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知識份子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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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知識份子的命運
牟宗三
(民國六十二年一月十一日講於中文大學,郭應起紀錄)
 校長、各位同仁、各位同學:          今天,我想要和大家討論的題目是中國知識份子的命運。本來,我們現在剛剛過了新年,過新年,好像應說一些互相慶賀的話;可是,我今天講這題目,好像並無可慶的意思,這很可能使大家有一種沉重之感。   我們講中國知識份子的命運,首先不要講我們的使命如何如何;我們自己的命運能夠保得住,然後才可以講使命。假如我們自己的命運還保不住的時候,使命也就無從說起。   說到中國知識份子的命運,我常常發覺,大家在一起時,總喜歡說一些較輕鬆的話,說我們生而為中國人很幸運的;但是,有時我們也很感概地說,生而為中國人是很 不幸的。佛教界說:「人身難得,中國難生。」從這一句話講起來,我們生而為中國人,當然是很幸運的;可是,從事實上看,我們常常是不幸的。籠統一點來說, 或者比較輕鬆一點來說,生而為秦漢以下的人就不很幸運。秦漢以下,也可以分別講:生在漢唐盛世的人是幸運的;生在衰亂之世,我們就不幸運。再個別的隨便提 一提:若生在宋朝就很幸運;因為宋朝對於知識份子很客氣。若生在明朝,一半幸運,一半不幸運;因為朱元璋的政策是重士、輕大夫。甚麼叫做重士輕大夫呢?你做秀才時,社會上對你很尊重,朝廷也對你很尊重;但你做大夫的時候,做大夫即是做官,做官的時候就對你很不客氣。   這是我隨便一說,隨便一提;但我今天所要說的知識份子的命運,還不止這樣隨便一說便算。我們可從歷史上,一幕一幕的數下來。這不是某一個人個別的幸運不幸運的問題,而是整個知識份子集團本身的命運。這個又有幾個顯明的階段一幕一幕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被殺被辱兩千餘年        第一幕    大家一下就想到秦始皇焚書坑儒。這是第一幕。這是秦始皇以前所沒有的。秦始皇坑儒這個「坑」字卻是個受不了的字,「坑」就是活埋。這個簡單的歷史事實,大家都清楚的。我只提一提。   第二幕      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因黨錮之禍而死的真不知多少人。其中,我只舉一個例子說一說:大家知道張儉逃亡的時候,「數郡為之破」。張儉逃亡所過的地 方,牽連所及,殺了很多的人;數郡就是好幾個郡縣,因為張儉的逃亡而殘破。可見殺人之多。這是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的一幕。   第三幕     魏晉時代的名士,幾乎沒有一個倖免。魏晉時代的名士講玄談,想藉著談玄避禍,但結果也不能免。據統計:從王弼開始,以下的名士,無論是東晉或西晉,好多都是被殺的。王弼沒有被殺,是因為他年輕,二十幾歲的一個青年人,與政治關係輕。這是第三幕。   第四幕    唐朝末年的所謂清流濁流。在唐朝末年,一般知識份子自鳴清高,以為自己是清流。朱溫(他本是黃巢部下,是個強盜)就說:好,你自以為是清流,我把你們統統投到黃河裡,叫你們濁一濁。這是第四幕。   到了宋朝,我剛才說宋朝對知識份子是很客氣的。但是宋朝亡於胡元,亡於蒙古人的時候,知識份子的遭遇更慘。元朝雖沒有明顯的集體的殺害知識份子,可是他把知識份子的地位置於娼優之下,那比殺戮還慘。元朝人分為十等:官、吏、僧、道、醫、工、匠、娼、儒、丐,又依民族不同分成四等。第一等當然是蒙古人,第二 等人是色目人,其他的不必說;但在這十等人中將知識份子分到第九等,居於娼優之下,你說這是該多悲慘!我們生在今日之世而沒有受過這種遭遇的,當然不知道 那種味道;但假如你是生在元代,把你列在第九等,在娼優之下,試想一想:你將覺得怎樣?我想:那滋味可真不好受,比諸被殺還要慘。   元朝下來是明朝。明末有東林黨,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東林復社。