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山县关闭所有的网吧 是果断还是意气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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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日,“走进网瘾少年的内心世界——挽救网瘾少年爱心大行动”启动仪式在北京举行,旨在引起人们和社会对网络成瘾青少年的关爱和重视。
与之构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山西方山县县城圪洞,现在所有网吧已被全部取缔。被取缔的原因要追溯到一个网瘾少年写给县委书记的一封信。这封信直接推动并产生了全国绝无仅有的开通了网络却没有网吧的县城——山西方山县城。  一封特殊的求救信2006年3月14日,一封特殊的求助信送到了方山县委书记张国彪的手中。
张书记:
您好!
我是一名中学生,由于定力不足,就在同学带领下来到网吧,从此一发不可收,几乎每天到网吧打游戏、看电影和聊天,有时还偷家里的钱……今天我终于认识到我错了,认识到网吧的危害……它使许多家长操心,每天要到网吧去找孩子,许多学生甚至在网吧过夜,彻夜不归。而那些网吧老板也很有背景,公安局检查时有人通风报信,未成年人从后门出去……希望您抽出一点时间管一管这不良之风。
学生
2006年3月8日
求助信的出现让张国彪大为吃惊。去年秋季以来,方山县为了杜绝未成年人上网,曾对网吧整治过多次,张国彪一直以为整治后的网吧早已不再接纳未成年人。但这封信的出现,却预示着去年的整治行动仍未能根治未成年人到网吧上网。方山是位于山西吕梁山区的一个人口仅14万的小县,和全国很多地方一样,这里也长期饱受网吧接纳未成年人上网问题的困扰。 “网吧里全是中学生甚至小学生。一到放学,网吧门口孩子们的自行车和学校的停车棚里一样多。”刘景崎回忆说,“本来成绩很好,就因为长期在网吧里上网而没考上大学的孩子,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收到信的当天,张国彪就带领官员到网吧去调查,结果发现,实际情况和信中所说的一模一样:网吧里坐着的几乎全是中小学的孩子们。张国彪当即决定,必须彻底解决网吧问题,给孩子们一个交待。然而,对于方山来说,下定整治网吧的决心并不轻松。 “方山经济很不发达,许多网吧都是很多家合伙才开起来的,我们必须考虑到网吧老板们的损失。”方山的一位官员说。去年的整治行动中,张国彪曾经和网吧主代表团进行过多次会谈。他希望能够有一个既防止未成年人进入网吧、又不让网吧主损失太大的方案。谈判中,网吧主们并不否认网吧对孩子们的巨大危害,但是希望政府能够再给他们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来收回成本。这样的请求被默许了多次。 “娃娃的信让我明白,顾虑太多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我们不能再只顾及网吧主的利益了,必须为孩子们的未来着想。”张国彪说。为了慎重起见,3月15日,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被召集到一起,就方山网吧的存废问题进行了开诚布公的讨论。讨论的热烈程度超出了张国彪的想象。 “一说到网吧,大家都是义愤填膺,非常激动,一致认为早就应该取缔了。讨论之后我们集体得出结论:网吧对孩子们弊大于利,应该关闭。”张国彪回忆。事实上,在场的许多官员都饱受自家孩子沉迷网吧荒废学业的困扰。县委办一位领导的儿子经常泡在网吧里,这位领导被迫在每家网吧贴上自己儿子的照片,告诉网吧老板:这个人来,一定别让他上网。这种贴照片的情况,在方山政府机关并不是个别现象。另一位新闻科官员的孩子也是长期泡在网吧里管不住,就在他准备贴照片的时候,整顿风暴开始了。讨论之后,一个坚决清理整顿网吧的计划初步成型。与全国各地不断出现的网吧整治计划最大的不同在于:顶住各种压力,这个计划被以惊人的坚决程度迅速执行。 “决心不彻底,往往是整治不好的原因。”张国彪事后总结,“网吧对孩子们的毒害绝不亚于吸毒,这个决心我们必须下。” “张书记重视教育在方山是出了名的,山区寄宿制小学也是他一手搞的。”方山二中的一位老师告诉记者。他所说的寄宿制小学在方山成功后,被教育部确认为山区教育的有效方式并已推向了全国。在这位老师眼里,由张国彪来下定整治网吧的决心显然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击检查根本没用决心下定之后,方山县委与网吧之间一轮又一轮的较量随之拉开大幕。每家网吧很快都收到了宣传材料,材料明确告知县委对网吧整顿甚至取缔的决心,希望他们对照有关规定自行检查,如果存在违规的地方就赶紧改行,避免更大的损失。