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修苦行

在历代《高僧传》里面，几乎都记载着许多“修苦行”的事迹，这些事迹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应该说，在当时社会生产力极其落后，物质文明极度贫乏的特定时代里，这些高僧大德们为传播佛法、弘扬佛教付出了巨大的艰苦和努力，所以，后人亦称他们为苦行僧、祖师。客观地说，是特定的时代和特定的生活环境造就和孕育了这些“苦行僧”成了我们现在的“祖师爷”。

历史发展到今天，人类社会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进步和发展有目共睹，佛教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也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而不断进步和发展的。而佛教徒作为佛教的坚定信奉者和忠实实践者，其最基本的，也是最根本的信念则亘古不变，那就是－－了生脱死！

那么，如何才能“了生脱死”呢？在三藏十二部浩如烟海的佛教宝典里，我们可以得到再简单不过的答案：修行。什么叫修行？对此，净空法师有一个非常直观明了的解释：“修行，就是修正自己不好的品行。”法师进一步指出：“如果你修行修到家了，人格就会日趋完善，那么你就可以了生脱死，你就会成菩萨，你就会成佛！”这使我想起倡导佛教改革的激进人物－－太虚大师所说的“仰止唯佛陀，完成在人格，人成既佛成，是名真现实。”也正是这个意思。

既然“修行”可以解决一个佛教徒“了生脱死”这一关于人生最根本的问题，那么，切切实实搞清楚怎么“修行”就是一个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最最重要的问题。鉴于此，我们的根本导师释迦牟尼佛丝毫也不含糊，他老人家早在建立僧团时就不失时机地制定了一系列关于弟子们怎样“修行办道”的“方针”，我们统称之为“戒律”。“佛住世时，以佛为师；佛灭度后，以戒为师。”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不断进步，后来，人们不厌其烦地把“戒律”分得越来越条理化、具体化了。这些被条理化、具体化了的条条款款又被演绎成许许多多的“修行法门”，有人说总共有八万四千法门，我们且不管真有八万四千法门也好，抑或是千百万法门也好，但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一个法门是教导你刻意去修苦行的！

令人可可悲的是，在社会文明不断进步、佛教日益昌明的今天，在我们僧团内部，居然就有相当一部分人走歪门邪道路，修“寻死觅活”行，其言、其行令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简直骇人听闻！

他今年几近古稀之年，五十岁时仍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因为穷得叮当响，终生大事一直无人问津。出家后，终于“老有所养”。也许是福报大，出家第三年便当上了一个大丛林的知客师，由于擅长看相算命术，收入颇丰，应该说日子过得悠闲、舒坦，没想到三年前，这个老（龄）和尚居然作出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决定：“为了了生脱死，本人发愿‘修苦行’，打三年赤脚！”

“天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两只脚光着，这天气热还勉强过得去，可到了寒冬腊月、冰天雪地怎么过啊！这不是自找苦吃，自己折磨自己吗？”一些好心的居士菩萨考虑到老知客师的“法体安康”，赶忙轮番规劝，或动之以情，或晓之以理。可这位老知客师“誓愿宏深”、“辨才无碍”，任何苦口婆心的规劝亦无济于事。可结果呢？第一个冬天，脚就给冻烂了，次年秋末冬初，二只脚便开始流血灌脓，明显浮肿，且慢慢失去知觉，走路时一抖一拐。一位从医的居士以此为“契机”，忙说：“男怕穿靴（脚部浮肿），女怕戴帽（面部浮肿）；这赤脚再也不能打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非常滑稽的是，这位老知客师一听，吓得慌了手脚，急忙就此打住，于是这场所谓“打赤脚修苦行”就此草草收了场。

假如说寒冷腊月打赤脚也算是真“修行”的话，我看倒不如说是在“卖修行”，难怪一些为此供养给这位老知客师不少钱财的居士们大呼上当，我想，假如这也算是一种消费行为的话，这些善良的居士们也一定会向“3.15”投诉的。

如果说这位老知客师所谓的“修苦行”仅仅使自己受尽了皮肉之苦（据说留下了内风湿关节炎和周期性冻疮等后遗症），那么这年轻比丘的“修苦行”换取的则简直是抱憾终身。

他叫心忠，今年才34岁，一九九二年在湖北沙市章华寺受具足戒，由于发愿“修苦行”，信奉所谓“戒疤烧得越多、越大、越深，则佛根越深，‘了生脱死’的希望就越大。”登比丘台前，他差点没把自己的脑壳烧穿，当场就痛得手脚打颤，几乎昏死过去。由于大脑神经中枢受到严重刺激，随后的日子里，他自然是“孽障深重”，为了“消灾免难”，他“修苦行”的内容竟然越来越多，先是“过午不食”，后来干脆“日中一食”，随即“夜不倒单”……。不久，这位风华正茂的青年比丘硬是自己把自己折磨得骨瘦如柴，形容憔悴，且反应迟钝，近乎痴呆。

