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三国30天日记：遥遥天边路

南美三国30天日记：遥遥天边路

   老夫这次出游选的是智利、阿根庭、秘鲁三国。

   东土探幽，有N个走法。或取道欧洲，或途经美国，或中转澳新，或过路南非，都是关山迢递，遥亘万里，没有两点一线的便宜事儿。掰着手指头一算，飞到第一个目的地，光驾云就要3、40个钟头，加上候机的功夫，没个三天拿不下来。老夫盘算一下，决定走最稳妥的路，中转美国。

   若说路远，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国人出门最难的事儿，还是这签证。

   吾华泱泱大国，国势日盛，不少人兜里都有俩闲钱。而不好数钱，就好做驴，热衷走出国门瞧西洋景的主儿大有人在。可到番邦领事馆谋个自由行的旅游签证，难比过蜀道，让人这两年好不容易鼓起的胸脯子，立马就瘪回到解放前。双手捧着厚厚一摞文件，证明申请者乃顺民良士、非蛇非鼠、有生计饭碗、无犯罪前科。再躬身，缩颈，堆笑，三孙子模样，下房丫环做派，陪着十二分小心，装成刚从娘胎出来般质朴纯真。好像你不是去观光，而在乞求一张去讨饭的通行证。

   这几年，中土不少所谓“腕儿”、“星”借香港招纳人才之需，削尖脑瓜儿，钻营港地护照。老夫猜这帮弃陆趋港的动机是因港照有出门之便。老夫曾同一持香港护照的发小搭伴出过几趟远门，深受做人高低的刺激。老夫虽持赤县神州之照，却每每为一纸签证跑细双腿，陪尽老脸，掏光钱包，还总在异国边关被当作疑似人蛇而横遭盘诘。而发小持弹丸之地的港照，常享免签免费待遇，出入番界如入无人之境，高视阔步，跟拿着朝廷符节一般神气。当初，都在一块撒尿和泥、袖口抹鼻涕的主儿；如今，一出门，他头扬到天上，我眼盯着鞋尖。你说，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叩求美阿智秘四国旅游签证，老夫从夏耗到冬，足足搭进四个月！美国如今对咱还算客气，恩施一年签证（相比之下，连菲律宾这等蕞尔之国，美国一签便是十年多次往返）。而阿智秘三地，小国寡民，视吾华旅人如洪水猛兽，只发90天有效、入境只许呆一个月的堵心签证。

   说来可怜，待老夫好不容易拿到最后一纸阿根庭签证（阿国领馆牛哄哄地要老夫拿齐别国签证后再找它签），第一个智利签证已然过期，不多不少，就缺一天！万般无奈，老夫只好再度躬身、缩颈、堆笑，踮起脚尖趋智利领馆交涉。领事信口开河，打哈哈道：“你怎么那么叫真儿？90天就是三个月，有31天的月份，你就当30天算，不就结了。”这话我哪敢信，蚊声争辩：“90天不等于三个月，真叫贵国大盖帽将老夫拿下，铁铐子给铐回来，我找谁去？”领事大人脸一沉：“你要连我的话都不信，咱们只好重新再来一遍，你回家等信去吧。对了，别忘了再交一次签证费！”就这样，只求这一天的签证，老夫哆哆嗦嗦又从裤腰带里捻出76美刀。这不是剪径又是什么？智利领馆接待室里的小册子上说，吾华已超过美国，为智利最大贸易伙伴。而老夫在这儿，没觉最大，只觉最小。

   为谋这区区四纸签证，老夫搭进去500多美刀的血汗钱。劳神伤财，憋气窝火，尊严尽失，比乡下汉子讨个城里媳妇还难。老夫把这笔老帐全算在吾华外交部身上。电匣子里，看到外交官们那副摇头晃脑、自鸣得意的浮躁模样儿，老夫这心里就搓火。戏词说的好：当官不给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中午，香港转机。老夫到赤腊角机场二楼食肆“大家乐”，叫了一客排骨饭、一杯热奶茶，30港币，可口舒胃，这是本年老夫吃的最后一顿地道中餐。说到这里，发句对首都机场的牢骚，它声称走的平民路线，谁信？一碗清汤寡水的破面条，泔水一般，灌个半饱，就被敲去人民币5、60大元。凭哪条它该比香港机场贵？闹不懂首都机场念的什么野经。

