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共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1957)谈我是怎样被打成右派的 - 五柳村文粹 - 歪酷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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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样被打成右派的

张文澄(口述)

张文澄同志在1989年4月16日和22日,分两次讲述了他(时任中共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在“反右”运动中的经历。在场的有赵隆侃和李畅培、吴艺同志。商定由吴艺负责录音,由李畅培负责文字整理。后来,因为录音没有成功,整理工作就搁下来了。时光过去,赵隆侃、张文澄同志竟先后逝世,只能根据我当时的文字记录,整理成稿了。记录稿曾送交一些知情的老同志审阅,他们对史实的准确性予以肯定。张老的家属则提供了张老生前写就而未示人的手稿《难忘的1957年》。此文的叙述面较口述的窄,有些地方却更为详细、深刻。所以,口述记录除据以核校外,还采取了部分内容作为补充,这部分文字用斜体字标明。想来不至于违背了张老的本意。文章的标题是整理时加的。----记录整理者: 李畅培


我按事情的发展,分这样几个问题讲:
第一,1956年的三次党代会;
第二,1957年的宣传工作会议,包括市政协会议;
第三,市委第八次扩大会议。
在这之前,先讲一件事,算作引子。

1956年对私改造,市里进行理论学习,任白戈作报告。有人递条子,问定息是否算剥削?白戈答:不算。市委宣传部理论教育处的理论教员、组长谢予有不同看法,他给《学习》杂志写信,表示不同意任白戈的看法。《学习》杂志回信,同意他的观点。谢在讲课时就点名提出不同意见,说“市长同志”如何如何。传来传去,变成谢予说“市长先生”如何如何。反映到市监委,廖苏华就调查此事。她问我,我转问王匡时(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说:这事我知道,谢予对我讲过,他是讲的“市长同志”。我就据实回复廖,并说:这是理论研究发表不同看法,不是大问题;当然,也有缺点,谢予在公开场合这样讲,不恰当,但是也算不上纪律问题。廖苏华就没有查下去了。谢予对我们倒有意见了,在选直属机关党代表时,他在支部大会上就这件事讲:选张部长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他在重大理论问题上态度不鲜明,我有意见。想不到,后来这件事却成为“张文澄反党集团”的主要依据之一。

1956年的三次党代会

出席党的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须通过各级党代会层层选出。市委直属机关所属的文联支部(包括文联机关和作协),白戈想让曾克作代表。文联支部的支书李南力在下面体验生活,他不知道支部传达的白戈意见。开支部大会时,大家提了李南力的名,于是报上来的就不是曾克。辛易之(市委书记处书记)向任白戈汇报,白戈说:不行,还是得曾克。直属机关就通知曾克来开会了。在预备大会上,关于李南力的代表权问题,发生了争执。我问:文联支部选出的代表李南力为何不出席,而是非代表出席?辛易之说:这是白戈同志的意见。白戈站起来作了解释。我们认为这是不符合选举手续的。我争辩。同时就有三个人起来争辩,有王若(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匡时和另外一个姓王的。任白戈下不了台。直属机关党委来个折衷,李南力出席,曾克也出席。到后来,这件事情也成为我的罪状了。

……财贸部长余跃泽……(此处未记下)另一个发生争执的人是邓垦(副市长、教育局局长)。宣传部小组王匡时及汪国桢(宣传部理论教育处处长)听到一些关于邓垦缺点的反映,就不同意选邓垦作市委委员。情况汇报到主席团,任白戈要我做工作。我提出,找王匡时来白戈处一起谈谈,应该选邓垦。谈至深夜10点。王匡时住家在六中后面,校门关得早。我问王,回家叫门是否方便,邀他到我家住一晚。这是当着白戈的面邀请的。——以后,这个晚上的事却成了我和王匡时“密谋策划”的根据,说我与王匡时事前策划让谢予出来反党。

