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張伯駒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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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賴在床上,把張伯駒的傳記讀完了。這本傳記是當代中國出版社的版本,由吉林省委宣傳部副部長任鳳霞寫的。說實在的,傳記作者文學功底實在很差,文字矯情做作,瞎編亂造了很多當事人的話,讀起來很煩。不過其中對張伯駒及潘素二人的經歷的記述還算是準確的。了解張伯駒夫婦,另外的文字資料可以看章詒和的《最後的貴族》,其中有一章就是寫他們二人。说来孤陋寡闻,第一次知道张伯驹这个人还就是因为前不久读章诒和的《最後的貴族》。張伯駒夫人潘素是章詒和的繪畫老師,這個交情自然不淺,章詒和對二人的記述,也是很可觀的。
打開《最後的貴族》,里面有張伯駒和夫人潘素的照片若干,第一張是張伯駒的,先生面容清秀,雍容淡定,氣質脫俗,儀表不凡,很是令人絕倒那種。隔頁有夫人潘素女士30年代在上海拍攝的一張照片,同夫君張伯駒一般,麗質天成,優雅從容,絕對是氣質美女,更何況潘素還是當時有名的“江南绝代才女”。
张伯驹生于1898年,字丛碧,河南项城人,1982年2月26日卒于北京。
张伯驹是张锦芳的儿子,但由于张锦芳的大哥没有儿子,于是按照族規就將張伯駒过继给老大张震芳了。张震芳曾经担任北洋政府的河南都督,和袁世凯是內親,張伯駒應該叫袁世凱五舅。張伯駒過繼給張震芳后,就去了天津,后來和袁世凱的幾個兒子一起讀書上學,九歲就能寫詩了。章詒和在《最後的貴族》一書中引出張伯駒和潘素夫婦時和父親章伯鈞有一段精彩的對話:
章詒和:誰是潘素?
章伯鈞:張伯駒夫人。
章詒和:誰是張伯駒?
章伯鈞:此人大有名氣。他的父親張震芳,曾經當過直隸總督和河南都督。他本人入過軍界,搞過金融,最后揚名在詩詞文物。你看的舊小說里,形容才子不是常用“詩詞歌賦,無所不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嗎?張伯駒正是這樣的人。
好一個“詩詞歌賦,無所不曉,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這是何等才華,全都集他一人之身了。關于他的文采,還有個說法,那就是作詩填詞比人說話還快,雖有點夸張,但其素養亦可見一斑。周汝昌就曾評價道:如以詞人之詞而論,則中國詞史當以李后主為首,而已先生為殿——在他之后,恐怕不易再產生這種真正的詞人了。
正如章伯鈞所說,張伯駒最為揚名的,還有文物。張伯駒之父張震芳管理過鹽務,開辦過鹽務銀行,財產當然不少,這就為張伯駒收藏文物提供了豐厚的物質支持。可以說,張伯駒抄持家業是不行的,他對搞經濟沒有興趣,而是把大部分的錢都花在了收藏文物上。中國最早的書法作品陸機的《平復帖》,是他收藏的。中國存世最早的山水畫卷——隨朝展子虔的《游春圖》是他從賣國奸商處花了240兩黃金買來的。當初為了買這幅作品,他賣掉了自己的豪宅(賣價2.1萬美金,李蓮英曾經的住所),另外還賣掉了夫人的部分陪嫁首飾。一個月后,國民黨政府高官張群愿意500兩黃金買下,被他拒絕。張伯駒為了這幅畫,將自己的住所命名為“展春園”(本為康熙兒子胤褆的舊宅)。
在張伯駒手上的珍貴文物,還有大詩人李白的《上陽臺帖》、杜牧的字,范仲淹的手跡,這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章伯鈞自嘆自己收藏的五千多件文物的總價值尚不敵張伯駒的一件寶貝,實在不是謙虛的話。僅根據張伯駒自撰的《从碧書畫錄》記載,他收藏的書畫就有118件。
就我個人而言,張伯駒最令人敬仰之處,還在于他那種寵辱不驚的生活態度。他從小生于大富大貴之家,生活無憂無慮,但心中除了詩詞歌賦及琴棋書畫之外,并無其他掛念,為了文物不流落國外,自己傾家蕩產。八年抗戰,為了保護這些文物,顛沛流離。然而,1956年,他毅然將自己所珍藏的文物捐給了國家,毫不保留。當時國家作價20萬元,他一分未取。后獎勵給他2萬元,他也沒要,自己仍然過著清貧的日子。后來反右興起,張伯駒又被打成右派,顛沛流離,不得已到吉林省工作。以前的富貴無憂的生活再也不會有了,但張伯駒的生活并沒有什么改變,接人待物依然從容淡泊。在自己困苦之時,依然照顧袁世凱之子袁克定,將他安排在自己宅中住下,直至袁克定去世。
張伯駒的可敬,正是在于他那種生活與世俗之外的氣度,紛繁亂世,于他似乎毫無影響,無論富貴還是清貧,安定還是流落,他的心,都被自己所鐘愛的藝術所占據了。據周汝昌回憶,當年他去張宅去看張伯駒,不用敲門請示,直接走進大廳,看到張伯駒在看畫也就不同他交談,自己就在廳堂里看掛在四壁的書畫,看完之后直接就走,也不用告辭,自始至終都不用說一句話。
談張伯駒,自然要談他的夫人潘素。潘素生于1915年,比張伯駒小很多。潘素擅撫琴,認識張伯駒后又學習山水畫,后來成為著名的金碧青綠山水畫家。夫妻二人結婚后,平時生活中一人撫琴,一人填詞或唱京劇,這種愜意生活,于今人,只能有羨慕的份了。
后來,汪精衛的手下在上海綁架了張伯駒,意圖敲詐他所收藏的書畫,可是關押了8個月,張伯駒都不為所動。后來,潘素多處奔波,終于籌集齊了四十根金條,才將張伯駒贖回來,而張伯駒所藏的書畫,一張也沒有動。夫妻二人之間有默契,那些書畫,就是生命之所在,斷不可流落惡人之手。正如張伯駒所說:“黃金易得,國寶無二”。他們舍去的不只是黃金,甚至還有生命。
張伯駒在書法上獨創鳥語體,看起來很是飄逸那種,或許和他性格一樣吧。著有眾多詩詞集,比較著名 的有《从碧詞》、《春游词》、《秋碧词》、《零中词》、《无名词》、《断续词》、《诗钟分咏》、《丛碧词话》等,另外還研究京劇音韻。
斯人已去,唯有風骨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