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国家》

我们理想的国家是人民共和国，不是谁家的天下，也不是哪个阶级统治别人的工具，她属于人民，为了所有人的自由、安全和幸福。

江山、天下、共和国

对于暴君而言，国家是“江山”。“打江山坐江山”，统治者用暴力占有一片土地，于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就像牲畜一样作为江山的附属物，成为统治者的私有财产。江山意味着财富、美人、生杀予夺的权势和无限贪婪的私欲，江山是“提着脑袋”打下来的，绝对不会让与别人，谁想取而代之，拿千万人头来换，于是政权更替伴随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烈。只见江山不见人，谁拳头硬谁说话算数，这是野蛮专制者的政权合法性逻辑。

对于贤明的君王而言，国家是“天下”。“天下”和“苍天在上”、“黎民苍生”词语相连。统治者也许不得不用武力夺取政权，但打天下是顺应天命，替天行道，统治者在世俗社会虽然绝对是主人，但还心存敬畏，有上天约束，对“子民”负有道义责任。但是当权力失去对人民的伦理责任，当维护天下本身而不是为人民服务本身成为统治者的目标时，“天下”也就成了“江山”。从天下到江山再到新的天下，是专制王朝轮回的宿命。

我们的时代，国家是人民共和国。“人民当家作主”已经是人类普遍共识，没有几个独裁者敢宣称国家就是他们家的，即使萨达姆也要靠100%的选票来证明其权力的合法性。人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人民让渡权利建立国家是为了共同的自由、安全和福利，国家属于人民，人民选举并委托执政者治理国家，通过税收养活国家公务人员为公众服务，这是现代国家的基本理念。

国家属于人民，不属于任何私人或阶级所有。一些专制者把拥护自己的群体称为“人民”，把反对自己的人当成“敌人”甚至国家的敌人，以“人民”的名义占领国土胁迫人民并挑拨种族阶级仇恨，这是盗用并妖魔化人民的概念。“人民”的本来含义很简单，那就是一个国家的所有公民的集合，通常说起个人就用公民的概念，说到全体就用人民的概念。

一个国家是否真正属于人民，不在于空洞的意识形态说教，而在于是否有健全的民主制度，看人民能否通过法治程序掌握权力、监督权力。掌握国家机器的官员，应该由人民定期选举产生，如果他们工作不称职人民可以定期更换甚至还可以把他们罢免，国家权力横向与纵向都必须分立制衡，以防止当权者合谋侵害人民或者妨碍人民自治权利，这些建立在现实人性基础上科学制度保障国家属于人民所有。

国家为了人

人民的国家不是抽象的，她距离每一个公民并不遥远。国家是为了人，为每一个个体的自由和幸福。

国家保护本国公民免受其他强权的侵害。当远在异乡的同胞遭遇战火，会有自己国家的专机把他们接回故乡，当远洋的商船遭遇盗贼，会有祖国的军舰为他们护航，当无辜的平民遭遇恐怖袭击，国家哀悼并补偿他们受到的伤害，这些都是现代国家对公民的责任。

人类洪荒年代，国家（那时国家的名字叫部落或城邦）被占领曾经意味着人民被杀死或贩为奴隶，国家主权对于人权保护具有决定性作用。今天，那种侵略就意味着占领与杀戮的野蛮时代已经过去，即使独裁者为了扩大领土边界，也不敢轻易对被占领区的人民杀戮和压迫，国家对外意义上的主权对于人权的保障作用已经大大降低，多数时候只限于一些偶然事件国家对公民个人的保护。

然而在一些独裁者那里，当国家主权异化为私欲无限膨胀的遮羞布，他们宣称手段（主权）比目的（人权）更重要，把手段本身混淆成目的，把任意屠杀和监禁自己的人民宣称是自己的家务事（内政），别人不能干涉，主权不仅不能保护人权，反而成了专制者侵害本国人民人权的工具和遮羞布，这是“国家”的耻辱。

国家不仅防止外来力量侵犯公民人权，还要保护公民免受本国政府和他人的侵害，保护每一个个体的权利和自由。人民通过宪法约定国家结构、政府权力分配和边界，并庄严宣告某些不可以被剥夺的基本权利。

国家通过保护弱者的权利，维护所有人的正义。强者与弱者是相对的概念，一个抢劫犯相对于被害人而言在特定场景下是强者，强者——那些用暴力或者权力谋求利益的人不需要法律，真正需要法律的是相对的弱者。每一个人都可能在某种场景下成为弱者，法律保护每一个弱者也就是保护所有人的正义。

国家通过法律限制权力以防止国家权力侵犯私人利益。人民建立国家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伤害自己。公民不可以被任意监禁，不可以被刑讯逼供。非经正当程序并经过公正赔偿，公民的房屋、土地等财产不可以被任意剥夺。当国家行为侵害了公民权利，公民可以依据《国家赔偿法》等法律获得公正赔偿。国家只有保护了每一个具体的个人，国家才是人民的国家。

国家反对特权，惩治腐败，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社会。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平等，但是，人类可以通过制度建立一个大体公平的社会。权力必须有边界，强者必须有制约。只有当强者受制约的国家才是所有人的国家。

国家帮助弱者，建立一个有安全感的社会。国家不仅要给每个人公平的发展机会，还要为那些生病无钱治疗的人提供医疗，给失业的和退休的老人以保障，给残疾人提供特殊的帮助。国家只有能够最需要帮助的弱者提供帮助，国家才是所有人的国家。

