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不是凡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6:10:05

这肯定不是红颜薄命的时代了。

上大学时,研究女生是我们这群傻小子用心最深的一门功课。经过两年多的努力,渐渐有了心得,但结果令我们大为失望。她们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第一类、张扬叫嚣不可一世的,个个都仿佛是挂了弦的地雷,摸不得,碰不得;第二类、矫揉造作酸不可耐的,乍一看还算个款款的小姐,时间一长,又让你胃口倒尽;第三类、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的,这一类我们也不愿趋近奉承,至多不过远远地眺望两眼;第四类、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一个个先天不足、营养不良,进化的年头显然不够似的,看着就替她们自卑。

    “外面的世界可能要精彩一点吧,”绝望之余,我们相互安慰,“咱们这里瞎了营,正说明好的都在外面。”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满大街的淑女佳丽,总该有自己一份吧,弄好了没准还能糊弄个仙女什么的。

    不想一离开校门,人就被卷入生活的漩涡中去了。几年时间里,到处飘泊,居无定所,哪还顾得上研究女人。等终于安定下来以后,想认认真真讨个老婆时,才发现这外面世界的女人居然和校园里一脉相通,哪里有什么淑女仙女,普普通通劳动人民的女儿都不易找。几年下来,依然形单影只地吊着。不知是世道真变了,还是我天生倒霉,眼睁睁30岁以前的大好青春就这么蹉跎过去了。顶着一脑门官司日夜反思,还是一团浆糊。

    第一位女朋友是一位诗人,当然是业余的那种。其实她的真正职业就是个现金会计。之所以说她是诗人,是因为她自己坚持这么认为,朋友也只好向我这么介绍。这是一个总是眉头紧锁的女孩,说起话来也总是忧忧郁郁的。我看着她有点犯晕,朋友偷偷劝我----诗人都这模样。

    第一次见面,我小心翼翼问她生活中有什么业余爱好,她的眉头锁紧一点,道:“生活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花瓶,为什么非要分割它呢?”我便不敢再开口。接下来,她问诗的吟和诵有什么分别,对雪莱、歌德的风格有何感想。

    没料到约会何以会变成考试,结结巴巴地胡说一通,不知冒犯了多少中外大诗人的在天之灵。她倒是不十分介意,摆摆手,宽容地饶恕了我的无知。然后,她细细地告诉我,她的心灵只有在诗行里才能得到舒展,灵魂在诗歌里才能得到升华,她每天写成的诗稿比她造就的帐页还多。“发表过吗?”我唐突地问。“为什么要发表?”她惊异地问,仿佛我是个怪物。“我写诗,只是情感的自然流淌,只是心语在纸上留下的印痕,干吗要给别人看。隔一段时候,”她无限凭吊地说,“我就把它们都烧掉,如同吹灭我的生日蜡烛。”那一刻,连我都不得不伤感起来。

后来,我居然有幸读到了那些和黛玉诗稿命运相同的诗,我资质愚钝,翻过来看过去就是不明所以那些句子,像“蝉的羽翼带走了我手背上的一点轻尘”“谁的手穿过我的黑发捧走我的心”“忧郁天空投影不下我的长裙”等等,俺是个夯货,真的看不懂。只觉得这位小姐可能得到了中国千年闺怨的真谛,若早生一百年,肯定是位由丫环扶着对着海棠泣血的相府千金。自己一介粗人,还是莫误了人家的终身为好。

第二位女士是个记者,生的精明干练,性格极为开朗大方,笑声清脆嘹亮,仿佛花棚天窗的玻璃遭了雹子。谈起话来水平更高,她的口头禅是“换个角度分析”,跟下来便是一段无比严密地论证分析,不由不让我五体投地。比如我搭讪说你看今年街上卖菠萝的这么多,可见下岗的人不少。“换个角度分析,”她说“这也说明人们的消费水平提高了。同时也说明交通越来越发达,南方的水果才可以如此大规模的到北方上市。”我只有点头称是。再比如,我告诉她我比较喜欢京剧,但是年轻人中爱好此道者甚少,京剧的普及力度似应加大。“换个角度分析,”她接口道:“这说明京剧的发展已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脉搏,应该大力改革,适应年轻人的口味。同时,你有这个爱好,也反映出你的性格中有复古倾向。”

    我和她约会了三次,她大概换了六十二个角度分析了我周围的一切,和她见一次面下来,我觉得比小时候在老家泥房都累。我身子骨单薄,只好铩羽而归。

    第三次有人给我牵线时,我反复考问对方的情况,“不要学问太大的,”我说,“最好是个文盲。”介绍人向我拍胸脯保证说这次绝对是个“生活”型的,我才斗胆前往。

    一见,果然如此。她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净细腻,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送媚。我马上就喜欢上她了。我一改惯例,第一次见面就请她去吃饭。“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动不动就请人吃饭。”她半笑半嗔地说,听口气仿佛天下男人都经她检验过了。我立刻惶恐,改请她去跳舞。“唉,你们男人,不是吃饭就是跳舞,真是的。”她扭扭细腰,有些不耐烦,但倾刻道:“我们去打保龄球好不好?”

    结果是,那天晚上我先请她吃了饭,然后去跳舞,最后打的保龄球。

    可以想象,我和她的关系没有持续多久也结束了,因为我很快破产了。事后我常常不无善意地想,要是“换个角度”、“你们男人”这两位碰到一起,肯定能悟出不少关于男人的哲理,让天下的男人们眼界大开

    第四位是个比我小五六岁的女孩子,能说一口标准的“国语”。我领着这位小妹妹在街上走时,不时会听到她对那些港台歌星的海报或是身着奇装异服的先生小姐惊呼:“哇,好好漂亮喔。”在她家里,她抱着布娃娃坐在她妈妈怀里,天真无邪地冲着我笑,我和她老爸坐在旁边忧郁地看着她们。正当我犹豫不决是否坚持下去的时候,她老爸轻拍我肩膀,压低声音道:“我看----据我的经验----这孩子不适合你。”

    就这样,我在一个又一个的“女孩子”们间跑来跑去,收获的却只是刻骨的失望和全身心的疲惫。我见识了养着三条狗两只猫的大家千金,也瞻仰过金发碧眼的小家碧玉,什么样的都见过了,唯独找不到个媳妇。我大约就像一只被关进风箱的老鼠,左冲右突,上窜下跳,快累死了仍了无生机。

    真的,我早不想找什么淑女了,仙女更别提了,俺只想找个凡人,那种见了陌生男人会微微脸红的凡人,知道洗衣机怎么使的凡人,明白因特网是传播信息而不是抓螃蟹的凡人。

    这条件过分吗?

    于是,上个礼拜我又和一位女教师在花前月下相见了,不愧是为人师表,她文雅秀气又落落大方,“我心目中的男朋友应该是这样的,”她开门见山地说,“他,应该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敏于行而讷于言,”她深情地望着宇宙深处的某个点,继续说:“他应该感情丰富而且细腻----就象景德镇出有瓷器……”

    我拨腿就跑,那架势,大约还真有点像只兔子。