囚禁起来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穿越时空以外又加了个虐恋情深的情节。    我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轻轻道:“撤下去吧,我不想吃。”    “姑娘,你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安静的宫女美丽的丹凤眼眨了眨,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虽然声音低若蚊吟,但总算清楚的把意思表达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改变主意。若强迫毫无食欲的自己吃下这些东西,怕是会吐出的更多。   
“我觉得不舒服,你去把汪太医叫来。”得找人了解一下外面的状况。闹成这样,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我现在身处何处了。胡狼玩这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这般大张旗鼓,唯恐天下不知是我,神秘莫测,身世忌讳莫深的司嘉洛解决了西秦的蝗灾。是在向楚天裔示威?还是想警告中土,我在他的手里,想以我为要挟?    狼心诡测,我简直疲乏不堪。    我摸着肚子,宝宝正在里面乖乖的睡觉。    宝宝,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能够给我安慰和支持了。   
“为什么不吃饭?”胡狼踏着月光走进院子,清冷寒凛的月光;按理说,初夏的月光应当如山泉般清凉沁人,可此时此刻,它落在我身上只有那彻骨的寒意,侵入骨髓的冰冷。    “你究竟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我冷冷的看着那群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紧跟不放的侍卫宫女。    “关你到即使不再关你,你也不会迫不及待的逃走的时候。”胡狼叹气,“我比他们都更早遇见你,你为什么不相信是上天指引着我再次遇上你的呢。”    你怎么不说是仙女托梦叫你去寻找到我的。    靠!格林兄弟还没出生吧?   
“上天的指引?你还真当自己是玉皇大帝了。”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讽刺的把石桌上的瓜果捏在手里耨来搓去,“不要告诉我,你的手下绑架我是擅自行动。——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小心让我给跑丢了,所以没敢禀报你。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有多少眼线,安插了多少地方,为什么我躲在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都能被你找到。”    胡狼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动,月色很好,尽管他很快就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但小心观察的我还是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古怪。    我把三个圆溜溜的我叫不上名字的水果抓在手里,像玩杂技一般轮流抛掷,只要速度够快,这三个毫不相关的点也可以组成一个圆。   
我记得当日那个黑风寨的大当家曾经开口提过要带我回寨找一个王神医给我治子虚乌有的天花。当时我没有在意,以为那个所谓的神医仅仅是江湖郎中而已。可是后来遇上王御医,又知道他进入西秦王宫不过区区数月工夫,我难免会怀疑那个王神医就是王御医。对于我的问题,永远一副仙风道骨架式的王御医未置可否,只是摇头叹息,“姑娘的聪明为何只会在某些方面发挥到极致。”我对于他话中是否另有别的意思无暇去关心,我只知道,我心中一直隐隐约约存在的疑惑已经越来越接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秘密,所以胡狼的脸色才会有变。    当日绑架我的人要带我去见的他的主子根本就不是胡狼!    黑风寨的大当家在被我催眠的过程中,口中一直念叨的“库鲁”也不是我想象中的叹词。王御医告诉我,在西秦语中,这个词的意思是“王子”。    加上那个不为人知踪影的,自胡狼登基后就去向不明的桑格王子,好像我又误打误撞碰上了什么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既然是我不该知道的事,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我知道。胡狼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说的没错,知道太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我只是语带讥讽,道:“你的手下真是能人辈出,鸡鸣狗盗之徒,杀人越货之仆,一应俱全。佩服佩服。喂,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还是土匪背后最大的靠山。难怪黑风寨这些年来发展得这么快,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    胡狼笑咪咪的,狼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把我的讽刺当鼓励,“过奖过奖,为人君者,自然要顾及方方面面。”    我面带不屑,怒气冲冲的回房间去。等蜷缩在黑暗中的时候,我才一个人静静的微笑,等着吧,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黑风寨的一帮草莽英雄们,实在是不好意思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打劫打到我头上,素来只有我占别人便宜的份。何况那个大当家的已经被阿奇是杀事剐,与我无关了,其余的一干人等,对不起,你们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实在是差了点。    人的聪明才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迸发出来。胡狼,是你逼我的,逼得我把你们之间的那层薄薄的纱布拉开,叫你们兵戎相见。   
其实我很讨厌战争,也不喜欢杀戮。鲜血的流淌在我眼里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流失。可是我要生存下去,沿着我的生命轨迹走下去。从头到尾,我都是自私现实的那一个,我不会用所谓的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崇高去羁绊自己。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在危机重重企图保全自己和孩子的小女子。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无辜者的性命。治国齐家平天下的重责不是我所能担负得起的。    命运把我逼到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境地,就让那一地的鲜血去照亮我离开的道路。    孩子,这是妈妈给你上的另一堂课,和平解决固然皆大欢喜,但迫不得已的时候,武力也是最为行之有效的措施。    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往往难以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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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1:59 本章字数:13520)
   
西秦的剿匪行动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国库里的钱粮不够。我承认,当初我建议国家用财物鼓励牧民捕捉蝗虫的措施是居心叵测,谁让这个事事都以为尽掌握在自己掌心的死胡狼老说“诺大的西秦还不缺你一份口粮”的大话。现在明白了吧,话千万不可以说得太满。尤其是在我这种一肚子坏水,唯恐天下不乱,只想趁乱开溜的的祸害面前。   
因为黑风寨的老巢在西秦和中土的交界处,所以西秦派人照会南国皇帝,提议共同剿匪。狡猾的楚天裔乐意隔山观虎斗,做那得利的渔翁,所以出名不出力。不愧是我的前夫,连那一肚子专连拣便宜捡的心思都深受我的熏陶。    我安静的看着庭院里蔓藤青青,这个时令,我宫殿台阶前的木英花正开得葳蕤茂盛。今年是否花胜去年红,那纷纷扬扬的花瓣雨下会不会有人在沐浴这段芳香。    宝宝,真的可惜了。你没有机会去看一看满园木英花开时的盛况。很美,真的很美,美丽的让我忍不住落泪。    我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在我学会坚强的时候就不要用前尘旧事来束缚自己。徒添一寸心伤。   
胡狼的日子过得很不愉快。如果我这么费尽心机的谋划了这么久,他依然身心愉悦的话,我会变得很不愉快。鉴于我是一身虚体弱,肚子里还孕育着祖国的未来的孕妇,经受不起生活过于沉重的打击,还是宁愿让他不高兴的好。   
咱虽然吃他的喝他的,可那是他硬逼着我留下来的缘故,所以我一点也不会有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的心理负担。何况说实话,我还是觉得西秦的御厨水平不咋样;当然,他也可以投诉说我是因为怀孕了,嘴巴变刁了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好吃虽不好吃,但最近脑子用得比较厉害,得好好吃一吃来补充营养。我安慰自己,但凡是有营养的多半滋味不太好,清炖的就比糖醋红烧的原汁原味,黄豆炖猪蹄就比糖醋小排来的营养。为什么这个时代还没有酸奶,既营养又好喝的酸奶。我看着宫女呈上来给我的雪蛤炖川贝叹气,吃,当然吃,既然大家都说雪蛤金贵滋补,我自然要大吃特吃。就算吃不穷胡狼表现一下自己的决心也是好的。   
我优哉游哉的吃着雪蛤汤,心情颇为愉悦,当然,如果给我换上一碗冰镇鸭梨我会笑得更加真诚一些。可是做人要适可而止,不知死活的在老虎暴怒的时候拔虎须似乎有点嫌命太长了。我已经不是长生不老,我的命途极为有限,短短数十载春秋,我得自己仔细着点。经过这十多年的大小事宜,我发现我之所以还能够安静的坐在桌前,享受这一碗雪蛤川贝,不是老天爷厚爱我,而是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努力。只要我自己不放弃自己,那么即使是整个世界也没办法放弃我。    胡狼阴晴不定的看着我,目光随着小勺的上下移动而微微有些转动。   
“最近身体还好吗?”开口却是意想不到的温和,我几乎想掏自己的耳朵,后来一想,我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挖耳朵的地步,所以手依然抓在勺柄上。    “没有什么不舒适的感觉,太医说,这段时期的孩子是比较稳定的,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都不会有太大的事。”    “这些你还需要请教太医?”胡狼接过宫女递给他的茶碗,在我这儿,规矩全部是中土化的。    “我又不是大夫,不问太医问谁?”我的心猛得跳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把最后一口汤送到嘴里,淡淡道。   
“朕以为,商大夫已经教会了你一切。”他走过来,捧住我的脸,啧啧叹道,“看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不惜一切代价的随你出逃,以为可以和你双宿双飞,结果还是逃不了被你抛弃的下场。你这个女人,心狠而自私,只知道怎样不择手段的利用别人。一旦那个人在你眼中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你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对不对?对我如此,对商兄更是这样!”    “你住口!”我冷冷的推开他,静静道,“我跟他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至于利用,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一直企图想利用别人的人,是你。”    商文柏,我不愿意触碰的名字,我对不起他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这头居心叵测的狼来提醒我。    我的心情忽然陷入了低谷,连幸亏不是胡狼发现了我的穿越女身份的庆幸也不能让我的兴致高昂起来。人生在世,千万要问心无愧,否则怕一世都要承受内心的折磨。    我记得小时候看《上海滩》,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许文强和冯程程会走到天涯两隔,从此萧郎是路人的殊途。    后来年岁渐长,才慢慢看懂了一点,两个人的幸福是不可能承担起太多的杂质和心结。    是的,固然是爱,比爱整个世界都爱,但最终还是笑着说祝你幸福,转身离开。允诺,告诉你,告诉你,我一定会好好的,努力好好的。哪怕此生都不再会圆满。   
