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思行年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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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思行年考   梁涛
周敬王36年  鲁哀公11年  丁巳(公元前484年)
〇子思约生于此时    子思,名伋,鲁国人。孔子之孙。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礼记·檀弓上》:“曾子曰:‘小功不为位也者(注:小功,五服之一,其服轻于大功而重于缌麻。位,指哭位,哭位是根据与死者的亲疏远近关系排列的),是委巷之礼也。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申祥之哭言思也亦然。’”《礼记·檀弓上》:“子思之母死于卫,柳若谓子思曰:‘子,圣人之后也,四方于子乎观礼,子盖慎诸。’子思曰:‘吾何慎哉?吾闻之:有其礼,无其财,君子弗行也。有其礼,有其财,无其时,君子弗行也。吾何慎哉!’”《礼记·檀弓下》:“子思之母丧于卫,赴于子思。子思哭于庙。门人至,曰:‘庶氏之母死,何为哭于孔子之庙?’子思曰:‘吾过矣!过矣!’遂哭于他室。”
【考辨】子思生卒,《世家》未有明确说明,只说“年六十二”,而这“年六十二”也是大有疑问。子思的父亲孔鲤生于周景王十三年(公元前532年),共活了五十岁,若以二十岁成婚计算,从成婚到卒尚有三十年,子思生于这三十年的那一年,无法确定。又根据《孟子》、《汉书·艺文志》,子思曾为鲁穆公师。鲁穆公元年,《六国年表》列于周威列王十九年(公元前407年),《鲁周公世家》则列于十七年,但据钱穆考证,《年表》、《世家》有误,实际应为周威列王十一年(公元前415年)(《鲁穆公元乃周威列王十一年非十九年亦非十七年辨》,《系年》第155页)鲁穆公元年距孔鲤之卒六十八年。子思若“年六十二”,即使今年出生,也不及穆公之世。故有人说“年六十二”是困于宋作《中庸》时的年龄,又说六十二当为八十二之误。作《中庸》时六十二不可信,因《世家》下面还说“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这里的四十七、四十五、四十六都是指实际年龄,为什么偏偏对子思例外呢?明显说不通。所以合理的解释是六十二是八十二之误。但子思即使活了八十二岁,他也是在孔鲤晚年甚至卒年才出生的。因为既然为鲁穆公师,就不可能在鲁穆公一即位时就去世,而应该有一个过程,由此推算,子思出生时孔鲤已届暮年。
古人结婚较早,孔子十九岁成婚,二十岁即生孔鲤,而孔鲤为何这么晚才生子思呢?钱穆说:“《檀弓》‘子思之哭嫂也为位,妇人倡踊。’是子思有嫂也。子思既有嫂则知其有兄矣。伯鱼早卒,而子思有兄,则子思之生,不能甚前。”又,《檀弓》有“子思之母死于卫”,门人曰“庶氏之母死。”钱穆说:“谓庶氏之母者,谓子思非嫡出,故子思之母乃庶氏之母耳。”(《子思生卒考》,《系年》第173~175页)钱氏之意似说子思之母非孔鲤正妻,故出生较晚。按,子思生年已不可确考,大致在孔鲤暮年。古人晚年得子,也为常见。钱穆所举理由皆显勉强,不如付之阙如。因前人多列子思生年于本年,故从之。
周贞定王2年  鲁哀公28年  甲戍(公元前467年)
〇子思年十六,相传此时作《中庸》    《中庸》,子思作,后收入《礼记》,儒家经典之一。从第二章到第二十章上半部分(朱熹《四书集注》为准)主要为记言体,讨论中庸;第二十章以下则为议论体,提出作为世界本源的“诚”,认为“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可能原为子思的两部作品,后被编在一起。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孔丛子·居卫第七》:“子思年十六适宋,宋大夫乐朔与之言学焉。朔曰:‘《尚书》虞、夏数四篇,善也。下此以讫于秦、费,效尧舜之言耳,殊不如也。’子思答曰:‘事变有极,正自当耳。假令周公尧舜不更时异处,其书同矣。’乐朔曰:‘凡书之作,欲以喻民也,简易为上。而乃故作难知之辞,不亦繁乎?’子思曰:‘《书》之意兼复深奥,训诂成义,古人所以为典雅也。’曰:‘昔鲁委巷亦有似君之言者,伋答之曰:“道为知者传,苟非其人,道不传矣。”今君何似之甚也!’乐朔不悦而退,曰:‘孺子辱吾。’其徒曰:‘鲁虽以宋为旧,然世有仇焉,请攻之。’遂围子思。宋君闻之,不待驾而救子思。子思既免,曰:‘文王困于羑里作《周易》,祖君屈于陈蔡作《春秋》,吾困于宋,可无作乎?’于是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