   饭后，乘韩亚航空OZ722航班飞首尔。行前，在网上预选了头排伸腿座，原想养养精神，应付这漫漫旅途。没料想，身边坐了一群刚从香港游归的韩婶，虽为半老徐娘，发如鸟窝，个个还是脸粉若墙，口红似火，鸡一嘴，鸭一嘴，三人说着九头话，叽了呱啦，把我脑袋吵得一个有俩个大。最热闹的戏码是韩婶们狂扫机上的免税品，但见大妈们吆三喝四，大呼小叫，空姐来往穿梭，汗珠子摔八瓣，大袋小袋，换来掉去，比秀水街还闹腾。

   韩国空姐比吾华空姐来得恭敬，打扮得全一模样，瘦，白脸，眯缝眼，发髻盘脑后，分不出甲乙丙丁，个个诚惶诚恐，有求必应。坐过韩航的公务舱，韩姐行所谓蹲式服务，点菜上菜均以蹲姿相予。老夫草民草惯了，受用不起这等服务，要不是考虑自己蹲姿与出恭没啥两样，真想也以蹲相对。

   以老夫陋见，空姐一职，怕是世上最虚有其表的差事。其工作性质，与饭馆跑堂并无二致，不过一个踩在地上，一个腾在天上而已。气流颠簸，昼夜不分不说，还有坠机之险，时差之苦，中年转业之虞。而民航业者，以虚誉欺人，将空姐扮成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儿，供之美服佳馔，允以八方游历，哄得妙龄佳人，趋之若鹜，弄出千里挑一的动静来。家母早年间，曾有一次客串遴选空姐，回来感慨到：四面八方都是美人儿，叫人看花了眼。弄得我恨不得也戴一发套，混进去见识见识。范仲淹有讲：“务实去华，育德之方斯在。”说实在话，老夫若当个空爷或空伯之类，除了这张老脸煞些风景之外，端茶送水，笑脸待客，肯定不输那些千娇百媚的千金小姐。届时，老夫腰系白布围裙，肩搭羊肚手巾，左手执壶，右手携瓶，穿行于机上：“这位爷，嘴里闲的慌？来碗豆汁儿，还是咂摸两口二锅头？那姑娘，坐的背酸？要不表叔给您打打五花锤？”

   晚6点，抵首尔。仁川机场被北京与东京夹在中间，受气的小媳妇一般，苦求生存，但其雄心勃勃，做梦都想成世界级空港。最近几番途经这里，看到中转的外国旅客已见规模，颇有迪拜机场的几分气象。就服务而言，仁川机场已将首都机场拋离，人家开张没几个年头，已曾拿下世界最佳机场的称号。而首都机场虽硬件不软，但软件不硬，一副官商的迂腐面目，王婆卖瓜的轻浮嘴脸。

   韩国航空公司过去口牌不佳，安全记录不良，为国际旅人避之不及。这些年，韩国航空公司颇有洗心革面之举。几月前，出差乘韩航在仁川机场转机，仅停5小时，原本憩休于商务舱候机室已足矣，但韩航还是招待免费入住机场酒店，洗澡、出恭，外加白食一餐热腾腾的韩式牛肉拉面。有这等享受，再出差，谁不掂记它？此番飞渡太平洋，韩亚去，国航回，两家服务质量之高下，昭然若揭。

   仁川机场，见有一景，令人发噱。不少免税店出售韩产方便面，辛辣农心，精美包装，别地儿摆不上台面的东西，在这里被置于显眼位置。韩餐与中餐不可同日而语，但韩人以百倍功夫宣传其食品，不遗余力，用心良苦。现在这位韩国总统夫人最热衷拽外国第一夫人到后厨做泡菜，恨不得故宫、卢浮宫、白金汉宫、白宫里全都摆满韩国的泡菜坛子才甘心。

   晚8点半，韩亚航班OZ204升空，直奔洛杉矶。乘客不多，我这排就老夫一人，或坐或卧，舒服一路。配餐乃韩国烤肉，裹菜叶、抹豆酱、就泡菜而食。医家说搭机不易饮酒。老夫酒肠不长，见黄汤就发怵，但坐飞机是个例外。凡事讲求入乡随俗，遨游天上，得营造出腾云驾雾的氛围，非酒不成。因而，每登天，老夫都要刻意弄个微醺。遂向韩姐索冰镇“喜力”一罐、智利产葡萄酒两杯，咕嘟下肚。薄饮之后，眼皮打架，昏昏然俯瞰苍穹，云窗月户，铁鸟御风而行，心花沁酒怒放。老夫这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2010年1月10日

注：老夫此行是在2009年12月初至2010年新年后的一个月间。此乃追补日记。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雨兼程，实无闲空闲情动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