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视点（7）：太阳是公鸡叫起来的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发现，公鸡一晨鸣，太阳就会升起。公鸡的晨鸣和太阳的升起之间有着显著的相关关系。为了验证公鸡晨鸣引起太阳升起这个合理的假设，我们做了一个大样本的实证研究。我们采集了各种不同地域的50只公鸡两年共计每只730个样本点的、关于晨鸣时间与当地太阳升起时间的数据序列。运用统计学的方法，我们对其进行回归分析和显著性检验，发现其存在极其显著的相关性，在置信水平＊＊的程度上，相关系数达到95%以上。据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公鸡的晨鸣和太阳的升起之间具有极其显著的相关关系。因此我们有理由确信公鸡的晨鸣能够引起太阳的升起。本研究的实践意义，在于我们可以通过某种方法控制公鸡晨鸣的时间，来达到操纵太阳升落之目的。（注）
大家不要笑。具有正常智力的人，都会认为这种研究是神经病。因为大家都有足够的知识背景知道那个因果关系。但这套思维逻辑，如果被经济学家用在经济领域中，我们中的大多数却会趋之若骛。实际上，因果不分是个各行业的通病。头疼医疼、脚疼医脚，在医学中是个普遍现象。甚至最严谨的物理学，在它进入到复杂领域中，到处也充斥着这种思路。
现代统计学起源于组合论。它描述的是在一个基本稳定的环境下，某个随机量的变化同结果之间的关联程度。统计学并不能独立给出因果关系。它只具有检验作用，适用于因素不随时间变化的系统（通常称为时不变系统）。在工程中经常被用来检验一个机械系统是否稳定。
目前在经济研究中常用的统计学，并不是一个适用于社会经济系统这样一个复杂系统的正确数学工具。在社会系统中，很多因素是随时间变化的，如果不能证明影响这个环境的因素是时间稳定的话，就无从判断这个结果是否有效。实际上目前己有很多的数学家早已公开宣称统计学不适用于金融市场的分析预测，也很难说是否适用于宏观和微观经济的分析预测。
这个问题，如果再讨论深入一点。就牵涉到什么是“数学”的问题。
数学家有应用数学家和理论数学家之分。这里面的争斗也非常复杂。我是站在应用数学家这派的，认为数学的生命来源于对物理活动的抽象。绝大多数著名的一流科学家，本身都是杰出的应用数学家，如牛顿、薛定锷、爱因斯坦、麦克斯韦等。
从数学的发展历史来看（参考美国数学史家莫里斯·克莱因所著《古今数学思想》），数学是对物理现象的抽象和描述工具，是与物理学发展相同步的一门工具学科。有什么样的物理现象，就产生了对其抽象描述的数学分支。最开始的数学只是代数，后来由于对物理空间的研究而出现了几何。微积分是和牛顿力学相配套的工具，而方程和函数，是比牛顿力学更早期的数学工具。再后来由于结构力学、量子力学、电磁学的发展，出现了行列式、算子等现代数学的概念。每发现一种高级的物理现象，就会产生新的高级数学表示形式。
类似经济系统这些的复杂系统，其微观特性是用一组微分方程或差分方程的形式来描述的。但由于整体运行极端复杂，其整体特性，或称宏观特性，还没有开发出相应的数学工具来描述。目前相当一批研究该领域的学者，用相平面图来描述系统整体运行轨迹，用分形、奇怪吸引子等术语来解释其行为，但还没有形成被大家所普遍接受的、一般化的数学工具。相当一批数学家设想用类似几何的方法来对其数学化（抽象化），在某种程度上与中国人用易经八卦来描述事物运行规律的方式有相近之处。
数学史上的现象是，一流数学家开发数学工具，二流数学家把这些数学工具教条地应用到其它领域。对于复杂的社会经济系统，一流的经济学家认为很难用现成的数学工具来描述。反而是二流的数学家，却认为可以用简单的数学工具来解释和描述这些现象。本人前期与杨帆、韩德强等非主流（我称之为非大路货）经济学家颇有交往，我认可他们理论的前沿性。但由于没有开发出相应的数学工具，在和所谓主流经济学庸俗数理派的论战中却经常处于下风。
著名的国际学者陈平先生在其《从控制论到复杂系统科学》（1996）一文中称：科学史上一个有趣的教训是，理论僵化的往往不是祖师爷，而是教条化的后代弟子。牛顿不是牛顿主义者，马克思也说过他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读者学习科学，不要光想走捷径，只读二、三流弟子写的简化通俗的教科书，要尽可能多读大师的原作，才能学会研究的方法。
经济学领域中的学问之争，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三年前我写了一篇文章，讽刺马克维茨的所谓现代投资组合理论是伪科学。但这篇文章很难发表。原因一是大多数人看不懂，二是人家是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人，拥有众多的拥痞。林毅夫先生戏称中国人要评上诺贝尔经济学奖，至少得先搞出200个以上的评委。
我认为经济科学家只有一种，那就是经济动力学家。我戏称现在大多数的经济学家是经济统计学家、经济历史学家或经济文学家，而不是经济科学家。
现在主流的预测方法叫趋势预测，也叫线性预测，或者换个名字叫什么理性预期。据心理学家研究发现，这种希望历史会重演的理性预期，是哺乳动物所具有的本能，类似于巴浦洛夫效应。可以把制造理性预期演变为行骗的手段。金融投机、老鼠会传销和艺术品拍卖这些投机活动能够成功的核心，就是使人们产生所谓的理性预期。绝大多数技术分析手段，如波浪理论、江恩理论、趋势理论和周期理论，都不同程度地助长人们这种形而上学的思想。
只有脚踏实地的实践者，才清楚这些理论的荒谬之处。一线的政治家、军事家、金融投资家走在复杂博弈的最前沿，最清楚各种伪科学理论的危害性。反对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实事求是，是毛泽东领导中国共产党取得中国革命胜利的精髓。中共红军时期几次惨痛的反围剿失败，就与其政治路线和军事路线的国际教条化有直接联系。金融投资史上长期资本管理公司LTCM的破产，也与其所谓数量理论根本上的伪科学性有密切关系。
（注：此素材来自与朋友王永福的午间闲聊，出处不详，非常合适在此处做一个生动的案例。　陆飙　2005-12-12）
（转自http://www.huayuq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