【考辨】《史记》说“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未说明具体时间,《孔丛子》则说“年十六”。《孔丛子》虽有后人篡改的痕迹,但并非全伪,“记孔子、子思、子高的三部分均有原始材料,其文字基本上属于采辑旧材料或据旧材料加工而成。”(黄怀信《〈孔丛子〉的时代与作者》,《西北大学学报》1987年第1期)其说或有据,暂列于此。但《孔丛子》说“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则有误。子思“困于宋”时所作应为《中庸》,而“《中庸》之书四十九篇”则是指《子思子》。据学者考证,《中庸》为《子思子》的首篇,而古书有举首篇代替全书之例,故用来作为全书的称谓,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古籍中常有以《中庸》代称《子思子》之例,如李翱《复性书》:“子思,仲尼之孙,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晁说之《中庸传》:“是书本四十七篇。”郑樵《六经奥论》也说:“《中庸》四十七篇。”武内义雄认为《汉书·艺文志》所记《子思子》二十三篇,每篇分上下二篇,另加一篇序录,即成《中庸》四十七篇(《子思子考》,载江侠庵编译《先秦经籍考》中册第121~123页,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年版)。所以《中庸》四十七篇和“《中庸》之书四十九篇”均是《子思子》的代称。《子思子》应为子思弟子或后学所编,不可能是子思十六岁时所作,子思“困于宋”时所作应为《子思子》的首篇《中庸》。另据学者考证,今本《中庸》实包括两篇,其中第二章至第二十章“子曰”的部分即是原始的《中庸》,第一章以及第二十章以下议论体的部分应为子思的另一篇著作《诚明》,两篇分别是子思早期和晚期的作品(梁涛《郭店楚简与〈中庸〉公案》,《台大历史学报》2000年第二十五卷)。则子思十六岁时所作,应为今本《中庸》的上半部分。
周孝王5年  鲁悼公21年  乙巳(公元前436年)
〇子思约四十八岁,居卫    子思约四十八岁时,居于卫国,与卫君多有问答。他说卫国的政治是“无非”,但他的“无非”并不是说卫国的政治已完美无缺,没有可批评的,而是指卫君闻过则怒,喜欢阿谀之言,结果使没有敢于提出批评。
【文献】《孟子·离娄下》:“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孔丛子·抗志》:“子思居卫,鲁穆公卒,县子使乎卫,闻丧而服。谓子思曰:‘子虽未臣,鲁,父母之国也,先君宗庙在焉,奈何不服?’子思曰:‘吾岂爱乎,礼不得也。’县子曰:‘请问之。’答曰:‘臣而去国,君不扫其宗庙,则为之服。寄公寓乎是国,而为国服。吾既无列于鲁而祭在卫,吾何服哉?是寄臣而服所寄之君,则旧君无服,明不二君之义也。’县子曰:‘善哉!我未之思也。’”《孔丛子·抗志》:“卫君问子思曰:‘寡人之政何如?’答曰:‘无非。’君曰:‘寡人不知其不肖,亦望其如此也。’子思曰:‘希旨容媚,则君亲之;中正弼非,则君疏之。夫能使人富贵贫贱者,君也,在朝之士孰肯舍所以见亲,而取其所以见疏者乎?是故竞求射君之心,而莫敢有非君之非者,此臣所谓无非也。’公曰:‘然乎,寡人之过也!今知改矣。’答曰:‘君弗能焉,口顺而心不怿者,临其事必忧。君虽有命,臣未敢受也。’”《孔丛子·抗志》:“子思谓卫君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曰:‘何故?’对曰:‘有由然焉。君出言皆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亦皆以为是,而士庶莫敢矫其非。君臣既自贤矣,而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故使如此。如此则善安从生?《诗》曰:“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抑亦似卫之君臣乎!’”《说苑·立节》:“子思居于卫,缊袍无表,二旬而九食,田子方闻之,使人遗狐白之裘,恐其不受,因谓之曰:‘吾假人,遂忘之;吾与人也,如弃之。’子思辞而不受,子方曰:‘我有子无,何故不受?’子思曰:‘伋闻之,妄与不如弃物于沟壑,伋虽贫也,不忍以身为沟壑,是以不敢当也。’”
【考辨】子思居卫,史书多有记载。《孔丛子·抗志》说:“子思居卫,鲁穆公卒。”但鲁穆公元年,子思已六十八岁(详见“周威烈王6年  公元前402年  子思约卒于此时”条),鲁穆公共在位三十三年(《史记·鲁周公世家》),若子思得见穆公卒,则年龄已在百岁以上,故穆公当为悼公之误。《鲁周公世家》:“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为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卒,子显立,是为穆公。”据钱穆考订,鲁穆公元年为周威列王十一年,公元前415年(《鲁穆公元乃周威列王十一年非十九年亦非十七年辨》,《系年》第155页)前推二十一年,悼公当卒于本年,故列于此。
周威列王11年  鲁穆公1年  丙寅(公元前415年)
〇鲁穆公礼事子思    子思晚年,居住于鲁国。鲁穆公经常派人问候,惟恐不能留住他。子思虽受到礼遇,却常常直言不讳,认为能经常批评君主错误的,才能算作忠臣。
