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流浪人员生存状态大调查-流浪-扬州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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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流浪人员生存状态大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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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扬州晚报网
漫长冬夜,在桥下、在楼洞、在街边,他们席地而眠
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流浪
每当夜幕降临,扬州的一些桥梁涵洞,总有一些人在这里席地而眠。这一特殊人群,就是人们常说的流浪汉。他们来自全国各地,一年365天,无论是刮风下雨,大雪纷飞,这些地方就是他们在这个城市的栖身之处。
半月前,南京一位民工冻死在桥洞下,再次引起人们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流浪人群的关注。新年到来之前,记者用了近一周的时间走近扬城部分流浪汉,真实记录他们的生活状态,并试图解开几个疑问——他们为何流浪?他们为何不回家?他们为什么拒绝去救助站,又靠什么维持生活?

居住在渡江桥下的流浪汉老陈。韩秋 摄

老陈用馒头当晚饭。韩秋 摄

小曹晚上睡在三轮车内。韩秋 摄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他们是与众不同的流浪者;爱干净,关心政策,痛恨不劳而获,他们有普通人的价值观———
选择自由吞下艰辛(图)
流浪档案:
老陈,年龄:71;籍贯:兴化
住处:渡江桥下
流浪缘由:少小成孤,早已没了家
“家”收拾得很干净
市区渡江桥下,有一位老汉,他已经71岁了,但个头1米8,身体很结实,衣着也很整洁。他姓陈,熟悉他的人都管他叫老陈。
“我在扬州快20年了,一直流浪,就是靠捡垃圾过日子。”老陈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坚强劲儿。他的“家”十分简陋:一块塑料布作为床板,上面垫着一床被子,再盖一床被子,还有一张毛毯。身旁还有一部陪伴他多年的收音机。桥下被他收拾得很干净,似乎与他流浪汉的身份并不相符。
2009年12月29日的傍晚,记者来到渡江桥下。老陈的“家”,随身带去的还有两只热气腾腾的肉包。当时,他正坐在古运河边的石凳上,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
“今天的晚饭不用花钱去买了,你帮了大忙!”接过两只肉包,老陈十分感激。
31日傍晚,记者再次来到这里。老陈正坐在地铺上,边听收音机边享用着晚餐。记者将刚买的两块油饼递给他。他高兴地说:“今天我捡的东西卖了十几块钱,刚才买了4块钱的素鸡,还有一瓶4块钱的高沟酒。”老陈说,虽然过着流浪的生活,但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体,“要是倒下了,谁来把钱给我看病啊!”而就是这一瓶酒,他起码要喝三四顿,大概个把月才喝完。
10岁开始流浪
老陈说话没有笑容,但铿锵有力。他十分乐意向记者讲述他的一生,讲述他流浪的故事。他说,其他的陌生人他从不搭理,“要有自我保护意识”;而面对记者,他可以无所顾虑地敞开心扉。
老陈自称祖籍在兴化,在家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姐姐,但具体年龄记不清了。印象中他还不到10岁,父母为了让他和姐姐吃饱肚子,自己被饿死了。这之后,他便辍学了,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几年后奶奶因病去世,然后就开始四处流浪。10岁到50岁之间的流浪岁月,老陈记得已不是太清楚,现在就连他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都没有印象。
