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波士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3:41:30

作者:桔子帮小帮主
共 30 张照片
飞机从芝加哥西冲上碧空万里,几分钟之内便掠过城市,再沿着倭瓜形状的密歇根湖南侧向东扎去。还没越过湖面,我就沉沉入睡,再睁眼下边竟还是水汪汪一片。定睛细看,水已变作近海的褐色,水边的帆船点点取而代之以繁...
作者:桔子帮小帮主 | 来自:科学松鼠会

飞机从芝加哥西冲上碧空万里,几分钟之内便掠过城市,再沿着倭瓜形状的密歇根湖南侧向东扎去。还没越过湖面,我就沉沉入睡,再睁眼下边竟还是水汪汪一片。定睛细看,水已变作近海的褐色,水边的帆船点点取而代之以繁忙的风车、铁架和集装箱。海岸线经过人工雕琢,拐着精致的直角里出外进。突然,大地倾斜,陆地上的沼泽和小湖泊闪亮地飘过,海鸟四散起飞。哄的一下,飞机着陆在美洲东头的波士顿。
一切像是去年的续集。彼时来波士顿,大家是无产阶级,靠两条腿一张车票来来去去,在地铁里看流浪艺人拉巴赫,在穿越海底隧道时丢掉手机信号;转眼一年,波士顿的朋友进入电气时代,一辆威风凛凛的SUV晃晃悠悠立定在我面前,T君Y君隔着窗子向我猛招手,车再开动,我就像逃犯一样被清离地面。去年在哈佛校园团团绕,如今我大胆要求去麻省理工学院(MIT)逛一逛!“司机”拍着胸脯,不在话下。
接近校园,先被路边的电线杆吸引——这恐怕是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一组电线杆,杆上彩绘人类染色体条带(注:中期染色体经过染色,会呈现出每条染色体的特征条带,条带宽度和数目是确定的)。一根杆子对于开车奔驰而过的人来说可谓稍纵即逝,但涉及科学便不可含糊,上边有名有姓地写了染色体名称,比如照片中的8就代表了人体第8号染色体。据说熟悉人类基因组的人曾来检验,真的能通过电线杆上的条带判断它来自第几号染色体呢。

进入校园,先被拉到Frank Gehry设计的怪里怪气的实验楼,看着像是“未完成”。外型如此geeky,也就是放在麻省理工这样的学校里边能镇得住吧。它的小名叫做32号。这里就不能不说说MIT对数字的崇拜。曾在一位MIT学生的博客上看到这样一段话:“从东校区到某某市场,你得先进入66号楼,经过56号、16号、8号、10号和3号,然后从7号的地下室上来。注册课程,你得说选的是课程号3.091,8.01,18.01,还是21W.784。如果你说你选的是物理1,别人包准还得问你选的究竟是8.01还是8.012。”抓狂了……

绕过32号,我点名要瞻仰“扔钢琴(piano drop)事件事发点”。扔钢琴活动是MIT最负盛名的传统节目之一,始于1972年。顾名思义,内容就是从空中把钢琴扔下去。好笑的是,麻省理工素以课业繁重著称,可它竟敢标榜自己学风自由灵活,“我们的学生第十周还能把选的课扔(drop)掉”,为了造成更加轰动的标榜效果,在同一天,倒霉的钢琴就被扔(drop)下宿舍六楼,碎尸万段。一台大钢琴从几十米高空自由落体会发出什么声音?看看录像就知道,其实答案很简单:梆——
在MIT学生的眼里,这不是一般的drop,而是MIT的drop!他们宣称钢琴是通过“严谨计算的、以很有教养的方式扔下去的”。首先,扔的是一架废物钢琴,比如1972年那次,宿舍学生拆了两台破钢琴,从中组装出一台好的,剩下零件攒出一台坏的,葬身楼下,是为“有教养”。其次,学生们在drop前要计算落地时间、着地速度,并比赛谁的结果最接近,在首届扔钢琴活动中,某些学生还架起一台高速照相机拍摄下钢琴落地粉碎的过程,他们将拍摄成果交给高速摄影课的老师,结果得到了A的最佳成绩。扔钢琴还“很环保”,钢琴尸骨不到十分钟就被捡光——要是我晚去一个月,定要抢个琴键,就如同保留人的牙齿一样意义重大。
为了纪念扔钢琴活动创始者查理斯布鲁诺(Bruno),MIT专门将一个体积单位定义为“布鲁诺”,也就是一架立式钢琴从六层楼上自由落体,掉落到阿默斯特路上,使柏油路面发生的体积改变;如果换算成国际单位,1布鲁诺=1158立方厘米。可是我们都能看出,这个定义相当隐患重重——后来,阿默斯特路搬迁(坐标系没了……),布鲁诺这个单位也一直没有重新校准。