我的执拗注定了会让我错失很多美好,可我依旧会执拗下去,因为我贪婪,从来都是宁缺勿滥。如果不够完美,那么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孤单。起码一个人的我,可以包容谅解自己的一切。这样的话,我会比较快乐一点。    胡狼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我没有在意到。我的精神恍惚一直持续到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才戛然而止。    我算什么身份啊,为什么要抓我当人质。   
我悲愤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好歹我也一孕妇,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身为刺客,行刺失败也就算了,凭什么拿我们老弱妇孺当挡箭牌,要有真本事,你怎么不抓胡狼当人质。他的身份地位明明比我高上N倍,还有那些嘴上尖叫,心里恐怕早就乐开怀的侍姬,(这些天以来,这帮美人可没少给我小鞋穿。)她们的身份也比我尊贵多了。   
抓我一个食客算怎么回事,除了杀起来是一尸两命比较划算以外,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自己被看上的理由。可这理由一找出来,我的手脚立刻冰凉。不用照镜子,我可以直接从加在我脖子上明亮如水的刀身看见我苍白失血的脸。   
司嘉洛,别怕,这刀瞅着挺干净,上面应当没有淬毒。我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身体吓得动也不敢动。要是从前,我脑子发热的时候,我还敢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就往他的胫骨腓骨上踹,可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可不乐意我这么做。   
胡狼平静的看着刺客,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刺客出人意料的没有惊慌失措,抓着刀的手也沉稳的很,仿佛成竹在胸,丝毫不把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的宫廷侍卫放在眼里。他低声回应,架在我脖子上的刀又向里面靠了靠。   
“啊!—别,我求求你千万别动了。我不能流血,一旦流血就会止不住的。”我双股战战,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一点也不想死。全都怪你,死胡狼,你得罪了人为什么后果要落在我身上。老天爷,你赶紧打雷下雨,让我穿越回家算了。我古董也不要了,金子也不拿了,你让我安安稳稳的活下来就行了。我保证,我真的,真的不会继续腹诽你,如果你有牌位,我一定会抽空上几柱高香。   
刺客似乎有些得意,刀又威胁性的靠近了一点。我立刻识时务的噤声,干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看自己的血洗涤这柄狭长的弧刀。我感觉到了芬芳的花瓣从我眼前缓缓坠落,那是一种粉紫色的娇柔的花朵,树木很高大,宫女告诉我,这种花收集起来晾干磨成粉末可以做宫粉擦在脸上,很香很香。是很香很香,我凑近她光洁美丽而青春明亮的面庞闻过,沁人的香气。我就是贪恋这份怡神的清香,才会出现在院子里愣神随想,结果被行刺失败的的刺客轻松的把刀抵到了我脖子上,然后我就华丽地沦为了人质。    真是没志气,我自己都找不出比我更不懂得吃一堑一定要长一智的道理的人。依旧这般贪恋所有的美好,花愈香就愈有毒啊,美丽的陷阱。    引得你落到这样的境地。    忽然听到马叫的声音和车辙声。    我诧异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四轮马车发愣,达成协议了。胡狼向他提供逃跑工具,够损的,不给马,反而给马车。   
刺客愤怒起来,对着胡狼大喊大叫这什么,同时几乎是条件发射的刀又往我脖子靠了靠,几乎已经贴上我的皮肉。我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脖子上就多出一条红丝带。    胡狼看着我,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刺客忽然安静下来。整个院落里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沙,仿佛有柔软的小梳子在摩挲。    刺客一把拎起我放到了马车上,没等我来得及表示抗议,他就驾着马车飞奔出宫门。   
“喂喂喂,已经出宫很久了,你可以放了我了吧。”我顾不上他到底能否听得懂我的话,着急的嚷道。这片区域,我还依稀能认出来,可走远了,他把我往荒郊野外一丢,我只有以身喂狼。    “不够久,除非逃出卓嘎的地界。”刺客忽然开口,我被吓了一跳,居然是那个绑匪。    “是你!”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你想干吗?盗亦有道,你已经以我为要挟,顺利的逃出来了,现在我们两清。你放我下去。”   
“紧张什么?上次我们的旅途进行到一半就被不识相的官兵打断。说起来,我还是真小看了你,居然会有军爷为你出手。”绑匪刺客把马车驾的飞快,说话的腔调却是慢腾腾的。    “那有什么,不过是投其所好,有钱能使鬼推磨罢了。”我漫不经心的应道,“如果你有足够的钱,他们也会帮你抓我的。”   
“你果然是撒谎不用眨眼睛,镇定的很。如果我不会中土话,一定会被你骗过去。那个男人明明是你的旧相好,真是个恬不知耻的贱货,这肚里的孩子恐怕也是他的吧。可怜的卓嘎阴险奸诈,却被你这个女人骗的团团转,还以为你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种。居然老子问他要马,他只肯给车,理由就是你不能骑马。真他妈的活该,活该这个犯上作乱的佞臣贼子做乌龟。替别人养儿子。”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不时夹杂着几句西秦话,也许第二语言的骂人词汇已经不够他用了。    不理他,我在心里告诫宝宝,你以后要是也这样脏话连篇,妈妈一定会罚你一天刷五遍牙。    我闭目养神,他要骂,随他的便好了,嘴巴长在他身上,我的小命还在他手里攥着,总不能拿卷胶布来把他的嘴给封上。    “别睡了,起来!”我刚跟周公打了个照面,就被这不人道的绑匪给推了起来。他的眼睛阴森森的,带着暴怒的戾气。    “你说,我要不要像处置这两匹马一样处置你。”    我茫然的揉着眼睛,这时候鼻子才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令人作呕的臭味。    “嗯~什么味道?”我皱着眉头叫道,“你搞什么,居然把车赶进粪堆里。”    “粪堆里?”他恨不得要把我直接丢下马车去,拖着我的头往车门口拽,怒火万丈,“你自己看看。”    我瞥了眼明亮如白昼的月光下蔫头耷脑的马,马毛看上去湿漉漉的,仿佛涉过水一样。此时已经月升中天,月华如水。    “马拉肚子关我什么事。”我凉凉的看了看暴跳如雷的绑匪刺客,“皇宫里负责喂马的是马夫。”    “确实与你无关。”他倒意外镇静下来了,看着我,笑容残忍而冷酷,“既然你这个人质并不受重视,我也没必要留着你这个累赘。”    “何必这么快过河拆桥呢。”我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走下马车,就近找了块干净的背风地朝绑匪招招手。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迟疑着跟了过来。    “既然马已经倒下了,你现在就是杀了我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合作,一起逃出去。”我微笑着提出建议。    “逃出去,怎么逃出去?”他狐疑的看我,冷笑道,“你在皇宫锦衣玉食,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的跟我这个亡命之徒一起逃亡。”   
“金银于我如粪土,富贵于我如浮云。——你无须笑我假清高,因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完全问心无愧。或许对于你们男人而言,功名利禄,荣华富贵,拜相封侯,光耀门楣,阴蔽子孙才是毕生的追求。但对我们女人来说,有情饮水饱,什么高贵的身份崇高的地位都比不上和自己所爱的人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果我是贪慕虚荣的女人,那么当日你家王子要求我进宫的时候,我也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的逃走。”    绑匪看着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话是否可信。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同样的,我也并不信任你。但是现在我们是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如果我没有推断错,卓嘎派出的追兵已经开始搜索我们了。他们沿着马车的痕迹,很快就能够找到我们。天!”我看了眼被马车压的东倒西歪的牧草,冷冷道,“你做强盗没几天吗?连最基本的反追击都不会。”    “我本来就不是强盗。”绑匪刺客面色放缓了一些,旋即又厉声警告我,“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不是卓嘎,不懂得怜香惜玉。”   
“算了吧,他要懂得怜香惜玉,也不会让我以身涉险。”我笑的淡漠。夜色已经很深了,胡狼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刺客就是当天绑我的强盗,也料不到这个绑匪居然会带我走那么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别说得这么冷酷。”绑匪对我淡然的语气不以为然,“他对你算是不错的了。”    “是吗?也许是你们男人一贯冷酷绝情,所以才会为他辩护,也为你们男人辩护。”我懒懒的反驳。    他想说什么,下一个举动却是立刻带我掩进高高的牧草丛里。    悄无声息的,几个身影落在月色明亮的草原上。    他们围着马匹已经倒下的车子搜查了一番,其中一人低声吩咐了一句,追踪的侍卫立刻开始勘察周围的情况。   
可怜的绑匪现在可比我紧张多了。反正我是否被发现问题都不大,谁叫我目前的身份是受害者呢。夏夜的草丛中各色小虫子一应俱全,闷热,蚊虫叮咬得厉害,躲藏的滋味相当不好受。我不会武功,不懂得如何屏声静气,瑜伽里调整呼吸的方法我也已经多年不曾练习。可是我因为心态平和,反而悄然无声,呼吸的频率一如平常。相形之下,内功修为颇有根基绑匪的整个人僵硬的跟大理石一样。月光照耀在他身上,冷冷的折射出银色的晖芒。   