四川省委举行党代表大会。在这次大会期间,发生了几件和我有关的事情。第一件事。在预备会上,我对主席团名单有意见,没有解放前在四川工作的老同志,如像程子健、张曙时。我提出:在四川开党代表大会,四川的老同志,张曙时同志,我建议选入主席团。有人附议,于是通过了。关于议程,我提出:过去革命战争年代,在四川工作的许多同志前仆后继,英勇牺牲。大会应该增加一项议程,为四川的死难烈士默哀。有人提出,不要这样狭窄,应该为所有牺牲的烈士们默哀。这项建议又通过了。第二件事。省委书记李井泉向大会作报告,但出来做报告的却是秘书长阎秀峰。下午分组讨论,重庆代表团50来人,由白戈主持逐项讨论。我提意见:党的代表大会上,省委书记李井泉同志也坐在主席台上,本来应该由他作报告,但是,他没有任何的表态,就让阎秀峰秘书长代作报告。这是井泉同志与代表大会的关系没有摆正。两天后,李唐彬(市委书记处书记)、萧泽宽(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刘家栋(工交政治部长)与我至白戈住处开会。李唐彬说:打个招呼,重庆才划归四川省不久,应该注意和省委的关系。我明白这是针对我的,便说:这是开党的代表大会,每个代表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谈不上尊重不尊重省委的问题。如果不让人发言,莫非是李政委式的民主?(当时四川党内习惯于用战争年代对李井泉的称呼)刘家栋无语冷笑。萧泽宽则说:“你不能这样说。”李唐彬说:“这样说,会不好开了。”我说:“那我走了。”

第三件事,选举。我们提出票箱应先打开来看看……总监票李唐彬照这样做了。选举结果,李井泉少了十几张票。我也未投他的票。会场上的几个票箱,是分开来计票,再相加得出总数的。文革中才知道,李井泉由于未得满票,竟动用专政机关的力量查出了哪些人没有投他的票。

这样,我就是十恶不赦了。后来说我反对省委,在省党代会上兴风作浪,以地下党代言人自居,在三级党代会上兴风作浪……都是从这里找到“罪证”的。

1957年的宣传工作会议

1957年3月,党中央召开宣传工作会议,重庆是我参加,省委是宣传部副部长李亚群出席。毛主席的讲话,我作了详细的笔记,会下又互相核对,准确性达到了90%以上。会议期间,还听了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上的讲话录音。这两个讲话,后来正式发表时都有重大修改。例如,《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问题》中的六条的;《在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关于“修正主义是当前的主要危险”一段,在讲话时是政治标准,在讲话录音中是没有的。我们回去传达和贯彻执行,都是按照记录稿。我还把记录稿打印出来,供市领导学习。1957年上半年,市委宣传部在“八大”文件和毛主席的两个讲话的鼓舞下积极工作,组织学习,到处宣讲,气氛十分活跃。

在宣传工作会议上的讲话中,毛主席最后要求:回去之后,各级党委都要由第一书记主持开同样的会。

四川省由李井泉出面开了宣传工作会。回来后,市里白戈却按兵不动。他住医院了。这时,重庆各界在整风运动号召下,热情很高。宣传部研究,新闻界、文艺界都在等着传达。我们建议,由白戈同志来主持。于是,由王若、陶端予两位副部长,带领《重庆日报》副总编贾唯英和新华社记者廖永祥等,去向任白戈汇报,白戈却说:“我不是第一书记。”(廖永祥写了一篇内参稿《第一书记是谁?》,后未发表。)原来,1955年上半年,曹荻秋调走后,李井泉来重庆宣布:曹走后,重庆市委书记处书记的安排是,鲁大东、任白戈、李唐彬、辛易之。任白戈不高兴,以前的顺序是任、李、鲁、辛。不久,毛主席来四川,拟在三峡游泳。罗瑞卿带水手试了试,不行。劝阻了毛主席。罗瑞卿来重庆时,白戈同他谈了自己的意见。罗向中央反映了。半年后,省委下文,重庆市委书记由阎红彦兼,书记处书记的顺序是任、李、鲁、辛。但阎红彦常住成都,实际由任主持工作。白戈这才出面召开市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不开集中的宣传工作会议,而开政协会议,各口(文化、新闻等)分别召开座谈会。直到市里召开政协会议前,我们才知道中央的意图。

毛主席亲自签发的一封电报,内容基本上和后来的《文汇报的资产阶级方应当批判》相同,电报说:资产阶级右派进攻,我们要硬着头皮顶住。等洪峰过去,我们再打断资产阶级的脊梁骨。我们这才知道,中央是“引蛇出洞”的策略。(赵隆侃:电文中似有,应见报以立此存照。除物价、反苏等几个问题外,其余的都可见报。)