YY了这么一大片,可惜同行两位朋友,一位指东一位指西,绕来绕去最终也没能定位扔钢琴事发点。不过意外地看到另一座学生宿舍,昵称叫“海绵”。美国城市和校园的一些楼,真名往往没人记得,倒是昵称分外传神和可爱。我们数来数去,也没搞清楚究竟是多少层——有人说6层,也有人说是5层。不过,设计师的用意是达到了,他该是想用窗户来制造错觉,因为我们通常的概念是一层楼对应一排窗,所以海绵楼看上去会比实际上显得高吧——嗯,像是那么回事。

有人说:哈佛孕育了更多的诺贝尔奖获得者,而麻省理工孕育了更多的高科技公司。这一精神,从博物馆也可见一斑。去年的哈佛自然历史博物馆,连里边的空气都弥漫着隽永的柔情,玻璃花在百年后向世人绽放。相比来说MIT博物馆就机械化,最让他们得意的是人工智能。
得意是有资本的得意。1959年,MIT一小撮人开世界先河研究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1971年建立实验室。有展板上一纸文书为证:“亲爱的教职员工们,我很高兴地宣布AI实验室正式成立了,就在这儿——MIT。”这一年,《纽约客》还以一贯的调侃风格敬上一幅漫画,画上的老婆探头说:“老公你去看啊,门口有个东西说它从MIT跑出来,问能不能借我们插头插一晚。”

MIT博物馆里,机器人几乎整整占据了二层楼,就捡几个我这个外行看着也能看出意思的秀一秀吧。下图是能模拟嬉笑怒骂种种表情的机器人,这张脸上汇集了7个直流电动机、4个伺服电动机、4个摄像头、2个麦克风,当然还有若干音频、视频、计算机、电源插头(还装了耳廓和眼睫毛……)。

还有帮人减肥的管家婆机器人,如果你不好好听话,她就天天叫唤督促你,烦死人了。

下边是一个学生的毕业设计,可当作手臂的延长,外科医生小心失业哦。

这个展区还循环播放科学短片,拍的是一个爷爷去走访MIT几个机器人实验室。第一个是“蟑螂实验室”,科研人员先用二氧化碳把蟑螂弄晕菜,然后偷偷在它们的小细腿儿上粘上感应器,等蟑螂醒过来就让它们快跑(换算成人的速度相当于30mph,够暴力),这样就能在蟑螂快跑的时候用计算机记录下腿儿的运动轨迹,然后如法炮制做成机器人。蟑螂其实蛮聪明,它们长了六条腿,就不怕身子沉:上台阶的时候光靠细细的前腿上不去,就先用中足支撑起身体,再用前足攀,便省力很多。不过影片中的实验还在初步阶段,MIT制作的机器人蟑螂总要摔跤,所以还要日日观摩蟑螂快跑。
另一个片子的内容是“像鱼那样游”。据MIT的人说,金枪鱼是游泳能手,他们就在鱼尾装上颜料,这样,当金枪鱼前进,鱼尾螺旋摆动的轨迹就被“画”在水里。不过轮到鱼机器人上场,还是统统失败。惹得身边小观众们纷纷鼓掌叫好……
第三段讲机器人的感应,它们的工作是听鼓点找准节奏。比如给它左右手分别一只鼓槌,让它敲来自己听。结果,机器人左右手自我配合还可以,实验人员抢过一只鼓槌敲给它听,它就完全判断失误。急死个人,这实验什么时候能成功啊。
最后一段表演了机器人彼此的配合——世界机器人足球比赛。按说是相对成熟的技术了,可上演的是MIT怎么输给一帮新加坡小子……
MIT博物馆内另一个重要内容是视觉技术。请辨认下图各是哪位名人:

请让我圈出“梦露”,你定睛看看,究竟是哪位名人:

实际上这种“杂合影像”的现象就是最先由MIT的教授们发现的,属于现今视觉感知前沿领域。你看到的图像,是由两幅图“杂合”而成(比如爱因斯坦+梦露),两幅的空间频率(spatial frequency)不一样。你可以把这个空间频率想象成解像度的高低,比如梦露图,解像度低,也就是说边界模糊,细节少;爱因斯坦图具有高空间频率,也就是说解像度高,细节多,边界清晰。这样,当你近距离看的时候,关注细节,就看到爱因斯坦,而远看的时候,你关注的是大致的形态,于是黑白分明的爱因斯坦就变成了灰灰的梦露和哈利波特。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逛博物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当然还是——购物!上个月,某师弟从MIT科技馆回,送我一对性染色体耳环。

这次轮到我亲眼来看,原来还有真核细胞(分别为植物、动物细胞)……

原核细胞(分别为草履虫和阿米巴)……

DNA解旋……

摩尔常量……

还有咖啡因、地球彗星、3.1415926,各界人士请自取所需……

还有baby的小袜子小肚兜。可是,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天才=QT派”啊?

逛在这样的小店里,松鼠会的口号——“让科学流行起来”,就时刻萦绕在我耳边(丧心病狂小广告……)。什么时候我们要也能把科学穿在身上,当成小姑娘小饰品,当成电线杆包装,把欣赏科学、调侃科学当成一件稀松平常事,而不是单单做成博物馆里的说明小册子膜拜着,那科学就是“流行”了吧。
(好吧,本不该把下边这段加在这里,不过考虑到去年结尾的放肆,也再斗胆添这一段作为呼应。)当晚的饭后捧了肚子,Y君突然提议:“去北桥看看吧。”北桥——这个词用中文说,比英文不知诗意多少。从波士顿到莱克星敦,一路越走越偏僻,最后竟变成黑灯瞎火,只靠车灯引路。三人都兴致高,在路上就爬到后备箱掏了啤酒喝,听巴赫听到很high,像要去海边渡假。Y君突然减缓车速,说:“这就是了。”
在漆黑一片中摸上窄小的土路,摸索着趟过拦路的铁链子,前方波光粼粼,两边高树林里,这条路是通向过去的。路的尽头汪洋一片,模糊看到有个拱桥,能想见爱默生写的“简陋的桥边下河水流淌”——可没法走到桥上去,原来T君说的“前几天发洪水”是真的。Y君给我解释哪里本是三把椅子,如今全在水下。天上的星星是世间最亮,北斗在天顶,猎户在水天交接的地方(当时我就对他俩说,要是带了松鼠会的指星笔就好了)。星星的影子投在水面上,随着闪闪的波浪轻轻荡漾。235年前那一枪,真就是在这样的平静和黑暗之中打响的么。
午夜回到剑桥,早晨5点半钟又在波士顿机场登机口坐定,周围的人纷纷手擎汉堡和卷饼,我拉开书包,从里边掏出半只龙虾——波士顿的标志性吃食,被我一直吃到最后一刻,这趟来的确是波士顿无疑了。(下图是我在波士顿奥本山墓园找到的“桔子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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