侍卫终于向四面八方散开。精神绷到极点的绑匪一下子松懈下来,他摸了把头上的汗,起身就要走。我连忙把他拽住,手放在嘴边,示意他别动。过了不一会儿,侍卫果然又重新出现,这次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点点头,再次散去。    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我轻轻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如此折磨一个孕妇,真是有违国际红十字会的精神。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重新回来?”身上几乎已经汗湿了的绑匪警觉的看我,“你是不是跟他们商量好的。”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看上去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没事的时候多看点书,既没知识又没常识。”我鄙夷地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后者非常配合的发出冷笑的冰芒。    “看书,看什么书?《孙子兵法》还是《鬼谷天书》。”    “那算什么,要看就看金庸古龙。”我嗤之以鼻,这一套路我还是跟95TVB版《神雕侠侣》上杨过大侠学的。    “金什么?”    “都说中土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你可以管窥蠡测的。扎实点,从根基开始学起。”我谆谆善诱,“以你目前的水平,看金庸古龙有点太为难你了。”    可怜的绑匪被我忽悠的一愣一愣,嘟囔了几句,乖乖在前面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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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2:02 本章字数:15984)
   
绑匪知道一条可以躲过守卫盘查的捷径,意图带我从那条荒凉而漫长崎岖的道路上开始逃离卓嘎的征途。西秦虽然地广人稀,但无奈这个绑匪想走逃离的方向非常明确,往两国的接壤处而去。也只有到了三不管地带或是再找机会潜入南国,他才可能保住性命安全。这就好像为什么中国的贪官都爱往美国跑一样。   
我当然不愿意走这个方向,因为这和我的目的地南辕北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他相信只有出奇制胜才有机会成功的逃出去。追兵重重的状况下,他只好同意我的建议,往西边去。    我看着他,心里盘算如何在走到穿越点的前一刻甩开这个免费保镖。因为追兵太多,我们只好摸黑夜行,终于在黎明晨曦微漏之际赶到一个岔路口。   
按照我既定的路线,我应该是向左走,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往左前进。走到大约一百米处的时候,我把头上的一个钗子给拔下来,随手丢在路边。绑匪怒道:“你这是干什么?想给他们通风报信?!”   
“闭上你的嘴巴!不知道就不要废话。”我懒得多说话,冷冷道,“如果你想安然无恙的逃走,最好乖乖的听我的安排。”见他依旧狐疑,我只好又多解释了两句:“我比你了解卓嘎,他生性多疑,从来不肯相信自己看见的东西。既然我们即便再小心翼翼,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令他有迹可寻;不如主动制造一些明显的线索,叫他反而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   
好吧,我承认,我从来不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不到迫不得已,我总会留一手防备。钗子插在云鬓里并不容易掉下,一般只有争执拉扯或是有人刻意而为才会跌落。这样,即使我们依然无法逃离胡狼的掌心,我的身份还能保持为受害者而不是合谋帮凶。    我懒懒的微笑,当面撕破脸总是不智的。    “我从卓嘎手里逃出去过。”我微笑着给他信心,摸了摸肚子,我又笑得温柔而慈爱,“而且,这次我必须逃出去。”    他循我的手指看去,眼里闪烁着了然于胸的精光和算计的暗芒。我的眼睛始终落在肚子上,连眼底的笑容都明媚纯粹,整个人都沐浴在母爱的光辉中,毫不设防的单纯。   
宝宝,看好了,扮猪吃老虎是你父亲最擅长玩的一招,妈妈学习不错吧。不,妈妈并不想你恨你的父亲,他对妈妈很好,真的很好,比妈妈期待的还要好。为什么要离开?宝宝,很多事情等你长大了才能够自己真正明白,旁人包括妈妈在内,都无法说清楚讲明白。妈妈想说的是,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那么性子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固执执拗,倘若如此,遇上再好的男子,也只能把他们都逼走。如果你是个男孩子,那么最好不要爱上像妈妈这样的女子,因为爱上这种人会很辛苦,很辛苦,辛苦到你只能放手让她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没话找话,企图转移对沉重不堪的双腿的注意力。养尊处优惯了,我似乎丧失了劳动人民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走路走的我头昏眼花的。夏天热的厉害,必须得趁早上日头小的时候多赶上一段路。    “扎西。”绑匪看了看我,闷了半晌,瓮声瓮气的吐出两个字。    “好名字。”我虚伪的夸奖以后,发现我们又陷入了沉默。沉默的让人心里发慌,太阳已经越来越大,火辣辣的烤炽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大地蒸发出来的水汽是热腾腾的。    “找个地方避暑养精蓄锐。现在牧民逐渐多起来了,我们两张生面孔很容易被人注意到。”我看了看周围,指了指旁边一个废弃的帐篷。扎西沉思了片刻,也钻了进来。   
我疲乏不堪,身上已经完全被汗水给浸透了。扎西丢给我一个水囊,我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就狠狠往嘴里灌了一汽。如果他现在想下药撂倒我,那么就意味着要拖一个体重估计已经突破110斤大关的女人逃命,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没理由去做。    毕竟,能撺掇着自己的老大去冲锋陷阵到中土的军营里行刺的人,不会做任何赔本的生意。    扎西,努力争上位的破落贵族之后,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以和平友好的方式落幕。当然,我只是希望。   
扎西也在偷偷的注视我,似乎在思索怎样从我身上谋取更大的利益。我的身份,他一知半解,云里雾里的,他既畏惧倾服又有些蠢蠢欲动。我暗暗觉得好笑,这人和人,一旦牵扯到利益纠葛,就别想着能够坦诚相待。    我静静的合上眼睛,轻声道:“我们轮流休息,太阳下去以后继续赶路。”    “你自便,我在旁边看着。”   
有人免费当看护,我要拒绝岂不是太伤害他了。于是我很顺应民意的开始打盹,这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走到了鼎盛的末端。扎西的耳朵始终竖着,方圆十米的苍蝇蚊子都逃不过他半眯的眼睛。每个小人物都会力争上游,只是机会转瞬即逝,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在流星划过天际之时,结绳许下心愿。   
宝宝,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辛苦努力的生活。无论你今后留连王榭亭轩还是落入寻常百姓,都要有一颗平常心,不要急功近利,太有诱惑性的机会同时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妈妈想要告诉你的是,好风凭借力,固然可以送你上青云;但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来的更为稳妥可靠。这个过程确实缓慢漫长,所以你一定要耐得住寂寞,守得起等候。    外面忽然想起金戈相击的声音,我与扎西对视一眼,连忙低声道:“有事呆会儿再讨论,现在先看看是不是高手刚好选在这里决斗。”    事实证明,武侠小说毕竟是小说,动刀子的不是争夺武林第一高手名号的侠客。   
团团围着游斗的西秦大内高手,圆圈中央已经捉襟见肘只能勉力支持的做西秦打扮的的中土女子和男子。我推了推旁边的扎西,低声斥道:“别光看着,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不是大丈夫,我只是个强盗。”    好!有前途,关键时刻知道把自己踩在脚底下。    “直接砍了那个个子最小的。”我附在他耳边吩咐,在他反应过来的前一秒钟,我毫不犹豫的把他踹进了战场。   
因为那个中土女子是多年不见的雪影姑娘,另一位做西秦男装打扮的则是阿奇身边的花木兰,身上已经血迹斑斑。都是旧时相识,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否则王平和阿奇集体发难,我会吃不消的。   
扎西一加入战团,场上局势斗转。这倒不是因为他功夫比对方高明多少倍,而是这家伙在某些方面很精乖,领会了听从我的指示绝对不会吃亏这一精神的精髓,冲上去就是一刀。猝不及防的小个子侍卫一下子就倒在了血泊中。围攻的阵法一旦有了空位,威力自然大不如从前。雪影跟她的趁机将几个缠斗的侍卫斩于剑下。    “统统杀掉,一个活口都不能留。”我厉声喝道,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行踪暴露了,我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这两个姑娘会成为卓嘎威胁我的新筹码。   
其实无须我强调,这三个人招招狠辣,完全是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法。人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就不会谈及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饶过人家,人家不领情事小,反戈致命一击,叫你后悔都来不及。   
我看着地上血泊中七横八竖的尸体,费力的拭了拭每个人的鼻息,确信都已经断了气以后,我冷冷的吩咐雪影:“每个人的喉咙上都再割一刀。”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练过闭息假死。    阿奇的花木兰想说什么,被雪影用眼神制止,只好不满的动手。这种事,怎么看,都是作男装的的她操刀合理一点。    “你们怎么和他们动起手来了。”我皱眉,雪影跟花木兰的手臂上都受了不轻的伤,失血失的脸色蜡黄如金箔。我帮她们迅速处理好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不知道,他们一上来,不问青黄皂白就刀剑伺候,我跟雪夕仓促之下应对不及,结果吃了大亏。”雪影愤怒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泄愤的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脚力甚重,尸体翻了个身,几乎飞了起来。一个小小的铜牌同时真的飞了出来。    我有些惊讶,胡狼想杀我的话,一早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说伯尔特家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好心帮我潜入宫中,原来是想借刀杀人。”扎西拾起铜牌,夏日下,铜牌折射出的光芒明亮的刺眼。    “伯尔特家?你是说胡狼的大妃的娘家?”我惊诧莫名,好像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卓嘎的老丈人居然会帮外人刺杀他这个女婿大人。    “你干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的看着扎西忽然出手点了雪影和雪夕的重穴。   
“看来你还不了解你的价值,卓嘎的大妃都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了。”扎西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眼里全部是贪婪的血丝和狰狞,“只要把你抓在手里,卓嘎就绝对会投鼠忌器。”   
“扎西,你冷静点。我们还没有逃出卓嘎的追捕,现在翻脸是不是太早了。”我努力镇静下来,隐隐约约的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冤枉啊,素昧平生的大妃MMorJJ,我比你更加不希望自己再次遇见你老公。   
“这批人敢追过来就代表附近没有卓嘎的嫡系,否则他们不敢对这两个人直接动手。”他手指弹了弹雪夕身上的男子服饰,“凑巧,这两个人被误认为是我和你,刚好帮我们躲过了追杀。”    “扎西,既然我们已经逃出来了,那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是天真还是无知,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着我会放你走吗?”   