市里召开的这个政协会,白戈是作为代替宣传工作会议的,单独成立了党组,由我、萧泽宽、杨松青组成,我任书记,杨副之。毛主席的绝密电报,只有少数领导人才知道。我对毛主席的策略深信不疑,照着电报精神行事。在政协会议之前,召开了与会的党员会议,鲁大东出席讲话,他讲的既不符合鸣放整风的精神,也不够“引蛇出洞”的策略。我就补充几句,主要是贯彻主席的电报精神,要放右派出笼。(后来,这也成为我的罪状 ——书记讲话后我又补充。)

冯克熙发言,讲知识分子,讲得不错,连李唐彬、萧泽宽都鼓了掌。发言的人中也有发牢骚的。后来,开会研究反击。我不主张反击,因为中央是要“引蛇出洞”。遂让同志出来发言摆明事实;我也发言,除表示引导鸣放——“引蛇出洞”外,对某些左的作法提出批评。后来批判我的时候,说我的发言(全文见报)是纠合党内外右派分子的宣言书,说我是“统帅”,还说我向任书记“逼宫”。

文艺界、新闻界的座谈会是分别开的。我们的态度是,“硬着头皮听”,也作分析,区别对待。任白戈也讲了话。为了“引蛇出洞”,有些话他讲了,我也讲了,比如“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类。

在5月份的活动中,我除了“引蛇出洞”外,也还诚心诚意地欢迎党外朋友们帮助党整风。在《人民日报》发表社论《这是为什么》之后,我就一心投入反右派斗争,执行反击右派的任务了。我除掌握宣传文化系统的反右斗争外,还进驻西南师范学院和西南农学院,打了不少“右派”,而且,我在思想上都认为他们是右派。这些人在看见我也被划为右派后,对我几乎没有任何怨恨,但我至今仍为自己盲目崇拜毛主席而办的错事,深感遗憾。

市委第八次扩大会

这次会议开了两个星期。第一周,动员鸣放。我是市委常委,是被批评的对象;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中央的意图,但是并不知道会搞到自己头上。我一张大字报也没有写,一次言也没有发。卢光特贴出了两张大字报,一张是《给萧部长进一言》,一张是《书记与麻雀》(希望任书记加强调查研究,解剖麻雀。)后来卢光特被打成右派,并非只因为这个,而是他在1956年节约检查会上讲过机关坐车和分房的问题,得罪了李唐彬。后来听说李唐彬指名把卢光特打为右派。鸣放到最后一天,突然贴出了一张大字报《质问张文澄同志》,是邓垦写的,讲 1957年《重庆日报》问题,(时小平同志在渝检查工作,听取汇报,批评《重庆日报》不像党报的样子。该报副主编贾唯英后被打成右派。)大字报质问我(宣传部长)应负何责。就从这张大字报开始,市委就把会议转入第二阶段,重点批评被指定为有错误的人。此后市委扩大会议提意见,把1956年三次党代会,特别是省党代会问题提出来了。实由几个书记分别讲出来。会后,令我停职检查,而其他小组很快转到批张,文字材料也发至小组,几位书记分别到小组说明材料,动员批张。我看了这个材料,无非是把我在政协会议上和在各个座谈会上的讲话断章取义,加以指责罢了。我原是宣传部小组长,副组长为王若。市委这时指定了邓垦从教育局到宣传口作小组长,指导运动。这时,我还是市委常委,没有免职,有关的记录还给我看,所以我不仅知道宣传口小组的情况,还知道其它各组的情况。各组给我提的意见,大都是骄傲之类,宣传组有的同志一言不发。龙实是文联党组书记,郗永吉是高干班的,他们搞了个联合发言,根据市委印发的材料提出了十个疑问,如“李政委式的民主”算不算反党?王匡时作了言不由衷的发言,从理论上讲了些“不清楚”、“不明确”等。宣传部小组会开了几天,没有开出啥明堂。第二周就分别转到各口的对象上去了,共有我、张显仪(市总工会主席)、陈筹(副市长)、安以文、丛戎、吴奇、老刘文泉等人;前三人为重点。打击面广,局以上干部在十人以上。八次扩大会议的结论发表了个公报,登在11月下旬的《重庆日报》上,但都没有戴“右派”、“反党”的帽子。公报说,会议集中批判了“修正主义、工团主义、分散主义”,但没有点名。虽然明眼人不难看出,“修正主义”指的是我,“工团主义”指的是张显仪,“分散主义”指的是陈筹,但毕竟没有点名。11月7日,十月革命节的时候,还以我的名义在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8日,我接待日本朋友,他们说看到了我的文章。

