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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当见三心
            ——书话芹音 2007年11月24日   

       《红楼梦》是部好书，值得一读、再读，甚至百读不厌。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信息、知识的交流简便而快捷，红学的研究成果、红楼梦的古今版本、红楼的各种评论、红楼的新见新解等，品目繁多，易见易得。网络上出现了红楼的世界，谈红论梦，你争我辩，各抒己见。那么现在我也抒发下自己的观点，如何读《红楼梦》呢？答：“读红当见三心”。

一 作者的心
  
       作者为谁？曹雪芹。《红楼梦》开篇有作者所题一绝：“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雪芹十年辛苦，血泪著书，到底要表达什么呢？西方过去曾流行一种“新批评”的文艺理论，认为作品一经产生就成为自己自足的有机体，只需关注作品本身。应用到《红楼梦》上来，似乎可以不管作者，只读红楼本身就行了。这样的观点自有道理，也是不错的，但是面对《红楼梦》这样的作品，这是不够的。曹雪芹辛苦著书，不取俗套，开生面、立新场，欲令世人换新眼目，我们常说言为心声，通过红楼这部书，作者不但是记下他要说的“言”，大旨谈情，实录其事，而且还有言外之意，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又追踪蹑迹，不失真传。作者为闺阁女儿立传，一片痴红、爱红、惜红、怜红、悲红、悼红之真情深意，墨迹斑斑书不尽痴和情，朱泪滚滚淌不完怅与恨，是为作者之心声。

二 批者的心

       批者为谁？脂砚斋、畸笏叟。按说给《红楼梦》做批的非止他们两个，但只他们二人在古本《红楼梦》上的批语，可称之为脂评。他们与后世所谓的“评点派”诸人最大的区别与不同，正是此二人与作者是同时代的人，又都与作者以及《红楼梦》的成书过程关系密切。二人当中，又以脂砚与作者的关系更近一层，甲戌本有署名脂砚的一条重要批语： “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常哭芹，泪亦待尽。每意觅青埂峰再问石兄，奈不遇癞头和尚何！怅怅！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书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甲午八日泪笔。” 批语沉痛无比，脂砚将自己与作者并提，以泪哭芹，预感泪尽之时，记其与雪芹二人的最大心愿是书之有“幸”，这里的“幸”也正是作者所期盼的“谁解其中味”，脂砚待雪芹有如此之情，待芹书有如此之心，其批语岂可轻慢！畸笏叟与脂砚相类，他们深知作者创作之本意，并参与了红楼一书的成书过程，他们的批语不仅有个人的品评去作者之意不远，而且，有书中写作秘法之提示，间有提及佚文的若干情节，是走进红楼必不可少的助力阶梯。

三 阅者的心

       阅者为谁？实不必答。红楼开篇第一回，就对列位看官说话。自红楼一书问世传奇，可说是阅者无数。都以何心看待红楼呢？真是言人人殊。现在可知的，早一点的，可举永忠，乾隆三十三年（1768）作了题为《因墨香得观红楼梦小说吊雪芹》三首绝句，其中的一首为“传神文笔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可恨同时不相识， 几回掩卷哭曹侯。”再有，乾隆年间人戚蓼生为一《石头记》作序，开头有“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此万万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嘻！异矣。”可谓言简意赅，深得红楼之妙。这两例是见到八十回本的曹雪芹原著而发出的感叹。后来，程高百二十回《红楼梦》刻本广布发行，《红楼梦》的读者愈众，有多家为红楼作批，还有的为“钗黛”二人的品评而争执不下，甚至到几挥老拳的地步。更有阅者，因不满意高鹗的续书，而另续一书，计有十多部之多。此时，虽阅者众，但一个事实是人们读的都是百二十回的“全本”，很少有人读到带有脂批的本子，也就是说近二百年来，在不问作者与批者的情况下，大多数阅者的心对应的就是“全本”的本身。直到上世纪新红学的兴起，曹雪芹原著的真貌才越来越为现代的人所知，也才有现代人的心去解读、研究曹雪芹的《红楼梦》了。

四  你、我、他

         以上合在一起论析的是作者、批者、阅者的三心，作者之心为一人之心，批者之心为二人之心，阅者之心为众人之心。作为一个现今的红楼读者，就是阅者中的一员。有人或说，哪里要管作者、批者，连其他的读者也不要理，我只读红楼就得。当然，这没有什么不可以，这对哪本书都适用，取来就看，看过就得，如此，红楼也只是过路书，仅是知道有那么一部书和大概那么些事而已。

        对于红楼这部好书，要读得深一点，对其作者之心是很有必要了解和体悟的，也就是所谓的知人论世。曹雪芹将他的个人感情、思想、人生经历、巨大悲慨，用那么些年熔铸到一部书中，只有和曹雪芹的心走的越近，才越能真正的读懂红楼。与之道理相似，南宋的词人辛弃疾，曾写过一首词，前面有“老来曾识渊明，梦中一见参差是。”后边还有两句“须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凛然生气。”辛弃疾感觉到了陶渊明那充满生命的活力。但是，辛弃疾尚老来才识得陶公，可见要识曹公之心也非易事。

       其实，若真如辛弃疾般的识得曹公之心，就不只是读的深一点的了，简直是读懂了红楼。虽识得雪芹之心不易，但略识一二是很有可能的，那么与红楼原著相伴而存的脂评正好助力。有人或对脂批不以为然，但不可否认的是，新红学的兴起与发展与脂评本密不可分，脂批是一把打开并走进红楼之门的钥匙，对于一般的读者而言，能深切感受到脂批所传递的信息，就一定有了解作者的愿望，透过批者的心，就会更进一步接近并渴求了解、识见作者之心。

       余下阅者之心，这几乎是无法避开的。此话怎讲？我们最早知道《红楼梦》的信息从哪里来，或间接或直接都是来自其他阅过《红楼梦》的人。未读红楼之先，必见读过红楼的阅者他人之心。后以己之心去读红楼，则方见作者之心，读脂批，又见批者之心。既读红楼之后，有所探求，则又广遇阅者中他人之心。读红楼，以己之心推求阅者他人之心，以己之心推求批者之心，以己之心推求作者之心，互相映鉴，会心一处，方见红楼之真、之善、之美。

        我的这篇写至此，亦该收尾，我之言论又如何，确当否？此乃以我读红之心推之，阅我此篇者，你之心又如何？若为红楼阅者中人。则阅者当中亦当见三心：你的、我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