“我说过盗亦有道,既然当初我们已经达成协议,那么现在你就应该遵守你的诺言。”我看了看一动也不能动的雪影和雪夕,淡淡道,“不过现在看来,你并不想继续这个交易了。”    人可能真的只有在逆境的时候才会委曲求全,收敛起自己的贪婪自私的本性,一旦到了自己以为可以控制全局的时候,一切的欲望就会赤裸裸的暴露出来。    “我很识时务的,如果是硬碰硬,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同意,同意跟你走。”我笑容平静,爽快的令扎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用这么惊讶,我答应你是因为我想求你放过他和她的性命。这两个人当日曾帮助过我,这次又代我受过,所以这个恩我不能不报。”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就是不答应你又怎样。”扎西阴冷的目光落在两个倒霉的替罪羊MM身上,寒恻恻的拭着手中长长的弧刀。    残阳如血。    “你认为一个死人还能不能被推出去做筹码?”我笑得风清云淡,仿佛我口中的那个死人与我毫不相关。    “你威胁我?”扎西的眼睛充血,嘴角扭曲古怪,“我不信你动得了这个手。”   
“本来确实是动不了手。可是我这人从来就吃不得苦,更加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吃苦。你把我抓到土匪堆里,我今后的日子一定是生不如死。何况,我这个人最不能忍受自己欠别人的恩情。”    扎西踌躇了片刻,终于同意放过雪影雪夕,不过他不肯任她们离去,而是残忍的将两人的手腕扭折,命她们在后面跟着。我看她们因为疼痛而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心头默然。    “忍着点,等到了,我给你们找大夫治。”我忍不住出口安慰,心里说,接个骨我还是会的。    扎西对这句话的回应是讥诮的冷笑。    今夜星子灿烂,一双双眼睛眨巴着在天上看着踉跄前行的一行四人。    “休息一下吧,我们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别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活活把自己给饿死了。”我捧着肚子,可怜的宝宝,非常时期,你就陪妈妈忍着点。   
扎西没有表示反对,随手用石子打了几只兔子支起火来烤食。这个家伙是过河拆桥的鼻祖级别的人物,自己吃得直打嗝以后才把残肉剩骨头丢给我。我看了眼,从里头挑出能勉强入口的拿去给两个痛得几乎快昏过去的无辜女。    “吃点吧。”我撕下肉,放进雪影嘴里,轻声道,“只有吃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走下去。我已经自顾不暇了。”    “雪夕,吃吧。”雪影转向面色淡漠戒备的雪夕,轻轻道,“只有吃东西,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后者乌黑的眼珠落在我身上,我回以安静的微笑,语带双关,“会好起来的。”    星光灿烂,如满天的碎钻。    不知道这样的夜晚会不会有狼群出没呢。    我随手掏出笛子,抵在唇边,闭上眼睛,低沉的笛音从唇角逸出。    “不错,不错,你倒是多才多艺。”扎西把弧刀支在地上,半倚着,神态得意悠闲的仿佛跑马逗射的王公贵族。    我没有说话,继续吹笛子。    十年前的惨烈蓦然重现。狼群疯狂的撕咬着扎西,对他身旁的火堆也丝毫不畏惧。    我安安静静的吹着笛子,闭上眼睛,宝宝太小了,这么血光飞溅的场面是限制级别镜头。    狼群慢慢退去,草原上恢复平静。   
我把骨笛收回怀里,这是商文柏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他真是我命中的启明星,直到现在,还在默默的保佑着我。每一个我们生命中重要的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哥哥,你是哪一颗,是不是最大最亮的那颗,一直在守护着我。   
“哥哥!我很想你啊。——你在那里好不好。”我把手放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声呼喊。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这里最大的罪过就是拖累了你。如果我离开了,也许命运就会重新辗转,你和他会沿着原先的轨迹行走下去。    “Girl,canyouhelpme?I’minlostnow。”    雪影求助的看着雪夕,后者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置信的瞪眼盯住眼前这个一脸和气笑容的年轻男子,他虽然作西秦人装扮,却是典型的北欧人相貌。金色柔软的短发,湖水蓝的眼睛,面孔轮廓分明,柔和的神情冲淡了这种刚硬,使他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十八九岁的阳光男孩。    “Whereareyouform?”我强忍住心头的激动,站起身来,轻声询问。    “Oh,thankgoodness!”他在胸口划了个十字,兴奋溢于言表,只差跳起来对着天空大喊大叫。    “Whereareyouform?”我第二度开口;比起他的欣喜若狂,我似乎有种莫名的惆怅。一切真的都要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梦境,这场异时空的旅行。    “sorry,madam。Imadeamistake。”他看见我高高隆起的肚子,抱歉的耸耸肩膀,“I’mformDenmark。”    丹麦,童话王国。穿越时空还真是项时髦的活动,原来已经跨出国门走向世界了。    “雪夕,你退下。”我沉声吩咐已经拔出刀子的花木兰姑娘,雪影朝她使眼色,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动。   
我迫不及待的跟北欧帅哥沟通起来,经过我惨不忍睹支离破碎的英文和全世界通行的手语,我终于隐约知晓了帅哥的背景。此帅哥乃一驴友,去布达拉宫旅行的时候,让人帮忙拍了张照片,灯光一闪,就把他拍到了这一千多年前。   
布达拉宫!我激动,这岂不是说明我们经历了同样的时空隧道。天啦,发财了,回家以后的生计有着落了。有了这个生钱的门道,别说是一个宝宝,就算我怀了三胞胎也不愁吃喝。阿弥陀佛,上帝作证,菩萨保佑,真主作主,我走的时候真当轰轰烈烈的穿越热潮席卷全国,希望我回去的时候,这种回到古代拯救(荼毒?)美男的热情依然空前高涨。    要不要我自己现身说法,证明古代帅哥的口味都比较古怪,让众多前仆后继投身于穿越大潮的JM做到有套路可循。    笑容忽然有点苦涩。    “Let’sgo。”我不容置喙的吩咐帅哥,该是当机立断的时候了,拖泥带水只会让伤害越来越深。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哎,你们上哪去?”雪夕伸手想阻拦,被雪影拉住。   
“娘娘,圣上有旨,你何去何从,但凭你自己的心愿。只是属下有命在身,要保卫娘娘的安全,等到娘娘到达想去的地方时,属下自然会离开。希望娘娘不要让属下为难。”雪影说话可真有王平的风范。    “保卫我的安全?貌似是我在保卫你们的安全啊。”我笑容满面,轻声道,“不必了,他要你保卫的是娘娘,我已经不是你的娘娘。你们走吧,这不算是抗旨。”    “我奉的是我家王爷的命令,无论您还是不是娘娘都无关紧要,我要把你安全的带回去。”雪夕挣扎着想起身,不小心扯动伤口,鹅蛋脸皱成一团。   
“你见到阿奇,帮我谢过他,就说真的不必了,这份心意我领下,让他早点忘记我。这里是西秦,他是南国的王爷,也是南国的护国大将军,请他凡事以国事为重。”这番话与其说是让雪夕转达给阿奇的,不如说是我想借雪影的口劝诫楚天裔。她来了,代表他已经知道了我还没有离开这个时空。想想我当初帮助卓嘎灭蝗灾的时候,弄得那么声势浩大,是不是存了一点私心,想让什么人知道我的处境。    真不能剖析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解析到后来,都会为自己的自私虚伪贪婪怯懦而汗颜。我真不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人。   
