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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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春(2007-10-14 18:44:35) 标签:人文/历史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第十五本书,而我,已经写了十二年了。我的第一篇文章,是1995年八月发表在《知音》上,叫做《有痛的感觉,真好》,这标题是一个不太典型的知音体。那之前,我一直喜欢“文学”——那时的我,知道什么是文学吗?我是那种最常见的文学少女,看琼瑶,看亦舒,看宋词,幻想自己兰心慧质,永远在伤春悲愁,我也有好多本软面抄,写满“朦胧心事”,是,这一切,我都做过。1994年,我度过了懒散而混乱的学生生涯,我开始在机关做公务员,已经开始有同事给我安排相亲,我完全可以做一个小公务员,然后迅速做一个妻子,主妇,母亲,而我继续做我的文学梦——做梦是多么容易简略的事。而为什么,我在那时候,开始了写?做文学梦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大部分人就停留在这一步,甚至到现在,我也常常惊奇,是什么让我走出第一步?我是这么羞怯的女子,我害怕拒绝,对我来说,被拒绝、被离弃,是需要巨大意志才能克服的痛楚。我只能说:“这诱惑,太大太大了。”虽然我至今,也无法给这诱惑定名。我在下班后,开始拼命地写,然后投稿,向本地的《长江日报》《武汉晚报》以及《知音》《爱情婚姻家庭》……妈妈给我从图书馆拿回来行业报纸,比如《中华合作时报》或者《金融早报》,我就抄着上面的地址寄过去。——要到后来,我才会知道,这样的自由来稿,绝大部分是不会被看到的。我就这样写了一年,到我已经接近放弃,我收到了《知音》叶远德的电话,他约我去谈一下。我永远感谢他,永远记得他说的那句话:“有一天,你的稿费会比你的工资高。”如果没有那个电话,我还会继续写吗?如果那个电话来晚三个月或者半年,我还会继续写吗?我不知道答案,因为人生没有如果。总之,1995年7月23日,我在下班路上,买下了一本最新的8期《知音》,那时候,似乎报刊尚完全告别火与铅,因为我记得我沾了一手油墨。那时候我的署名是“叶青”,是如何变成骄傲的“叶倾城”,我已经有点儿想不起来。前三篇,都发表在《知音》,然后是《人生与伴侣》《家庭之友》《武汉晚报》——如果篇幅够,我大概可以把全中国的报刊全感谢一遍。 写作给我带来了什么?首先是:快乐。我这么喜欢说话的人,得到了渠道,可以自由地说,而且有人听。还有:钱。还有:一定的知名度。还有: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写作带走了什么?我不知道。就像有一部电影《成为简》,写了简·奥斯汀成名之前一段失败的恋情,电影让人安慰,似乎她的痛楚有意义,这是她要“成为简”的一部分代价。但是,很多人,受了伤,也不曾成为简;还有很多人,不曾受伤,也成为简。所以如果我生活中有所缺失,不见得是因为写。 1999年,我出了我的第一与第二本书,《心灵鸡汤·关于感悟》与《我的百合岁月》,也是一个八月。如果我注定要爱上八月,那一定是因为这个月份,曾经给过我很多丰饶和收获。2000年,我一年出了五本书。然后,我就停下来了。我做什么去了?我去追寻其他梦想去了。但那其他的梦想,没有接纳我。于是,我就回到了写,而且一直写下来。这样来说,我必须感谢读者,是你们一直宽容我。 我从来没红过。我最近在看李长声的《日边瞻日本》,他在里面说某作家“没什么名气,像众多的作家一样,是给著名作家和流行作家垫底的,不然,就那么几本名著或畅销书可构不成文坛。”我就笑起来,像在说我一样。有一段时间,我很质疑自己的写。行年至此,我已经明白,我其实没有才华。承认这件事,令我难堪。但才华真是上天给予的大红包,给你多少你就得到多少。我写了这么多年,我写得又不好。这世上的垃圾书已经满坑满谷,何必多我这一本?后来有一次,我走进人生的幽林,最痛楚的时候,是阅读给我以安慰。我不能看艰深的著作,因为痛令智昏,我的脑子不够用了。我就看随便杂志上的心灵鸡汤,忽然被一句话击中,掉下泪来。那一刻我明白了:只要我曾经安慰过一个人,我的写作就是有意义的。只要有一个人,曾经从我的写作里得到益处,我就没有白写。 为什么要为这一本书说这许多?因为这一本《悬崖上的草莓》,是我2006年之前作品的精选集,我把书提供给出版社,他们自己挑选的。他们没告诉过我,他们选了什么。我也至今没看到书,我也不知道他们选了什么。但我看到书名,大致便知道了他们的选稿方向。主要是我的“少作”吧,那时候我年轻、快乐,对人生一无所知却自以为全知全能。估计他们挑了“鸡汤”比较多吧。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再写“鸡汤”,我只能说:那时候,我单位的门口常有上访人群,当时我在门里;而现在,我在门外,我随时可能加入那人群。 这个夏天,我失去了一个熟人。他和我一样,曾经有过梦想,并且一直为之努力。在极其靠近梦想的地方,他放弃了。他曾经说过一句话“失之交臂也是一种缘份。”我想,他大概也于愿足矣,因为他得到了他的缘份。看到他,我想到了《昆虫记》里的蝉,“四年黑暗的苦工,一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人是非常卑微的,不是像蝉,就是像蝼蚁,辛辛苦苦坐在电脑前的我,也不过是工蜂。而我不再为他叹息,因为我知道,他其实从不曾有过梦想。那是意淫,是晚上用来娱乐的事物,从来不准备变成真实。也许意淫更健康,安全,无害?也许他是对的。而我,决定沿着我的梦想之路走下去。虽然可能很艰难,从来不是《绿野仙踪》里面的幸福黄砖路,我但愿能实现,如果不能够,我但愿我能说:“我尽力了。” 永不言弃。永不言倦。永不言辱。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