这样的宣传显然没有能够让网吧老板们意识到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样的一场风暴。宣传阶段结束后,长达40余天的检查阶段开始了。县里成立了由工商局牵头、多家配合的联合检查组,对接纳未成年人上网的网吧进行罚款。罚款很快也被证明是无效的整治方式:三轮罚款过后,网吧里的中小学生没有丝毫减少。就连检查本身,也是困难重重。为了保密,张国彪经常电话通知工商、公安等单位有急事,赶紧派个人过来。各单位的人来了以后,才知道是由他亲自带队突击检查。 “能想到的保密方法我们全都想过了。”县委办主任高云林介绍,“很多时候连我都不知道在突击检查,只有张书记本人和临时叫来的两三个人知道。”为了避免惊动别的网吧,每到一家网吧,检查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所有的通讯工具,防止网吧主之间通风报信。然而,就是这样严格保密的检查,效果依然不理想。 “方山县城很小,出点事全城马上都能知道。”新闻办贺主任曾经参加过这样的突击行动,“往往查第一家的时候还能看到几个孩子在上网,到了第二家早已人去楼空,有的等你来了干脆关门了事。” “那时候检查的确很紧,我们网吧开不了几天又要关,关了再开。就这样打游击。”刘景崎说。几轮“游击战”过后,张国彪发现这样的检查根本无法发现大的问题:孩子们依然泡在网吧里,你却抓不到证据。无奈之下,工作组被迫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措施:县委经过几轮的艰苦工作,终于成功动员给网吧提供数据服务的网通公司切断了所有网吧的数据供应。这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种从源头切断的方式让方山的网吧终于沉寂了下来。然而没过多久,方山的网吧又陆续开业了:网吧主们居然从私人家中接出了网线,继续营业。这让张国彪也大为意外,整治的困难程度显然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这一意外也让他最终认定,解决问题的办法其实只有这最后一个:全部取缔。自此,整治网吧行动由游击战升级到了阵地战。  “不关网吧就换局长!”随着行动的升级,整治的困难顿时空前大了起来。此间曾遭围攻的县委办主任高云林对此印象最为深刻。4月份的一天晚上,高云林家中突然来了八个网吧老板,将他团团围住。 “是高云林怂恿县委关网吧的!”有人叫嚣,“就找他算账!”高云林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控制住局面,总算说服了他们明天到办公室再谈。第二天到了办公室,高云林耐心地和他们讲解国家的规定、县里的决心,以及网吧对孩子们的危害。然而,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执法也遇到了重大困难。联合执法组的执法人员本身和网吧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经常出现执法人员自己检查自己家网吧的情况,许多队员不愿执法。此时渐渐浮出水面的是,一家工商局职工亲属开的网吧尤为顽固,坚决不愿意取缔。由于工商局是整个行动的牵头单位,其他网吧老板全都盯着这家网吧。这块石头搬不动,全县的取缔行动将更加困难。一天,张国彪临时通知工商局长、文化局长、县委办主任三人集合,再次亲自带队直奔这家网吧。眼前的网吧里依然坐着学校的孩子们。张国彪于是将工商局局长叫到办公室。 “你不是说你们工商局亲属开的网吧里没有未成年人上网吗?事实摆在这里,你动员他们关了吧。”张国彪说。 “关不掉。都是熟人,阻力太大。”工商局长很为难。 “那好,一个月之内,方山的网吧如果还关不掉,我就建议上级撤你的职。”张国彪明确地说,“你自己选择吧,不关网吧就换局长!”张国彪同时宣布,凡是分管网吧整治工作的单位,本单位内部以及整治行动中所分管的范围执法必须严格。一旦出现执法不力的情况,他能予以撤职的立即撤职,他无权撤职的,将建议上级将其撤职。最终,这家工商局职工亲属开的网吧自动关闭了,网吧整治的阻力随之小了许多。  能做的只剩下彻底取缔 “这次(取缔网吧)执法行动做得很漂亮。”刘景崎回忆起方山网吧最后的取缔过程,“我们开网吧的也无话可说。”几轮检查过后,县城所有的网吧都被证明是不符合规定的。其中5家证件不全,另外两家则没有任何合法手续。一系列艰苦的较量之后,整治终于进入了最后的攻坚战:取缔阶段。5月初开始,联合执法组将网吧的电脑贴上封条,全部搬走。 “所有的措施我们都试过了,没有用。为了孩儿们,我们能做的只剩下彻底取缔了。”张国彪说。虽然这些被没收的电脑经过罚款又陆续还给了网吧主,但是严厉的措施终于让他们彻底放弃了继续开网吧的念头。 “取缔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暴力冲突,有些执法人员遭到了辱骂和殴打,但是不严重。”张国彪回忆。为了避免纠纷,整个取缔和没收过程由方山电视台录像作为证据。事实上,执法之前,执法组早已认真研究过了《互联网上网服务场所管理条例》的每一条规定,这被许多执法人员认为是最终能够成功取缔的关键因素。 “我们完全是按照《条例》的规定来执法的,完全是依法办事。”高云林的桌子上一直放着两份文件,一份就是《互联网上网服务场所管理条例》,另一份是方山县委关于取缔非法网吧的会议纪要,这两份文件他几乎都可以背下来。 “我们对网吧老板说,取缔你是因为你们违反了规定。如果你发现我们查处的不对,你没有违反的我说你违反了,随时可以提出来。” “其实这个《条例》对网吧的管理非常严格,非常细致,就是从来没有被认真执行过。”另一位官员说。也正是由于严格遵守了“游戏规则”,行动之后并没有发生上访告状等后遗症。2006年5月底,网吧在这个吕梁山区深处的小县城彻底消失了。据了解,目前方山县城没有网吧,整个方山县其他地区共有两家网吧。这两家网吧同样处于严格的管理之中:第一次发现接纳未成年人上网将被罚款,第二次发现就坚决取缔。 “就算有个别黑网吧还在偷着干,学生们上网的风气和习惯已经不存在了。” 刘景崎说,“网吧取缔以后,连社会风气都正了不少。”  后网吧时代的方山轰轰烈烈的取缔行动之后,一度喧闹的方山县城逐渐恢复了平静,对取缔网吧的支持态度也达到了令人惊讶的统一。9月20日,记者在方山街头进行随机采访。 “好事!肯定是好事。我们家长大部分都支持关网吧。”一位家长说。记者随后采访的3位家长同样表示了坚决的支持。家长们的支持显然是有根据的。方山二中的贺小青副校长给记者举了个例子。有一位叫柳重阳的学生,以前非常喜欢上网,一到周末就泡在网吧里。晚上上自习都会装病,跑到网吧上网。取缔网吧之后,柳重阳原本花在网吧的诸多时间基本上都转移到了学校的学习上。 “虽然孩儿们在学校也未必好好学习,总比在网吧混时间好多了。”贺小青说,“只要人在教室里,多少是要学到些东西的。” “去网吧太影响学习,从网吧回来再看书精力不集中。”初三学生贾政说,他现在对网吧已经没什么兴趣。反对的声音依然存在,只是与家长、老师们异口同声的拥护相比,显得有些落寞。 “网吧这一新兴事物在方山算是夭折了。”方山的一位官员说,“这将影响到方山这一代甚至下一代的孩子们学习新技术,接触最新的信息。”这位官员一再声称坚决反对取缔网吧。他坚持认为,网吧是青少年学习新技术、新思想的重要途径,这条信息通道坚决不能关闭。奇怪的是,他的这一观点受到了刘景崎的坚决反对。作为网吧主,刘景崎似乎比别人更加清楚网吧的危害。网吧被彻底取缔之后,刘景崎和他的父母变成了关闭网吧的坚定支持者,这让记者也大为诧异。 “网络到了网吧全都变质了,说白了,孩子们都是过来玩的,哪里有什么过来学习新技术的!”刘景崎说。贾政也告诉记者,他们到网吧是以打“泡泡卡丁车”等小游戏和聊天为主。中国社科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的研究员卜卫曾经指出,贫困的孩子比富裕的孩子接触网络更加依赖网吧,关闭网吧实际上是关闭了穷孩子的上网途径。方山的一位官员则表示,至少在方山情况并非如此。镇上越来越多的家庭已经有了电脑,而农村的孩子没钱也没时间去上网:对于中学阶段的他们来说,依靠学习改变贫困的命运比上网打游戏重要的多。 “考上大学以后再上嘛!”这位官员说,“其实泡网吧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家里有电脑不让打游戏,跑出来打游戏的,很少有农村孩子。”与方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04年湖北赤壁也曾关闭过全城的57家网吧,结果引起一片争议。民间坚决支持的同时,更有许多“专业人士”斥之为“因噎废食”。 “和大城市最大的不同在于,贫困地区县级以下人口整体文化素质不高,流动人口也少。在这里,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很少进网吧,去的全是青少年,不是打游戏就是看不健康的东西。”张国彪这样分析他眼中方山能够关闭网吧的客观原因,“像方山这样的贫困地区,县级以下完全可以关闭网吧!”和方山其他网吧主一样,刘景崎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回投资网吧的本钱。这一点也得到了一位政府官员的证实。 “取缔的时候我抵制过,到现在也有怨言。但是人做事还是要讲良心。”面对自己的损失以及家里一直准备贱卖的满屋子显示器和主机,小伙子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只要不亏得太厉害我就卖,卖了钱准备结婚。 (文中网吧老板和未成年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