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八日这一天 ----一个老前辈的回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4:59:39

 十二月八日这一天


    十二月八日，一九四一年的这一天，同往常任何一个日子一样，早晨是安详的，幽静的校园里，阳光普照，有几个男学生在林荫道上跑步锻练。每天在七点四十分时，教学大楼上高耸的钟楼便会响起悠扬的钟声，远播四方，那是准备上课的预备钟声。可是今天，钟声却不响了，代之的是在学校大门口传来的一阵喧哗吵杂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突然闯了进来。立刻，整个校园便出现了惊恐混乱的场面。
  “日本兵怎么进了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学生们纷纷从校园后部的宿舍里跑了出来，互相探询。
    这所学校，是教会设立的，校长和部分教师都是美国人，学校名叫“弘道学院”，英文名是：Mateer Memorial Institute。因为涉及他国人，日本人是从来不进入的，也不准他们进入，虽然日本兵几次来校交涉，要进校搜查，但都被校长何赓诗牧师（Rev.J.M.Hapkins)挡了回去。因为不让他们进入，日本人便在学校院墙外面刷英文标语：“打倒英美！”“不买美货！”“美国人滚出去！”这些标语，曾被同学们讥笑说：“是日本鬼该滚出去！”今天，这道紧闭的大门怎么被日本兵打开了呢？同学们纷纷猜测。第一个猜测是：一定是来搜查日军一直想抓到的“中国兵”。一九三八年三月，日军进攻学校所在的这座城池时，驻守城内的国军122师，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三月十七日城陷，师长王铭章及以下官兵绝大多数壮烈殉国，只有少数士兵突围逃到城北郊的这所教会学校里，为学校收容，当时学校区域内成立一个“国际收容所”，用这块牌子挡住了日军。学校收容的这些中国军人，在两年后均被学校悄悄送走，返回他们的四川老家了，今天再来搜捕，岂不是扑空？没有实际意义了。第二个猜测是：搜捕“抗日分子”。这所学校当时在日军统治下是与外面隔绝的，学校从来不与外界打交道，那些公立学校的活动绝不参加，当然也不允许外人到学校里来。但是在学校的天地里，却弥漫着浓重的抗日气氛，学生中不乏抗日思想和激烈的抗日情绪。有些家在苏皖一带的同学，常从家乡得到抗日的消息。我的同班同学黄锦和与阚瑞谦二人便是其中最活跃的人物。黄锦和是苏北盐城人，每次暑假归来，都带回许多关于新四军的情况；阚瑞谦家在上海，精于无线电，每次回家都把日本人剪掉短波的收音机接上，收听大后方的“XGOA”广播，带来全国抗日战场上的新闻。我们就用这些新闻开演讲会。由于受到这些活动的影响，有几位同学离校西下，投笔从戎去了。就连我们佩带的校徽也别具一格。校徽设计为盾牌形状，分成蓝、白、红色三斜条，红条内有“弘道”二字，白条内是校名缩写“M.M.I.”，三色寓意是：“青天、白日、满地红”。这个校徽，在火车站曾被日军宪兵盘查过，幸被同学搪塞过去，没有出事。由此可见，当时校内确是抗日气氛浓厚和人们的思想激烈。校内的这些情况，虽然没有向外泄露，但会不会被日本特务侦知了呢？大家胡乱猜测，但结果谁也没猜对。
    不一会，一个穿军服没有领章的人和两个持枪的日本兵来到我们的宿舍前。那个没有领章的人吹起哨子，然后用中国话喊道：“大家听着，全体都到操场集合！”这个人原来是个翻译。“到操场集合，我们学校没有操场呀，只有篮球场网球场……”同学们窃窃私语被翻译听到了，说：“那就到球场集合，快，一个也不许落下！”
   到了球场一看，四周架着机关枪，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遍布各个角落，看到这个情景，不由我们心惊肉跳，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那个翻译命令我们“列队”，但我们这些男女同学们，平时从来没有演练过什么操典，学校没有这个课程，不懂“稍息、立正”这一套，从我们的服装上看，也不适宜做操练的。男女同学们包括教师，全是一袭长衫。站队更不用说了，不知序列，乱成一团。一个日本军官站在凌乱的“队伍”前开始“训话”。他通过翻译传译说：“从今天开始，这个学校由日本军实施军管理。这里是敌国美国人把持的学校，日军不能允许这种现象存在下去。中日是友邦，日本有责任帮助中国收回这所学校……”
   我们都很惊奇。这是什么话！？美国怎么成了敌对国家？又何需日本来帮助中国？