【文献】郭店竹简《鲁穆公见子思》:“鲁穆公问于子思曰:‘何如而可谓忠臣?’子思曰:‘恒称其君之恶者,可谓忠臣矣。’公不悦,揖而退之。成孙弋见,公曰:‘乡者吾问忠臣于子思,子思曰:“恒称其君之恶者,可谓忠臣矣。”寡人惑焉,而未之得也。’成孙弋曰:‘噫,善哉,言乎!夫为其君之故杀其身者,尝有之矣。恒称其君之恶,未之有也。夫为其[君]之故杀其身者,效禄爵者也。恒称 其 君 之恶 者,远 禄爵者[也]。为义而远禄爵,非子思,吾恶闻之矣。’”《孟子·公孙丑下》:“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孟子·万章下》:“(孟子)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餽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后无餽也。悦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悦贤乎?’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己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尧之于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食廪备,以养舜于畎亩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孟子·万章下》:“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悦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孟子·告子下》:“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者则亡,削何可得与?’”又见《盐铁论·相刺》,《说苑·杂言》。《韩非子·难三》:“鲁穆公问于子思曰:‘吾闻庞==[左米右间]氏之子不孝,其行奚如?’子思对曰:‘君子尊贤以崇德,举善以观民,若夫过行,是细人之所识也,臣不知也。’子思出,子服厉伯入见,问庞==氏子,子服厉伯对曰:‘其过三,皆君之所未尝闻。’自是以后,君贵子思而贱子服厉伯。”又见《论衡·非韩》。《礼记·檀弓下》:“穆公问于子思曰:‘为旧君反服,古与?’子思曰:‘古之君子,进人以礼,故有旧君反服之礼。今之君子,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毋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礼之有!’”《孔丛子·公仪》:“穆公问子思曰:‘子之书所记夫子之言,或者以谓子之辞。’子思曰:‘臣所记臣祖之言,或亲闻之者;有闻之于人者,虽非正其辞,然犹不失其意焉。其君之所疑者何?’公曰:‘于事无非。’子思曰:‘无非,所以得臣祖之意也。就如君言,以为臣之辞,臣之辞无非,则亦所宜贵矣。事既不然,又何疑焉?’”《孔丛子·抗志》:“穆公欲相子思,子思不愿,将去鲁。鲁君曰:‘天下之王亦犹寡人也,去将安之?’子思答曰:‘盖闻君子犹鸟也,疑之则举。今君既疑矣,又以己限天下之君,臣窃为言之过也。’”
【考辨】鲁穆公元年,《六国年表》列于周威列王十九年(公元前407年),《鲁周公世家》则列于十七年,但据钱穆考证,《年表》、《世家》有误,实际应为周威列王十一年(公元前415年)(《鲁穆公元乃周威列王十一年非十九年亦非十七年辨》,《系年》第155页)今年子思已六十八岁。
周威列王24年  鲁穆公14年  己卯(公元前402年)
〇子思约卒于此时    子思(约公元前483~前402),战国初鲁人,姓孔,名伋。孔子嫡孙。相传受业于曾子。曾为鲁穆公师。其思想以“诚”为核心,认为“诚者,天之道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中庸》)。人通过修养达到“至诚”境界,便可与天地鬼神相通。提出“仁义礼智圣”“五行”(帛书《五行》),对以后“五常”的形成产生影响。又说“中庸”也是其主要思想。其学说经孟子发挥,形成思孟学派。后代封建统治者尊为“述圣”。《汉书·艺文志》著录《子思》二十三篇,已佚。现存《礼记》中的《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等四篇是他的著作。马王堆帛书及荆门郭店楚简《五行》是从地下重新发现的子思学派的作品。
【文献】《史记·孔子世家》:“孔子生鲤,字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鱼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尝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儒家:“《子思》二十三篇。名伋,孔子孙,为鲁缪公师。”《汉书·艺文志·诸子略》礼家:“《中庸说》二篇。”《孔丛子·居卫》:“(子思)撰《中庸》之书四十九篇。”《孟子·离娄下》:“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荀子·非十二子》:“略法先王而不知统,犹然而材剧志大,闻见杂博。按往旧造说,谓之五行,甚僻违而无类,幽隐而无说,闭约而无解。按饰其辞而祗敬之曰:此真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轲和之,世俗之沟犹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传之,以为仲尼、子游为兹厚于后世。是则子思、孟轲之罪也。”《韩非子·显学》:“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隋书·音乐志》引沈约之言:“《中庸》、《表记》、《坊记》、《缁衣》,皆取《子思子》。”
【考辨】《世家》说子思“年六十二”,当为“八十二”之误(详上文)。子思生于公元前483年,故列于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