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情花遍地思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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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小筑』诗经里情花遍地思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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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情花遍地思慕----美人如花隔云端
如果没有诗经,我们或许只知道诸侯争霸,生之维艰,却想不到也有河洲芦荻的清亮无暇。如果没有诗经,我们或许只知道乱世纷纭,生灵涂碳,却想不到曾经也有一轮明月朗照在某个小小的国家。如果没有诗经,我们或许只会选择灰黑之色涂抹春秋的外衣,却不知道其中也有跃动亮眼的青绿桃红。如果没有诗经,我们或许只看到婚姻,看不到被遮蔽了的爱情——被仁义道德掩盖,被权益政治利用,对爱情来讲,由来已久,只是寻常。爱情的生命蓬勃而又脆弱,所幸她在诗经里寻得一线生机,并将光芒一直照耀到两千多年以后的今日。不然,我们要领会爱情,尚要等到秦汉魏晋,又或者因错过机缘,等到大唐也未可知。没有诗经,为爱而生的我们将迷失在广阔而昏晦的春秋大地上。
最初,爱情的消息是被唱出来的。女子静好,让男子怦然心动。于是,他便以歌言情,不着爱,但却用最原始的心声唱出了最纯真的思慕,此时我们只能说歌唱的男子是歌者。只是这一幕“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吟唱,在不经意间成了风景,被定格在古老的春秋背景的画布上,一幅水气氤氲的写意山水画,心思如山水,黑白分明;情思如意境,久远悠长。此时,男子是诗人。
春秋版图上,秦地在西,“迫近戎狄”,秦人“修习战备,高尚气力”(《汉书.地理志》),情感也是激昂粗豪的。秦风十首,多是征战猎伐、痛悼讽劝之类。但爱情来了,无法阻挡,顷刻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所有的凄清落寞哀婉惆怅汇作一处,化了水,灌溉出《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秦风.蒹葭》
蒹葭,白露,秋水,字字纯净无暇。那秦国的女子,娴静美好,孑然而立,始终无言。男子说:所谓伊人,就在水之畔,没有近一点,也没有远一点。只是,顺流逆流,都如镜花水月,无法到达身旁。重章叠唱,一咏三叹,余音渺渺。方玉润说:曰“伊人”,曰“从之”,曰“宛在”,玩其词,虽可望不可即;味其意,实求之而不远,思之而即至者。(《诗经原始》)。遥远,不一定要隔着千山万水,可望而不可即,唾手而不可得只怕更让人痛至骨髓。所以,莺莺说“隔花阴人远天涯近”;秋水河岸,因为爱情的降临而有了自身之外的意义,因此被诗歌建立,不能与伊人偕老的忧伤在此后的岁月里,亦不断重复。曹子建“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只是为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的洛水之神。他说:我恨哪,恨人神殊途,恨繁茂青春却不能与你相依相守。(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刘彻心心念念不忘李夫人,梦魂乍醒间,也只能感叹“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奈何姗姗其来迟”。美人如玉,君王深情。凉风初起寒蝉晚的时光,思念被蝉翼割破:“罗袂兮无声,玉樨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终究都是梦里的美人,无能为力的牵念。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陈风.月出》
月光第一次被爱情领进诗歌,是在陈国。可能我们不会记得左传里在大国的夹隙之间勉强维持等待衰老的无数渺小国家之一的陈国,但是诗经让我们记住了,只是因为那一晚的月亮。彼时,月华如练,夜阑如水。女子所在的,就是这一片冰凉的月光。此后的千百年里,这样的月光打动了谁,惊扰了谁,与谁同歌,共谁同饮,再也理不清,也无须理清。男子在心中默默歌唱:多么皎洁的月光,照见你娇美的脸庞,你娴雅苗条的倩影,牵动我深情的愁肠!多么素净的月光,照见你妩媚的脸庞.你娴雅婀娜的倩影,牵动我纷乱的愁肠!多么明朗的月光,照见你亮丽的脸庞,你娴雅轻盈的倩影,牵动我焦盼的愁肠!