(赵隆侃:当时见报,是这样一个公式,还称同志,说“某某当他和党站在一起时,做了一些工作……”)
八次扩大会议后,市委给省委一个报告。听说李井泉不同意这个报告,指派廖志高来重庆,督促划张文澄为右派。
文革中间,李止舟听邓垦讲:市委第八次扩大会议前,李井泉到重庆来,召集市委书记、市监委书记加邓垦6个人开了小会。邓垦当时只是副市长兼二办主任,而且不是市委常委,只是1956 年选的市委委员,要他参加会议,就很不寻常,不是正常的组织生活的表现。这个小会提出,重庆以张文澄、萧泽宽为重点。为什么提张文澄?据熊扬讲,李井泉说:四川党内右派分子的进攻,不是从57年开始的,而是从56年就开始了,从56年省党代会就开始了,重庆的张文澄反党集团就是。

文革中间,贾光后有一个材料见于小报,其中有一段话是符合的,即李井泉未得全票,查的结果,在重庆打了个反党集团。

又为什么提出萧泽宽呢?萧是56年市节约检查小组的副组长,他提出来:小车、房子,不要一人一辆,一人一幢,可以合用。(赵隆侃:他还提出,租金应该严些。)李唐彬发了脾气,他不同意。

在那个小会上,李井泉问:把这两个人都拿出来如何?辛易之建议:打张留萧,比较有利。李井泉甚为同意。邓垦对李止舟讲这话,是说明打萧之意是早已有之的。后来做准备工作,李止舟(市委副秘书长)是知道的。把准备好的张文澄的材料报省,要李井泉批了才能抛出来,由徐雄连夜送去的,等着李井泉批阅,见李有所批画。送回时,在市委第四会议室,仍是市委书记加邓垦。见了李井泉的批文,邓垦才贴出了第一张大字报。

李止舟讲的这些情况,我后来写申诉材料都引用了,从文革中间写的材料起就都引用了。从无人说不实。

廖志高一来重庆,宣传部的情况就变了,大字报铺天盖地,上升为“右派”、“右派反党集团”,涉及谢予、卢光特、郗永吉、恭平、徐和以及一大批理论教员,共计20来人,为宣传部的 1/4强。

经过反复批斗,到1958年1月,市委召开第一次党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专门听取张文澄、张显仪、陈筹三人检讨,并分别对我们三人作出开除党籍的决议。在这之前,李唐彬代表市委找我们谈话,大意是,开除之后只要改造得好,今后还可以回到党内。关于承认右派问题,我进行过长期思想斗争。如果说我在三次党代会上的言行,我认为那是党内应有的民主,不是反党;宣传部内的工作更不是右倾、右派;至于政协会及以后的一些发言,则是贯彻执行毛主席电报指示——“引蛇出洞”,当然说了一些过头的话,为什么要划我为右派呢?我从市委发的材料上知道,是得罪了李井泉,才难过这一关。如果不承认,则“抗拒从严”,而我身后有病妻、幼儿女、老母,如我受严厉处理,他们将何以安身?思想斗争之后,我违心地承认了右派,并违心地痛哭流涕地在党代会第二次会议上作了勉强过关的检讨。我之所以痛哭,是感到冤屈,是想到了在延安抢救运动中冤屈至死的四川省委书记邹风平;我爱党,却被党开除,怎不伤心呢?

开除我的日期是1958年1 月18日下午。同时被开除的有张显仪和陈筹(按当时的党章,党委成员,必须经过代表大会才能开除)。开除当天,宣传部秘书周宗贤奉命到我家,将我的勃朗宁小手枪和猎枪连同两枪的子弹全部收缴。这是怕我自杀和行凶。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能屈辱而生,是经过自杀思考又加以否定的,不会干出那种傻事来。

