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痛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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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朋友的心态让我想起美国人对9·11的反应,也就是一种心理转折,尽管看起来正常,但事实上一切都改变了。

新疆的痛与美

作者:Tim Hathaway [魏一帆(美)] 
来源:南风窗  日期:2010-02-11  浏览:2543     —— 一个美国人的旅行日记

  “脚前的光,路前的灯”
  1月15日。早,北京—乌鲁木齐的飞机上,我是今天航班上的两个外国人之一,飞机装满乘客。天空晴朗,京外的山坡被纯白的雪覆盖如白色地毯。早晨温软的光看起来温暖而祥和,似乎这块古老的土地重新被创造了。
  因为我是个黄发蓝眼的外国人,机场的人都向我说英语。唯一跟我说汉语的是飞机上的一个少数民族青年,他在过道里不小心碰到我说“对不起”。这是非常简单的事,但我很感激他说汉语,让我感到这个文化接受我,我能够参与而不被排斥。
  乘务员都会说“飞机英语”,如“先生您的登机卡”、“您喝什么”等。我问一个乘务员,你会不会维语?她答不会,并露出奇怪的微笑,也许她认为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但对我来说这很自然,毕竟在去乌鲁木齐的飞机上维族乘客比西方人多。我以前住在新疆时,也从未注意到有会说简单本地语言的火车乘务员。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会用我的母语欢迎我,却不用新疆本地人的语言欢迎他们。
  2007年夏天离开新疆的时候,我不知道能否回来。我在新疆呆了3年时间,比我计划的更长。当了一年大学外教后,为了开一个语言培训中心,我开始学汉语。当时一位在报纸工作的朋友让我开一个叫《外国人在新疆》的双语专栏,内容主要以美国人的视角看文化差异。我总以为中国在经济方面开放,可文化方面闭塞,我从来没想到在中国竟有这种机会,尤其在新疆。
  我发现新疆在一些方面比发达的东部更开放,她作为文化十字路口的漫长历史至今仍在延续。这就是丝绸之路的遗产。这条路的思想、音乐、风俗和宗教等精神生活的产品比所有的物质产品更有持久的影响。依我看,文化发展不是经济发展的影子,而是它脚前的光,路前的灯。
  
  “去年夏天的事件”
  1月18日。早,乌鲁木齐。昨晚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突袭新疆,今天的乌鲁木齐就像一个大冰箱。尽管风雪交加,空气仍然污浊。我记得乌鲁木齐的冬天仿佛到处都被污染。我的嗓子有些疼,我记不得几年前是如何适应的了。
  周六我和一群老朋友到郊外去,在南山新鲜的空气中滑一天雪。这里的本地人是以前游牧生活转成依赖旅游经济的哈萨克族。滑雪场的人员几乎都是哈族。一些看起来非常专业的青年忙于巡逻,他们穿着现代滑雪衣,舒服而自然。
  第一次来南山是2004年我到新疆后不久,跟大学的同事和学生一起。那天是个美好的夏日。我们租了几个哈族蒙古包。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哈族文化,而他们明显跟我所熟悉的汉族不一样,好像无忧无虑,容易开怀大笑,似乎现代生活的压力对他们并无影响。
  主人做午饭时我和学生去骑马。回来后两个养马的哈族女孩告诉我要付两倍的钱,“因为你是外国人,应该多付一点。”她用英语说。我很生气,发怒说接受我们离开之前定的价格,否则连一分也不给。她们用自己的语言回敬我,结果我没付钱就走开了。
  吃完饭男主人接受了正常的价格,我也向我的上司道歉。不想听我解释的她说算了,没什么关系。我想尽量保持面子,解释说自己总面对“老外价格”的头疼,尽管我来自富裕国家,但我并不富裕。不过,我从来没想到问那两个哈族女孩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认为她们的想法简单而错误。当天离开南山时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尴尬,最严重的后果是,离开南山的我比到达前更无知。
  滑雪时我想到了那天的经验。我想现在我更能够理解他们,贫穷的折磨怎样影响了他们的思想和习惯,这是新疆教给我的。
  说实话,使我长时间住在新疆的主要理由就是新疆人。尽管存在文化误解,但我发现在新疆交朋友比其他我住过的中国和日本城市更容易。他们的性格坦率又开放,有点像我美国家乡的特点。我首先把他们当作个人和朋友去认识,而不是某个民族的代表。为了改变我对中国的偏见,这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因为大多偏见来自于老套和无知。通过这种方式我终于开始了解中国人身份的意义。
  昨天我遇到的朋友,请我回家吃饭。听到我说整个乌鲁木齐好像做过脸部拉皮的看法,他们吃惊了。近两年半乌鲁木齐好多路变宽了,很多新高楼正在盖,市政府前的广场终于完工了,现有数十座来自世界各地的塑像,连公交车站也有新的牌子。对我来说,目前的城市比过去好多了。但他们挥之不去唯一的变化是去年夏天的事件。
  而我,在乌鲁木齐街头看不见任何7·5事件的痕迹。表面上看生活已回归正常,但显然当地人还在思考。这几天我听不少人说起,通常是他们自己提及的。这让我想起美国人对9·11的心理反应,也就是一种心理转折,尽管看起来生活都很正常,但事实上一切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