   军官继续说：“虽然实施军管，但是你们可以照常上课……”
   军官讲完一大篇“训话”之后，宣布解散。但他说的“照常上课”让大家半信半疑。不过，一小时之后，钟楼上的钟倒真的敲响了，依然像往常一样嘹亮，但没有一个学生一位老师走进教学大楼。
   下午，那个翻译和十几个武装日本兵又来到宿舍 ，把所有的学生都赶到了教学楼地下室的大食堂里去。这一下大家心慌了，到那里去干什么？是不是把我们都关起来？到了食堂一看，门口并没有把守的士兵，食堂里只有一个日本军官和翻译。那军官站在中央，通过翻译让大家坐下，他笑容可掬，很和霭的样子，大家更摸不清是干什么。军官开头说“米那桑”，我们不知何意，接下便叽哩咕噜讲了一大段话。然后翻译说：“诸位，下午好！我是大日本军宣抚班少佐池田，现在想和大家谈谈心。刚才钟声已经响了，为什么不去上课？中国有句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们求学不能荒废光阴呀，所以我劝你们赶快走进教室上课，快进教室吧！”
   原来如此！我们全明白了。但没有人应声。
   那个军官又说：“怎么样？快上课吧！有很好的教师教授日语，日语是最好的语言……”
   还是没有人应声。
   那军官突然大声说：“不去上课，就是对抗日本军的行为，那是不允许的！你们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这时，同学黄锦和站了起来，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不接受日本的奴化教育！”
   那军官一愣，问翻译：他说什么？翻译译出黄锦和的话，军官一改和霭的笑容，拉下了脸，暴怒了，疾步走向黄锦和，用半吊子中国话吼道：“你的，什么的干活？”这时，同学们也都围了上去，军官看人多势众，便止步吼了几句，让翻译译出来。翻译说：“少佐说了，不去上课，那就统统滚蛋！”军官说完，又盯了黄锦和一眼，悻悻地走了。
   食堂内顿时一片沉寂。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说话。有的说，黄锦和不该当面顶撞日本人；有的说，这下可惹大祸了。黄锦和说：“同学们不要怕，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但大家仍然觉得事情不妙。有的说：“既然叫我们滚蛋，那我们就走吧，回家去……”“对！回家去！”“回家去！”许多人响应。回家，就意味着永远离开这个学校；回家，就意味着朝夕相聚的同窗好友的离别，但是不回家又怎么办呢？看来大家是非分手不可了。顿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男同学悲愤长叹，女同学嘤嘤啜泣。这时，不知谁带头唱起一首赞美诗：God be will   you till we meet again。这首赞美诗平时在礼拜堂不知唱过多少遍，都没有异样感觉，而这一次，却充满了悲怆情怀，令人伤感。歌声在食堂里廻荡，同学们声泪俱下，女同学更是个个泪流满面。那一幕是那样凄然痛心。之后，大家在唏嘘中回到宿舍收拾行囊，并且劝说黄锦和尽早脱身，以免落到日军魔掌之中。晚上，我们帮他翻越围墙走脱，后来他去了大后方。
   在离开学校的时候，同学们依依惜别，无限伤感，不知何时再相见？全体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只有中国籍的教师留在校内，所有美国人均不见踪影，后来听说，美国人，包括校长何赓诗牧师，都被关进了集中营。
   在我们离开那所学校时，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日军突然占领了那座学校。直到以后，才知道在十二月八日那天发生了日军偷袭珍珠港事件。日军偷袭珍珠港是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美国时间七日六时，但到了中国时间八日八时，日军就进了学校，可见他们是早有预谋的。珍珠港事件构成日美两国事实上的宣战。十二月九日，中国政府正式发布对日宣战的命令，中国由此加入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战线。谁也没有料到，我们的那所学校会与万里之外的夏威夷
群岛上的珍珠港联系起来，但历史竟这样记载了下来。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发生在六十八年前的事已经成为历史。历史可以在时光中远去，但不会消失。历史永存，因为它是客观存在，任何力量都不能改变或者抹去。中国人民遭受抗日战争的苦难，也不会忘记 ，会永远铭刻在中国人的记忆里。每逢看到有关珍珠港的影片，便会忆起这段尘封的历史，不是怀旧，而是警醒。随手记录下来，留給后人评说。 

