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在传统与现代间徘徊

10月9日到16日，本报驻北京特派员参加了中国外交部安排的新疆采访行程，到天山以南的南疆访问，沿途坐车经过库尔勒市，进入世界第二大沙漠，有“死亡之海”称谓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中途在沙漠里的塔中石油基地过夜，再到沙漠南端的和田市，后往西到千年古城喀什市，最终飞越天山到疆北的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采访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自治区政委王乐泉谈新疆的建设与问题。
本报接下来将陆续刊登此行的报道，包括新疆少数民族现状（分宗教篇和教育篇）、新疆的石油业和西气东输工程，以及沙漠绿化的成就等，敬请读者留意。
国际化在新疆并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在中国沿海发达地区另一端的喀什市街头，私营小音像店里卖得最好的除了配上维吾尔语的美国大片外，就是来自印度和中亚邻国的电影和流行音乐。
戴着斯文眼镜、口操流利汉语的维吾尔族老板，一边摊出库藏的各类盗版进口光碟供客人浏览，一边随着店里播放着轻快的吉尔吉斯流行歌曲舞动着身躯。
“这个现在最受欢迎。”他殷勤地介绍说。
随着通讯科技和交通的发达，位处中国边陲的新疆也开始感受到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冲击。世界流行的货品和观念，正慢慢地通过各种途经渗透进来。小音像店货架上可以发现配音版的好莱坞电影《蒙面侠佐罗传奇》，虽然是1998年出品，但是其所象征的西方现代化消费品味则勿庸置疑。
小音像店就在喀什市的艾提尕尔清真寺（回教堂）附近，每逢礼拜时间从清真寺传出来《可兰经》悠扬的唱颂，与店里近乎嘻哈风格的流行曲，构成了奇特的听觉对比。
新疆共有47个民族，其中世居民族有13个，又以维吾尔族为最大宗。截止2005年底，新疆人口为2010万人，少数民族人口约占60.26%，穆斯林（回教徒）有1100万。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以南的区域，维吾尔族占人口比例的九成，在市郊的农村可以发现他们大多数都穿传统民族服装，成年男子蓄胡子；到了城区，放弃民族服装改穿现代西方服装的维吾尔人明显增多，除了特征鲜明的五官能透露出他们的民族身份，远看与早就在服装上西化的汉族并无两样。
除了服装上的改变，维吾尔人的生活方式在现代化的冲击下也起了一定的变化。在和田市和千年古城喀什市，夜间的舞厅挤满了崇尚摩登生活的维吾尔年轻人，他们在拥挤的舞厅里跳着迪斯科，但是却依循族人关于男女在公开场合授受不亲的老规矩，男生与女生分开跳舞。但是，伊斯兰教（回教）严禁教徒喝酒的教规，这里就很难被严格遵守了。
被问到维吾尔人跳舞喝酒的情况，艾提尕尔清真寺阿訇（Ｈōｎｇ，传教士、主持的意思）居玛大毛拉阿吉在听完翻译的问题后，眯着双眼说：“无法统计。”做完礼拜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信徒都笑了起来。忙着记录的美国记者边写边小声说：“是人数多得不计其数吗？”翻译并没有回应。
维吾尔人绝大部分都是逊尼派回教徒，但是某些教规却极其严格，妇女禁止上清真寺，只能在家中礼拜。阳历10月中旬正好是斋戒月期间，路上不时看到随地吐口水的维吾尔人。陪同的外办官员解释说，按规定在斋戒时非但不能饮食、抽烟，连口水也不能吞咽。
宗教依然是维吾尔人身份认同的重要指标。在上海复旦大学毕业的喀什外办党组书记艾斯卡尔非但汉语流利，也能说得一口好英语。思想开明的他被问及，如果操维吾尔语却改信其他宗教，还算维吾尔人吗？他想了一下说：“很难想象。”
维吾尔文化或许有保守的一面，但是并非每个维吾尔人对现代生活都没有向往。和田县外办综合处处长吐尔洪用汉语说：“维吾尔人不一定都要留胡子。我把胡子剃了，不是也很好看吗？”
中国官方对于伊斯兰教也做了一些规定：公务员不能公开从事宗教活动，甚至不鼓励蓄胡子；维吾尔人在18岁以前必须进入公立学校接受教育，不能私下参加宗教课程；每一个行政区只允许设立一所宗教学校培训阿訇；阿拉伯文书籍的流通也受到限制。
政府16字宗教方针
“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党的领导人都是无神论者，人民应该追随党的领导。”巴州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主任雷显良说：“中国有信教的自由，但是国家法令规定公民必须满18岁才可以自由信教。”
他说，政府的宗教方针可以用16字概括：保护合法、制止非法、抵御渗透、打击犯罪。
在清真寺旁边的大巴扎（市场）卖手工艺品的小姑娘聚精会神地看着书，耳机连接的MP3款式新颖。从日历包装的封面看不出书本的内容，经过几次询问，她才神秘地让看满是蝌蚪字的内页，“是《可兰经》”，听什么呢？“《可兰经》文，阿拉伯语。”小姑娘轻声说。因为没有正规的学校，她只能在家里跟着父亲和哥哥学习。
这时走来几个穿黑皮夹克、官员模样的汉人游客，小姑娘机警地把“书本”放到柜台下，拿下耳机，笑着用汉语向来人兜售店里的物品。
到和田市的清真寺参观时正逢斋戒月的星期五，信徒从四面八方涌来，现场有十多名神情严肃的维吾尔族宗教官员在维持秩序，估计当天礼拜的人数有1万5000人。
穿着西式外套的年轻宗教官员巴图尔阿布拉在众多的信徒中格外显眼，记者问他：“你信真主阿拉的存在吗？”阿布拉楞了一下，慢慢地说：“我爸爸说信仰真主阿拉，所以我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