東林黨與東漢末年的黨錮之禍是同一形態的,死人死得很慘。  滿清入關以後,東林黨固然沒有了,秀才集團的復社也不能活動了。但是清朝雖沒有集體地屠殺知識份子,卻變相地轉為文字獄。知識份子即使停止活動也不行,他 們可以找藉口、尋機會。偶爾在文字中挑出一點毛病,說你圖謀不軌,便把你拿來殺掉。這也是大家所知道的。這是最後一幕。清朝以後到現在的我不必說了,大家 可以自己想一想。   從秦始皇開始,一幕一幕的擺下來,這不是個人問題,而是知識份子本身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個命運在支配著他,他不能夠自主,何以故如此呢?這倒是值得大家反省的。    反對民主否定自己        現在簡單的說,中國以往,知識份子參加政治,在政治上是沒有獨立的地位、沒有保障的。可是,一般的說,假使你不參與政治,而傳經授業,入孝出悌,移風易 俗,乃至說高一點上達天德,除了元朝而外,一般而言,在社會上還是受到人們尊重的。這是知識份子的本分,這是你自己的崗位。假如你離開這個崗位,不守你的本分,要去參與政治,作一個功名利錄之徒,那麼你便有不可避免的命運──不是被殺便是被辱。只有這兩個可能,別無其他途徑可走。中國知識份子以前常說: 「士可殺而不可辱。」儘管這樣說,然而你畢竟不能免於被辱。辱是恥辱,但是你卻不能夠避免,這是知識份子不能避免的一個命運。受辱或者被殺,在以往有種種 名詞形容這些人。遠的可以上溯自荀子,他說:「俗儒、陋儒、賤儒。」還有戰國以來保留在歷史裡面縱橫的政客。政客就是縱橫俾闔之士。除了縱橫俾闔之士以 外,還有東漢黨錮之禍與明末東林黨之類的所謂氣節之士。除此而外,後來另有所謂清客,也即是寄食於王公大人門下的食客;這也是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例如孟嘗君、平原君、春申君、信陵君等戰國四公子,他們門下就都有很多的食客;這些食客就是後來所謂清客。清客是甚麼呢?清客也就是所謂幫閒之士,他們不是幫忙 而是幫閒。幫閒一詞從甚麼時候有的呢?我在中學時代看魯迅的文章罵幫閒份子,好像是魯迅開始用幫閒這個名詞;實際上並不然。水滸傳就有幫閒一詞,水滸傳裡 第二回中高俅就是一典型的幫閒份子,由幫閒而發達的。平常我們常說幫忙。甚麼叫做幫閒?忙,你幫不上,只好幫閒。幫閒的內容不必說,大家可以想像而知。   從俗儒、陋儒、賤儒、俾闔之士、氣節之士、幫閒清客,這類的知識份子,都不能夠免掉被殺或者被辱。我以上所提到,其間以氣節之士為最好;然而如果嚴格就儒 家的傳統來講,也依然不是很高的境界,在此說他們氣節之士,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自此看來,你想參與政治,或追逐於功名利祿之途,必不能免掉這兩個命運:被殺或者被辱。正如我剛才所說,假定你守住自己的崗位,不離開自己的本分,一般的說,還是可以受到尊重的;這是以前兩千年來的社會至少還有的一點。可是,現 在我們不但是參與政治,沒有保障,就是不參與政治,退而守住自己的崗位,也仍然沒有保障。這比以前兩千年還壞,幾乎和元朝差不多。那麼,我們現在說一說, 你想要進而參與政治有保障、有獨立的身份,就得有法律的程序;這樣也可以退而不參與政治,守住自己的崗位、守住自的本份去研究學術。如果你想把這兩步能夠保得住,除了你肯定了民主政治外,沒有其他的辦法;也即是除了肯定民主政治,就是有憲法基礎的民主政體來保障你參不參與政治那種獨立的身份以外,你沒有其他的辦法。但是,倘若你想要參與政治而又反對民主政體,那就等於你反對你自己、否定你自己;這樣,你的結果,不是被殺、就是被辱。退而言之,假定我們要守 住自己的崗位,守住自己的本份,從事學術的研究,那麼,唯一的條件依然在肯定教育獨立性、學術的獨立性;假定你不肯定教育的獨立性、學術的獨立性,那你就 是幫閒、清客。這是不可免的。          幫閒與清客的泥坑        但是,從辛亥革命以後,一直到現在,中華民國有六十多年,我們天天嚷近代化,天天嚷著要革命,惟恐人們說我們是落伍的。我樣樣都要前進,每件事都要表示我是進步的;可是就在這一點上,你不進步,你不近代化。肯定參與政治的獨立、肯定教育的獨立、學術的獨立,這種肯定,不在你專家的知識裡面──你研究數學, 它不在數學裡面;研究物理學,它不在物理學裡面;研究邏輯,它不在邏輯裡面;研究電腦(Computer),也不在電腦裡面。