“我想你们的后续部队应该很快就会赶到。伤口刚包扎好,不要随便乱动。”我微笑着瞥了雪夕一眼,轻声道:“你一路作标记辛苦了。我知道即使我不出手,我们也很快就能获救。我出手,不过是想让你们安心,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把耳朵贴在地上,判断马匹来的方向。我拽着帅哥的袖子,毅然走开。我承认,帅哥出现前,我就有摆脱这二位如花保镖的预谋,所以帮她们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有意无意的把她们包裹成行动不便的伤员造型。    如果不是顺路,我甚至不希望旁边的这一位北欧帅哥也出现在我面前。    不过也好,他的出现,起码帮我确定了一件事,这种有章法可依的穿越其实并非归去无门。    楚天裔赶到的时候,火堆旁只剩下雪影和雪夕看着对方发呆。    “属下无能,未能劝阻住娘娘。恳请皇上恕罪。”二女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你们没有罪过。她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王平,你带人在后面暗中保护,朕不希望会出现上次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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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7-08-29 18:32:05 本章字数:19142)
    “我们是否需要换一条路走,后面似乎有人跟着我们。”帅哥的声音满好听。    “不用了,即使换一条路,还是会有人跟着。”我无所谓的撇撇嘴,大内高手如果这么简单就被甩掉,怎么对得起他们每月领去的俸禄。    “用免费保镖你还嫌扎手吗?”    “可是你刚才不是特意把那两位打发走了吗?”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土星,嫩生生的小帅哥似乎跟不上我思维的节拍。    “我只是不想身边有人聒噪而已。”再说我回头吼两声这些影守就会退去吗?这份情我承着,自己的前夫慷慨大方没什么不好。    身旁顿时安静了下来。    “Howlonghaveyoubeenhere?”我闷闷的求证。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多时候,装鸵鸟都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五个多月了吧。”   
果然没错,也就是五个多月前,那个一直在我耳边指挥我行动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老天爷够狠啊,跟我联系不上,干脆又把一个倒霉的孩子推进来,让我们俩碰头,结伴回家。    “对不住了,可能使我连累了你。回去以后我请你吃饭。”我拍拍他的胳膊,北欧的男人那海拔叫一个惊人,我手上举也够不着他的肩膀。    “我要吃正宗的北京烤鸭。”帅哥一本正经,登鼻子上脸。多实诚的老外,愣是听不出来本姑娘,哦,不,本女士是寒暄客套吗。    “烤鸭没有。不过如果你自己承担车费,我倒不介意带你回我们那块吃桂花鸭。个人觉得,桂花鸭味道不错。”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惊呼,“你会说中国话!”    “我们出发以后我说的全都是中国话。我又没说我不会说中国话。我还会说藏语呢,可惜这里的人说的不是藏语。精通四门语言的我在这里等于不会说话。”    “那你没事拽什么英文,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外语。”我火,明显忽悠我。知道让我在老外面前开口蹦出洋文来,我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吗。    “我要确信我是不是找到了我的同类。况且我平常当口语老师跟人对话是要收钱的。”北欧的帅哥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看那口吻,敢情我还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似的。   
“哼。”我鄙视,想起以前在网上看过的帖子。等咱中国强大了,全叫老外考中文四六级!文言文太简单,全用毛笔答题,这是便宜他们的。惹急了给他门一人一把刀一个龟壳,刻甲骨文!论文题目就叫:论三个代表!到了考听力的时候全用周杰伦的歌,《双截棍》听两遍,《菊花台》只能听一遍。告诉他们这是中国人说话最正常的语速!阅读理解全是政府工作报告。作文就是申论。考死他们。我在心里哼哼哈哈的想,这申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帅哥絮絮叨叨的告诉我,他在西秦流浪多时,还给人家当过一个月的放牛娃。这架势快赶上王二小了。后来闹蝗灾,收留他的那户牧民自顾不暇,他也就识时务的离开了。想来到这里一次也不容易,干脆就往中原方向走。结果在路上向主人家讨水喝的时候偶然听见了那户人家的小孩在哼唱WESTLIFE的歌,这才知道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穿越女。于是他又急急忙忙的折回头,希望找到这个同伴。   
“真是太好了,幸亏让我遇上了你。我刚来的时候因为言语不通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个落脚点究竟是什么地方。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帅哥兴奋的搓手,“我回去以后一定告诉我的朋友这段奇遇。”    “我奉劝你最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如果你不想被定义为妄想症患者的话。”我的心情更加莫名其妙的烦闷。    “NO,NO,NO,很多人都知道地球轴心的,只是他们没有找到。现在我找到了,这是上帝的旨意。”   
“地球轴心?”我皱眉,脑海中多年前看过的一篇报道:1944年希特勒命令手下前往西藏寻找所谓的地球轴心,希望把时光到转回1939年,这样他就可以避免进军苏联这个战略上的重大错误。    “联合国秘书长是谁?”我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上,一探手便可以取出怀里的骨笛。    “韩国人潘基文,上一任是安南。”他眨巴着眼睛,“问这个干什么?”    我暗暗松了口气,知道安南,那肯定不是当年的纳粹兵了。    “没什么?我不想跟二十一世纪脱节太久,温故而知新。”   
“你来这里多久了?为什么她们要管你叫娘娘,还有这么一大堆保镖。”北欧帅哥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湖水蓝的眼睛在星光下格外深邃。天生的桃花媚眼,怎么看都磁溜磁溜带着电弧。幸好我个子矮,不耐烦仰头欣赏电眼,不然一准头晕目眩。   
“穿越,穿越懂不懂?要是穿越还没办法混得风生水起,那我辛辛苦苦跑来这里干什么。”我很有气势的教育他,这么百年难逢的机会叫他逢上了,居然没拐个古代公主回家作老婆。真是丢我们穿越一族的颜面。想想人家一外国孩子没受过晋江穿越文的熏陶,也难怪如此蔫头耷脑。他的教训简直就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最血淋淋的鉴证。    “十年而已。”我学他的样子耸耸肩,全球化就是美国化。    “既然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还要回去。到哪里不是生活。”帅哥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避重就轻,把问题抛回头:“那你为什么要回去?在这里叱咤风云岂不是更好。古代可是允许三妻四妾的,就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那样。”我笑得贼贼的,明显有引诱小朋友学坏的因子在作恶。   
“不行,我女朋友会很着急的。我不能让Jane为我伤心。”他摇摇头,认真的说,“前几个月我是找不到回去的方式,现在已经有方法回去了。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开。”    “走吧,早点回去就能早点见到你所爱的姑娘了。”我大步向前面走去。    “那你岂不是离你的爱人越来越远。”他嗤笑,跟了上来,“孩子是在这里怀上的吧。叫你娘娘,难不成你怀的是真龙天子?”   
“你的汉语学的很好,口语非常流利,不需要不停的说话来证明这一点。现在最好抓紧时间赶路。”我冷脸,加快了脚程,就像是要逃避什么一样。我看着远方,忽然觉得迷茫。    一路上走走停停,我跟帅哥逐渐熟识起来。也许是来自同一个时空的缘故,我对他感觉很亲切。   
“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还担心你是纳粹来着。对了,再确定一下,04年奥运会知道是在哪举办的吗?”休息的时候,我又神神叨叨起来。也许是自己家乡二战期间曾经遭受了惨绝人寰的屠杀的缘故,对这些,我会比较敏感一点。    “希腊的雅典,你怎么不问我08年在哪举行?我又没有想你请我看奥运会。”帅哥哭笑不得看着神经兮兮的我。    “我怕你是希特勒派来的。”我老实告诉他,“我怕你来是为了改变历史进程。”    “你就不怕我真是纳粹,然后对你不利?”他惊讶的睁大眼睛,“你怎么可以把这些说出来呢?”   