    十二月八日，一九四一年的这一天，同往常任何一个日子一样，早晨是安详的，幽静的校园里，阳光普照，有几个男学生在林荫道上跑步锻练。每天在七点四十分时，教学大楼上高耸的钟楼便会响起悠扬的钟声，远播四方，那是准备上课的预备钟声。可是今天，钟声却不响了，代之的是在学校大门口传来的一阵喧哗吵杂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突然闯了进来。立刻，整个校园便出现了惊恐混乱的场面。
  “日本兵怎么进了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学生们纷纷从校园后部的宿舍里跑了出来，互相探询。
    这所学校，是教会设立的，校长和部分教师都是美国人，学校名叫“弘道学院”，英文名是：Mateer Memorial Institute。因为涉及他国人，日本人是从来不进入的，也不准他们进入，虽然日本兵几次来校交涉，要进校搜查，但都被校长何赓诗牧师（Rev.J.M.Hapkins)挡了回去。因为不让他们进入，日本人便在学校院墙外面刷英文标语：“打倒英美！”“不买美货！”“美国人滚出去！”这些标语，曾被同学们讥笑说：“是日本鬼该滚出去！”今天，这道紧闭的大门怎么被日本兵打开了呢？同学们纷纷猜测。第一个猜测是：一定是来搜查日军一直想抓到的“中国兵”。一九三八年三月，日军进攻学校所在的这座城池时，驻守城内的国军122师，浴血奋战，但寡不敌众，三月十七日城陷，师长王铭章及以下官兵绝大多数壮烈殉国，只有少数士兵突围逃到城北郊的这所教会学校里，为学校收容，当时学校区域内成立一个“国际收容所”，用这块牌子挡住了日军。学校收容的这些中国军人，在两年后均被学校悄悄送走，返回他们的四川老家了，今天再来搜捕，岂不是扑空？没有实际意义了。第二个猜测是：搜捕“抗日分子”。这所学校当时在日军统治下是与外面隔绝的，学校从来不与外界打交道，那些公立学校的活动绝不参加，当然也不允许外人到学校里来。但是在学校的天地里，却弥漫着浓重的抗日气氛，学生中不乏抗日思想和激烈的抗日情绪。有些家在苏皖一带的同学，常从家乡得到抗日的消息。我的同班同学黄锦和与阚瑞谦二人便是其中最活跃的人物。黄锦和是苏北盐城人，每次暑假归来，都带回许多关于新四军的情况；阚瑞谦家在上海，精于无线电，每次回家都把日本人剪掉短波的收音机接上，收听大后方的“XGOA”广播，带来全国抗日战场上的新闻。我们就用这些新闻开演讲会。由于受到这些活动的影响，有几位同学离校西下，投笔从戎去了。就连我们佩带的校徽也别具一格。校徽设计为盾牌形状，分成蓝、白、红色三斜条，红条内有“弘道”二字，白条内是校名缩写“M.M.I.”，三色寓意是：“青天、白日、满地红”。这个校徽，在火车站曾被日军宪兵盘查过，幸被同学搪塞过去，没有出事。由此可见，当时校内确是抗日气氛浓厚和人们的思想激烈。校内的这些情况，虽然没有向外泄露，但会不会被日本特务侦知了呢？大家胡乱猜测，但结果谁也没猜对。
    不一会，一个穿军服没有领章的人和两个持枪的日本兵来到我们的宿舍前。那个没有领章的人吹起哨子，然后用中国话喊道：“大家听着，全体都到操场集合！”这个人原来是个翻译。“到操场集合，我们学校没有操场呀，只有篮球场网球场……”同学们窃窃私语被翻译听到了，说：“那就到球场集合，快，一个也不许落下！”
   到了球场一看，四周架着机关枪，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遍布各个角落，看到这个情景，不由我们心惊肉跳，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那个翻译命令我们“列队”，但我们这些男女同学们，平时从来没有演练过什么操典，学校没有这个课程，不懂“稍息、立正”这一套，从我们的服装上看，也不适宜做操练的。男女同学们包括教师，全是一袭长衫。站队更不用说了，不知序列，乱成一团。一个日本军官站在凌乱的“队伍”前开始“训话”。他通过翻译传译说：“从今天开始，这个学校由日本军实施军管理。这里是敌国美国人把持的学校，日军不能允许这种现象存在下去。中日是友邦，日本有责任帮助中国收回这所学校……”
   我们都很惊奇。这是什么话！？美国怎么成了敌对国家？又何需日本来帮助中国？
   军官继续说：“虽然实施军管，但是你们可以照常上课……”
   军官讲完一大篇“训话”之后，宣布解散。但他说的“照常上课”让大家半信半疑。不过，一小时之后，钟楼上的钟倒真的敲响了，依然像往常一样嘹亮，但没有一个学生一位老师走进教学大楼。