人民的权力——横向制衡

国家是以正义为根基以暴力为必要条件的服务体系，其权力来自人民授予。这些权力根据性质不同，可以分为三大类。

任何社会秩序都需要规则，规则之治必须有制定规则、执行规则和纠纷裁决制度，国家权力正是根据规则之治需要的性质不同，分为立法、执法和司法权力，立法机关制定法律，执法机关——狭义的政府——执行法律，司法机关裁决纠纷主持正义。这种分类从根本上说不是某种学说或者主义的结果，而是权力自身的性质决定的。

这种分类不是说一个国家的权力只能分属于三个部门，这只是一种科学的归类方式，无论国家权力分为几个部分，这些部分都可以归结为这三类。比如，根据宪法，中国的国家权力分为全国人大、国家主席、国务院、中央军委、最高法院和最高检察院六个部分，其中全国人大是立法机关，国家主席、国务院、中央军委和最高检察院是执法机关，最高法院是司法机关。根据宪法，中国的执法权力被分为四个部分，美国则把这四个部分合为一个——总统，是国家元首（国家主席），掌管国务院，又是三军统帅（军委主席）。

有的国家权力分为均衡的三个部分，立法机关由人民直接选举产生，执法机关的首脑总统由人民直接选举产生，法官由总统提名立法机关表决产生。立法机关制定法律，掌握财政，执法机关掌握军队、警察等国家暴力，司法机关审查立法是否合宪，审理裁决纠纷。

并不是所有的“西方”国家都实行严格的三权分立，事实上实行严格三权分立的国家是少数。有些国家，比如英国，权力分为两大部分，司法权独立，立法机关和行政机关合二为一，议会的多数党领袖就是政府首脑。

“西方”国家并不都是实行三权分立，“东方”国家权力据其性质也可以归为三大类。我们没有必要一定追求三权分立，也没有必要一定抵制三权分立。国家权力分为几个部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国家权力必须分立制衡，没有权力分立制衡，人民当家作主的理想就可能落空。仅有人民的选举权是不够的，人民选举的官员在任期内也有可能合作谋取法律之外的私利，这是人性使然，所以权力必须分开，让掌握权力的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这种分离制衡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政府效率，但是与人民的权利被侵害相比，这些缺陷算不得什么。

人民的权力——纵向分立

为了国家权力真正属于人民，不仅应当在中央层面分立制衡，而且要在中央与地方之间设置合理的法治关系，人民要有自治的权力。

专制社会全部国家权力属于一人或少数几个人，其他各地方官员都由上级任命。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权力结构更容易维护国家统一，政府也更有效率。但是，这样的权力结构通常难以适应多元化的地方利益，权力只对上负责不对下负责，难以满足人民对社会公正的需要，长远来看，未必最终更有利于国家统一，政府也未必更有效率。

如果说人类文明早期大一统的国家结构还有其时代的合理性，那么到了现代社会，大一统的国家结构已经很难适应社会正义和发展的需要。也许在一定时期内大一统国家能够促进经济发展，能够迅速完善法律制度，但长期看，大一统必然积累很多矛盾。尤其是对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大国而言，必须建立科学的中央与地方关系。

为了国家统一、社会正义和公共服务，国家需要强有力的中央政府，中央的权力包括国防、外交、立法、司法、货币等等。国防和外交是一个国家对外的权力，通常专属于中央政府，当然，也不排除地方政府具有经济社会等方面对外交往的权力。立法权力不是说一个国家所有法律都由中央立法机关制定，很多法律根据具体情况由地方立法机关制定。统一的司法——即中央司法机关具有一切案件的终审权——是一个国家统一的重要标志。货币统一意味着统一的经济体系。以上这些权力是一个统一国家的中央政府必不可少的，当然，人民通过宪法还可以授予中央政府其他权力。

但是，一个科学治理的国家并不是中央政府行使所有国家权力，并不是简单地规定地方服从中央，而是中央与地方各自有自己的权力。宪法规定的中央的权力，地方政府和人民需要服从，但是，中央的权力是被法律严格限制的，除了宪法列举的权力之外，中央政府不享有别的权力，别的权力从根本上说属于人民，人民可以授予地方政府来行使。中央权力由人民选举产生，地方权力也由人民选举产生，中央立法机关制定全国范围内的法律，地方立法机关制定符合地方需要的法律。中央权力机关除了行使法律赋予它的职权之外，不可以命令地方政府做其他事情，地方行政官员除了服从法律之外没有义务听从中央官员的命令。中央与地方权力各司其职，都直接对人民负责。当然，二者之间并不是对立的关系，不排斥协商与合作。

中央与地方之间民主法治的关系称之为联邦制还是单一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家统一与地方自治和谐共处于宪政框架之下。

在法治的框架下，国家真正属于人民。人民的国家不是让人感到恐惧，而是让人感到温暖。当公民遭遇不公正，可以寻求政府帮助，可以要求自己的议员帮助，可以寻求司法的最后正义的底线。当公民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遇到困境，会想到自己国家温暖的国旗。于是，在每一个国家的节日，不用任何政府安排，公民会在自家门前悬挂起国旗，会发自内心为自己的国家感到骄傲，因为国家真正属于我们每一个公民。

2009年6月20日

2009-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