“近20年前我来到扬州流浪,有好几年一直在当时的遣送站‘工作’。”老陈说,当时,自己也是被人带到遣送站的,遣送了几回又回扬州来流浪。就这样,他自愿在遣送站里帮忙,做饭、烧茶、打扫卫生、种菜……但从来不要一分钱工资,只是每个月遣送站发50元钱的零花钱,吃住不愁。
在遣送站期间,一位精神病患者发病之后打人,由于自己人高马大,发现之后立即上前进行制止,结果头被打伤,缝了八九针。那个伤过了很久很久才恢复。后来他在镇江一家废品收购站也干过4年,也从不要老板一分钱,老板提供吃住,后来由于年龄大了,那个老板出自善意,将他“开除”了。
捡垃圾养活自己
老陈印象最深的,是在扬州流浪近20年的生活。
“我没有学过手艺,只有靠捡垃圾来养活自己。”他说。
老陈说,他每天七八点钟起床,中午12点左右回到住处,休息一个小时之后再出去,到4点左右返回。捡报纸、硬纸盒,还有饮料瓶等,一天至少要徒步十几公里,再远就走不动了。老陈说自己是比较“懒”的,因为有的人一天能走三四十公里。夏天的时候,每天收入要高点,正常捡来的垃圾可以卖上20元钱左右;而冬天就是淡季,一天最多卖十来块钱,正常只有几块钱,因为喝饮料的人少了,捡到的瓶子也就少了。
由于每天收入非常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住在桥洞下、店铺前的走廊上或是桥面的的亭子下,衣服、被子有自己捡来的,也有好心人送的。这么多来每天都是吃两顿,早上一碗面条,两块五毛钱;晚上也是一碗面条,或者一块钱买4只馒头。他吃早饭的时间一般比较迟,这样就可以将早饭与中饭并为一顿。有时候还在路边捡别人吃剩的饭菜,但他从不吃变质、坏了的东西,担心自己会生病。
一个月下来,老陈能挣到两三百元。除去每天的吃饭,他偶尔会买一瓶白酒。他不抽烟,也抽不起。一个月算下来,基本上不会有多少存款。每天晚上正常6点左右,他就睡觉了,每天陪伴他的就是那一部捡来的收音机。他习惯了听新闻,了解国家政策,最近特别喜爱听公安部门打黑除恶的新闻。他说,因为自己非常反感这类人员,“挣钱一定要靠自己的双手,千万不要去偷。”
痛恨偷盗者
说到偷,老陈非常恼火。他曾经将衣服和被子就放在桥下,时间不长就被人偷走了。这样的事常发生,就在前几天,还有人将他一床被子偷走了,结果冻得要死。无奈自己只好四处再去捡。吃一堑,长一智,后来每天早晨起床后他就将背包整理好悄悄藏在附近的草丛中,晚上回来再铺上。
“以前捡垃圾都骑自行车,没想到买的自行车被偷了两辆,后来再也不买了。”想到这些,老陈就非常气愤,要不他现在还是可以骑自行车出去捡垃圾的,比徒步省很多力气,也方便许多。
“我和那些乞丐不一样。”老陈对记者说,一些乞丐一家人,都是分季度来的。家里没什么农活儿了,就跑出来在外面乞讨四五十天,到了过年不少乞丐都是回老家的,而他是常年在外面睡,何况自己老家早已经没有房子了。
“我现在只要饿不死,每天捡垃圾卖的钱够吃就行了。”老陈说。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糊糊拉倒了,也不去找政府求助。
“我去过救助站,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在里面我哪坐得住啊?浑身难受。”还是现在这样自由、舒服。“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老陈说。
流浪档案:
小曹,年龄:34;籍贯:姜堰
住处:楼下过道三轮车上
流浪缘由:与父亲关系不好
爱看报纸爱听新闻
小曹只有34岁,属龙,但是流浪扬州的时间与老陈差不多,也有10多年,近20年了。
小曹来自姜堰农村,初中文化。他说自己的命运很苦,家里有个比他小4岁的弟弟,虽说自己也是个男孩子,但是父亲对他却不好,母亲早年因病去世。他曾经想过结婚成家,但是由于家庭原因未能如愿。
如今,小曹每天晚上住在育才小学对面楼下的过道里,白天蹬三轮车出去捡垃圾,晚上还睡在这个三轮车里。2009年12月30日晚,和他见面时,他还以为记者是救护站的工作人员。当记者表明自己的身份时,他十分激动:“你就是韩秋啊,之前不是有个栏目叫韩秋在路上嘛!你还是晚报的宝贝!”他接连报出晚报许多采编人员的姓名。小曹还说,“做记者也很苦吧,每天要在外面跑新闻,一有时间就要出去,这个饭也不好吃啊!”