忧愁就这样在遭遇爱情的男子心里生长,结出了果实,名叫孤单。谁能知道呢,踟躇在一片皎洁月光中的女子是在悠闲地看着月亮,还是在让月亮看清她心上的惆怅?隔着时光的洪流,我们再也走不进那晚的月光。但是爱情的消息就这样被保障,完完整整地跟随诗歌来到我们面前,轻透着一丝惆怅,半分彷徨。我突然间醒悟,那晚被月光朗照的不光是男子和女子,除了爱情,分明还有,两个人的孤单。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周南.汉广》
真正意义上的江南游女此时尚未出现。汉水太广阔,我们完全看不清彼岸的游女是否“氛氲兰麝体芳滑,容色玉耀眉如月”(《江南弄七首.游女曲》)。但娇俏的青春,似灼灼桃夭,点燃了年轻樵夫心头爱的火焰,对此,我们毫不意外——爱情的降临往往出乎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只是,有爱就有痛。樵夫低唱:浩浩汉江多宽广,不能泅渡空惆怅。滚滚汉江多漫长,不能摆渡空忧伤。已然中了爱的流毒。
樵夫伫立在汉水之滨,满怀忧伤。爱情无望,只剩下幻想。如果那个女子嫁给我,折薪刈楚,燎炬为烛;如果那个女子嫁给我,饱喂马驹,驾车相迎。当现实回到眼前,无奈依旧,忧伤依旧。再三咏唱,以一声叹息作尾。其中心思辗转,让人心疼。樵夫的爱,没有感动千年前汉水游女,却感动了后世无数人心。
张爱玲说,如果该是什么样的果子呢?该是淡青色的晶莹多汁的果子,像荔枝而没有核,甜里面带着点辛酸。(《茉莉香片》)。樵夫的如果,大概正是忧伤里面带着点渴望,甜里面带着点辛酸吧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周南.关雎》
一切都有开始。爱情和诗歌都不能例外。两声雎鸠鸟的关关和鸣,无论如何都是应当被记住的。雎鸠,有人说它是贞鸟,距离爱情最近。还有人说它是猛禽,由于历史变迁而造成的文化误读的典范——这都不重要。诗三百开中国数千年诗歌文化的先河,如彼岸灯塔,矗立源头,亘古不熄。十五国风悠然吹过,恰似双钩填彩,给诗经钩了色调,填了喜怒哀乐; 《关雎》为风之首,源头便是那两声关关和鸣。你看,开始就是这样的,极易被我们忽略的细节之一。
《关雎》,无疑是美丽的。被“辗转反侧”的男子唱出之后,无数学童在清晨里唱诵过,摇头晃脑袋,童音清亮,并不解其味;大儒们读过,拈须凝神,细细研摩;男人击节高唱,女子慢语低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因之而共鸣,在爱情面前得以挺直了腰板,生出无限春光。从大篆,到隶书,到楷书,从竹简,到缣帛,到纸,无数次的抄写印刷,便是无数次的美丽绽放。雎鸠关关在歌唱,在那河中小岛上。善良美丽的少女,小伙理想的对象。孔子说:“《关雎》这首诗,快乐却不是没有节制,悲哀却不至于过于悲伤。”(“《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表达的是儒家的中和之美。但杜丽娘从这里读到的却是追求人生梦想的理由。涓涓思慕,如花美人,爱情籍着诗歌,代代衍生,世世流传。
我眼中,《关雎》的好,在于她的无限可能。“蒹葭之思”“汉水之伤”携裹着惆怅哀伤,氤氲在心上。《关雎》却是一段带着泪的美梦,让我们相信,醒来之后,心愿可偿。或者,这就是《关雎》能够居风之首的原因所在. 《关雎》之后,便是万千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