甚至於你研究社會科學,社會 科學本身只能告訴你一套社會科學的知識、告訴你有關這方面的道理,然而你仍不了解它。因為你把它當作研究的對象,與你自己漠不相干。所以肯定參與政治的獨立性,守住你自己崗位的獨立性,這種肯定是一理性的智慧,並不在你研究的對象裡面,你要常常加以反省。從個人講,這是你理性的智慧;從時代方面講,這就是近代化。從法國大革命,講自由平等博愛,講民權運動,即是要求這一步,這是時代的課題,大家共同的覺醒。所以從個人方面講,這不是你專家的知識,而是你的理性智慧;從時代方面講,這是一個近代化的問題。然而我們中國的知識份子卻樣樣都要求進步,樣樣都惟恐落後,就在這一點上他非常不近代化。現代這班最進步的知識份子──終日嚷著革命的知識份子,天天耍花樣,縱橫俾闔,好似很了不得!但,結果變成了幫閒清客,而落在幫閒清客的泥坑裡面。一落到這裡面,你就不 能免掉那種命運:不是被殺、便是被辱。何以故我如此說呢?我可以列舉出很多這時代流行的莫名其妙的話,我也不知道這些話有甚麼意義;就從這一些話裡,你就 可以看出他們的頭腦不近代化。第一,我聽見有人說:甚麼叫做自由?自由是奢侈的。這是曲學阿世的話,這是幫閒清客的話。他本身並非不知道自由的問題是甚麼,但是他要說這話,而他說這樣的話並非本願。這並非由於他沒有知識,這些人都是高等知識份子,而且是大博士,拿諾貝爾奬金的,又是某某講座教授,可見他 們並不是沒有知識。還有的人說:現實上那裡有自由呢?現實上沒有自由,肚子餓了要吃麵包。我們現在這裡講話,就要為這個擴音機所限制,假如我離開這個擴音機,大家便聽不見了。這是一種限制。那麼,我們從現實上看,任何東西都在這個因果關係裡面,那一樣能夠離開這因果關係呢?莊子談逍遙;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但是還要依靠風,假定沒有風,列子也飄不起來。可見,現實上那有自由呢!說這話的人他的目的何在呢?他的話的目的無非在強調極權統治為合法。這 種說法顯然是魚目混珠,故意攪亂,攪亂你弄不清楚論點何在。這仍是幫閒清客的話。為甚麼到這時候說這樣的話呢?這種人很聰明,他說這樣的話,居心不正,心 術不正就是幫閒清客。    指鹿為馬妖妄之言        再往下說,怪現象多得很。他們說:耶穌為甚麼那樣講呢?因為耶穌是個木匠的兒子,是工人階級。孔夫子為甚麼那樣說呢?因為孔夫子是個沒落的貴族,是個士, 是小資產級。釋迦牟尼是個皇太子,是個地道的貴族。還有,象山說心就是理;他為甚麼說心就是理呢?因為他是個大地主。朱夫子說性就是理;朱夫子為甚麼說性 就是理呢?因為朱夫子是個小地主。這些話,我不了解有任何意義。但是,這些咒語在中國產生了無比的宗教性的影響。還有更令人奇怪的事。數年前看見一個研究佛學的人談及禪宗講頓悟。他說:講頓悟是反動的、反革命的,是資產階級。這話我也不知道有何意義。禪宗的人住在深山中,挑水砍枈,自食其力,不受朝廷的供養,也不住在寺廟裡;你怎麼能說他是資產階級、說他反革命呢?講頓悟為甚麼就是反革命,就是資產階級呢?唯識宗講漸悟,慢慢來、一步一步的來。他說:這是 革命的、是無產階級。這話我也不懂,沒有意義。但是,他卻要這樣說。你不說這種話,人家也不一定要殺你。但是,知識份子沒有出息,自己要說這種沒有理性、 沒有意義的話。說這種話的人還是幫閒清客的身份、幫閒清客的頭腦!假定你說你所說的都是屬於人文科學的,諸位中也有理學院的同學,那麼我們理學院該可以倖 而免罷?該沒有這種怪現象罷?仍然有的。以前我早已聽他們說:愛因斯坦講相對論,普朗克、海森巴講量子論,這些都是資產階級的物理學,唯心主義的物理學。 我也不知道這些話有甚麼意義。試問無產階級的物理學在那裡呢?說不出。這些簡直是妖妄之言。以前蘇聯有個生物學家名叫李森科,很有名,大家都知道的。李森 科要反對門得爾的「遺傳律」。他反對遺傳律目的何在呢?是想藉著命令,好似孫悟空一樣,一研究就叫小麥增加生產,小麥就可以發生突變,麥穗就可以長得特別 的大,可以增加生產。這是唯物辯證法的生物學。門得爾的生物學是資產階的生物學,是反動的生物學。所以當時史大林大力提倡;但提倡的結果,小麥仍然是小 麥,麥穗並沒有加大,也沒有增加生產。到如今蘇聯的糧食生產還是不夠吃,還得向美國和加拿大購買。所以當時李森科所鬧的這個把戲,便引起了英國哲學家羅素 出來說話,他說:「蘇聯威嚇人民的確頗為有效,誰若是不聽話就把他關進集中營;但威嚇自然,卻不見得有效。」