   下午，那个翻译和十几个武装日本兵又来到宿舍 ，把所有的学生都赶到了教学楼地下室的大食堂里去。这一下大家心慌了，到那里去干什么？是不是把我们都关起来？到了食堂一看，门口并没有把守的士兵，食堂里只有一个日本军官和翻译。那军官站在中央，通过翻译让大家坐下，他笑容可掬，很和霭的样子，大家更摸不清是干什么。军官开头说“米那桑”，我们不知何意，接下便叽哩咕噜讲了一大段话。然后翻译说：“诸位，下午好！我是大日本军宣抚班少佐池田，现在想和大家谈谈心。刚才钟声已经响了，为什么不去上课？中国有句话说，一寸光阴一寸金，你们求学不能荒废光阴呀，所以我劝你们赶快走进教室上课，快进教室吧！”
   原来如此！我们全明白了。但没有人应声。
   那个军官又说：“怎么样？快上课吧！有很好的教师教授日语，日语是最好的语言……”
   还是没有人应声。
   那军官突然大声说：“不去上课，就是对抗日本军的行为，那是不允许的！你们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
   这时，同学黄锦和站了起来，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不接受日本的奴化教育！”
   那军官一愣，问翻译：他说什么？翻译译出黄锦和的话，军官一改和霭的笑容，拉下了脸，暴怒了，疾步走向黄锦和，用半吊子中国话吼道：“你的，什么的干活？”这时，同学们也都围了上去，军官看人多势众，便止步吼了几句，让翻译译出来。翻译说：“少佐说了，不去上课，那就统统滚蛋！”军官说完，又盯了黄锦和一眼，悻悻地走了。
   食堂内顿时一片沉寂。过了好一阵才有人说话。有的说，黄锦和不该当面顶撞日本人；有的说，这下可惹大祸了。黄锦和说：“同学们不要怕，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但大家仍然觉得事情不妙。有的说：“既然叫我们滚蛋，那我们就走吧，回家去……”“对！回家去！”“回家去！”许多人响应。回家，就意味着永远离开这个学校；回家，就意味着朝夕相聚的同窗好友的离别，但是不回家又怎么办呢？看来大家是非分手不可了。顿时，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涌上心头，男同学悲愤长叹，女同学嘤嘤啜泣。这时，不知谁带头唱起一首赞美诗：God be will   you till we meet again。这首赞美诗平时在礼拜堂不知唱过多少遍，都没有异样感觉，而这一次，却充满了悲怆情怀，令人伤感。歌声在食堂里廻荡，同学们声泪俱下，女同学更是个个泪流满面。那一幕是那样凄然痛心。之后，大家在唏嘘中回到宿舍收拾行囊，并且劝说黄锦和尽早脱身，以免落到日军魔掌之中。晚上，我们帮他翻越围墙走脱，后来他去了大后方。
   在离开学校的时候，同学们依依惜别，无限伤感，不知何时再相见？全体学生都离开了学校，只有中国籍的教师留在校内，所有美国人均不见踪影，后来听说，美国人，包括校长何赓诗牧师，都被关进了集中营。
   在我们离开那所学校时，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日军突然占领了那座学校。直到以后，才知道在十二月八日那天发生了日军偷袭珍珠港事件。日军偷袭珍珠港是在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美国时间七日六时，但到了中国时间八日八时，日军就进了学校，可见他们是早有预谋的。珍珠港事件构成日美两国事实上的宣战。十二月九日，中国政府正式发布对日宣战的命令，中国由此加入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战线。谁也没有料到，我们的那所学校会与万里之外的夏威夷
群岛上的珍珠港联系起来，但历史竟这样记载了下来。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八日，发生在六十八年前的事已经成为历史。历史可以在时光中远去，但不会消失。历史永存，因为它是客观存在，任何力量都不能改变或者抹去。中国人民遭受抗日战争的苦难，也不会忘记 ，会永远铭刻在中国人的记忆里。每逢看到有关珍珠港的影片，便会忆起这段尘封的历史，不是怀旧，而是警醒。随手记录下来，留給后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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