任白戈讲,还要清除余毒。对我的处分决议,1958年3月下旬发表于《重庆日报》、《四川日报》,并配合发了社论,占了整整一版,第二版是有关此问题的新闻报道。罪名是“张文澄右派反党集团”,决议中提名的有王匡时、谢予,消息中还点了别人的名。又发处分决议,又发社论,这在全国似乎仅见。(赵隆侃:报上发专栏点名批判的有海南的冯白驹、安徽的李世农、河南的潘复生,在先还有浙江的沙文汉。毛主席在成都会议上讲了八个省,讲到像四川就有右派活动。可能各省报纸都有决议、社论,而新华社则只发了消息。毛主席讲,党内右派垮得越多,我越高兴。)

处分决议和社论,为什么选在成都会议期间见报昵?估计是李井泉安排,有意让毛主席看见。
v 不久,宣传口,新闻、文联的“右派”都集中在南岸区罗家坝劳动。毛主席来重庆的那个星期天,没有让我们回家。后来听说,田家英随毛主席来重庆了。抗战初在成都,田家英同我相识,还有点亲戚关系。他在重庆就来看了林珈(我爱人),他透露,毛主席讲,只要是表现好的,两年后要开次右派代表会议。(赵隆侃:国家机关党委书记徐仲新讲,党内右派可重新入党。陶铸办右派学习班,也讲过这话。)张显仪划右派,李唐彬找他谈话时说:你好好争取,以后可以重新入党。

我们对毛主席是绝对信任的,凡他决定的,我们都无意见。反击右派后,我还为《重庆日报》写过两篇社论,谈反右的必要性,并不认为是左。以后我抱的希望是,如何得以缓解。

1958年5月,市委叫我到陶瓷厂工作,不知什么原因,通知我到工业部拿介绍信,到九龙坡区委工业部去报到,是按党内组织系统介绍关系的。我被分配到第一机制砖瓦厂当副厂长,工资从 9级降为13级。

1960年,廖苏华(时任常委、副市长)找我谈话,说:王匡时改造好了,已经回来了。你这次没有解决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好好改造。

1961年9月,我所在的陶瓷厂总支开会,宣布摘掉我的“右派”帽子。次日见了报,党内的有我和张显仪,党外的有潘大逵、鲜特生。我摘帽以后,工作未变,仍在陶瓷厂任副厂长。(赵隆侃:当时的处分分几等,第一等是开除工职劳教,第二等是保留工职劳教,第三等是监督劳动,第四等是降职降薪,第五等是免于行政处分,但仍戴右派帽子。只有这个是下了国务院文件的。划的标准是“罪恶加态度”,自报等级,对号入座。) 我是戴了右派帽子当副厂长的。厂总支书记等干部确实把我当副厂长看,并且让我发挥长处,作形势报告。后来九龙坡区委书记来看见了,他走以后,从此不再让我作形势报告了。

到了1963年上半年,“萧泽宽、李止舟、廖伯康反党集团”打出来了。廖苏华找我谈话,她要我安心在厂里工作,莫想调回市里。她说,李止舟都下放劳动了,到陶瓷厂当副厂长去了。(赵隆侃:文革中揭发任白戈的大字报说任讲,张文澄、陈孟汀的工作分配不大恰当,其实可以分到图书馆、博物馆去。)

陈孟汀、王匡时都因未像王若一样积极表态,所以成了右派。陶端予在市委第八次扩大会议后住院,大病了一场。后来,我开玩笑说,她未划右派,但吓得掉了一层皮。她和刘家栋都下放到綦江。

市委宣传部在传达、贯沏执行党的“八大”路线、方针、政策中很积极,但是划不划右派并不是以此为标准的;而是以“罪恶加态度”为标准。宣传口81个干部,划了21个“右派”,其中包括三个正副部长。


张文澄(1915—1998)
四川仁寿人。1937年2月加入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随即加入中共,抗日战争时期在四川从事地下工作,1941年被周恩来派赴云南任调研组长。1946年任公开的中共四川省委副秘书长。后在上海、香港工作,在武汉任市委常委。中共执政后任重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右派改正”复出后任西南政法学院、重庆大学党委书记。1983年任重庆市人大常委会主任。

本文原载《红岩春秋》杂志1999年第三期。记录整理者李畅培时为中共重庆市委党史研究室副主任、《红岩春秋》主编;文中插话者赵隆侃(1922—1991),江西南昌人,原川东地下党干部,“反右派”运动时在中共重庆市九龙坡区委宣传部部长任上被打成“张文澄右派反党集团”骨干成员。1962年“摘帽”,1979年“改正”。1988年离休前任重庆市人大常委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