“我平时看报纸呢,看的报纸全是捡来的。”小曹告诉记者。此外,他也有一个捡来的收音机,每天闲下来的时候就听新闻,收音机还有时钟,他每天就是靠着这个收音机来看时间。小曹告诉记者,自己双眼近视有500度,但是自从流浪之后从没有戴过眼镜,视力反而变好了,不戴眼镜也能看清东西了。
小曹的三轮车是三轮车中最大的那种,里面有三床被子、一个枕头,旁边还系着席子,车尾两侧挂着两个布袋子。他告诉记者,这个袋子和车篓子是用来装垃圾的。
刚“入行”时总被欺负
“初中毕业之后,我没有学过手艺,因为与父亲之间关系不好,我就开始出来流浪了……”回忆20年前,小曹有点伤感。一开始就是出来要饭,第一站就是扬州,一要就是一年多。要饭的时候,人家看到都愿意给,“因为我的年龄太小了。”小曹说,当时要饭要到哪里就睡到哪里,居无定所。与老陈一样,其间也曾到当时的遣送站做工,而且一做就是三四年;后来也出来开始捡垃圾了,因为自己的年龄也大了,年纪轻轻的,也不好意思在里面呆了。
“刚开始都是靠两天腿走路,一天至少要跑两个扬州到江都的来回,这么拼命就是为了多捡点垃圾,多挣钱。”小曹说,当时,也伸手与人家要过钱,但是看到他这么年轻,几乎没人给他,而且还狠狠地训斥他。
小曹说,他们捡垃圾是有规矩的,开始的时候,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的“场子”,刚入行都要受到欺负。他告诉记者,开始的一两年总是被同行欺负,当时自己每天捡的东西多,总是被那些老家伙给抢走,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欺生哪!”
“就这样,前一两年几乎每天都是白捡,所以日子不好过。”小曹说,后来他也成了这个行当里的“老同志”了,但他从来不欺负新入行的,毕竟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被人欺负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人走到哪“家”就到哪
三年前,小曹花了300多元钱买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因为长期在地上打地铺的日子实在不好受,特别是到了冬季,就是垫3床被子还是觉得有点冷,况且被子还总受潮。有了三轮车之后,白天可以将被子和衣服放在车内随人走,这样也不用担心被人偷了,捡垃圾腿和胳膊也不用受苦。
小曹的思维很清晰,但谈到家人就不怎么多言了。在扬州这么多年,他见证了扬州的变化,“道路变宽了,高楼多了,绿化更美了,城市更漂亮了,前几年还拿到联合国人居奖。扬州的人心善良,我身上穿的很多衣服都是扬州人给的。”
“我用的东西大部分是捡来的。”小曹告诉记者。他说,夏天与冬天的收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一天收入相差有15元钱到20元钱,因此到了冬天有时候要吃夏天留下来的“老本”。他每天凌晨三四点就出发,到上午7时左右回头,休息两三个小时后再出去,然后到傍晚四五点回来。夏天更苦了,中午不休息,晚上要捡到凌晨,因为要捡的东西有很多。
在扬州这么多年,他发现捡垃圾的人越来越多,加上环卫工人有时候也捡,所以自己只有多吃苦才能挣更多的钱。尽管垃圾难捡,但他手脚还是很干净的,从来不去偷人家的,而且给自己划定了捡垃圾的范围——就是到路边的垃圾箱去捡,小区从来不去。
小曹每天也只吃两顿,早上的活儿结束以后,就去路边吃点油条、面条,中午不吃饭,晚饭四五点钟就吃了,也是面条,或者是烧饼。这样,一天吃饭最多花5元钱。但是到了过年他从来不亏待自己,提前买点盐水鹅、花生和瓜子,再加上一点啤酒,还给自己放4天假,这4天开销在100块钱左右。一天到头,他身上的余款不会超过二三百块,都是跟人走,防止被人偷了。
小曹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告诉记者,平时洗衣服有时候到河边,有时候在公厕里水龙头下,夏天洗澡也是这样;冬天去浴室了,一两个星期去洗一次普浴,只带一块肥皂,洗头也用肥皂。夏天的时候两个月剪一次头发,冬天到过年前才剪一次。记者韩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