我怔住了,点点头,“你说的也是。我确实不应该说出来,好像真的蛮危险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一样。”呵呵,那是因为你知道有一个安南。联合国秘书长都已经换人了,我跟我的时代真的已经脱节太久了。    帅哥的表情很奇怪,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别介意,我这人神经一贯大条。女人的思考方式跟男人不同,所以会觉得彼此不可思议。”    “Madam,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帅哥带了干粮和清水。他把馍馍递给我,我老实不客气的接过,脸皮厚有脸皮厚的好处。    “现在我的身份是单身,你应当称我为小姐。”我把馍馍掰成很小很小的,笑言,“如果现在有羊肉汤的话,就可以品尝中华名点羊肉泡馍了。”    “羊肉泡馍,陕西的羊肉泡馍?我吃过正宗的,在游览兵马俑的时候。”    “你还去过陕西?强啊,我土生土长了二十多年都没去过。”我笑言,“看不出来,有钱人啊,我的钱从来都不够我出门晃悠,连逛街都不够。”    “那你怎么会去西藏?你看上去不像是西藏人。”    “那是迫不得已,逃避情伤。”这水是不是掺了酒了,怎么我今天话会这么多。我闻了闻水囊,没有醇类特有的香味。    “你失恋了?”   
“对,我男友结婚了。站在牧师面前,向上帝宣誓的是另一个女孩。我挺难过的,没勇气继续呆下去,就跑到西藏去了。三日游就害的我差点成负翁。”想想现在心还在颤抖,以后可不能这样奢侈了,都是当妈的人了。    “别在意,遇见JANE之前,我也被我女朋友甩了。我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中国成语怎么说来着?”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敢情你是被你家青梅妹妹给甩了,原来青梅竹马也靠不住。”我有点失落,当初被小言情洗脑的时代我最哈的就是青梅竹马派。    “对,就是青梅竹马。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永远也没办法重新爱上一个人了。可是JANE给了我希望。你应该尝试一下,会遇见比你EX更好的选择的。”    “我已经遇见了。”我微笑着看自己的肚子,道,“这个孩子的父亲对我很好。”   
“说到这个,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这里。既然都已经结婚生子,你也承认你先生对你很好,何必执于一念?难道你现在还对你的那个什么抱有幻想。你知道,这样只会继续伤害到你自己。”帅哥难得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问我。说起来,这个丹麦帅哥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八卦。   
“不错嘛,古文学的比我好多了。都会用执于一念这么文绉绉的话了。”我似笑非笑的斜睨年轻的男孩子,忽而叹了口气,“BOY,也许过个十年八载,你就可以理解我的选择了。很多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看这里——”我把手腕伸到他面前,轻声道,“这里曾经有一道很深的疤痕,是我跟现代的男友分手以后,心灰意冷的时候割的。——别害怕,我自己打医院电话要求抢救的。其实从割下去的时候开始,我对那个人就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他给我造成的伤害已经抵消了他曾经给我的快乐。我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有一个人三番五次的救我,这道疤也是他帮我消除的。他是一个大夫,我身上的伤,心里的伤都是他给我医好的,他对我而言,就好像至亲一般重要。你说,这样一个人死了,我是不是应该为他报仇。”    年轻的男孩子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的怜悯,那一瞬间的忧伤和心疼让他看上去竟不像是个少年了。   
“我知道,我应该复仇。为了我,他甚至不惜冒险带我逃跑,只因为我不想在那个地方继续呆下去。为了我,他还放下了自己的家仇,选择跟我归隐;而我却负了他。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就是在心里为他祈祷,求神灵保佑他可以一生平安,永远幸福。可是这些最起码的要求老天爷也没有满足,他死在我丈夫的手里。”我闭上眼睛,半晌,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家仇就是要找我丈夫报的。他放下了仇恨,我丈夫却没有放过他。我知道,我丈夫并没有做错什么,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这么做。可是要我如何做到坦然,坦然的生活下去,假装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已经躺在冰冷的地下了。又叫我如何若无其事的面对手上沾染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此生最为愧疚的人的鲜血的我的丈夫。有些事情,我不可能放得下。我不会报仇,因为我爱我的丈夫,我下不了这个手;可同时我又没办法安之若素,你能够坦然的面对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吗。你说,不走,我应该怎么办?”我笑盈盈的看他,拚命的喝水,清甜的水进了口也变得苦涩不堪。   
“难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丝毫不顾你肚子里的孩子?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成人是很艰难的,我想孩子终归是需要父亲的。我小时候就很伤心为什么别的小孩欺负我的时候,我不会有一个父亲站出来替我狠狠的揍那小子一顿。——是不是有点好笑,可那个时候我真的这样想,包括现在我想起来还会觉得遗憾。”   
“我小时候也常常会这样想。不过是在我奶奶打我的时候。嗨,别惊讶,中国和你们丹麦有很多习惯是不一样的。我小时候我父母感情就非常不好,我爸爸很少关心我们母女,以至于我有爸爸跟没爸爸都没有什么区别。小时候我跟我奶奶生活,她很不喜欢我。你们丹麦不是号称童话王国吗,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奶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象那个一样。说起来,我在现代的生活真谈不上有多快乐。”    “既然这样,你更加应该给你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庭,不能让他像你和我一样,童年就生活在阴影里。”   
“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很挣扎。我一点也不想我的孩子会像我小时候一样孤单,那种滋味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可是我又没办法放下这一切。你知道吗,我最初走的时候,也不仅仅是为了那一件事。我自穿越以后,身体一直停滞,对于这个时空而言,我就算停留的再久,也只是个过客,拖得时间越长,给所有人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后来皇宫里又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觉得很累,也许我走掉了,对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更好一点。我本来就只是个过客而已。”    “你现在不已经怀孕了,这起码说明你不再是个过客。”    “你说什么?”我有些惊讶。    “我说你已经被这个时空接纳了,并不是非走不可。”他懊恼的拍头,“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吧。”    我愣愣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走了,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了。”我看看天空,日头已经西斜,很快我们又能重新上路了。    “你又不是上帝,你怎么知道你走了,那些悲剧就会倒转回头。说不定还会造成更多的悲剧。”男孩明显不以为然。    “我们都不是上帝,又怎么知道这个方法没效果呢。这已经是我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了。只要还有那怕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尝试一下。”    “你这样,对你的丈夫不公平。”    “不公平吗?”我苦笑,“谁让他是我的丈夫,不公平也只能对他不公平了。”欠着他的,来生有机会再还。    “这个人真的对你很重要?你甚至可以为了他放弃你自己的幸福?你是不是真正爱的人是他?只是有缘无份,最后擦肩而过?”   
“他对我而言很重要,为了他我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可是这不是爱情,我很清楚。这点我从未混淆过。他于我而言,就好像一个亲人一样,这种生死共患的感情虽然不是男女间的情爱,但绝对不比情爱浅薄。怎么说,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好像是灰色的一样。在我心目中,有一块位置是特别留给他的。不要觉得我花心,我爱的人只有我的丈夫,但同时我也不可能忘记他。”    “倔强别扭古怪,形容得还真精准。”男孩摇头,“幸好我爱的人不是你,否则一定会很辛苦。”   
“对哟,聪明人都不会看上我的。——该走了,晚上应该就可以到达地球轴心了。你说,我们该不会在那遇见希特勒的军队吧,当初那些被派来的人可是全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笑,拍拍他的肩膀,坐着的时候,我还是能够着的。    “你别学贝利啊。”年轻英俊的男孩子心有切切焉的怒视我。    我笑着拍拍身上的馍馍的残屑,叹气道:“走吧,你的JANE还等着你呢。”   
今天的星星很明亮,没有月华,大地竟然依旧清灵。我指了指穿越点,那上面我当年做的标志居然还没有风化干净,隐约残存着些痕迹,道:“努,就是这里,当初我千方百计的想回去,好不容易赶上下雨,结果我却跑错了地方。他追出来,救了摔倒在雨水中的我,告诉我,再下雨的时候,他会陪我到这里来。他害怕我迷路,他担心我淋雨生病。”    “后来怎么没有回去?难道这十年间一直没有下雨?”他狐疑的看着绿油油的草原。   
“当然不是。”我笑着摇头,“几个月以后,又下了一场大雨。不过那时候我们正在逃命,他替我挡了一箭,身上还受了很重的伤。电闪雷鸣的时候,他发起了高烧。你说我能在那个时候丢下他不管不顾,自己一个人逃命吗?只好又留了下来。再到后来,我去了中土,还进了宫,就更加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今天,总算是回到了原点。”    “你对他,也许不像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你难道可以说,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你就从来不曾心动过?”   
