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案”背后的关系网(中国青年报 2001-5-18)

中国青年报 China Youth Daily2001年5月18日 星期五
“糊涂案”背后的关系网
本报记者　陈强
3月19日、4月4日本版分别以《嫌疑人“三抓两放”“糊涂案”审了又审》、《福州“糊涂案”重审宣判受害人家属认为真相未清》为题，连续披露了发生在福州市的一桩离奇案件。该市财委保卫处处长郑依清在侦查生猪私宰点时被歹徒殴打致死，原本情节清楚的案件却长期久拖未决，主要犯罪嫌疑人也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在媒体的干预和上级机关的督促下，这起“糊涂案”终于得以重审。5月7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再揭冰山一角，再次印证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明白案”之所以办成了“糊涂案”，是因为当地政法系统一些人出现了腐败现象。目前，涉嫌执法不公的人员正在接受处理。
5月10日，福州市委、市政府召开通报会，通报了这起当地民众极为关注的案件及涉案问题的查处情况：干扰办案的20名有关人员受到党纪政纪处分或组织处理，其中涉嫌犯罪的多名干部已被移交司法机关查处，私宰生猪团伙老板刘用莺及其家族违法占地所建的全部住宅也已被没收。
刘用莺原是福州仓山区胪厦村的养猪专业户，并担任养猪协会的会长，后联合他人非法从事私宰生猪活动。刘在当地被视为“首富”，刘家的豪宅包括6座楼房和游泳池，占地面积超过2万平方米，相当于当地338户村民住宅用地的法定面积。刘不仅有钱，而且有势，他本人是“区人大代表”，他的兄弟是村党支部书记、村民委员会主任，刘家还有人在镇里、市里乃至省里当大官。刘家正是靠金钱和权势，在案发后迅速编织起一张企图使刘用莺逃脱罪责的关系网。据报道，刘曾夸口要以300万元摆平这起公安部督办的案件，在案件侦破及审理中，确有一批人被拉下了水。
透过官方通报的信息，人们惊讶地发现，“糊涂案”的背后竟是一张涵盖各个系统的关系网：
———原福州市仓山区检察院批捕科科长宋凤珉，作为这起大案的经办人，与案件当事人的亲属来往密切，在已有证据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罪的情况下，偏袒犯罪嫌疑人，不顾已经认定的案件事实，在制作有关文书时选择采用有利于犯罪嫌疑人的材料，存在为犯罪嫌疑人开脱的严重问题。宋因涉嫌犯罪，现已被移送司法机关。
———原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员陈祥兴，身为这起案件的原一审审判长，在审理案件的一个月时间里，与被告人刘用莺亲属通电话就达150多次。陈接受被告人亲属的吃请和由其支付费用的桑拿等，并徇私情为该案有关被告人提出从轻、减轻、无罪的处理意见。以致于在后来被判无期徒刑的刘用莺在陈审判长手上仅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涉嫌犯罪的陈祥兴已被逮捕，即将被送上被告席接受审判。
———原福州市公安局仓山分局局长郑于国，是这起案件专案组组长，在该案审理期间，主要当事人刘用莺被取保候审且有4名涉案人员尚未归案的情况下，郑却参与犯罪嫌疑人刘用莺胞弟刘用剑的组团旅游，而且其旅游费用19680元由刘支付，构成非法占有错误。郑因此丢了局长宝座，并受到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
———原福州市公安局城门派出所所长陈美强也参与了刘用剑组织的旅游活动，旅游费用6560元由刘支付，构成非法占有错误，而且陈积极为当事人说情。陈因此受到撤销党内职务和行政职务的处分。
———原福州市公安局仓山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陈仲钊，作为专案组成员，先后3次向刘用剑借车，违反了中纪办发《关于开展清理党政机关干部借用小汽车工作的通知》精神，而且在调查组调查借车问题时，还与人订立攻守同盟，妨碍案件调查。陈因此受到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法警支队长林江山受到党内警告处分。去年7月5日，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该案，负责法警现场执庭工作的法警支队长林江山因其失职，造成刘用莺入庭时法警没有按规定要求押解的后果，其行为严重损坏了审判机关严肃执法的形象，造成了恶劣影响。
———原福州市公安局技术中队中队长梁守霖受到党内警告处分。1999年4月12日晚上，梁守霖作为该案专案组成员，在看守犯罪嫌疑人赵若忠时，因其失职，造成一份当天预审赵若忠的笔录丢失。
围绕郑依清案件，此前本报等多家媒体曾提出过诸多疑问：为什么郑依清在被打后昏迷的100天中，警方竟未对他做法医鉴定，直至尸体火化前被家属发现，才在火化场补做？为什么仓山区人大常委会在同意逮捕刘用莺后，却迟迟不停止其人大代表职务？去年3月28日，刘用莺被取保候审，为什么一个多月后决定再次逮捕刘用莺时，他却找不着了，而且在取保候审期间，刘也从未按规定到公安机关报到过？为什么在原一审开审时，检察机关却尚未确定犯罪主谋，连私宰点谁占股份最多也未能确认？去年7月5日，当福州市中级法院首次开庭审理此案时，为什么被告刘用莺竟未带镣铐，两手大摇大摆地走上被告席？现在，通过揭开这张涵盖公检法的关系网，上述疑问总算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