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闻新解：七十年之后波兰精英再遭毁灭

历史的命运就是这样的出奇：波兰国家精英阶层的两次巨大毁灭，居然都与俄罗斯有关。历史上，波兰与俄罗斯，一直是死对头。如果把地球光阴倒转回去六七百年，波兰曾经也是东欧一列强，曾经与沙俄在攻城掠地的诸多战争中，有过不相伯仲的年代，比如乌克兰立陶宛都是波兰王国属地。中世纪波兰强盛时期，其兵锋还曾直指莫斯科，大小波兰及立陶宛的骑兵们纵横东欧平原，杀得俄罗斯人溃不成军。后来，命运的钟摆偏向沙俄，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匈帝国对波兰三次大瓜分。18世纪中叶，波兰的封建农奴制危机和无政府状态发展到顶点。中央政权瘫痪，边防空虚，国力衰弱。1763年10月，奥古斯都三世病故，俄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迫使波兰议会选举亲俄贵族波尼亚托夫斯基为新国王，加紧控制波兰。面对严重的民族灭亡危机，部分波兰贵族掀起爱国革新运动，以便加强中央政权，维护国家独立，结果引起外国的干涉。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1918年波兰才重新独立。可是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前，苏联和法西斯德国为了争霸世界，又私下签订瓜分波兰的秘密条约。1939年9月1日，德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战突袭波兰西部，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波兰西部的主要据点。半个月后，在墨迹未干的《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指导」下，苏联军队从东线进入波兰，轻松地俘虏了23万波兰人，其中包括许多波兰的高级知识份子、政治家和军人。波兰是否能够复兴，取决于波兰民族精英的兴衰，历史学家认为，卡廷大屠杀的动机就是要毁灭波兰的精英。这一惨案，发生在俄罗斯西部斯摩棱斯克的卡廷森林中，1940年春，大约22000名波兰军人、知识分子、政界人士和公职人员在卡廷森林遭到集体杀戮，其中还包括了科学家、工程师、作家、艺术家等。而卡廷事件的祸首到底是谁，是苏联还是德国法西斯？曾经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谜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短暂蜜月过去，德军在1941年6月对苏联发动闪电战，首轮扫荡，就吞并了苏联1939年获得的波兰领土和苏联西部大片土地，包括斯摩棱斯克的卡廷森林。1943年春，德国作战工兵师为修复斯摩棱斯克及其附近遭到炸毁的铁路、公路以及其他工程，把强行招募来的罗、捷、匈、波、荷、法等国的劳工，驱赶到卡廷森林里干活。4月13日，几名劳工在掘地的时候，挖到一大片埋着许多军官、士兵和其他人的坟塚和壕沟。德军发现这些官兵身上的军服既不是苏军制服，也不是德军制服，而是波兰军服。经过法医鉴定，这些被埋官兵的后脑处大多带有弹孔。法西斯德国随即组织了一个“国际委员会”进行调查，他们的结论是—上万名波兰人在1940年的春天被集体屠杀。苏联军队是始作俑者。希特勒“抓住机会”，命令柏林的所有宣传机构公布这一消息，并且十分详尽地将发现的地点、场景、死者的装束、容貌等公之于众，甚至欢迎记者参观采访，引起国际社会轩然大波。苏联的反应是怒不可遏，迅速作出官方回应，指责德国嫁祸于人，并指事件是德军在1941年占领此地后所为，试图利用这一宣传战伎俩来瓦解苏联和西方的关系。英国和美国则因为在二战期间不愿意在「反法西斯联合战线」中触怒苏联，而不表态。不过，就在德国大打“卡廷事件”这张牌的时候，1943年10月苏联收复了西部失地，夺回斯摩棱斯克的卡廷森林。于是，为了揭穿德国的“谎言”，苏方也立刻组织记者和一些国际组织来到卡廷森林，调查所谓的事实真相。记者们对此问题的看法分成了两派：有的支持苏联，有的相信德国。有记者称，他注意到死者身上搜出的文件显示的是1941年，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苏联人的话是对的；不过也有记者看到死者身上有1940年的身份证明，这表明他们在当时就已经死亡。由于德国是战败国，苏联方面主动出击，将“卡廷事件”作为纳粹德国的罪证。但苏联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此事最终成为悬案。上个世纪80年代后期，苏联对“卡廷事件”的态度才开始缓和。直到惨案发生五十年后的1990年4月13日，时任波兰总统雅鲁泽尔斯基访问苏联时，苏方才正式承认对卡廷事件负全部责任。苏联方面发表的声明说：「从发现的档案材料中可以得出结论，卡廷森林中这些罪行的直接责任者是当时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的领导人贝利亚、梅尔库罗夫及其帮手。」而苏方的官方通讯社塔斯社首次承认，卡廷事件是“斯大林主义的严重罪行”，并向波兰递交了一份档案。不过有关这一事件最秘密的档案却没有在当时公开。又过了两年多，1992年10月，俄罗斯总统叶利钦派特使、国家档案馆馆长＜鲁道尔夫.皮霍亚＞前往波兰首都华沙，向时任波兰总统瓦文萨递交了所有秘密档案的副本。“卡廷事件”终于大白于天下。当时，波兰报刊称赞叶利钦做出的“悔罪的姿态”，“其伟大可同1970年12月德国总理勃兰特在华沙犹太人起义英雄纪念碑前的跪拜请罪相提并论”。冷战结束以来，以波兰为代表的当年铁幕国家，摆脱了俄罗斯控制后，迅速转向西方，既有历史原因，也有情感因素，1999年波兰加入了北约；2008年，波兰与美国签署在波兰建立反导基地的协定；同在这一年，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与格鲁吉亚总统萨卡什维利频繁互访，在俄格冲突中是力挺萨卡什维利。不过，波兰这样的国家毕竟处在东西方大国之间，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不能忽视任何一边大国。本来这一次纪念卡廷事件七十周年活动，是波俄两国修复关系的机遇，波俄关系大有可能终于迎来“结束历史”的一天。谁知道，天晓得怎么回事，总统专机坠毁，大批波兰国家精英的性命又一次遭到毁灭。不管如何理智去处里这一悲剧，波兰人民的感情，肯定再次遭到重创。在长久的历史积怨、复杂的民族情感及现实的利益纠葛等大背景下，如何避免对这起事故性悲剧进行“过多的政治解读”，确实引起世人关注。（2010年4月12日 总编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