“当然不会,我又不是木人石心。只是有些事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没有从被男友抛弃的阴影里走出来。等到我可以放下男友的时候,他又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匆匆从我身边走开。尔后我的好朋友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不得不顶替她进宫。有些事情开始是需要条件的,我们恰恰没有那些条件,所以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落幕。注定了只能是朋友。——嗐,居然跟你说这些,你也有心情听进去。你这样宽容体贴,你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你要好好珍惜,因为幸福其实是很脆弱的。”我认真的叮嘱他,幸福的人本来就少,所以幸福者一定要很幸福,这样站在旁边的我们起码可以通过眼睛去分享那一点点的温暖。    “知道脆弱,为何自己不去珍惜。旁人的幸福终究是旁人的幸福,你又没办法感同身受。”    “即使不能身临其境,远远的看着,我也会觉得很快乐。”我微笑,“人不能太贪婪了不是。”    “你实在是个很麻烦的人,道理比谁都懂,一到自己身上为什么就想不开呢?”   
“这样的我才是我,我如果可以做到完全跟着理智行动,是不是过于可怕了一点。”我承认,“我自私,我龟毛,我只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行动。”这样子的确不讨喜,但只有这样我才能问心无愧。我有我自己的处事原则。    “如果没有闪电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北欧帅哥有些烦躁的看着晴朗的星空。这样的好天气,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下雨的。    “别担心,西秦的雨季还没有过去,下雨是很平常的事情。”我耐心安慰他,隐约间竟有微微的庆幸。我的心思还真是古怪,连我自己也猜不透彻。    “希望如此。我真的不想再拖下去了,谁知道她的方法靠得住靠不住,万一我的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办。”他又嘟嘟囔囔的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也没有多少兴致去听。    然后天上就开始电闪雷鸣,我看着还没有来得及退去的星子,不由得感慨,有关穿越这件事,就不可以用正常情况去衡量。晴空也可以闪霹雳。    “下雨了,下雨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年轻的北欧帅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好像虔诚的小学生。    我白了他一眼,道:“等着,我又没有穿越回去过。”老天爷高兴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帅哥的兴致明显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几乎是咬牙切齿,愤然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愿意回去。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坦诚的面对自己,非要找那么一大堆理由,像鸵鸟一样只会躲避。你以为你逃回去,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了吗?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周围人的感受,这十年的时光,他们可以真的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从来都不曾存在吗?你已经把我带到准确的地点了,你也应该闹够了,换作我是你的丈夫,绝对不会让你继续胡闹下去。你只强调自己的痛苦彷徨,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够了!我知道,我知道,所有的罪状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会这样走下去,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我的肩上不可能承载太多的东西。所以请你不要继续指责下去。”    “嘉洛,这样我已经知足了。你应该陪伴在他的身边。”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的眼前空茫一片,哥哥的面孔在这白的近乎透明的光芒中微笑,就好像我第一次见他时那样。    哥哥,哥哥。    我的身体软软的摊了下去。    “她会不会也一起穿越回去?”    “不会的,穿越最讲究不过。你说的那个包袱她根本没带在身上,所以只好滞留下来。——说实在的,商,你难道不后悔,你的记忆就要要烟消云散了。你并不爱你。”    “我知道,可是这样我已经知足了,我在她心目中已经没有人可以取代。”    “你的那个师太是否靠得住,把你的记忆嫁接在我身上,这样你的肉身会不会受到影响。”    “不用担心,消失的只有我的灵魂,肉身还在。你的头脑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你们都疯了,你,楚,都是疯子。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你竟然也会同意,把自己的灵魂取出来,封印住整整五年的时光。当年你为什么要同意楚的话,你可以选择拒绝。”    “因为他才是那个让嘉洛幸福快乐的人。”   
“你也可以等到楚走以后,让师太帮你把记忆重新移回去,你强行附在我身上只会魂销魄散,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你知道,即使那具肉身没变,那已经不是你了,不再会有你的灵魂。实际上你已经彻底消失了。”    “因为这是我陪伴在她身边的最后的机会。”    “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你们又会怎么做?”    “总会有方法的。老天不是派你来了吗?”    “如果她说他爱的人是你,你的记忆已经消失了,你们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我知道她心里爱的人是楚天裔。”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我爱的人是她,过去是,现在也是。”    “商,我很难过,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和你说话真的会感觉很好。可惜你很快就会飘散掉了。”    “没关系,你很快就能看见你的爱人,想想快乐的事情。”    “商,商,哦,天,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啊——”    骤雨初歇。
↑顶部顶部↑哥哥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2:07 本章字数:3935)
    仿佛昏睡了很久。    我是不是已经穿越回家了。   
心口仿佛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一种暗沉的疼痛从心底的最深处开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弥散。我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告诉自己,睁开,睁开,勇敢的睁开。岁月如歌,人生如梦,过去往往,皆是镜花水月。    猛然睁开眼。    “!”    我挣扎着从榻上支撑起身体,揉了揉眼睛,傻笑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哥哥,哥哥。”我的嗓子终于恢复了正常,伴随着那一叠声的,是簌簌下落的眼泪。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很平静,他的脸上挂着我熟悉的笑容,可他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   
“大夫,我家夫人是不是醒过来了。”雪夕捧着托盘,走进门来。看见我,立刻欣喜的奔过来,“夫人,夫人,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怎么哭了,宝宝没事的,大夫说过,宝宝很好。”    “哥哥,哥——”我疑惑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商文柏,转念,挥手道,“雪夕,你先出去。”    “夫人?——”    “你先出去,我没事的。”    已经恢复女儿装扮的雪夕迟疑的看着我们,踌躇了一下,轻声道:“夫人,你要有什么吩咐就叫我。”    “哥哥,我是嘉洛啊,嘉洛。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姑娘,你认识我?对不起,我生过一场病,以前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忘光了。我有个妹妹吗,师兄和师太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商文柏脸上有一丝惊讶,旋即欣慰的笑了起来,“既然她们叫你夫人,想必你也已经嫁为人妇。真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你,真是不应该。”    我张着嘴巴,怔怔的,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不记得我了,嘉洛,司嘉洛;我们在西秦遇见,一起逃往中土,后来阴差阳错失散。”   
“司嘉洛。”他轻声吟诵我的名字,仿佛在极力回忆着什么,阳光斜斜的从窗户里投射进来,落在他温润如昔的眉眼上,那么熟悉,又那么恍惚。夏天的阳光明亮的晃眼,白茫茫的如雾气一般弥散,十余年的光阴仿佛在这弥散的雾气中缓缓的流淌。    “夫人,你恐怕认错人了,在下姓商,不可能是你的哥哥。”他微笑着摇头。    “阿弥陀佛,贫尼唐突,想与这位女施主说上几句话。”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门口,口中念着法号向商文柏颔首,“师弟,请你回避。”    商文柏点点头,举步离开了房间。    “师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商文柏为什么不记得我了,楚天裔又为什么骗我,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头脑里有无数个念头纠缠在一起,心底有无数的疑问。    “你难道不认为文柏忘记一切是最好的吗?”静娴师太没有回答我,而是用一个反问堵住了我所有的话。   
“这是解决一切的最好的方法,让他忘记一切。关于你的一切,关于商家的一切。嘉洛,你的运气很好,比我、比栀子、比清儿,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你遇见了一个懂得包容你、爱惜你,愿意为你牺牲、为你放下的男人。所以文柏才同意让我为他催眠,洗去关于你的所有记忆。他愿意放弃,是因为他知道你已经遇见了那个可以照顾你,陪你走完一生的人。对了,他最后嘱咐我告诉你,以后,除夕守夜的时候他也不用担心你孤单了。”    我缓缓走过庭廊,水榭,七月的阳光在飞溅出的水珠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美丽光芒。我闭上眼睛,把眼中的湿润永远的埋进心底。    这一滴眼泪。    我把双手放在脸上摸搓,深深吸了口气,安静的向前面的月牙白的身影走去。    “谢谢你,大夫。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你不必记挂在心上。”商文柏转过身子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他又疑惑道,“不过你给我的感觉却仿佛似曾相识一般,夫人,在下这样说,实在是唐突了。”他歉意的点点头,近在咫尺的笑容在雾气般弥漫的晨曦中渐渐涣散而飘远。   
“不唐突不唐突,是我失礼了。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我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sorry,sorry,mydearbrother,Ihopeyouwillbehappyforever。”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轻轻道:“不用谢,看到你现在好起来,我也很高兴。”