這一切的現象,都是所謂妖妄之言。這樣妖妄下 去,任何妖妄的事情都可以作得出來。我們的知識份子就是如此。知識份子如此,這就是我們說的沒近代化。說這種話,就是自己先垮自己的台,自願處於受侮辱的境地,那麼,好!我就侮辱你,所以假定你一落在這個層次──落在幫閒清客的層次上──你便不能免掉被殺與被辱,絕無可倖免!可是,甚麼叫做被辱?當年金聖嘆有句幽默的話,他說:「殺頭至痛也,聖嘆於無意中得之。」殺是有痛的感覺的。但是辱呢?甚麼叫做被辱?說辱就是侮辱。甚麼叫侮辱呢?人有良心的時候,會覺得侮辱是受不了的,所謂:「士可殺不可辱」。但是,假定一個人被侮辱久了,成了習慣,自己甘心處於侮辱的境地而不以為辱,那麼人就要侮辱你;這樣的互為 因果辱下去,也就不知辱之為辱。人到忘掉了甚麼叫作恥辱,恥辱這個觀念便對他們變成沒有意義,好似現在行為主義的心理學規定「偷」的意義,說:把一件東西 從一個空間到另一個空間叫做偷。這樣偷的意義,那種道德意義和罪惡性便沒有了。所以,我們根據這個例子說下去,假定人被辱久了,他便不知道甚麼叫做辱。到那個時候可真糟透了;那才是中華民族的大災難!人到了不知辱的地步,恬不知恥,這個國家便要完了。這才是摧殘生命,即使有原子彈也沒有甚麼用。    自戒自律三個原則        說到這裡,時間也不早了,只再簡單地說一點。我們知識份子要想保住自己的命運,必須守三條戒律。這三個原則,我想提出來和大家互相共勉。         須知我們是共同的命運,切不要以為你已經革命了,我是革命的對象。大家統統都是被革的對象,一樣的,不是被殺就是被辱。你如果要免除被辱或被殺,就得自覺 地決定你自己的命運,不使你落在被動的、機械的命運中。所以我說,要把你理性的智慧表現出來。不要說那些妖妄之言;這些妖妄之言是可以不說的。中國知識份子非常聰明,甚麼都可以研究,為甚麼這一點作不到呢?這樣說的人實在太不夠格!無恥!因此我在此提出三個原則:   第一,我們要忠於自己所研究的學問,即是說要研究學問的真誠。這個學問的真誠就是說不要曲學阿世,不要委曲自己所學的東西來阿附世之所好。那也就是說,不說妖妄之言,不指鹿為馬。指鹿為馬只有趙高才作得出;趙高就是幫閒的老祖宗,指鹿為馬就是典型的幫閒份子。   第二,不作清客,不作清客就是不幫閒。知識份子落到清客的境地,你不要以為這是很光榮的,這是很慘的。這不忠於你自己的學問,去侍奉王公大人。為侍奉王公 大人你才去作清客。我一樣的是人,為甚麼定去侍奉王公大人?既然作清客,就是幫閒。須知:你不能幫忙哪!你夠不上資格幫忙。甚麼叫忙?天下是人家打下來 的,忙是人家作的;你來,只是跟人家屁股後面吃杯清茶也就算不錯的了。所以說你只能幫閒。但是,知識份子不應該幫閒,不應作清客。   第三,你要時時體念你所受教育的教育機構的獨立性,以及學術王國的獨立性。各位從小學受教育,由小學而中學而大學,受完了教育出去做事情;或者中途不研究學問忽然轉行去作事情。你可以做總統,也可以作皇帝,作大政治家,可以治國平天下;但,不管你作甚麼事情,你卻不可返回來摧殘你所受教育的教育機構,不要 反咬它一口,把你受教育的機構否定;也不要反咬一口,把學術的獨立性加以否定。試想一想,現在你為甚麼要研究電腦?沒有人一定要你研究呀!你怎麼能夠自由 研究這門科學、那門科學呢?這當然是一種自由的氣氛、自由的背景之下才可作此研究啊!你研究成了名,作了高等知識份子,竟出去作清客、胡說,說妖妄之言, 那就是曲學阿世,反噬教育的獨立與學術的獨立。這是罪惡之中最大的罪惡。所以第三條說要我們時時顧念到我們所處的背景。我們的背景好像魚之於水一樣;水是魚的背景,假定魚離了水,他便沒有生命。學校、教育機構和學術獨立就是我們的背景,假定把這個背景的獨立性加以抹殺,我們的生命也就沒有了。那就是說,你 就要被殺或者被辱,沒有其他的可能。   以上三個原則,我提出來,大家不妨想一想,自己真切地體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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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著《時代與感受》,頁211-222,鵝湖出版社,1995年9月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