还有一些出家人，他们所奉行的“修苦行”，同样是滑稽可笑的。在湖北沙市，有二个年轻比丘发愿用“三步一拜”的方式朝礼佛教四大名山，我们暂且不议论这是否与了生脱死有什么关联，但就其行为举止而言，简直是疯疯癫癫，以疯作邪。不错，在古大德高僧中，的确不乏“三步一拜”朝礼四大名山的“苦行僧”，但他们所处时代的交通工具相当有限，几乎是“非徒步难以朝礼”。而现在呢？飞机、轮船、火车、汽车等现代化交通工具应有尽有，交通四通八达，既方便又快捷，为什么还要“三步一拜”呢？这除了浪费时间、折磨自己、有损僧人威仪外根本不能说明其他任何问题，更谈不上“了生脱死”了。

这位“修苦行”的比丘也同样令人捉摸不透，他常以“苦行僧”自居，且引以为豪，他不仅是“修苦行”的极力鼓吹者，也是“修苦行”的热情参与者。在此试举一例，夏夜蚊虫叮咬，无法入眠。他居然不采取任何措施，（或用蚊帐隔离之，或驱赶之）而是听之任之，随其叮咬，尽管被折腾得“体无完肤”也无怨无悔。还美其名曰：“供养众生，怜悯故。”又曰：“修此苦行，乃慈悲心使然，此乃了生脱死，往生西方净土之资粮也。”这真是愚昧之至！笔者愤而答曰：“如是供养众生，愚昧故。”“修此苦行，乃愚昧心使然，此乃轮回六道，永堕阿鼻地狱之症结也。”

总之，所谓的“修苦行”花样繁多，千奇百怪难以尽述。但如果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便不难发现个中玄机，一般有以下几种情形：

一者欺骗型。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巧施“苦肉计”，自欺欺人，“修苦行”是假，骗取他人供养是真（当然也不乏“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者）。

二者卖弄型。他们装腔作势，故弄玄虚，旨在沽名钓誉，欺世盗名。

三者愚昧型。其实这种人也很可怜，他们颠倒妄想，盲修瞎炼，结果是“弄巧成拙”，自作自受。

此三者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不惜以残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的，且都具有极大的欺骗性。而这与佛制戒律是完全背道而驰的，与佛教义理也是格格不入的！我们与其说是“修苦行”，倒不如说是“炼恶行”。如果他们不痛改前非，不脱胎换骨，依然我行我素，顽固不化，甚或变本加厉的话，那么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断言：他们不仅绝对不可能“了生脱死”，反而永受“六道轮回”之苦。古大德说：“地狱门前僧道多”，这的确是难得的警言醒语。

似乎很有必要再罗嗦一点儿的是：我们决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刻意反对“修苦行”。恰恰相反，对于那些以戒为师，正知正见，修持精进，以苦为乐的“苦行僧”，我们是十分钦佩和敬仰的。湖北铁女寺宏法师，今年七十六岁，僧腊六十一春，戒腊五十四夏，她老人家誓为大法而生，戒修谨严。为了不间断地收养孤寡老人和尽可能资助更多的失学儿童，她老人家凭借寺内的八亩菜地，自耕自种自收自卖，洒下了难以言尽的心血和汗水，而她自己的的饮食起居可以说节俭到了最低限度，虽然清苦，但自得其乐，且如是几十年如一日，痴心不改。在荆州，她是响当当的“菜师父”、“老保姆”、“苦行僧”，在佛教界，她是享誉四众的比丘尼大德。

总而言之，对于正知正见，有助于“了生脱死”的“修苦行”，我们就是要积极提倡，且不断地发扬光大，而对于那些“欺骗型”、“卖弄型”、“愚昧型”的“修苦行”，我们就是要旗帜鲜明，出广长舌，义正严词地予以批驳。当然，我们决不可将他们“一棍子打死”，而是要用佛陀慈悲度人的精神去温暖他们，进而循循善诱，令其感悟，自度度人，籍以严肃教义，纯洁僧团，捍卫正法。其实，这也正是本人为此作文的良苦用心。

 2002年12月8日，于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