↑顶部顶部↑番外:雪影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2:10 本章字数:4728)
    轻便的四轮马车,马匹神骏优雅。她坐在车窗旁,最后一次将目光落在商文柏的身上,真诚的微笑:“我祝你们永远幸福。”    是的,我告诉她,我所谓在皇陵的这些年,其实一直陪伴在商文柏身边。我会慢慢等待,等到他心中空出那个位置,可以容纳我的那天。    我没有撒谎,可是我也没有说真话。    重新遇见他,只是五年前的事。    那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关于过去种种的任何记忆。   
从京城传来的蓝洛儿的死讯让我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惆怅,所以我向主人请求归隐山田。千里加蹄,带回的圣谕,是一个字,允。我笑了,把密信烧成灰烬,看它在风中慢慢散尽,背上行囊,行囊里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安静的离去。王平在我身后,没有任何言语,但我知道,他想说,请你一定要幸福,替我和绿珠幸福。   
他这一生,怕是永远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了,就好像她,神秘莫测的皇贵妃娘娘所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我不会,再沉重的过往,只要是过往,就一定可以放下。有所失,才会有所得。    舅舅说,你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比平儿,比雪夕都聪明。    这是我们的秘密,我、王平还有雪夕是亲兄妹,王御医是我们的舅舅兼启蒙恩师。   
从小,我就是反应最慢的那个,学什么都比别人慢,所以我只学会了烹茶和粗浅的武功。被送入宫中的时候,我也只能从地位最卑微的宫女做起,舅舅不会给我任何额外的帮助和照应。同时进宫的还有香兰,那时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为了生存下去,我们默契的结成联盟,同进同退,为的不过是有一口冷饭可吃,香兰于我,比我的亲生妹妹雪夕更为亲切。    有一天,王平出现在我面前,指着那个清朗明秀的男子对我说:“雪影,来,见过我们的主人。”我安静的失礼,轻声道:“奴婢见过二皇子,雪影见过主人。”    同一天的早晨,香兰笑着钻进我的被窝,附在我耳边,告诉我,她现在很快乐。前一天的晚上,太子跟她在屋顶上看了一夜的星星。    从此是殊途,直至天人两隔。    你有一双淡漠的眼睛,这是再次见面时,商文柏给我的评价。我不否认,看得太多,心便会渐渐冷寂,冰冷的人才不会被轻易的伤到。    如果他也一样,那么就无须选择清洗掉过去的所有回忆。让自己的过往更加笼云罩雾。   
是的,他很神秘,他的背景和身份都很神秘,神秘到绿珠依稀知道了些许断章取义的细枝末节,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也许王平——我的上司、我的师兄、我的亲哥哥知道。但是他不会吐露半点口风,我知道,我的主人也知道。同样的,我也不会泄漏任何消息,我知道,我的主人也知道。所以他可以平静的吩咐我把那本浸染了无数人的鲜血的家谱悄悄放回太皇太后的书房,而无须解释绿珠的伤寒是怎么回事。   
舅舅同意我留下来,留下来做商文柏的帮手。我也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师父和舅舅的师父是同门师兄弟。算起来,他还比我高一个辈份。人生就是如此奇怪,我从未想过,我会用这样的方式呆在他的身旁,我的秘密主人。   
是的,母亲临终前,王平与雪夕在院子里练剑,我跪在她的床前,听到了她断断续续的遗言,我们要一生一世都忠于商家的最后传人。王平和雪夕哭着走向母亲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时,我选择了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    包括你,我的秘密主人,我第一眼便倾心的男人。   
“我知道你失去的记忆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即使关于她的所有画面都已模糊,但只要她出现,你便可以感觉的到。没关系,我可以不介意,不介意你心中保留她的位置。”所以在听舅舅说她被劫持以后,无须等你流露出焦急担忧,我就出去寻找。即使记忆已经不复存在,保护她是否已经成了你的本能,只有她幸福快乐,你才会安心,对不对?好,既然这样,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去保她眼中的微笑。    “不过,我也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待下去,等到你发现我的好。”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求来世,只要这一生的幸福。    而他只是茫然的看着我微笑。    禅房外,静娴师太与舅舅对坐品茗。    “你究竟告诉了她多少事情?”    “我告诉了她应该知道的,其余的,知道了也是无端的困扰。”静娴轻轻抿了口茶,叹道,“多好的茶啊,雪影这丫头就是心灵手巧。”    “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封印人的记忆。师太,你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全局的人,佩服佩服。你上哪找来了那个人,居然也是千年以后的人物。”    “不是贫尼找来的,一切皆有缘法,是佛主把他送到我面前的。阿弥陀佛,施主,喝茶喝茶。”师太微微一笑,圣洁肃穆的模样简直让我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站在花影中,听的云里雾里;我出门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回头看看商文柏,他也莫名其妙。说来也奇怪,我回来以后就发现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一样。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没关系,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他下去,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我的。    娘亲,哥哥,我一定会幸福的。
↑顶部顶部↑结局
(更新时间:2007-08-29 18:32:12 本章字数:4525)
   
我坐在马车里,只觉得奇怪,这几个月的时间就仿佛梦境一般。阿奇亲自护送我到边关,他看到做女装的雪夕时,惊讶的表情搞笑的要命。这个可怜的傻孩子,被忽悠了这么久都毫不知情。雪夕请求我不要告诉他,她是雪影的妹妹。    我笑着点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因为说不清道不明。    楚天裔始终是一个国家的君主。    “皇兄,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再一次把她交到你手中。”马车停下来,阿奇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我忽然有些畏葸,蜷缩在车里面居然不愿意下去。    “别说你现在后悔了。”雪夕丝毫不把我这个落跑的娘娘放在眼里,凉凉道,“我警告你,将军是我看上的,你休想打他的主意。”   
哎哟,这世道,凤凰还没落毛呢,就直接把我当落汤鸡待了。我看着一脸戒备的小美人,笑容恶意,“小姑娘,你最好跟我搞好关系,否则我就在皇上耳边狂吹枕头风,让他给我小叔子赐婚。”    “你!——”雪夕又急又气,恨恨的瞪我。    驰骋沙场我自然比不上花木兰,玩这手,我是个中高手。我朝她做了个鬼脸,眼前一亮,扭曲的表情定格在脸上。    “清儿,你这是什么欢迎的新花式。”楚天裔瘦了很多,然而眼睛很明亮。    “你也好意思到现在才来!”我恶人先告状,完全忽略是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吵着跑出来的。    “对,是我不好,到现在才来。”他难得不跟我抬杠,笑着对雪夕点点头,吃力的抱起我,转移到另一辆马车上。    555——生完孩子以后,我一定减肥。    我微笑着眨眨眼睛。    “楚天裔,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我记得我曾经问静娴师太,楚天裔为什么要骗我。    她告诉我,要学会珍惜眼前人。   
“嘉洛,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互相包容谅解,不能一味的要求对方付出,自己还在不停的退缩。要知道,人都会有所求,有私心会嫉妒,希望得到更多。只想得到,而不愿意付出,这样,只会把自己和对方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的运气很好,碰见了楚天裔这么个难得的,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就只有伤人伤己的份了。”   
“师太,你放心吧,离开皇宫这么些天,我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既然哥哥现在已经没事,我也彻底可以放下了。”我微笑着看窗外,摇头道,“我就是执拗,不能有心结。”    “文柏果然很了解你,你能够这样,不枉费他的一番苦心。”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傻瓜,夫妻之间谈什么谢不谢。”    “你那天,究竟和哥哥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你愿意放过他;说了什么,他愿意放弃过去的所有记忆。当事人之一的哥哥已经失忆,守在门外的雪影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怒,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大男子主义。我哀怨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儿子,你以后不许学你爹;乖女儿,你以后一定不能嫁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    呜~我无聊时为宝宝取男生名女生名都派上用场了。商文柏为我诊断的结果是,我怀的是龙凤胎。不过我很怀疑结果的可信度,他的眼睛又不是X光,这里又没有B超可做。    “我怀孕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在,宝宝肯定一点都不跟你亲。”我报复的威胁他。    “你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宝宝肯定会跟我亲的。”囔,就说不能受惠于小气的男人,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我。    “你的宝贝包袱呢,到哪都不肯撒手,是不是落在阿奇的马车上了。”他作势要车夫停下。    “不要了。”我抓住他的手,“有你就足够了。”    他把我的头揽进怀里,静静的微笑。    关于我生孩子这件事。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那疼痛还是折磨的我差点晕过去。尤其是在我以为大功告成了的时候,笑容满面的稳婆大声鼓励我:“娘娘,加把劲,还有一个。”    呜呜,真让哥哥说中了,是龙凤胎。    痛,真的很痛,是只有当妈妈的人才能忍受的那种痛。    楚天裔不顾稳婆太监的阻拦,一直陪在我身边,这么大的一男人居然很没天威的哭了起来,一直附合我的话:“以后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我鄙夷:“生孩子的是我,你哭个什么劲。”结果孩子被抱到我面前时,我哭得比谁都厉害。    最最得意的人是鸳鸯,她四处宣扬:“谁说我家娘娘不能生的,她这叫懂得合理利用时间,一次解决两个。”    伊若的话更绝:“难怪你要等到现在,存心是要等我长大了帮你照顾孩子不是。”    我想了想,表示赞同。再怎么着,咱也不能雇佣童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